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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天与地·地之卷二》后半部分定稿。
赤軍雪斎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头衔:正四位上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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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与地·地之卷二》后半部分定稿。

诹访攻略

且说年轻的武田晴信(虚岁为二十一岁)于天文十年(1541年)六月十四日放逐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武田信虎,随即就任甲州守护和甲斐武田氏宗家第十七代家督。从此时直到翌年(1542年)六月,整整一年的时间,在晴信的经历记载中是一段空白期,他关注内政,收拢人心,开始治水工程,却还并没有取得任何足以夸耀的成果,当然,他也没有对外用过兵。

然而空白期是很快就会过去的,战国乱世中只注重内政而轻怠兵事的家族是根本无法存活下去的——领地广狭终究有限,物资的积累不可能只升不降,彻底的以守为攻是行不通的。况且甲斐积贫多年,就算晴信是内政天才,也无法在短期内改变这一现状。

家臣、豪族们也没有几个人愿意窝在农田里吃安生饭,信虎时代,他们屡次被发从征,忙得焦头烂额,谁都盼望能够太平一段时间。可是进入晴信时代以后,当真的太平降临了,他们略微缓过劲来,就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要仗刀持枪,去抢掠更多的田地和物资。初继位的晴信是不可能悖离这些家臣和豪族的要求,迟迟不对外用兵的,如果他真敢如此,则人心定将逐渐远离,家臣和豪族们能把他扶上台,同样也可以废黜他,改立次郎信繁,甚至把老领主信虎再接回来。

于是,在经过了整整一年的休整以后,甲斐武田氏终于再度对外用兵,目标不再是北线,而是西线的诹访。

甲斐国想要对外扩张,唯一的进取方向就是信浓国——南面是实力雄厚的盟友骏河今川氏,东面的关东平原,早被后北条氏看作是自己的碗中之肉,不容他人染指,那么武田氏周边可以开打的方向就只有北或者西。往北是信州佐久和小县,佐久已在手中,小县大部被“北信七将”所夺取,晴信自认还没有打败此七将尤其是葛尾城主村上义清的实力;往西是诹访郡,虽说其领主乃是自己的妹夫诹访赖重,但乱世之中亲情为小,为了本族的安泰,也不得不向诹访氏挥舞刀剑了。

撕毁盟约,点燃战火,就必须先找一个藉口——其实藉口就摆在眼前,去年当晴信放逐父亲的时候,诹访赖重曾经领兵前来救援,双方在韮崎接过一仗。对于赖重来说,信虎是他的丈人,又是签署了盟约的盟友,救援信虎本是顺理成章之事,而对晴信来说,武田家督更替本是我甲州的内政,你竟敢发兵前来,那就算是毁弃盟约了。两家既然没有明确地重续此盟,则我此番杀入诹访,也不算是背信之恶行——乱世中的外交谋略,很大程度上就是给自己发动战争寻找藉口。

此外,《甲阳军鉴》上还有另外一种记载,据说在晴信继位的第二年也即天文十一年(1542)三月,诹访赖重联合了村上义清、小笠原长时、木曾义康等信州诸将入侵甲斐,晴信发兵抵御,双方在濑泽展开激战——这场以武田军大获全胜而告终的战役,现在普遍认为是《军鉴》作者的编造,是为了给晴信出征诹访,进而攻打小笠原、村上等家族赢取大义名份。如此拙劣的编造其实是画蛇添足,大不可必。

且说那诹访大社本是日本最古老的神社之一,所奉祀的乃是“诹访大明神”,也就是内陆湖诹访湖的湖神。大社分为上、下二分社,总归大祝也即首席神官金刺氏管理。后来上社大祝改称诹访氏,也被称为“神氏”,逐渐武士化,诹访一门及其部下就被称为“神党”。

武田信虎、晴信父子在位的时代,诹访氏的一门总领为赖满和赖满的孙子赖重,习惯上称他们为“上社大祝”或者“大社大祝”,但实际上此两人却并不是真正的神官。诹访家很久以前就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一门总领的长子继承总领之位,统领作为武士集团的诹访家,而幼子则继任为上社大祝,两者互为表里。其后总领、大祝两门分裂,最后由总领一门重新统一——赖满、赖重这一支,原本就是武士的总领而非神官的大祝出身。

诹访赖满曾经基本统一了诹访郡,并且南下进攻伊那郡,西向抵御武田军的侵攻。天文八年(1537年),赖满去世,因为嫡子赖隆早死,他就把家督之位传给了孙子、年轻的赖重。不过虽说诹访郡都由诹访氏统领,这种统领也只不过是名义上的罢了,以下社大祝金刺氏,以及诹访分家高远氏为首的豪族们无不各据一方,时降时叛。且说永正十五年(1518年)前后,诹访赖满打败了下社大祝金刺昌春,昌春逃往甲斐,依附武田信虎,信虎就以恢复金刺氏的领地为藉口,数度进攻诹访郡。

然而信虎迟迟无法拿下诹访,最终只得与诹访赖满谈和,改变进攻方向,转取北线的佐久、小县两郡。赖满去世后,信虎立刻把次女祢祢嫁与诹访郡新领主赖重为妻,希望可以借赖重的兵力来保障自己的西线。

祢祢御寮人(当时对大名妻妾的尊称,或写作御料人,等同于“夫人”)于天文十一年(1542年)四月四日为诹访赖重生下了嫡子虎王,或许是难产罹病,此后不久就去世了,年仅十五岁(一说死于翌年,十六岁)。对于赖重来说,得子虽喜,却无法掩盖丧偶之痛,并且同时他料想不到,诹访、武田两家的羁绊因为祢祢之死也就此断裂了,使得武田晴信可以放心大胆地对自己的妹夫用兵——战争即于当年的六月间正式爆发。

晴信之用兵与其父迥然不同,他深信孙子所说“兵者,诡道也”,为了赢得胜利,不惜使用任何手段。站在后世的角度来看,进攻性战争本来就很少有所谓的“正义”,尤其是日本战国时代的战争,而既然本就不义,又何必执着于是否堂堂之阵、正正之旗呢?真正的战略家,必然会用尽一切手段,在两军交锋之前就已经底定了胜局,是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晴信正是那样谋划的。

即便尽起甲州之兵,也很难有把握一战就灭亡诹访,正如前面所述,当时的战斗人员绝大多数都是非专业的,是农民兵,战斗力非常有限,把这些农民驱赶上战场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又怎能期望他们认真打仗呢?对于受过专业训练的战斗人员来说,一兵就是一兵,一将即是一将,但对于这些农民兵来说,一千人和一万人的数量差未必就能形成优势,若受小挫,士气下降,一千人会跑散,一万人照样逃得一个不剩。

在战争双方都处于这种低劣状态的情况下,致胜之道只有两条:一,是尽可能地削弱敌方,壮大自己;二,是用尽手段来磨灭敌军的志气。就如同当年武田信虎联合金刺氏进攻诹访氏一般,晴信这次也耍尽诡谋,分化瓦解诹访氏麾下群雄——只不过,晴信的举措之大,进展之速,是信虎所根本无法比拟的。

晴信首先把目光瞄准了诹访的分家高远氏。高远氏的先祖乃是诹访上社大祝贞信,另一说是贞信的堂侄义光,义光六传为高远赖继,乃是占据了诹访郡西部和伊那郡北部的有力国人领主,在诹访郡内的影响力和势力都仅次于诹访赖重。从来分家都会想要入继主家,以提高自己的身份地位,野心勃勃的高远赖继也不例外,他对诹访氏一门总领和上社大祝的位置垂涎已久。可惜本家总有后代,总不断绝,否则按照亲疏远近,更按照势力大小,我就可以得到本家的家业了,到时候彻底统一诹访郡也并非难事——赖继大概经常会捶胸顿足地这样妄想吧。

在诹访郡中,高远赖继的野心本是路人皆知的,武田晴信也很轻易地就侦查到了这一点。于是他派使者前往与赖继联络,请求东西夹攻诹访氏,许诺战胜后就将诹访一门总领和上社大祝的宝座都交给赖继,自己只求获得诹访氏主城上原城以东的土地即可。在高远赖继的叔父(一说兄弟)蓬庵轩等人的怂恿下,利令智昏的赖继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武田晴信征发领内各路兵马,打着红日御旗和割菱的军旗,浩浩荡荡向西挺进,逼近上原城。金刺氏、高远氏等诹访郡内外的叛乱兵马也与其合流,总兵力据说达到两千骑、二万大军——所谓多少多少骑云云,只是当时的常用语而已,并不代表骑兵数量,而只是代表中上级的武士数量罢了。

相对于汹涌杀来的两千武士、一万八千农民兵,诹访赖重仓促间只能拼凑起一百五十名武士和七、八百农民兵——领内豪族看到小大之势如此悬殊,看到高远等人掀起了反旗,于是纷纷按兵不动,不肯前往救援。就在这种情况下,上原城未经抵抗就落入了武田、高远联军手中,诹访赖重南退到地势相对险要的桑原城,笼城固守。

赖重与赖继的结局

天文十一年(1542年)六月二十九日,武田军进入诹访领内,七月一日,诹访赖重杀出上原城,进至矢崎原大射马场布阵,与晴信遥遥相对。此时急报传来,高远赖继已经越过杖突峠进抵安国寺,并在诹访上社的门前町(寺院、神社等宗教建筑周边的商业区)纵火劫掠——赖重闻报,肝胆俱裂。

且说诹访湖乃是诹访盆地的中心,湖南是上社,湖北是下社,而上原城则位于上社正东方,赖重本阵矢崎原更在其东。当面是近十倍于己的武田军,高远叛军又突然在背后出现,身处被两面夹攻危境下的赖重只得退回上原城,并在家臣的劝说下,很快放弃上原,南退到防御工事比较完善的桑原城内。

七月三日,武田军进入上原空城,并且紧追猛打,突入桑原城下町(城外商业区)。已经无路可退的诹访军抵抗得非常顽强,为免无意义的损失,晴信勒兵缓缓后撤。

看到武田军暂退,诹访赖重立刻出兵进攻从西北面掩杀过来的高远军,希望可以先击破高远赖继,稳固自己的后方,那样就有机会凭藉坚固城防和武田晴信长期周旋了。可惜,两军在一个名叫唐泽的地方交兵,直到黄昏仍胜负未分,正当此时,天上突然降下急雨,双方被迫各自收兵后退——此刻的赖重,大概会有“天要亡我”之慨叹吧。

听到主家已在桑原城中站稳脚跟的消息,以守矢赖真为守的部分同族匆忙发兵前来救援,但被武田、高远等军所隔,未能进入城中。晴信一看不好,若等对峙之局确定下来,诹访的豪族们难免会重新站到赖重一边,使得自己此次进兵迁延日久,甚至最终很可能功亏一篑。于是他再次玩阴的,一方面到处散布谣言,说诹访赖重并不在桑原城中,早就已经北逃去依附小笠原长时了,以此惑乱诹访豪族之心,另方面更派遣使者进入桑原城劝降,以乱赖重本人之心。

武田的使者大概是这样对诹访赖重分说的:“如果贵殿不肯投降的话,一旦城破,玉石俱焚,诹访总领一门就此断绝。贵殿与敝上有仇,但贵殿之子虎王却是敝上的亲外甥,只要你打开城门,敝上许诺不会伤害虎王,并且还将扶持他继承诹访氏的家业。”

使者的意思非常明确,大兵压境,诹访氏毫无取胜之道,或者灭亡,或者成为甲斐武田氏的附庸。而如果想要成为武田氏的附庸,则作为成年人的赖重殿下我们是信不过的,必须让尚在襁褓之中的虎王继承总领之位。

对于战国时代的武将来说,家名是第一重要的,其次是家业,最后才是个人的生死荣辱。于是,为了保持诹访氏一门总领的家名不灭,也为了保全未满周岁、毫无罪孽的儿子的性命,诹访赖重只得被迫低头,打开城门,拜伏在武田晴信的军门之前。

这是当年七月四日黄昏时候的事情,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古老的诹访氏就变成了武田氏的附庸。这对于晴信来说,无疑是继承家督之位后的第一次大胜利,他的威望立刻飙升,家臣、豪族们莫不喜笑颜开,望风景从。晴信随即就派人把赖重和其弟、上社大祝赖高押到甲府的东光寺,并且于七月二十一日勒令两人自尽。赖重享年仅二十七岁,而赖高才十五岁而已——如果这两人还活着,则诹访的遗臣都会心向故主,一个不留神就会闹出乱子,而只要赖重兄弟死了,那些遗臣们的忠心就只能献给虎王,虎王在自己掌握之中,并且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还有什么可怕的吗?

乱世中最重要的就是人心,掌握了人心就可以掌握领地,掌握权力,不过此次诹访攻略,与其说晴信是在掌握人心,倒不如说他是在玩弄人心吧。

诹访赖重之死,并不是诹访郡战乱的终结,武田晴信还没有实力把偌大一个诹访郡全部吞下——第二步,他要对付的乃是高远赖继。且说高远赖继得意洋洋地到上原城中去和晴信商讨新的势力划分,按照战前的秘密协定,他要求武田军让渡上原城,并且把诹访一门总领和上社大祝的宝座交给他。然而出乎赖继意料之外的,武田晴信根本就没想过要把到嘴的肥肉再吐出来。

晴信借口高远方在战争中首鼠两端,出工不出力,其心不诚,夺取上原城和叫开桑原城都是武田单方面的力量,因此坚决不肯后退一步。晴信指点地图,在上原城西方南北向划了一条直线,二分诹访,不仅如此,他还对高远赖继说:“赖重虽死,其子尚在,当然继承总领之位,你何德何能,而妄想染指?”

高远赖继怒不可遏,等晴信一退兵,他立刻再度掀起反旗,猛攻并且打下了上原城。这是当年九月间的事情,晴信才回到甲府,屁股还没坐稳,闻听此报,跃然而起:“高远鼠辈,自寻死路!”

深谙玩弄人心之道的晴信二度出阵,并且还带上了襁褓中的虎王,作为自己讨伐高远、征服诹访的旗帜。现在的虎王,乃是名义上的诹访氏的大家长,诹访遗臣们虽然痛恨晴信所为,但他们命中注定效忠的对象就在晴信手中,怎敢不咬紧牙关前来会合?他们把所有怒气都转而发泄在了高远赖继头上——若非你妄图篡权,上了武田的当,富庶、太平的诹访又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看到武田军汹涌来攻,高远赖继匆忙退出防备力薄弱的上原城,西退至诹访湖边的宫川——也就是现在的诹访市。两军在此处展开激战,诹访赖重的叔父满隆、满邻等人纷纷相助武田军,人心所向之方自然士气高昂,而相对的,高远军则毫无战意,很快就败退了。高远赖继逃回本领,固守主城高远。晴信一直追杀到伊那郡北部才收兵,凯旋回归甲府。

就此,武田氏终于夺取了整个诹访郡。这富庶的诹访郡是晴信之父信虎辛苦多年才拿到手的佐久郡所无法比拟的,贫瘠的甲斐因此得到了几乎两倍于前的年贡,这为武田氏的进一步扩张奠定了基础。

为了稳固在诹访郡的统治,晴信派遣家老坂垣信方进驻上原城,担任郡代之职。所谓郡代,就是一郡的代理长官,也就是说,这个郡虽由信方总摄庶务,但究其根本并不是信方的封地,而是保护着虎王的武田氏本家的直辖领地。就战国大名一元化的终极目标来论,所辖领地都应该归本家所有,豪族全部家臣化,所领都是代管,本家下面只有大群行政官,而没有半独立的封建主——晴信正是这样期盼的。当然,要达成这个终极目标,路途还很遥远并且坎坷,而且事实上直到战国之世终结,也并没有出现过真正彻底完善一元化的家族。

甲州名将坂垣信方没有辜负晴信所托,他一方面善加管理诹访的内政,笼络人心,一方面频繁向伊那郡北部用兵,打得高远赖继焦头烂额,只有防守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终于在三年后也即天文十四年(1545年),晴信亲自出阵上伊那(伊那郡北部),四月份攻克了高远城,赖继被迫逃亡。

可是高远赖继无处可去,最终还是被福与城主藤泽赖亲绑送到晴信军中。晴信当然不想留下这个既贪婪而又愚蠢,此外且丧尽了诹访和高远人心的家伙,于天文二十一年(1552年)逼其自尽——他落得个诹访赖重同样的下场,仿佛是赖重索去了这个叛贼的性命似的。

顺便提一下高远氏的重臣、上伊那的豪族保科氏,当时的家督乃是弹正忠正俊,就在赖继自尽的前一年归降了武田氏,成为“信浓先方众”的一员。保科正俊统辖一百二十骑,据说其人善使长枪,勇猛无匹,被称为“枪弹正”。

高远氏灭亡了,诹访氏也形同灭亡,因为晴信最终并没有把诹访郡按照他向赖重承诺的那样交给虎王,而这个可怜的孩子也从此就在历史上消失了影踪,很可能并没有成年就夭折了。一直到八十年代,战国时代临近终结,整个日本国内局势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诹访满邻的第三子赖忠才重兴诹访本家的家名。赖忠之子赖水后来成为新的幕府——江户幕府——辖下一个小诸侯,赖水之弟赖广则依照老规矩就任上社大祝一职。

山本勘助之谜

吞并诹访对武田晴信和整个武田家族来说,都是足以决定命运的重大事件,究其根本不是得到多少田地、年贡、兵源,而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晴信得到了一个女人。这个充满了悲剧色彩的女人乃是诹访赖重前妻所生的女儿,其名不详,一般写做志保姬或者由布姬。志保和由布都是日本古老的姓氏,可能这是代表了其母亲家族的由来吧。据说志保姬天生丽色,晴信一见目眩神摇,急不可耐就拉到身边做了侧室。

日本古代武士一妻多妾本是常事,名义上是为了多生子嗣,使得家族传承不绝,可以稳如磐石,但实际上往往只是政治需要而已。晴信本人的婚姻就是一桩政治婚姻,既是为了联络朝廷公卿,也是作为和今川氏结盟的证明。但是当时各方势力犬牙交错,武将们需要多方联姻来巩固权力,传统只能娶一个妻子,那么更多需求下就只有纳妾了。很明显的,晴信是为了收拢诹访遗臣的人心才纳志保姬为妾的,并且其后就将诹访郡代一职交给了自己和志保姬所生的儿子四郎胜赖。

这个四郎胜赖,跳过虎王成为名义上的诹访赖重的继承人,继承了诹访氏的苗字,并且还以诹访氏一门总领世代相传的“赖”字为名。当晴信把志保姬按倒在榻榻米上的时候,他应该就在策划此事了吧。“要生一个儿子,一定要生一个儿子,只有这样,武田和诹访才能真正联为一家。”晴信大概经常在志保姬的耳边这样嘀咕。

但是在历史上被称为“诹访夫人”的志保姬,她本身的想法会是怎样的呢?被迫要成为杀害了自己父亲的凶手晴信的侧室,还要为他生下儿子,内心应该是充满了苦闷和戚楚的吧。况且,晴信之妹祢祢乃是诹访夫人的继母,按照辈分来算,诹访夫人本是晴信的外甥女,虽说日本人并不很看重辈分,这份孽缘也是会让外人侧目的吧。

根据《甲阳军鉴》的记载,家老、重臣们对此婚姻一致表示反对:“先杀其父,再娶其女,天下人将如何议论殿下?此为不智之举,奉劝殿下千万不要被美色和谗言所惑,行此不义之事啊!”他们所说的“谗言”,进言者乃是神秘的军师山本勘助。

在此必须岔开话去,先介绍一下这个毕生笼罩在迷雾中的山本勘助晴幸,后称入道道鬼,据称他是“武田二十四将”之一,也是晴信的军师。根据《甲阳军鉴》和民间传说记载,此人生在三河国牛窪,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出仕占据东三河的今川氏,却经坂垣信方的推荐,当了武田晴信麾下之臣。

据说山本勘助的身材矮小,相貌丑陋,并且满身残疾(左目失明,右脚微跛,双手十指也不完全),然而却精通天文地理、文武百道,还非常善于筑城——要知道在战国乱世,城砦就是控制一片地域,统治百姓、抵御侵略同时也发动侵略的重要基础,筑城的名人往往都是战术家甚至是战略家。《甲阳军鉴》中说:“我家之城,多为勘助流。”也即多是在山本勘助的指导下修建的。据说勘助流的特点是城砦的特殊形状、马道和三日月状的壕沟,高远、海津、小诸等城都具备这些特色,因此都传说是勘助所建。此外,“武田四名臣”之一的马场信房也是筑城的名人,据说他曾拜山本勘助为师,基本技巧也是勘助所教。

且说晴信初见勘助,立刻就被他的学识所折服了,当场以二百贯的高薪聘请为足轻(步卒)将领,不久后又任命他担任军师要职,言听计从。而山本勘助也为武田家奉献了毕生精力,屡建奇勋,最后以六十八岁的高龄参加第四次川中岛合战,为保护晴信本阵而英勇战死。

考察《甲阳军鉴》所说的山本勘助的事迹,此人简直是晴信的左右手,晴信时代前中期的第一名将也是第一重臣。然而奇怪的是,除《军鉴》孤证外,相关各种武田家的文书中却并看不到勘助的名字,这个天才名将真的存在过吗?

其实战国时代的所谓“军师”,和今人所理解的大不相同。一个家族的军师,并不等同于“参谋长”,而只是军阴阳师的一个变种,主管军前祭祀和临阵占卜、观察风象气候等等事务罢了,作用不能说很小,但地位却并不高——就如武田信虎时代,荻原常陆介在家中的地位实际上要低于坂垣、甘利等宿将。

当然,某些专家提出,当时各大名家族中多采取重臣合议制,军师在大政方针上根本插不上嘴,从而否定山本勘助此人的存在,这也是不大靠谱的。有实力的大名往往培植亲信以对抗世代重臣,地位并不高的参谋人员、书记官甚至是小姓(年轻侍从),实际权力却可能比家老们都要大,这本是很常见的事情。比如说,“战国的风云儿”织田信长后期,在中央主事的就是小姓众笔头(首席)森兰丸长定,这已经是被普遍认同了的。

然而,森长定的名字频繁出现在织田信长后期的各种公私文件中,但在武田家现存的文件中,却很难找到山本勘助的名字,这确实是勘助此人真实存在的一大漏洞。正因如此,很长一段时间内,学术界都认为勘助此人完全是个虚构人物,是本就错讹百出的《甲阳军鉴》的肆意编造。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学者们才在《市河文书》中发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名字——山本管助。

《市河文书》乃是武田家臣市川一族所遗留下来的文书,可信度非常高,根据这份文书记载,大致可以确定武田家臣中存在一个叫山本管助的人,并且此人的地位也并不很低。那么,山本管助是否就是山本勘助呢?须知日本人使用汉字并不如中国人那么严谨,一个发音往往对应了好几个含义也颇相近的汉字,所以同音异写甚至是完全的错别字就俯拾皆是。比如,坂垣信方也写作坂垣信形,饭富虎昌也写作饫富虎昌,诹访郡也写作诹方郡,等等,而勘助本人,也同时可以写作勘介。在这种情况下,山本勘助误写作山本管助,或者山本管助本是山本勘助的正写,也都在情理之中了。

总之,山本勘助此人在历史上,有七成的可能性确实存在,他是武田晴信所宠信的家臣,并且最终战死于第四次川中岛合战,而至于本领是否如传说中的那样神奇,是否晴信的左膀右臂,那恐怕倒真是《军鉴》的向壁虚构了。

拉回来再说武田晴信迎取诹访夫人为侧室一事,按照《甲阳军鉴》的说法,是家中重臣一致反对,而只有山本勘助赞同,并且勘助到处游说,把家中舆论压了下来,才最终实现了这桩婚姻。

对于晴信来说,为了达成自己的战略目的,世间的恶评他都不会在意。况且,他曾经放逐过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此恶逆非道之事都已经做出来了,还怕在自己脸上涂上更多白色的油彩吗?为了甲斐国,为了武田的家业,我将被迫抛弃一切人间的亲情——晴信大概经常会这样无可奈何地苦笑吧。这本是乱世中武将的悲剧宿命。

然而对于诹访夫人来说,难道这就是乱世中女性的悲剧宿命吗?成为政治工具,得到一桩非自愿的毫无喜乐的婚姻,这就已经足够了吧,为何对方还偏偏是自己的仇人呢?诹访夫人的内心恐怕更要比晴信苦痛百倍,大概也正因为如此,她很早就因病而亡,离开了这个充满罪恶和痛苦的人世。

少年夭折,在某些时代反倒是幸福的,就如笔者一厢情愿地相信祢祢夫人早在兄长晴信侵攻诹访之前就已经病逝了一般。如果她真的活到十六岁,眼见诹访残破,丈夫被兄长所杀,儿子被兄长掳去当作政治工具,她的心中又将是多么苦痛呀。

然而悲剧却往往更为深入人心,因此武田晴信和诹访夫人的那段罪恶的政治婚姻,也从此就在历代文人笔下演绎成一个又一个裂人心肺的悲情故事……


我发誓说出真相,除真相外别无其它,以上帝、女神、佛祖、安拉、大神、神力、盖娅,以及支撑宇宙的巨龟之名……

    2007-5-11 12:2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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