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軍雪斎 头衔:正一位关白 身份:守护 言论:5188 入籍:2003年7月7日 | [原创]乱.龙 第一章 枥尾的少年
一
若论越后国内人口最为稠密,田地最为肥沃之处,一是上郡的府中,二是中郡的米山北麓和信浓川东,三就是下郡的阿贺野川和加治川一带。在战乱之年,人口就是兵源,田地就是粮草,因此以这三片沃土为中心,可以说正好将越后国三分。 不过守护代长尾家极盛之时,三分越后领有其二,除了下郡的扬北村众仍保有相当独立性以外,其余国人领主都曾陆续拜服在先代长尾为景公马前。可惜为景公九年前便已阖然长逝了,越后一国再度陷入纷争不断的局面——这是本庄美作守每日忧心忡忡,眉头总也无法舒展的原因。 本庄美作守实乃,后世也有将其名异写为本庄庆秀的,乃是守护代长尾家中武勇无双的第一猛将。据说为景公去世之前,把长子长尾晴景——也就是现在的守护代大人——叫到身边,嘱咐后事,只提到两名家臣,那就是骁勇的美作守和多智的直江大和守。同僚们后来纷纷议论说:“这简直是三国时代孙策临终时的嘱托嘛——内事不决问子布,外事不决问公瑾。” 对于这些传言,美作守听到之后只有苦笑而已。他不敢自比周瑜,但如今越后国内的状况只有比当年的东吴更为危险,这危险并非来自于外,并没有如同曹兵一般的强大军势杀奔前来,然而国内的领主们内乱不息,却比外患更难敉平。直江大和守也比不上张昭,终究孙策去世的时候张昭已是白发老臣,而大和守尚在壮年,智谋虽广,经验仍略显不足。 “我国若真有张昭、周瑜一般的人物,又何至于今日这般局面!”美作守时常慨叹,但同时还有一句话他想了很久,却并不敢说出口来——“守护代大人若有孙仲谋一半的胸襟、本领,那比十个张昭或者周瑜更有用。” 这种想法美作守从未对他人说过,甚至包括自己的副将宇野左马充。左马充协助美作守防守枥尾城已经六年多了,相关国内动向、领内情况,两人见解惊人的相似,因此几乎无话不谈。但只有这种想法是不能说的,守护代晴景公即便再怎么无能,也终究是自己世代侍奉的主君,作为臣子的,怎能大胆议论主君呢? 美作守入守枥尾城的时候,先代为景公还没有去世,不过当时的形势就已经岌岌可危了,上条、琵琶岛、城崎,等等,多家领主掀起反旗,虽然都先后被为景公讨平了,但为景公也已心力交瘁,因此才会把守护代之位传给儿子。美作守还记得受命当日的情景,为景公浑浊的瞳仁中充满了期望,同时也蕴含着一丝不安,他用颤抖的声音对自己说:“中郡,就拜托了。” “是!”美作守几乎是流着热泪接下这一重任的。枥尾城是中郡的重镇,是座依托鹤城山而建的坚固堡垒,马蹄型的城郭,附近还散布着超过二十座支砦,将周边道路封锁得水泄不通。无论是中郡国人们想要作乱,还是扬北村众想趁乱南下,全都得过枥尾这一关。将家中第一猛将分派在枥尾,正说明为景公对此城的重视、对美作守的信任,但同时,也预示着山雨欲来,风已满楼了。 入守枥尾城的时候,美作守还不到三十岁,十多年岁月瞬忽而过,如今他年过四旬,鬓边已经生出了几丝华发。虽说舞动起五尺二寸的大刀来依旧虎虎生风,毫不逊色于年轻人,但少年时代毫无畏惧、只知厮杀的豪情却已逐渐老去。即便有他这般猛将镇守枥尾,周边国人领主们仍然三天两头闹事,胆大的还会公然掀起反旗,拒交甚至抢夺年贡,美作守数次出兵镇压,几乎每一次得胜归来以后都忍不住想: “这般乱相,还会持续多久呢?我总有再也跨不上马、举不起刀的一日,到那时候,枥尾城终究会沦陷的,枥尾如果沦陷,春日山也就不稳了……” 春日山城是守护代长尾家的本城,如果把狭长的越后国比作一条头东尾西、垂首饮水的巨龙的话,那么枥尾是巨龙之心,而春日山就是巨龙之眼。可是美作守根本料想不到,枥尾城还稳如磐石的时候,春日山竟然就已经沦陷了……
那一日午后,突然一骑快马驰入枥尾,马上武士混身都是尘土,靠旗也歪斜在一边,并且目光中透露出近乎绝望的神情——“春、春日山城于三日前的晚间陷落了……” “什么?!”美作守大吃一惊,大声询问道,“并未听闻春日山被围攻的消息,怎么就陷落了?是谁……是宇佐美吗,还是柿崎?!” 美作守本人虽说是守护代长尾家第一猛将,若论起越后一国,英勇善战排名第一的,肯定是城崎城主柿崎和泉守景家;同样,直江大和守为守护代长尾家第一智将,但他的智谋比起琵琶岛城主宇佐美骏河守定满来,恐怕还要稍逊一筹。在美作守想来,若说国中有人能够攻破坚城春日山,定是这两人其中之一吧……不,或许是他们两个联起手来干的。 “不,夺城的乃是黑、黑田长门守。” “黑田……”美作守踉跄了一下,他突然感觉全身乏力,“连黑田也会作乱……” 黑泷城主黑田长门守秀忠,本名昭田常陆介,乃是侍奉先代为景公的老臣,因为他骁勇善战,屡建功勋,因此为景公让他继承了名门黑田氏的家名,并且赏赐给黑泷一城。为景公去世以后,如同大厦倾倒,家中众臣纷纷起了异心,但只有受过为景公厚恩的长门守等人,其忠诚心是无可怀疑的。没想到人心变化如此之快,如今竟连他都起兵叛乱,而且夺取了春日山城…… 据使节禀报,正因为从没人怀疑过长门守,他才能够瞬间就夺下了春日山,并且没有动用太多兵马。三日前,长门守带同三十余人前往春日山城参谒守护代晴景公,当日晚间,他们趁着黑夜在东南方的千贯门一带纵火,吸引守军注意,随即隐藏于千贯谷中的三百余兵卒就从正南方向攀山进入本丸,瞬间制压了整座城池。晴景公在小姓的扶持下仓惶逃走,其弟长尾景康大人挥舞长刀断后,结果众寡不敌,惨死在黑田方勇将昭田与七郎的刀下。 “景康公,遇难了吗?”美作守再也支撑不住了,颓然坐倒在地。
等到宇野左马充赶到的时候,美作守表面上已经镇定了下来,虽然他心中翻江倒海,几近崩溃的边缘,但丝毫也不敢表露于外。若连身为枥尾城将的他都倒下了,那么全城的士气都会跌至谷底,靠左马充一人是支撑不起大局来的。 宇野左马充比美作守小七岁,本是晴景公的侧近,晴景公派他到枥尾来,其实有不信任先代老臣,在美作守身边安插眼线的意思。然而美作守毫无作乱之心,左马充也并非心思缜密之人,所以两人相安无事,处得久了,反倒成为至交好友。 听到噩耗的左马充,原本白皙俊秀的面庞瞬间涨得通红,他用拳头狠狠地擂着坐席,大声叫了起来:“立刻点集兵马,咱们一定要夺回春日山城!” “夺回?”美作守不禁苦笑,“就算你我手中有五千兵马,也不是那么容易攻克春日山的,除非咱们原样套用长门守的计谋,假装归降于他,先混进城中去……” 左马充摇摇头:“会有人相信吗?” “没有人会相信。”美作守也摇头。他突然无益地懊恼起来,枥尾城中只有忠诚于守护代家的自己,以及或许只忠诚于晴景公一人的左马充而已,竟连一个心不可测,能够找来行诈降计的人都没有。然而即便有这种人在,恐怕也瞒不过长门守去吧。美作守很了解长门守,虽说他勇猛不如自己,智谋不如直江大和守,治理领内不如大熊备前守,但换个角度来看,此人身兼三者之长,原本也是家中第一流的人才。此番夺取春日山城,长门守一定谋划了很久,才能一击即中,他会轻易上别人的当,把城池再拱手交出来吗? 美作守反复筹思无计,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屋门口,大声招呼说:“有人在吗?快请平三殿下前来商议。”话音才落,廊下蹲伏着的一名高大的武士就直起腰来:“在下黑金孙左卫门,这便前去相请。” “孙左卫门,”美作守轻轻叹了口气,“为何不跟随在平三殿下身边?我不是说过嘛,即便他在佛堂诵经,你们几人也应当在门外等候。” “是殿下不叫在下跟随的,”孙左卫门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来,“他说要去城外骑马射猎散散心……” “胡闹!”左马充跳了起来,大喝一声,“当此危急时刻,哪还有心情射猎?平三殿下还是个孩子,你们也是孩子吗,怎么不阻止他?!” “算了,”美作守伸手揉一揉两眉之间,“不管他在哪里,速去请来吧。” “是!”孙左卫门答应一声,站起身来,一溜小跑地不见了人影。
左马充打开地图,铺在席上,皱着眉头盯了半天。美作守没有看地图,反正除了下郡的地形不太熟悉外,这中郡和上郡的山山水水,全都装在他心里,他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夺回春日山城的妙计,也想不出谁能提出类似的妙计来。如果宇佐美骏河守不是与先代为景公有杀父之仇就好了,他或许有什么想法吧,但美作守自己却一筹莫展。 尤其在心情混乱之下,即便智慧之镜也会蒙上尘垢。左马充或许并意识不到,美作守实际上是挨了三下痛击,招招都打在他的顶门上,并且一招比一招狠。第一击是春日山城的陷落,第二击是夺城之人竟然是素来忠心耿耿的黑田长门守秀忠,而第三击则是长尾景康大人的罹难…… 守护代晴景公的体格实在太差了,别说上阵挥舞刀枪,就算安养在春日山城中,也三天两头地病倒,一年中倒有一半时日是在病席上度过的。或许是疾病所累,他的胆量和器量也小过常人,倒不发怒,但经常会在背后批评家臣,并且这批评还会无谋地流传于外。长此下去,即便没有长门守的叛乱,春日山城也不可能稳如磐石的吧。美作守其实并不惊讶于晴景公的败阵,他惊讶的是竟然如此之快…… 美作守曾经想过让晴景公的同胞兄弟长尾景康大人来继承家业,他曾经委婉地向直江大和守透露过这种想法,大和守笑着回答说:“守护代大人没有子嗣,他不把家业传给兄弟,还能传给谁呢?” 景康大人和他病弱的兄长截然不同,身高七尺、肩宽腰阔,舞动五尺长刀,整个上郡都罕逢敌手。如果由他来领导越后国,即便无法恢复到先代为景公极盛时候的太平局面,也不至于战乱频发,连枥尾城都有点感觉朝不保夕吧。然而晴景公何时才肯让位呢?美作守没有胆量也没有智谋可以促成此事,他始终只能在佛前默默祈祷而已。 可惜景康大人在这次叛乱中罹难了,这个消息给美作守的打击要远远大过春日山城的陷落,这是他原本坚韧的神经险些断裂的重要原因,因为他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已经看不到丝毫光明了。 出身于晴景公侧近的左马充是无法了解美作守此刻心中所想的吧,他的忠诚似乎只奉献给了晴景公一人而已。而美作守的忠诚则是奉献给世代主君守护代长尾家的,对于他来说,只要长尾家名不倒,家业仍在,谁来做主君都可以接受——只要他能够保证越后一国的安稳。 “晴景公现在是退到府中去了吗?”沉思了很久,左马充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美作守点了点头,左马充继续说:“如果不能夺回春日山城,就得尽快增援府中,保护晴景公。” 美作守摇了摇头,提醒他:“听闻黑泷城之军正陆续开往春日山,而城崎、琵琶岛等处也莫不蠢蠢欲动,你我此刻离开枥尾增援府中,很可能为敌所趁。如果枥尾城丢失,扬北村众南下,府中更是危如累卵……” “那么,请栖吉的丰前守大人前来协防枥尾如何?” 长尾丰前守房景,乃是守护代长尾氏的同族,这一分家因为领地在古志郡中,因此称作“古志长尾氏”。枥尾城原本是古志长尾氏的本城,数十年前被守护代家吞没了,古志长尾氏迁移到东南方的栖吉城中,从此也被称为“栖吉长尾氏”。 听到左马充的建议,美作守不禁轻轻“哼”了一声:“如果战事旷日持久,谁知道丰前守大人会不会存有异心?这枥尾城本就是他古志家所有,他如果顺手取去,则中郡再无我等立足之地了。” “那么,只有催促栖吉城出兵了,”左马允指点着地图,“请丰前守大人前往增援府中,大人留下来守城,我率领一半兵马渡过信浓川前往米山,监视宇佐美、柿崎、毛利诸家的动向,如何?” “这个想法不错,”美作守点了点头,“不如你我一起出兵米山,请平三殿下前来守城吧。他虽然年纪尚幼,终究是丰前守大人之孙,即便丰前守大人忍心夺取孙儿的居城,你我从米山快速赶回,也还来得及。” 他们正商量着,突然廊下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美作、左马充,出阵了!” 两人惊愕地抬起头来:“平三殿下,去哪里?” “黑泷城!”
长尾平三景虎是先代为景公的末子,晴景公的同父异母兄弟,这年才刚十六岁。他发育得很晚,虽然十三岁就已经元服了,直到今天依然不见长高,才到美作守的肩膀而已,并且是一张娃娃脸,嘴唇上一点长胡须的迹象都没有。本庄美作守、宇野左马充骤然听到他的声音,匆匆转头朝廊下望去的时候,就见他已经穿戴好了黑丝威的腹卷,腰间佩带着几乎要超过身高的长刀,左手端着一枚海螺。 “出阵黑泷城?”左马充一脸茫然地问道。 “黑田把兵马陆续调去春日山,他的本城黑泷定然空虚,”景虎用孩子般的嗓音说着大人的话,“我率领旗本二十骑前往进攻黑泷,他肯定会回兵救援的。你们在小千谷一带设下埋伏,必能将其击败。” 美作守悚然一惊:“围魏救赵之计吗?” 景虎孩子气地笑了笑,点一点头,随即迈开大步朝城门口走去。他身后还有四名亲信侍从——金津新兵卫、户仓与八郎、秋山源藏和黑金孙左卫门,个个都比景虎高过两个头,但跟在他们的小主人后面,就如同巨犬跟着一头幼虎似的,似乎有些战战兢兢。 “平三殿下,请勿冲动,”左马充跳了起来,“还是先好好商议一下。” 景虎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兵贵神速,哪还有商量的时间?”随即,大门口就响起了嘹亮的螺号声。虽然个头小,景虎的中气倒是很足,这号声延绵许久,竟不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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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誓说出真相,除真相外别无其它,以上帝、女神、佛祖、安拉、大神、神力、盖娅,以及支撑宇宙的巨龟之名…… | |
2008-7-7 12:40:29 |
赤軍雪斎 头衔:正一位关白 身份:守护 言论:5188 入籍:2003年7月7日 | 请大家帮忙捉虫。无错了,是捉虫,非关文艺,重在历史,凡人名、地名、时间、事件,有错误的、异论的,补充的,全都请跟帖说明。老子不写小说则罢,写了就得写考据派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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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7-7 12:41:57 |
大意觉迷 头衔:真田家臣正七位下主殿少允 身份:领民 言论:668 入籍:2005年5月23日 | 无甚高论,凑个热闹。 枥尾城的“枥”实际上本字是日本自造汉字“栃”,同源的日本自造异体字还有“杤”。发音均为“とち”,可解为“十千”。 《本草纲目》栎有二种:一种不结实者,其名曰棫,其木心赤,《诗》云“瑟彼柞棫”是也;一种结实者,其名曰栩,其实为橡。二者树小则耸枝,大则偃蹇。 橡实(橡斗、皂斗、栎、柞子、茅、栩) 栩木、橡木、杤木、栃木日文发音皆为とちぎ,说明从字意上讲,栃木就是橡木。 我找到一份明治7、8年的《各府県金石試験記》,http://www.um.u-tokyo.ac.jp/publish_db/2001Wada/7.html 里面仍然将“栃木県”写成“橡木県”,可能是“栃”字尚未普及的结果。 但是因为杤、栃是日本新造汉字,它的中文发音我认为应该取“万”字的音,读为“wan4”。当然我对“栃”字读音的看法只是个人想法,没什么权威性,从网络上的《汉典》来看,已经算是约定俗成地将“栃”字读音定为“li4”。 “栃”、“杤”虽然是日本自造的汉字,但其对应的汉字应该是“橡”而不是“枥”。因此我认为“栃尾城”转换成中国汉字写法应该是“橡尾城”为是。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7-7 13:16:00编辑过] |
专家:据考证,曹操墓被盗掘过两次,一次是在北齐,一次是在2004年。 记者:第二次怎么能如此准确地确定年限? 专家:因为我们在墓内发现了火腿肠皮、方便面袋子、矿泉水和啤酒瓶…… | |
2008-7-7 13:03:02 |
赤軍雪斎 头衔:正一位关白 身份:守护 言论:5188 入籍:2003年7月7日 | 二
小千谷在枥尾城的西南方,信浓川西岸。由春日山回援黑泷城,有两条道路可走,一是沿着海边,经过城崎、安田、赤田、与板等城——即便黑田长门守说动了城崎城主柿崎和泉守、安田城主安田越中守等人,让开道路,赤田、与板都是守护代家的城池,是不会轻易放他通过的。第二条道路就是绕过米山,沿着信浓川西岸北上,那么必然会经过小千谷。 长尾景虎率领旗本武士二十骑飞马就冲出了枥尾城,宇野左马充想要追赶,却被本庄美作守拦阻住了:“由他去吧,咱们发兵小千谷。” “一个孩子想出的计谋,您竟然也相信吗?” “不在于是谁想出的计谋,而在于是否有理,”美作守回答说,“忘记他还是个孩子吧,抛弃一切杂念,仔细地想想,黑田长门守会否因为黑泷城遭到进攻而回援,经过小千谷呢?” 左马充沉思良久,无奈地点了点头:“如果我是长门守,是会这么做的……” 于是调动了城中常驻的半数人马,包括武士七十名、足轻二百余,美作守与左马充一起离开枥尾城,于第二日午后开到了小千谷。此处地形说不上十分险要,却是中郡的重要通路,东面有汹涌的信浓川,西面是高峻的颈城山,田地稀少,树林却很浓密。这片土地属于枡形城甘糟家所有,左马充与城主甘糟备后守私交甚笃,于是又借得了五十余骑,全都隐藏在密林和荒草之中。 他们在这里整整等了三天,终于等到一支打着白底黑饼旗幡的军队开到。“是黑田。”左马充原本昏昏欲睡的神情瞬间兴奋起来,一边尽量把自己的身形压低,一边小心翼翼地举起左手,命令士卒们拉开弓,搭上羽箭。 “不要急,等他们再走近一些。”美作守提醒左马充,但他同时发现,敌人的阵列中突然起了一阵波动,随即前进的速度放缓了下来。 “果然不愧为长门守。”虽说是敌人,美作守仍不禁在心中赞叹。黑田长门守用兵谨慎,从来不行险着,这也是他骤然奇袭春日山城,没有人想到防备的原因之一。他或许并没有意识到有敌人正埋伏在附近吧,但似乎是本能的警觉,使得他放慢了前进的速度,并且很快就会派出哨探来侦察前路的。 不能再等下去了。美作守这样想着,扭头朝左马充眨了一下眼睛。左马充会意,把举过头顶的右手狠狠地落了下来。只听几声尖锐的鸣响,百余支羽箭瞬间就划破长空,倾泻到了敌军头上。黑田军的阵列立刻大乱,武士们纷纷拔出刀来向前,足轻却举起长枪,开始寻找道路后退。 美作守大喝一声,从树丛中跳了出来,一摆五尺二寸的长刀:“我是本庄美作守,逆贼秀忠,速来受死!”
黑田长门守是在两日前听闻黑泷城遭袭的消息的,但他并没有意识到是长尾景虎所为,因为疾奔而来汇报战况的兵卒对情况说不太清楚,他还误以为是与板城的直江大和守或者赤田城的斋藤下野守发了兵。 “直江大和守足智多谋,斋藤下野守勇猛无敌,如果他们率军进攻黑泷,那就危险了,”长门守这样想道,“但这也是一个契机,若能在黑泷城下击溃直江或者斋藤的围城之兵,除了枥尾的本庄美作守,守护代家就没有人再敢与我相抗了。反正春日山城固若金汤,我不必要在这里布置太多的防卫兵马,守护代也不敢前来进攻,不如回黑泷去吧。” 于是他留下勇将昭田与七郎守备春日山,自己率领五百余人匆匆赶回去救援,然而才走到小千谷就遭遇了埋伏。耳听得“我是本庄美作守”的呼喊,眼见树林中闪出无数竹雀纹的靠旗,长门守不禁大吃一惊。 “是枥尾众。不可与其纠缠,速速夺路而走!”长门守勒束部众,杀开一条血路,匆忙向北方逃去。虽然美作守与左马充高呼叫战,长门守却在心里冷笑:“一勇之夫,有本事你便追来吧。” 美作守等人奋勇冲杀一阵,斩首三十余级,但等上马想要追赶的时候,黑田军却已经远远地逃去了。美作守就想收兵,左马充却建议说:“不如紧随其后,如果平三殿下能够及时从黑泷城下掉过头来,前后夹击,或许可以取下长门守的首级。” 美作守犹豫了一下:“平三殿下只有二十骑在手,加上足轻不足百人,恐怕无法拦住长门守吧。”左马充也皱了一下眉头:“机不可失,值得一试。我只怕平三殿下年幼,想不到这一点。” 为什么他会想不到呢?美作守心中思忖,此次围魏救赵之计,不就是那个半大孩子一手策划的吗?此刻,他心中突然泛起一股异常复杂的感情,似乎直到这个时候才猛然意识到,是呀,平三景虎也是先代为景公的儿子呢。
为景公共有三个儿子,长男道一,后来受将军赐以偏讳,就是现在的守护代晴景公,次男景康大人,他们两个是一母所生。为景公五十七岁的时候,又娶了栖吉长尾氏家督、丰前守房景的女儿虎御前为继室,六十岁生下了虎千代,也就是今日的平三景虎殿下。 虎御前嫁到守护代家,连续三年中怀了三次胎,第一次产男夭折,第二次生下一位公主,第三次生下虎千代,以为景公当时的高龄,这种坐胎速度实在令人吃惊。因此谣言也就不胫而走,都说虎千代并非真是为景公的血脉。 或许这种谣言也传到了为景公的耳中吧,不过,如果谣言属实,不必要闹得沸沸扬扬,为景公本人就该心中有数的,所以虎七代年仅七岁,就被送去林泉寺出家,做了小沙弥。也就在同一年的八月,为景公感到体力实在不支,把家督和守护代的位置让给了晴景公,然后到了十二月份,他就阖目长逝了。 晴景公倒似乎并没有受谣言的左右,他立刻通知林泉寺,要虎千代前来参加父亲的葬礼。其实那个时候,越后国内的局势就已经很不安稳了,几乎所有亲族、宾朋全都是身穿铠甲参加葬礼的,似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敌人随时都会攻打过来一般。美作守在葬礼上第一次见到虎千代,现在模糊的印象中只有一个圆脸的秃头小男孩,身穿着过于宽大的铠甲…… 虎千代十三岁的时候还俗元服,被赐名平三景虎,随即他就被送到三条城中,作为兄长在中郡的代理,隔了一年又来到枥尾。但这与其说是看重他的能力或者血源,不如说是为了稳定景虎祖父长尾房景大人之心吧。守护代的潜台词大概是这样的:“守护代家和栖吉家携手共同管理古志郡,你们祖孙二人务须竭诚尽忠。” 其实如此重任应该交付给已经成年了的景康大人,是不是晴景公顾忌景康大人的勇猛,怕兄弟在中郡立稳脚跟以后,就不肯再听自己的指挥了呢?当然,这种猜测,美作守是不敢对任何人说起的。 作为枥尾城将的美作守当日亲自步出大手门,迎接景虎殿下的到来。他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阴天,乌云笼罩住整个山头,却迟迟不见降雨。少年景虎比起在葬礼上已经长高了很大一截,并且蓄起了头发,但身穿的铠甲依旧要大上一号,他带同一出生就由父亲择定的四名侍从——金津新兵卫、户仓与八郎、秋山源藏和黑金孙左卫门——骑着马昂然而入。 美作守一开始对这个孩子的印象并不算好,少年景虎矮小、黧黑,并且沉默寡言。人如其名,他的一双瞳仁真的凶狠如同虎豹一般,总是朝上翻着,似乎随时在记恨着眼中所见之人。不过相处了一段时间,这些坏印象就都逐渐散去了。景虎虽然矮小,却很好动,似乎小小的身体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他并非天性寡言,只是少年腼腆而已,熟稔以后,那略显稚嫩的声音倒也颇为悦耳;至于眼露凶光,那恐怕只是一个在父亲葬礼上都被迫要身穿铠甲的孩子,对外界本能地充满了警惕心吧。 景虎的武艺,自有金津新兵卫等人教授,美作守逢有闲暇,偶尔也会去指点上一两手。他发现这孩子倒是名天生的勇将,挥舞起几乎和自己一般高的木刀来虎虎生风,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重视进攻,而往往疏忽了防守。美作守指出他的缺失,景虎却挑着眉毛回答说:“我只进攻,让敌人防守去吧。” 相比于武艺来说,或许景虎更适合做一个学问家,他曾在林泉寺中受过高僧天室光育大师的教导,因此非常喜欢念书,研究学问,尤其是佛经,几乎每天都要专门空出一到两个时辰去前往佛堂诵读。美作守提醒他说:“如果还在寺中,每日诵经自不可少,但既然回归士途,史书和军学才是最应该熟读的。” 景虎认同了美作守的意见,但同时却反问:“我也想读军学,可惜找不到好的范本。听说毛利氏是大江广元的后裔,他们家中应该藏有兵书吧,你可能为我找来?” 越后国中有很多国人领主都出自毛利氏,比如北条、南条、安田、善根,等等,但他们大多自行其是,不大买守护代的帐,美作守跟他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因此索要兵书之事,只能是少年景虎的一厢情愿而已。美作守只好对景虎说:“军学的运用,都在历史中,我藏有《史记》和《汉书》,殿下先从这两部书读起来吧。” 可以说,美作守颇为赞赏景虎的好学,在他看来,这名少年虽然年龄尚小,虽然长得不够高大,但他迟早会成长为一员勇将的。只是美作守内心深处似乎从来都没有把少年景虎当作主家之人来看待,他想要替换晴景公,想由一名真正的勇猛之士来继承守护代家,却从来只想到景康大人,而没有丝毫想起过景虎。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感觉到:对呀,景虎殿下不也是为景公的儿子吗?即便谣言是真,为景公本人可也从来没有否认过这种父子关系呢。现在景康大人不幸遇难,守护代家就只剩下晴景公和景虎殿下了,是否有可能……
本庄美作守和宇野左马充一直追杀到黑泷城下,却并没有获得更大的战果,因为景虎早就已经不知去向了。他们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黑田长门守率领败兵进入黑泷城的大手门,左马充还想追赶,然而才逼近城门,就被一顿密雨般的箭矢射了回来。他气得直跺脚:“大好机会错失了,平三殿下他又跑到哪里去了?” 美作守心中悚然一惊,他生怕景虎也遭遇到了什么不测。难道上天真的想要灭亡守护代长尾家吗?才刚夺去了景康大人的生命,现在连景虎殿下也……正在胡思乱想着,突然有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骑士气喘吁吁地滚到他的面前:“枥尾遇袭……” “谁的旗号?”左马充大吃一惊,美作守倒显得非常沉着。本来这就是意料中事,周边国人领主多年来被他以武力压制,口服心不服,自己一旦离开枥尾过远,他们肯定会起兵作乱的。 “是芜菁和三瓶的旗印。” “是柿崎,还有宇佐美,”左马充的脸色再次涨得通红,“他们果然与黑田狼狈为奸!”他建议立刻回兵去救援枥尾,否则,以那两个人的力量,一旦占据了枥尾,则中郡就再也不归守护代家管辖了。 “我回救枥尾,”美作守吩咐道,“你率领二十骑留下,一定要找到平三殿下的行踪。” 他的话音刚落,兵士簇拥着一个农民来到了面前。但这家伙虽然身穿破布衣,光着两条腿,头上还裹着一块肮脏的包袱皮,身量却比美作守还要高,肩膀宽大,裸露的双臂肌肉虬结,怎么看也不象是耕地之人。 美作守皱了一下眉头,那人却单膝跪伏在地:“在下金津新兵卫……” “是你,新兵卫,”美作守瞪大了两眼,“平三殿下呢?殿下在哪里?!” 新兵卫故意涂满污泥的脸上露出一丝自豪的笑容:“请您不必担心,殿下早已经安全离开,启程前往春日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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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誓说出真相,除真相外别无其它,以上帝、女神、佛祖、安拉、大神、神力、盖娅,以及支撑宇宙的巨龟之名…… | |
2008-7-7 17:05:09 |
武田信秀 头衔:朝仓家臣从七位下右近将曹 身份:领民 言论:344 入籍:2003年7月7日 | 某句话的感觉好象在描写Patton一样。 |
正确党真理部的工作人员都喜欢在脑袋里养鱼吗? | |
2008-7-7 22:43:49 |
山名宗渡 头衔:山名家督从五位上右卫门佐因幡守 身份:城主 言论:1091 入籍:2004年8月22日 | 里面有无数个“左马充” |
伏愿龙天八部,长为护助,城隍安泰,百姓康宁;次愿甘州小娘子,承此善因,不溺幽冥。 -------------------------------------------------------------- 假于天,择于地,运于人, 取于时,乘于势,坚于阵, 守于心,布于气,通于神。 | |
2008-7-8 9:35:07 |
今出川公艺 头衔:正一位左大臣 身份:守护 言论:2609 入籍:2003年7月7日 | 以下是引用大意觉迷在2008-7-7 13:03:02的发言: 无甚高论,凑个热闹。 枥尾城的“枥”实际上本字是日本自造汉字“栃”,同源的日本自造异体字还有“杤”。发音均为“とち”,可解为“十千”。 《本草纲目》栎有二种:一种不结实者,其名曰棫,其木心赤,《诗》云“瑟彼柞棫”是也;一种结实者,其名曰栩,其实为橡。二者树小则耸枝,大则偃蹇。 橡实(橡斗、皂斗、栎、柞子、茅、栩) 栩木、橡木、杤木、栃木日文发音皆为とちぎ,说明从字意上讲,栃木就是橡木。 我找到一份明治7、8年的《各府県金石試験記》,http://www.um.u-tokyo.ac.jp/publish_db/2001Wada/7.html 里面仍然将“栃木県”写成“橡木県”,可能是“栃”字尚未普及的结果。 但是因为杤、栃是日本新造汉字,它的中文发音我认为应该取“万”字的音,读为“wan4”。当然我对“栃”字读音的看法只是个人想法,没什么权威性,从网络上的《汉典》来看,已经算是约定俗成地将“栃”字读音定为“li4”。 “栃”、“杤”虽然是日本自造的汉字,但其对应的汉字应该是“橡”而不是“枥”。因此我认为“栃尾城”转换成中国汉字写法应该是“橡尾城”为是。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7-7 13:16:00编辑过] “栃树”其实也不是橡树,而是七叶树,这是个专门的树种,而不是别称(科属:七叶树科(Hippocastanaceae),七叶树属)。百度上查到的七叶树别称有:桫椤树、梭椤子、天师栗、开心果、猴板栗。日语中发音同“橡木”是一方面,但在汉语中实际是亲缘关系较近的两种树。这大约如同我国各地“青菜”所指不尽相同的情形吧。 我的意见是从“名从主人”的原则,最好是用原字“栃”,排版打不出可以造字。实在不行用“橡”也勉强,用“枥”则谬之千里。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7-8 12:02:28编辑过] |
盖所谓东海道 自东都至西京 长二百余里 有驿五十有三 山则函岭 水则天龙矢矧 都邑则静冈名古屋 其间长亭短驿 名山大川 固不为鲜矣 然至山海之胜 鱼虾之美 则余独推兴津为最 是以数年以来 缙绅公卿 避暑游于此地 陆续麇至 山苍水明之乡 亦将渐化弦歌热闹之地 可叹也 | |
2008-7-8 11:56:24 |
今出川公艺 头衔:正一位左大臣 身份:守护 言论:2609 入籍:2003年7月7日 | 另外孙策去世时,张昭大约45岁,好像不能算是白发老臣吧…… |
盖所谓东海道 自东都至西京 长二百余里 有驿五十有三 山则函岭 水则天龙矢矧 都邑则静冈名古屋 其间长亭短驿 名山大川 固不为鲜矣 然至山海之胜 鱼虾之美 则余独推兴津为最 是以数年以来 缙绅公卿 避暑游于此地 陆续麇至 山苍水明之乡 亦将渐化弦歌热闹之地 可叹也 | |
2008-7-8 11:58:17 |
赤軍雪斎 头衔:正一位关白 身份:守护 言论:5188 入籍:2003年7月7日 | 以下是引用山名宗渡在2008-7-8 9:35:07的发言: 里面有无数个“左马充” 我所查到的日文网站资料,只有一处提到这个本庄实乃的助手,而他的名字正是左马充。虽然怀疑是左马允之误,但没有别的资料与之比对,实在不敢想当然地妄为。哪位朋友能够查到他的资料呢?此人真是叫左马充吗?或者他还有别的名字吗? |
我发誓说出真相,除真相外别无其它,以上帝、女神、佛祖、安拉、大神、神力、盖娅,以及支撑宇宙的巨龟之名…… | |
2008-7-8 14:57:06 |
赤軍雪斎 头衔:正一位关白 身份:守护 言论:5188 入籍:2003年7月7日 | 以下是引用山名宗渡在2008-7-8 9:35:07的发言: 里面有无数个“左马充” 以下是引用今出川公艺在2008-7-8 11:58:17的发言: 另外孙策去世时,张昭大约45岁,好像不能算是白发老臣吧…… 这就不用考究了,这是日本人的谣传,哈哈。 另外,今公,你认为若写栎尾城,会不会比较靠谱呢? |
我发誓说出真相,除真相外别无其它,以上帝、女神、佛祖、安拉、大神、神力、盖娅,以及支撑宇宙的巨龟之名…… | |
2008-7-8 14:57:56 |
今出川公艺 头衔:正一位左大臣 身份:守护 言论:2609 入籍:2003年7月7日 | 话说怎么你也叫我今公起来了,真别扭啊。“栎尾”,好像我过去曾经这么写过,也勉强。不过我觉得最好还是看看我国比较正规的出版物上怎么对待“栃木県”来参照一下吧。 |
盖所谓东海道 自东都至西京 长二百余里 有驿五十有三 山则函岭 水则天龙矢矧 都邑则静冈名古屋 其间长亭短驿 名山大川 固不为鲜矣 然至山海之胜 鱼虾之美 则余独推兴津为最 是以数年以来 缙绅公卿 避暑游于此地 陆续麇至 山苍水明之乡 亦将渐化弦歌热闹之地 可叹也 | |
2008-7-8 18:30:14 |
大意觉迷 头衔:真田家臣正七位下主殿少允 身份:领民 言论:668 入籍:2005年5月23日 | 我手头有明治年间印刷的博文馆藏版《重订日本外史》即写作“橡尾城”,“栃”可能是明治末期以后才造出的新字。 |
专家:据考证,曹操墓被盗掘过两次,一次是在北齐,一次是在2004年。 记者:第二次怎么能如此准确地确定年限? 专家:因为我们在墓内发现了火腿肠皮、方便面袋子、矿泉水和啤酒瓶…… | |
2008-7-8 19:41:01 |
山名宗渡 头衔:山名家督从五位上右卫门佐因幡守 身份:城主 言论:1091 入籍:2004年8月22日 | 川中岛合战的相关很多记载里也有叫宇野左马之介、宇野左马介、宇野左马助的,和这个宇野左马充都是指同一个人 |
伏愿龙天八部,长为护助,城隍安泰,百姓康宁;次愿甘州小娘子,承此善因,不溺幽冥。 -------------------------------------------------------------- 假于天,择于地,运于人, 取于时,乘于势,坚于阵, 守于心,布于气,通于神。 | |
2008-7-8 22:55:59 |
花房新太郎 头衔:今出川家臣 身份:领民 言论:819 入籍:2006年1月12日 | “所以虎七代年仅七岁” |
糟糕的部屋? http://st0114.spaces.live.com/ | |
2008-7-9 13:00:48 |
赤軍雪斎 头衔:正一位关白 身份:守护 言论:5188 入籍:2003年7月7日 | 以下是引用山名宗渡在2008-7-8 22:55:59的发言: 川中岛合战的相关很多记载里也有叫宇野左马之介、宇野左马介、宇野左马助的,和这个宇野左马充都是指同一个人 哦,那我就在电脑里统一替换成左马介好了。 |
我发誓说出真相,除真相外别无其它,以上帝、女神、佛祖、安拉、大神、神力、盖娅,以及支撑宇宙的巨龟之名…… | |
2008-7-9 17:05:57 |
赤軍雪斎 头衔:正一位关白 身份:守护 言论:5188 入籍:2003年7月7日 | 三
越后国守护代长尾晴景从春日山城逃亡到府中,脚才刚离开马镫就又病倒了。他的身体本就孱弱,此番又受此惊吓,不但丢失了世代本城,连兄弟长尾景康也为了保护自己而英勇战死,如此惨况,不病倒也是不可能的吧。 严格意义上说起来,府中的御馆并算不上城砦,防卫力实在薄弱。好在虽因猝不及防而丢失了春日山城,侧近和旗本们还是陆续定下神来,逐一摸到了府中,向守护代大人报到,拉拉杂杂地也凑起了两百多人,加上原本府中的守兵,想来黑田长门守秀忠还不敢贸然前来进攻吧。 御馆是守护上杉定实大人的隐居之所,作为名义上守护家臣的晴景,既然来到此地,本该先去拜会定实才是,但他一下马就瘫软在地,小姓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搭进屋中,盖好了被子。他没有力气去谒见守护,还得定实亲自前来看他。 这一年晴景三十五岁,定实却已年近六十了,两人本有姻亲关系,定实的后妻就是先代长尾为景之妹,也是晴景的姑母。基于这层关系,非止君臣而已,义同叔侄,姑父前来探看侄儿之病,倒也并非于礼不合之事。 看到定实进来,晴景急忙挣扎着想要爬起身,却被定实按住了。晴景拉着定实的手——定实的手是苍老枯干,可是晴景的手只有更为瘦小——哭丧着脸哀告说:“请守护大人下令黑田让出春日山城来吧。只要把春日山还给我,我愿意还政给大人您。” 兄弟为人所杀,不先想着复仇,反而主动缴械,宁可把政权交给定实,由此也可见晴景是多么软弱的人吧。但他这番话如果五年前说出来,定实一定会喜不自胜,忙不迭地一口答应,如今情况却早不同了。 定实做了多年的傀儡,等到长尾为景去世,晴景继位,才终于重新得到主政的机会,虽然春日山城不甘居于人下,他算是和晴景并立,处于一种双头政治的局面,也总好过碌碌无权了。可惜初掌权的欣喜维持不了多久,一则定实年纪大了,实在不堪冗繁的政务,二则守护已经多年失权,也没有什么人还愿意听他的话,就连世代重臣,担任守护家公钱方的箕冠城主大熊备前守都跑去烧春日山的热灶。于是主了几年政,这位守护大人实在是心力交疲,干脆以隐居为名撩了挑子。 黑田长门守夺取春日山城,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本想再扯出定实来领导越后,但此番定实却站在晴景一边。在定实想来,我不愿意主政,又没有子嗣,唯一的希望就是太太平平安度晚年。自己好歹是晴景的姑夫,他不会不养我,如果换人入主春日山城,那就不好说了。况且,若因守护代长尾家的势力瞬间崩溃而导致国内大乱,我更有可能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那又是何苦来呢? 因此定实好言抚慰晴景:“一时的挫折,并不应消磨斗志。只要尽速召集各处城主和国人前来救援,一定可以夺回春日山城的。我已经退隐,将政务都交付于你,你可不要令我失望呀。” 听了定实的话,晴景仿佛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似的,连声称是。但他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写信了,最终还是定实为他写好了书信,晴景就在病席上欠起身来描了花押。
守护代的命令传往各城,倒确有几家整合兵马前来救援,首先到的就是与板城主直江大和守和赤田城主斋藤下野守。 直江大和守实纲的出身其实和黑田长门守很象。直江家原本不过是颈城郡的地头,大和守之父入道酒椿出仕与板城主饭沼氏,永正之乱中饭沼氏一门灭绝,先代长尾为景就提拔他接掌与板。入道酒椿是十二年前退隐的,大和守就此继承了一门总领和城主之位。 直江家的先祖据说出自藤原式家,也算是公卿中的名门了,虽说这一支早已彻底武家化,大和守本人却似乎是返祖现象,生成了一张异常清秀的公卿般的面孔。他不必如公卿般敷粉,肤色自然白皙,淡眉毛,细眼睛,双颊圆润,胡须剃得干干净净。然而越后国中,谁都不敢因为这般相貌而小看他,大和守智谋深沉,行事谨慎,可谓是守护代长尾家的擎天之柱。 听闻大和守到来,病席上的晴景如同盼到了救星,他立刻把大和守叫到床前,诚恳地请求说:“先父临终前曾经嘱咐过:‘遇事多听大和的意见,就不会有差错。’你也曾经提醒我要注意黑田的动向,但我没有在意,现在真是懊悔呀……” 大和守跪伏在病席前,语气哽咽:“景康大人之事,实在是太遗憾了。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还请大人尽快养好身体,率领我们去夺回春日山城。” “我的身体……”晴景苦笑了起来,“若非这身体拖累,我一定也要挥舞大刀与逆贼作战,即便战死,也是不会离开春日山城的。算了,不必在意我,我任命你作总大将,这就去夺回春日山,为景康报仇吧。” 大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婉转拒绝晴景的命令。他知道春日山城地势险要,而黑田军又防守严密,没有十倍的兵马是很难攻下来的。为了保障本城与板,他此次只带来了四百多兵卒,加上府中之兵,再加上陆续前来会合的斋藤、松本、吉江、河田、香取等部,总数还不到一千,根本攻不上去。 “要想收复春日山,三家的兵马必不可少,”大和守斟酌词句,这样回答晴景,“一是古志之卒,请尽快派人联络栃尾,让平三殿下说服其祖父丰前守大人出兵;二是上田之卒,请写信给令妹,说动越前守大人前来相助;三是箕冠城的大熊备前守……” 晴景连连点头。然而照理说这三家的本城与府中的距离都比与板城要来得近便,尤其箕冠城,那是可以朝发午至的,偏偏还是直江大和守第一个赶到。从这点来看,大和守本人就对聚兵攻城之事并不抱太大希望。 “只要柿崎、宇佐美等人不与黑田同流合污,以黑泷的财力,是无法久占春日山城的,”大和守其实这般盘算,“最晚今年秋天,他就被迫要退兵回去。那时候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拿回这座城砦了。”于是他从晴景身旁退出,立刻就派出大批探子,探查米山附近国人领主们的动向,同时也给柿崎和泉守、宇佐美骏河守等人送去书信,请他们即便不打算前来救援,也不要倒向黑泷,暂持两端,观望即可。 就这样隔了几天,四方兵马陆续来聚,有时一日百余,有时只有五十,兵力扩充的速度极为缓慢。大和守同时也密切关注春日山城的情况,某日,突然麾下忍者来报,说黑田长门守留下昭田与七郎守城,自己率军出城向西去了。 大和守立刻把这个消息报告给晴景,晴景听说以后,想都不想就拉着大和守的衣襟,再次催促他发起进攻。大和守却良久沉吟不语,最后扔下一句:“恐防有诈。”就从病席前离开了。他派人紧跟着黑田军,探查西行因由,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得到回报,据说是栃尾的兵马前往攻击黑泷城,因此长门守才回军救援的。 “如果要进攻春日山城,这确实是大好良机,”大和守即刻召集诸将商议,摆出了两方面的道理请大家抉择,“但黑田长门并非庸将,此番出城,不会疏忽防守,昭田与七郎是他一门的勇士,据说中郡只有本庄美作可与其一战。怎么办,咱们要攻城吗?” 众将议论纷纷,最终还是斋藤下野守一锤定音:“即便攻城困难,咱们也应该先把兵马拉到城下,佯作攻击之势。这样黑田前后遭击,自顾不暇,或许赶回救援,或许会被栃尾众所败,也未可知。” 赤田城主斋藤下野守定信,乃是军政两道尽皆擅长的名将,他比大和守年长十岁,大和守一直待他如同兄长一般。此刻听闻下野守发言定计,大和守沉稳地点了点头:“此言有理,就请诸位回去安排一下,明日一早,咱们就前往春日山,伺机攻城。”
虽然做好了安排,但大和守心中一直烦闷不定,天黑以后,他缓步来到下野守的阵中,打算和老朋友好好商议一番。才刚走近阵营,忽见一名身材高大的武士手柱两丈长枪拦住了去路。这名武士年纪很轻,也就二十岁上下,脸色青如蟹盖,胡须如同钢针般直立,映照在篝火的光芒下,显得异常狰狞可怖。大和守不禁吓了一跳:“世间竟有如此丑陋之人吗?” “我是直江大和守,特来拜会。”大和守报上姓名。 年轻武士咧开阔嘴,“哈哈”地大笑了起来:“家父早就料到您会前来了,已经准备好酒菜相待,请您进去吧。” 大和守更为吃惊。下野守虽说不是什么美男子,倒也五官端正,面色红润,怎么会生出如此怪模怪样的一个儿子来呢?他迈大步进入阵幕,那名年轻武士也手持长枪跟了进来,然后把长枪在幕布旁一插,空着手坐在下位。 “是令郎吗?未曾见过。”寒暄过后,大和守开口询问。 下野守微微一笑:“这小子若非打仗,是根本坐不住的,你几次来赤田做客,他都恰巧不在。但我和你说起过他,我有三个儿子,这是太郎朝信。” 听父亲提到自己,斋藤朝信略微欠了一下身子,算是向大和守行礼。 大和守朝他点点头,然后转过身来,低声询问下野守:“上次和您密谈之事,您还记得吗?” 听他这么一问,下野守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当然记得,然而可惜,景康大人竟然……如今怎么办?即便夺回春日山城,晴景公也无法再胜任守护代之职了。就我看来,不如建议他收新六大人或者十郎大人为养子,继承家业,如何?即便晴景公不打算退位,也可以请新六大人或者十郎大人去春日山辅佐他。你认为谁更合适呢?” 长尾新六政景,乃是长尾氏分家上田城主房长的继承人,而长尾十郎景信,则是栖吉城主房景的继承人。两人都不过二十岁上下,年轻气盛,作战勇猛,深得国人赞誉,而论起血缘来,也没有比他们更接近守护代家的了。 听完下野守的话,大和守轻轻点了点头:“难分轩轾。不过就我看起来,新六大人脾气过于火爆,十郎大人在战阵上无人能敌,作为领主却略显天真了一些。嗯,还是年轻人,这些缺点倒都可以原谅……只是,晴景公尚有一位兄弟在,跳过他拥戴那两位大人,是否合适呢?” 下野守愣了一下:“平三殿下吗?因为他年龄尚幼,我没有见过……不,在为景公的葬礼上确实见过一面,但没有什么印象了。你了解他的才能和志向吗?” 大和守摇了摇头:“咱们还得把美作守请来,仔细向他咨询一下。平三殿下终究长年镇守栃尾,和美作守有主从之义,如果咱们拥戴那两位大人,美作守心生不平,恐怕中郡就危险了。” “那正好呀,”下野守突然大笑了起来,“我决定了,就拥戴十郎大人吧。他是平三殿下的亲舅舅,外甥总不好和舅舅抢夺继承权吧。嗯,就请丰前守大人献出他的儿子来,然后让平三殿下去继承栖吉家,不是皆大欢喜吗?” 大和守的脸色依旧阴沉,苦笑着摇了摇头:“别忘了,平三殿下的亲姐姐嫁到了上田家,是新六大人的妻子。为什么不是兄弟把继承权让给姐夫呢?” 下野守正在一愕无言,突然一直坐着不说话的斋藤朝信跳了起来,大喝一声,从幕布旁拔起两丈长枪:“什么新六大人、十郎大人、平三殿下,都让他们过来和我比比枪法,能够打赢我,就请他做守护代!” 下野守斥责道:“休得胡言!”朝信“哈哈”大笑:“您二位慢慢商量吧,我还是出去走走。今晚月光很亮,正好练习枪法呢。”
守护代长尾家的两名重臣一直商量到很晚,也没能得出什么结果。第二天一早,以直江大和守为总大将,集结千余兵马,出了府中,疾速行进到春日山城下,在对马谷中扎下本阵。侍从们才刚拉开阵幕,斋藤朝信手提着长枪高喊:“请让我做先锋,先去城下挑战!”突然,远远的只见山城本丸的方向冒出一股浓烟,直冲云霄。 大和守吃惊地问道:“是谁抢先发起进攻了吗?还是昭田打算烧城遁走?”朝信把枪杆朝地上狠狠一顿,埋怨父亲下野守:“我说不必等候他人,昨晚便可夜袭春日山,您偏偏不听。谁敢抢在我前面去取首功,让他放马过来,与我比试一下枪法吧!” “不可能!”下野守没有理会儿子的咆哮,皱着眉头说,“昭田没有理由烧城遁走,各部都在此处,也没有谁去趁夜抢功。难道说……是宇佐美骏河守施了什么诡计……” 大和守急忙分派探哨前去侦察,然后长叹一声:“若说国中有谁能够用计谋一夜之间夺取春日山,除了黑田长门守,就只有宇佐美大人了。然而,春日山如果落到了宇佐美的手中,恐怕更加牢不可破……” 众人正在心惊胆战地议论纷纷,已有哨探跑了回来,跪倒在大和守的面前:“是喜讯。我军已经夺取了春日山城,昭田与七郎已被斩下首级。” “我军?”斋藤朝信急切地问道,“是谁,是谁的旗号?!” “是九曜巴旗,听闻乃是栃尾的平三景虎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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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誓说出真相,除真相外别无其它,以上帝、女神、佛祖、安拉、大神、神力、盖娅,以及支撑宇宙的巨龟之名…… | |
2008-7-10 11:38:22 |
武田云起斋 头衔:赤军家臣从八位下散位 身份:领民 言论:322 入籍:2003年9月29日 | 老大的文字益发老道了呀,每每在前面不动声色的铺垫渲染,又往往在看到扣人心弦的部分戛然而止,让人心痒难熬啊,期待更新,加油加油! |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http://blog.sina.com.cn/yunqizhai | |
2008-7-10 20:16:06 |
凌云茶 身份:领民 言论:463 入籍:2007年5月13日 | 在这人心不古的年代,挖坑不填的人太多了,象老太政这样挖三个填两个的人,已经很少见了啊。 |
出售河图、天书、麒麟、灵龟、卿云、嘉禾等诸般祥瑞;定制独眼石人、黄帛绢书、狐狸叫声CD等各种反像;代编谶语,代写劝进表。 | |
2008-7-11 1:07:51 |
赤軍雪斎 头衔:正一位关白 身份:守护 言论:5188 入籍:2003年7月7日 | 四
长尾景虎从七岁离开春日山城,前去林泉寺出家,后来镇守三条和栃尾,其间因为父丧、还俗元服和新春贺礼回来过几次,每次最多五日,少不过半日就离开了,但这座生他养他的城砦,每一橹一垣、一草一木全都深深地镂刻在他心中。 他知道春日山城有多么坚固,同时也很清楚城防的弱点何在。在栃尾城中跟随本庄美作守学习兵法的时候,他往往会设想如果自己防守春日山城,将如何抵御敌军的进攻。每当这个时候,少年的脑海中就会分化出两个影子,一个攻,一个守,但几乎每次都是进攻方取得胜利。 “看起来,只要熟悉地形,找准要害,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是没有什么城砦攻不下来的,”最终守方的景虎只有向攻方的自己认输,“要守住春日山城,就得先守住不动山、鸟坂山和米山,要想守住那三座山,就得先守住荒川和信浓川,要想守住两川,就得先守住国境。只要进攻就好了嘛,防守的事情,让敌人来做。” 上阵作战与挥舞刀枪相同,对于年幼的景虎来说,还是进攻更对他的胃口。他并非不能防守,但防守注重的是忍耐,少年人却总是没有多少耐性的。 他此次想出围魏救赵之计,率领金津新兵卫等二十名骑本、百余名足轻直冲到黑泷城下。因为来得突然,黑泷城不及关门防守,竟然被他一直冲到二之丸,放了一把火才从容离开。当听说黑田长门守已经中了圈套,离开春日山城以后,景虎就撇下所有的足轻,光带着骑马武士冲向了栖吉城。
栖吉城主丰前守房景已经年过五旬,白发苍苍了,当日才听闻春日山城被攻陷的噩耗,他就打算出兵前往救援,但因为自己年事已高,无法出阵,就想委派儿子十郎景信前往。然而景信却不肯从命:“您还记得平三殿下刚到古志郡的时候,您说过的话吗?” 丰前守疑惑地望着儿子。景信提醒他说:“您说过,栖吉的兵马就是平三殿下的兵马,什么时候需要用,来找您就是。如今黑田袭取了春日山城,守护代的天下岌岌可危,中郡的国人领主们肯定会聚集起来袭击栃尾的——尤其是柿崎和宇佐美。如果咱们把兵力调去春日山,栃尾却有了危险,平三殿下伸手向您要兵要马,您怎么办?” 丰前守一吹胡子:“难道因为这样就不前往救援吗?等到晴景公阵亡之日,栃尾一样也保不住!” “不见得,”景信摇了摇头,“只要有咱们在,还有上田长尾在——您别忘了,上田的新六大人是平三殿下的亲姐夫,那位公主与晴景公是异母所生,可还隔着一层呢——有栖吉、上田为辅佐,即便上郡乱翻了天,也可以保护平三殿下和栃尾城。” 说到这里,他突然压低了声音:“晴景公太过病弱了,根本无法领导越后一国,还不如换平三殿下来做守护代。” “胡闹,平三年纪还小呢。”嘴里虽然这样说,但丰前守实际上是接受了儿子的想法,不再催促他出兵了。 然而父子二人也不可能整日枯坐在栖吉城中等待大局的变化,他们撒出无数哨探,密切关注着春日山城、栃尾城、米山附近的动向,甚至还派人前往阿贺野川以北,查看扬北众有无趁乱南下之意。 就在这个时候,少年景虎突然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栖吉城中,把父子二人都吓了一大跳。他们才刚来到走廊上,就看到景虎身披宽大的黑丝威腹卷,佩戴着几乎和他一般高的长刀,腋下夹着日轮和三日月前立的头盔,连蹦带跳地蹿进了院子。 “祖父大人,借我点兵马吧!”景虎仰着红扑扑的小脸,用略显稚嫩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叫了起来。丰前守一时转不过脑筋,愣在那里,呆呆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当我初到古志的时候,您不是曾经说过,栖吉的兵马就是我的兵马,什么时候需要用,来找您要就是,”景虎站在走廊下,抬头望着白须白发的丰前守,继续大声说,“我要去拿回春日山,现在需要栖吉的兵马了。” 十郎景信大步拦在父亲面前,紧盯着景虎,责问说:“你不是前去进攻黑泷城了么,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是吃了败仗?” 景虎咧开嘴,难得一见地笑了:“黑泷并不重要,我的目标是春日山。听闻舅父乃是中郡数一数二的勇士,连美作对你的武艺都赞不绝口,可敢跟我前去夺回春日山城吗?” “胡闹,”十郎大喝一声,虽说他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岁而已,只比景虎大四岁,终究身高肩宽,还蓄起了胡须,颇有武将的威势,“春日山城如此坚固,直江大和守集合了千余人也不敢贸然发起进攻,何况我栖吉城兵马有限。打仗并非儿戏,你不要再胡闹了!” 景虎慢慢收敛了笑容,板起脸来:“您认为我是在开玩笑吗?黑田长门用三十个人就攻下了春日山,如果舅父不愿相助的话,我用手下这二十骑一样可以拿下!”少年唇边露出一丝轻蔑之色,说完话,头也不回就跑了出去。 “追,快追,去把他叫回来!”丰前守终于反应了过来,跳着脚大声吩咐景信。
丰前守担心孙儿的安危,派景信率领六十骑武士跟随景虎:“不管他是不是要去春日山,你都跟着,保护他。平三若有丝毫伤损,你别回来见我!” 景信不敢违令,匆忙穿戴好盔甲,带着从人就策马猛追,但一直跑到春日山城下的御馆川也没能再见到景虎的踪影。此时已是夜半时分,一轮圆月高悬空中,月光下的山城更显得巍峨陡峭,令人毛骨悚然。 “难道走岔了路吗?还是小家伙吹了几句牛,其实是回栃尾去了?”他打算先扎下营寨,等第二天天亮再去探查外甥的踪迹,却听派出去的探子回来禀报说:“川的对岸寂无人声,我们攀上城道,只见直到黑金门外,倒伏着数十具尸体,都是黑田的兵卒。” 景信不禁浑身都哆嗦了一下,这一惊非同小可。难道景虎趁夜就发起了进攻吗?他本待置之不理,又怕万一外甥在此处丧了性命,回去会遭到父亲的责骂。丰前守年纪大了,壮志消磨,只想着含饴弄孙,他对景虎宝贝得不得了,景虎若死,老人即便“别回来见我”只是气话,也非悲伤地病倒不可。于是景信恨恨地跺了一下脚,只得硬着头皮,率兵渡河直闯。 “等抓到那小子,一定要好好责打他一番才是。我那个姐姐也真是的,只知道吃斋念佛,那么多年都不去栃尾好好管教一下儿子。老头子更是只知道宠他,什么‘栖吉的兵马就是你的兵马,什么时候需要用,来要便是’,如今惯得他如此目中无人,胆大包天!” 黑金门是春日山城东南方向的第二道城门,进了搦手门,攀上一段城道,就是黑金门,然后是千贯门,然后就到二之丸了。景信率领麾下六十名武士,涉渡过御馆川以后就下了马,蹑手蹑脚地逼近城防。果然,搦手门已被打开,他们甚至顺利地通过了黑金门,一路只见尸体,不见人影。直攀到二之丸外的千贯门,才隐约听到远处传来喊杀之声。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已无退理,景信年纪虽轻,也是经过多次战阵的勇将了,当下一摆长刀,指挥部下猛冲进去。
果然景虎自从离开栖吉城以后,立刻马不停蹄地直奔春日山。当日黄昏,他终于来到山下,吩咐部下黑金孙左卫门等人隐藏踪迹,吃点干粮,一直等到天黑。孙左卫门提醒他说:“殿下,今晚月光很亮,不易偷袭。”景虎点了点头,但随即还是拔出长刀来一挥:“既然来了,就不可能再退回去。前进吧,佛祖一定会保佑咱们的。” 孙左卫门等四人从小就被挑选出来作为景虎的侍从,他们中间年龄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岁而已,最小的只比景虎大两岁,虽说个个长得高大魁梧,却没有真正经历过什么战争,碰到目前这种情景,也只有跟着主人猛冲,想不到别的计谋。 况且,景虎并不仅仅是他们发誓要竭诚效忠的主君而已,从景虎十三岁一离开林泉寺,蓄发行过元服礼,他们就觉得在那小小的身躯中陡然凝聚起一股强大的力量来。没有人说得清这股力量的来源何在,它究竟代表了什么含义,但他们却都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所吸引,他们仿佛觉得,只要跟从这股力量,就可以战无不胜,可以去开辟出一片全新的天地。 因此,没有人再质疑景虎的命令,众人一起拔出刀来,谨慎地涉过御馆川,对搦手门发起了突然袭击。守兵大多把目光关注在府中方向,对于这一线的防护相对薄弱,景虎骤然进攻城门,竟然不及拦挡,很快身形敏捷的秋山源藏就攀过木墙,从里面打开了城门。不仅如此,一直等到景虎打开黑金门,甚至千贯门,冲进二之丸,守将昭田与七郎才得到消息,匆忙从睡席上跳起来,穿戴好盔甲前来迎战。 昭田与七郎本是黑田长门守的同族,正当壮年,擅使一柄两丈三尺的十文字枪,为黑田军中第一猛将。他当日身着色色威的本小札胴丸,头戴日轮前立的阿古陀兜,威风凛凛,直接就冲出本丸,聚拢兵马,杀向二之丸。 才到二之丸,就见数名敌方武士脊背相靠,围成一个大圈,互相配合着前进。本方士卒因为事起仓促,无法排布阵列,各自为战,很快就被一一砍翻在地。与七郎勃然大怒,冲近前去,长枪一抡,高声喝道:“我是昭田与七郎,你方大将是谁?可敢前来一战?!” 话音才落,突然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朝自己直冲过来。看身量不过是个半大孩子,穿着略显宽大的黑丝威腹卷,头戴日轮和三日月前立的筋兜,倒确实是名大将的打扮。与七郎心中感到好笑:“黄口孺子,也敢来和我较量吗?”才这样想着,那身影来得好快,如同北方海上席卷一切的怒风一般,骤然已到眼前,随即闪电般的刀光在他眉心亮起—— “栃尾城长尾平三景虎,见参!” 与七郎的十文字枪还没来得及横过来抵挡,景虎就当面一刀,劈开了胴丸,几乎把他从中间剖为两片。
长尾景信挥军杀进二之丸的时候,景虎已经斩杀了昭田与七郎,一直跟随其后的秋山源藏冲上去割下首级。主将既死,黑田的兵马四下溃散,景信就协助景虎杀散败兵,夺取了春日山城。 这个时候,天光才刚放亮而已,部分败兵溃逃时在本丸放火,景信匆忙指挥部下前去救火。景虎却如同毫无所见似的,大摇大摆地走进本丸,扔掉头盔,跳上走廊,盘腿坐下,然后拍着廊板喊:“有酒吗?源藏,去给我找酒来。” 景虎年纪虽小,却天生好酒,并且酒量奇大,往往金津新兵卫、秋山源藏等四人联合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当下听到主人召唤,源藏急忙把刚割下的与七郎的首级摆放在景虎面前,然后就挺刀冲进内室去了。 本丸的侍女、奴仆大多是守护代家的下人,黑田长门守袭取春日山城以后,他们被迫跟从,此番战斗,各自寻找藏身之处,直到看见守护代家的黑底白色九曜巴纹旗帜,才大着胆子纷纷钻了出来。源藏冲入内室,大声喊叫:“都出来,殿下要酒喝,是栃尾的平三殿下哦,不是黑田的人!”时候不大,果然被他揪住了两名侍女,去厨房里端来酒瓶和酒盏。 等把酒送到廊下,景虎伸手一摸,酒瓶还是温热的,他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面对着与七郎的首级,这个半大孩子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饮起来。约摸过了两刻钟的时间,户仓与八郎前来禀报:“府中的兵马已到山下,大将要进城来向您贺喜。” 景虎闻言,双腿一伸,直接跳了起来:“大将,兄长吗?”但他随即皱了皱眉头,收敛兴奋的表情:“兄长身体不好,大概不会亲自出阵来的吧。大将是谁?请他过来相见。”说完话,继续坐下来喝酒。 又过了一会儿,一名身穿逆泽泻威具足的将领大步而入,到景虎面前单膝跪下:“在下直江大和守,参见平三殿下。” “是大和啊,”景虎笑着端起酒盏,“初次见面,一起来喝一杯吧。” 这是直江实纲和长尾景虎的初次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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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誓说出真相,除真相外别无其它,以上帝、女神、佛祖、安拉、大神、神力、盖娅,以及支撑宇宙的巨龟之名…… | |
2008-7-14 14:10:01 |
赤軍雪斎 头衔:正一位关白 身份:守护 言论:5188 入籍:2003年7月7日 | 试着在天涯贴了点,为了让那些外行人也能看懂,把行文中以官位代替人名的地方都替换修改了,当然,为了保持背景特色、环境氛围,对话中并没有改。以后就按修改后的贴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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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7-18 15:07:15 |
赤軍雪斎 头衔:正一位关白 身份:守护 言论:5188 入籍:2003年7月7日 | 第二章 败阵
一
长尾景虎只在春日山城中呆了一天一夜。才刚把守护代长尾晴景从府中迎接过来,兄弟两人还来不及流着眼泪互诉别情,就传来了城崎和琵琶岛联起手来进攻栃尾城的消息。 景虎恨恨地一跺脚:“柿崎、宇佐美,这两个人就是国中最大的毒瘤!” “平三殿下,话不能这样说,”直江实纲温和地反驳景虎,“毒药使用得当,也可以救人。以柿崎之勇、宇佐美之智,倘若能够协同一心保护越后国的话,国家也就安康了。” 景虎皱了一下眉头,歪过脸来瞥了直江实纲一眼。这孩子的眼睛很大,瞳仁漆黑闪亮,内中蕴含的情感看不清是愤怒还是厌恶,不知道为什么,被个半大孩子瞥这一眼,实纲竟然觉得心中一寒,仿佛是孤身一人行走在密林中,突然被狗熊或者野猪盯上了似的。 “兄长,我请求即刻赶回栃尾城,杀散敌军,斩下作乱之人的首级。”景虎很快就把目光从直江实纲身上移开,转向面色惨白的长尾晴景。 “拜托了,”和景虎中气十足的声音相比,晴景有气无力的,说话好象蚊子叫,“柿崎还则罢了,若能取下宇佐美骏河守的首级,也算是了了亡父的一桩心愿。” 直江实纲也急忙躬身表态:“在下愿意协助平三殿下。” 想要跟着景虎去解栃尾城之围的,并不仅仅直江实纲一人而已。他才刚走出本丸御馆,就耳听吵闹之声,随即看到金津新兵卫和黑金孙左卫门正张开双臂,拦挡着一名年轻武士,不让他往本丸里冲。这名年轻武士手持一杆长枪,身穿红丝威二枚胴的具足,映衬着脸色越发铁青,胡须根根立起,简直就不似人形。 “朝信,”直江实纲招呼着对方的姓名,“你要做什么?” 见直江实纲认得此人,新兵卫和孙左卫门同时放下手,左右退开。斋藤定信之子朝信两步就蹿到直江实纲的面前,双眼一瞪,大声说道:“我也要去栃尾。本想来取春日山,却被平三殿下抢走了功劳,没有办法,只好去栃尾城下斩杀柿崎和泉守出气了。” 直江实纲淡淡地一笑:“如果令尊同意的话,那就跟来吧。你见过柿崎和泉守吗?你未必是他的对手呀。”
景虎所部二十骑、栖吉的长尾十郎景信所部六十骑,直江实纲与斋藤朝信又加入了七十骑并四百余足轻,也算是一支不小的军队了。众人离开春日山城,渡过御馆川,一路向北行去,才走了不多远,景虎就在马背上喊:“孙左卫门,酒。酒呢?” 了解主人习惯的黑金孙左卫门立刻催马来到景虎身边,先从怀里掏出一个酒盏递了过去,然后解下腰间挂着的葫芦,拔下塞子,倾了半盏浊酒。景虎一仰头,把盏中浊酒一饮而尽。 直江实纲策马跑近,看到这种情景,不禁皱了一下眉头:“殿下,出阵之时,不宜饮酒。酒醉容易误事呀。” 景虎瞥了直江实纲一眼,一边毫不听劝地把空盏往黑金孙左卫门面前一送,要他继续斟酒。“我从来都没有醉过。”少年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甚至还有一丝自得。实纲不禁笑了起来:“饮酒不醉,那还有什么意义?除了御寒的功效外,饮酒的目的就是微曛,得到一种飘飘然的快感。” 景虎把第二盏酒也一饮而尽,然后抹抹嘴,把酒盏抛到黑金孙左卫门的怀中,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回答直江实纲的疑问:“喝酒能让我全身发热,我喜欢这种发热的感觉,就象上阵打仗之前,我也会全身发热的……” “殿下喜欢打仗?” 听到直江实纲这样问,景虎的小脸突然涨得通红,他大叫了一声:“不喜欢,讨厌!”说着话,双腿狠狠地一夹马腹,箭一般就冲到前面去了。
柿崎和宇佐美的部队已经猛攻栃尾城整整三天了。本庄实乃和宇野左马介两将匆匆从黑泷城下赶回来救援,好不容易突阵冲入城中,士卒却已经损伤了一小半,左马介还被柿崎和泉守景家一枪刺在肩头,几乎坠马,受了很重的伤。 景虎等人杀来的时候,叛军已经突破大手门,攻到了二之丸,宇佐美所部继续挤压二之丸城门,柿崎军及时转过身来迎战。景虎根本就不立阵,长刀一挥,吩咐直江实纲等人:“请把骑马武士都交给我,足轻就拜托了。” 直江实纲点了点头。于是景虎就把一百五十名骑马武士分成三组,各五十骑,命令他们呈车轮状轮番冲击敌军。斋藤朝信挺着长枪朝景虎喊:“先锋是我,请交给我吧!”景虎望他一眼,愕然一愣:“这是谁,是钟馗吗?” 朝信“哈哈”大笑了起来:“多谢赐名。我就是钟馗,我要去捉拿柿崎和泉那只老鬼呀。”“好,你先阵,”景虎吩咐说,“但是不必太过奋力厮杀,如果敌阵冲不动,就迅速撤退回来――舅舅,你第二阵,我殿后。” 斋藤朝信神情兴奋,青脸上更泛起紫色的杀气,他一摆长枪,率领第一队骑马武士直向打着芜菁旗幡的柿崎军猛冲过去,同时嘴里还在喊:“赤田城斋藤朝信见参,要取柿崎大人的首级!” “黄口孺子,”正跃马阵前的柿崎景家闻言不禁冷笑,一抖手中两丈长的泽泻枪,“就让我来试试你有多大本领吧。” 柿崎和泉守景家,本名弥二郎,是三岛郡柿崎乡城崎城的城主。此人从十六岁挺枪上阵,大小经历百余战,就从来没有吃过败仗,尤其对阵单挑之时,先后斩杀敌将七名,打退十二名,而他身上竟然一道伤疤也没有。越后一国,以此人最为骁勇善战,但也以此人最为反复无常,心深难测。先守护代长尾为景在世的时候,他就曾经多次掀起反旗,但在为景形势最为危急的上条之乱中,他却主动投靠,战胜后获得猿毛城与和泉守的加封,同时为景还把“景”字也赏赐给他,他这才改名叫做柿崎景家。 当下斋藤朝信奋勇冲阵,柿崎景家挺枪来迎,两马相交,两枪对撞,景家就觉得手臂有些酸麻。“好大的力气,还是说,我已经老了呢?”其实景家也不过才三十四岁而已,虽说比不上朝信年轻,无论如何也提不起一个“老”字。 然而他心中固然吃惊,斋藤朝信却只有更为骇然。两枪相交,他全仗着年轻力猛才捞到一个平局,可是对方泽泻枪支岔的锋刃险险就划破了他的臂甲,那强劲的风力压得自己几乎透不过气来。“果然是越后七郡排名第一的勇将,”朝信不禁苦笑着想,“再过十年,或许我能够斩下他的首级来吧,今日却难如登天。” 两马相交以后,各自跑出半箭之地。柿崎景家勒转马来打算再战,斋藤朝信却再不敢硬着头皮冲锋了,他想起景虎所说的话:“如果敌阵冲不动,就迅速撤退回来。”于是一驳马头,斜刺里直蹿了出去。 “懦夫,你想逃跑吗?!”柿崎景家催马猛追。斋藤朝信顺手刺倒一名敌方足轻,“哈哈”大笑着转头狂叫:“你有本事,那就来追吧。”率领麾下骑马武士疾风般穿插过敌阵的侧翼,一直跑到北方一片旱田中才缓缓放慢速度。 柿崎景家追出数箭之遥,突然听得背后己方阵列中响起一片惨叫声,转头望去,只见一支插着黑底白色九曜巴纹靠旗的骑兵已将阵列左翼割裂。“是栖吉的兵马。”柿崎景家匆忙驳马来战,但长尾景信可没有斋藤朝信那般自信,一看柿崎景家杀到,冷笑一声,转头就走。 柿崎景家气哼哼地再追景信,景虎却趁着这个机会挥舞长刀,率领五十名骑马武士第三拨冲入了柿崎军中。柿崎景家之弟三四郎匆忙指挥长柄拦堵,但景虎根本就不恋战,砍倒了前卫的十余人,随即就躲开密林一般的长柄队,呼哨着追赶景信队去了。 柿崎三四郎刚缓了一口气,斋藤朝信队二度杀到,眨眼间芜菁靠旗就又翻倒了七八面。那边柿崎景家放弃追赶栖吉众,匆匆驳马赶回来,迎面撞上景虎所部。景家怒发如狂,把泽泻枪舞动得如同车轮一般,可是只刺中一名敌方骑马武士而已,景虎根本就没照面,指挥部下顺势就往斜刺里跑了下去。 柿崎景家愤怒得胡须都炸了起来,但他现在是迎着景虎所部,对方从自己身边疾跑过去,无论是原地驳转马头,还是兜个圈子,全都追赶不及了。就这样连番冲锋,柿崎军的前卫早就被分割得乱作一团,直江实纲趁机指挥足轻缓步推进,并且下令搭弓放箭。柿崎军士气低落,尤其是那些农民兵,哆哆嗦嗦地陆续向后退去,谁都想着尽快撤离为好。 柿崎景家放弃了追赶敌方骑兵,疾驰回阵,喝令兄弟三四郎:“放箭,然后撤退,退!”在他的约束下,柿崎军重新编组阵列,缓缓地朝栃尾西北方的山谷中撤去。景虎远远望见,不禁点头:“与传言不同,和泉守并非一勇之夫嘛――快追!” 追击战的先锋仍然是斋藤朝信,这回轮到他呼喊叫阵了:“懦夫,你也有逃跑的时候吗?!”柿崎景家根本就不理他,一边缓缓后撤,一边命令弓箭手走出一箭之地就转过头去放一轮箭,朝信始终不敢逼近。 等到柿崎军全都退入山谷,斋藤朝信倒有些不敢追击了。他风驰电掣般跑回来请示景虎,景虎皱了皱眉头,远远地眺望:“你会不会感觉攻打栃尾的三瓶旗数量太少了?”朝信闻言,也转头望了一眼:“确实数量不够,照理说宇佐美……呀,我知道了!”他伸手一拍大腿,叫了起来:“宇佐美骏河守一定领兵埋伏在山谷中,柿崎是想引诱咱们进去呀。” 景虎略感诧异地望了斋藤朝信一眼:“你是赤田的下野守的儿子?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你。”朝信“哈哈”大笑:“什么赤田,什么下野守,殿下就记住我叫‘钟馗’好了。既然他们想咱们追,那咱们就不追了,还是先进栃尾城去吧。”
柿崎景家逃入山谷,气哼哼地来见同谋宇佐美定满。琵琶岛城主宇佐美骏河守定满,可谓是越后国中的第一智将,其父宇佐美房忠因为忤逆先守护代长尾为景,曾被全族剿灭,当时定满二十七岁,孤身一人逃亡他国,但他很快就卷土重来,趁着上条之乱复夺世代主城琵琶岛。定满四十八岁的时候,曾与柿崎景家联兵掀起反旗,在三分一原大败长尾为景,若非有那一战,即便为景去世,继位的又是体格孱弱的长尾晴景,越后国中局势也不会如今日一般混乱不堪吧。 柿崎景家策马来到的时候,宇佐美定满正坐在折凳上,双手柱着连鞘的长刀,紧锁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你失算啦,”景家远远地就叫,“他们不敢追进来――果然不愧是直江大和,用兵很有一套嘛。” “我都看见了,”听到喊叫,宇佐美定满缓缓抬起脸,眉头却舒展了开来,“不要小看我的视力,即便相隔十町,我也能将战局看得清清楚楚。是大和打败你的吗?我看见对面有守护代家的白底黑色九曜巴。” “景康大人已经死了,难道春日山那个废物会亲自上阵吗?别开玩笑。”柿崎景家撇一撇嘴。 宇佐美定满挑了挑眉毛,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笨蛋和泉,你连对阵的是什么人都不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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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7-18 15:07:55 |
赤軍雪斎 头衔:正一位关白 身份:守护 言论:5188 入籍:2003年7月7日 | 二
放弃了进攻栃尾城,宇佐美定满与柿崎景家率军东撤,渡过信浓川以后就分道扬镳,各回居城去了。定满的本城是琵琶岛,这座城砦位于鹈川南岸,掘堀引水围绕城垣,骤然看上去仿佛湖中的一座小岛似的,因此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进入居城,奴仆匆忙跑过来禀报说:“栃尾的平三景虎殿下前来拜会。”宇佐美定满愣了一下,随即吩咐:“听说平三殿下最喜欢饮酒,先温一瓶好酒招待他吧。我这就换了衣服前去相见。” 宇佐美定满自命智谋无双,举凡越后国内大小之事,甚至包括扬北众的动向,无不了然于胸。他很早就注意到了栃尾城中那个名叫平三景虎的少年,忍者回来禀报说景虎武艺超群,喜欢读书,并且虔诚事佛,他所知道相关景虎的情况,并不仅仅好酒而已。这个少年既具有守护代家的血统,又跟随勇将本庄实乃多年,虽然此时年纪还轻,相信不久以后一定会成长为栋梁之才的。 然而他并没有料到那么快就会和景虎对阵。此次趁着黑田秀忠奇袭春日山城,栃尾之兵进攻黑泷城的机会,宇佐美定满联络了柿崎景家,联兵杀向栃尾,本想着只要夺取栃尾城,就能威慑栖吉长尾等周边势力,守护代家忙着反攻春日山,根本派不出救援来,中越还不是自己囊中之物吗?没想到栃尾城下一战,柿崎景家败北,自己的伏兵之计也没能成功,竟然被迫铩羽而归。 敌方的总大将是谁,是直江实纲吗?宇佐美定满凭借自己超群的视力和敏锐的感觉,意识到实纲用兵沉稳有余、狠辣不足,他即便能够排出车轮之阵,也很难冲破柿崎军的阵列,恐怕第一轮冲锋就会被柿崎景家给打散了――这种风格,这种节奏,绝非自己熟识之人,敌方的总大将应该就藏身在那群白底黑色九曜巴靠旗之中! 宇佐美定满想了一路,最后还是把目标锁定在少年景虎身上,此人用兵之猛烈,统帅骑马武士之得心应手,颇有本庄实乃的神韵……不,比实乃更为迅疾而骁勇。守护代家竟然出了这样一位人才,自己今后的道路将变得异常坎坷呀。 他正想一回到琵琶岛城,就分派最强的人力去调查相关景虎的情报,但没有料到景虎自己倒送上了门来了。宇佐美定满换好衣服,长长地吸了两口气,稳定心神,然后才出来与景虎相见。 屋中摆下了酒菜,但听闻主人已经回城,还未及露面,景虎也不便这就自斟自饮。一直等到宇佐美定满进来,并且双手撑着草席行礼:“在下就是宇佐美骏河守定满。”“我是景虎。”对面的孩子非常恭敬地回礼,但回答却异常简洁干脆。 宇佐美定满一边打量景虎,一边摆摆手,示意对方先用一点酒菜。然而景虎却并没有动手,只是又深深行了一礼:“在下此来,是向您借书的。” “哦?”此言虽然大出宇佐美定满的意外,却也极大地挑起了他的好奇心。不要再假装了,孩子,你的目的不就是要我放下刀枪,降服于春日山城下吗?你要怎么兜圈子来引入正题呢?直江实纲素以能言善辩著称,但他教你的话,在我这里真的管用吗? 景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听闻阁下是越后国中第一武将,精通军学,想必家中藏有很多汉国的兵书吧?栃尾城中书籍有限,因此在下前来商借。” 宇佐美定满愣了一下,轻轻拍打着手中的折扇:“不知道你从前读过哪几本?” “在下只读过《孙子》和《司马法》。”景虎从容地回答道。 宇佐美定满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的眼睛:“有何心得?” “《司马法》里说:‘古者,以仁为本、以义治之谓正。正不获意,则权;权出于战,不出于中人……’”看到一个半大孩子拿腔拿调地背诵着古书,宇佐美定满觉得有些好笑,但他随即看到景虎目光中露出一线刀锋般的光芒――“请教,阁下以为‘以仁为本、以义治之谓正’,应该怎样理解呢?” 来了,进入正题了,宇佐美定满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但他随即收敛笑容,“啪”的一声敲响折扇,严肃地对景虎说:“符合义的,才能够叫‘义战’,只有义战才能所向披靡,无往不克。” “那么,您趁春日山之乱进攻栃尾,也是义战吗?” “我多次与您父亲交兵,”宇佐美定满想要一击就把这个半大孩子打垮,于是大声说道,“不是为了私仇,而是为了义!令尊欺压国人,践踏守护的权威,我宇佐美一门世为守护上杉氏的臣属,为了伸张大义,这才被迫兴兵伐难的。” 他本以为这句话会说得小孩子哑口无言,却不料景虎双瞳中的精光只有更盛,同样大声质问说:“司马穰苴曰:‘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先父正是为了恢复越后一国的秩序,这才被迫向守护大人挥舞刀枪的。享禄三年,幕府下赐我家毛毡的鞍覆和白笠袋,承认先父为越后国主,为何您还要起兵反叛呢?若说天下大义,幕府的命令就是义,您不遵守幕府之令,还敢声言自己发动的是‘义战’吗?!”
其实景虎长时间以来也一直在为父亲长尾为景当年的所作所为而苦恼,乱世中武将的争权夺利,对于七岁就出家林泉寺,接触佛法的他来说,乃是彻底难以理解的贪欲。他曾经把心中的苦恼向师父天海光育大师倾诉,大师却指着池塘里的睡莲对他说:“武士们就是那污泥,你要做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然而作为莲花本身来说,正是污泥滋养了他成长,污泥真的很污吗?世间又哪有纯然混浊,无可救药之物?” 经过长期的痛苦思索,景虎终于逐渐解开了这个心结。在他认为,只要人们都维护秩序,自然乱相不萌,天下太平,而就日本传统的秩序来说,一国之守护就如同京都的天皇朝廷一般,虽然高贵,却没有能力治理百姓,因此天皇朝廷要把实权下赐给幕府,守护也要把权力下赐给守护代。幕府是武家的最高领袖,既然幕府已经承认了父亲的越后国主身份,那么父亲所发动的战争就绝对不会是邪恶的了。 “不要背负,放下吧!”天室光育曾经这样对景虎大声吼道,“你父亲有罪也好,无罪也罢,都与你无关。你的血缘要纯净无暇,不要沾染一丝外来的罪恶。你,就是你自己!” 除了天室光育以外,景虎的这些想法并没有对第二个人说起过,然而今天宇佐美定满竟然声称自己秉持的是“大义”,这与景虎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因此他老实不客气地反驳定满:“究竟何所谓‘大义’?!” 定满闻言不禁愕然,他从景虎目光中看到的是愤怒而非得志的欣喜,他相信这些话纯出真心,不会是别人教会这个孩子的,况且,即便直江实纲能够说出这番话来,也不敢如此理直气壮。长尾为景当年真是为了“义”才架空守护的吗?如果他的行为不义,那么自己向他掀起反旗自然就是“义战”,这是毋庸置疑的。虽说为景得到了幕府的承认,但那就如同“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一般”,抢到手的名义真的能够服众吗?况且谁都知道幕府早已丧失了权柄,本身没有权威的足利将军发下的命令,又能有何“大义”可言呢? 然而宇佐美定满并不想分辩。世间之事,矛盾重重,让一个孩子了解到那么多痛苦和无奈,未必会是一件好事情,况且以少年人的简单想法,也根本是无法理解这些的。他在脑中飞快地转过无数念头,然后顾左右而言他,笑着对景虎说:“除了《孙子》和《司马法》,我这里嘛,倒还有几部兵书……”
景虎想要前往琵琶岛和城崎去会见两名敌将的想法,曾经使直江实纲大敢惊讶,但他同时错愕的是,景虎只把此事告诉了自己,却没有知会本庄实乃或者舅父长尾景信。说话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两人站在院中,景虎的小脸在月光下也并不显得苍白,相反,简直是红得如同要滴出血来。 “你问过我,是不是喜欢打仗,我说讨厌,”景虎这样对直江实纲说,“战争是最不义之事,但是为了恢复国内和平的秩序,我被迫要迈上战场。每次上阵,我都会无来由地全身发热,我讨厌战争,但是喜欢这种感觉,这大概是父亲好战的血液流淌在体内的缘故吧。我宁可去饮酒,同样可以得到这种感觉,又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直江实纲:“凡主动挑起战争,破坏秩序之辈,全都是恶人,我将手持佛祖赐予之剑,给予严惩!但你却告诉我说,毒药也能救人,柿崎和宇佐美也并非十恶不赦之辈,也可以用来守护国土。既然如此,我就去见见他们,去把那些毒药收服过来!” 直江实纲先是愕然,但随即脸色逐渐平静下来,到最后竟然微微笑了:“殿下,毒药可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收服的,也并非靠着一腔正气就能说动的。” “我知道。”景虎此时流露出来的是一个平常少年充满了自信和叛逆的倔强语气。 “那么,殿下会不会说话呢?” “不会!”景虎有些厌恶地摇了摇头,仿佛想把脸上的污泥都甩掉似的,“所以我才找你过来。美作说你最会讲话,也最懂得如何说服别人。” 直江实纲笑着回答说:“殿下既然不喜欢打仗,就得学会用言辞去说服他人呀。其实作战的根本是了解人心,而只要洞彻了人心,就也可以轻易说动对方。这和打仗是一样的道理,发现敌军的弱点,一击便可将其击溃。” “你的意思是说,柿崎和宇佐美也有弱点吗?可以利用这种弱点来说服他们吗?” 直江实纲点点头:“宇佐美肯定会和殿下说起他的‘大义’,只要殿下您心中的‘大义’比他更为牢不可破,说服他并不困难。柿崎更为简单,您既然在战场上打败了他,那么想必已经看透他心中所想了。” 景虎皱了皱眉,然后又轻轻点了点头:“听你这么一说,言辞似乎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呢。” “不,是很锐利的武器。”
景虎离开栃尾城,先来到琵琶岛拜见宇佐美定满。对于他的说辞,城府很深的定满并没有做任何表态,只是找来几套兵书,不仅同意借给景虎阅读,还逐一讲解了来源和版本。但是景虎清楚地知道,他的目的基本上已经算是达到了,如果比拟作两军对阵,则宇佐美的前卫已被彻底击溃。只是敌人的本阵防护依旧严密,如果贸然挺进,即便可能获胜,也必将损失惨重。景虎决定等一等,等着对方自动退兵。 在战场上他未必有这种耐性,在战场外却又不同。况且,如果宇佐美很快就抛弃了自己一直秉持的“大义”,反而去附和景虎所言,大概景虎会立刻拔出刀来把对方砍倒在地的吧。朝三暮四之人,最为可恶了!景虎在内心深处不禁这样想道。 离开琵琶岛城以后,他又快马跑进了城崎城。对于景虎前来拜会的消息,柿崎景家比宇佐美定满更感惊愕,然而他也没有道理不肯会面。双方当面坐定,景家才刚报上姓名,景虎就老实不客气地回复说: “我是景虎,前几日在栃尾城下,就是我打败你的。” “呼”的一声,柿崎景家猛然跳了起来,想伸手去摸腰间的佩刀,可惜却摸了一个空――在自己家中会客还要佩戴刀剑,实在是个天大的笑话,即便喜爱武器成痴的景家也不会那么做。 “越后七郡,数你勇猛无敌,”景虎盯着柿崎景家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因此你才敢于兴风作浪,谁都拿你没办法。如今不同了,你若再敢作乱,我就率领栃尾众踏平城崎和猿毛二城。我能不能做得到,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柿崎景家的神情渐显镇定,随即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重新坐下来:“殿下不仅仅打仗有一套嘛,词锋也很锐利。”说到这里,他往前轻轻探了一下身子,低声问景虎:“小殿下,你知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和你父亲作战,后来又为什么服从了他呢?” 景虎绷紧了脸:“我已经元服很久了,我并不小。” “好,好,景虎殿下,”柿崎景家笑了起来,然后就这么笑着说,“其实我并不喜欢打仗,打仗有什么意思呀,还得照管那些没用的杂兵。我喜欢抡着枪和人对打,但现在只要听了我的名字,人人掉头就跑……嗯,你手下那个青脸的家伙倒还有点意思,改天我要好好和他拼上一场。 “我之所以要和您父亲作战,是因为越后国内的秩序被他打乱了,如果我不起兵,旁人就会小看了柿崎家,随时会觊觎我的城崎城。后来我跟从他,也是因为他重新恢复了秩序,不但城崎城稳如泰山,他还封给了我猿毛城。你明白吗?你在春日山城的那位兄长根本无法稳定越后,我为了自保就必须要向他挥舞刀枪。如果你入主春日山,我就乖乖服从,再不兴兵作乱,如何?” “兄长不会把守护代之位传给我的。”景虎淡然地回答。 “他不给你,那就去抢过来呀,”柿崎景家大声说道,“或许你不喜欢,但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就得依靠抢夺,秩序也是如此,不会主动降临到越后国中的。好吧,你在栃尾,我不再骚扰中越了,但如果你不入主春日山,说不定哪天我就学着黑田长门守,亲自领兵杀到上越去,哈哈哈哈~~” 景虎恶狠狠地瞪着柿崎景家:“此话当真?” 景家用力一拍坐席:“说定了!” 听了对方的话,景虎不禁有些懊恼地想道,自己这一仗似乎是打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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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誓说出真相,除真相外别无其它,以上帝、女神、佛祖、安拉、大神、神力、盖娅,以及支撑宇宙的巨龟之名…… | |
2008-7-20 22:50:27 |
赤軍雪斎 头衔:正一位关白 身份:守护 言论:5188 入籍:2003年7月7日 | 三
收复春日山和解栃尾城之围都是在十月,然后到了当年的十一月份,扬北众突然大举南下,前锋直指五十岚川。 分割下越和中越的阿贺野川俗称扬河,扬河以北居住着源自佐佐木、三浦和秩父等族的大群国人领主,独立性很强,就被称为“扬北众”。此番扬北众南下,是以老将中条越前守藤资居中联络,召集了本庄、色部、加地、竹俣、黑川、鲇川等家族,虽说并非农闲时候,不便动员过多农民,他们依然出动了九百骑、两千足轻,声势极为浩大。 探马报到栃尾,本庄实乃立刻去找景虎商议。景虎低头查看着地图,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出阵,在下田迎战吧。”实乃皱着眉头提醒道:“倾栃尾之兵,也不到两百骑而已,正面对敌,不易取胜呀。”景虎瞥他一眼:“为什么栃尾众要孤军奋战呢?” “您想向栖吉求援吗?” “再送信去与板,请求直江大和守的增援。” 本庄实乃双眼一亮:“如果殿下亲自写信去的话,大和守一定会出兵的。” 景虎点点头:“还有赤田、安田、北条、城崎、琵琶岛……”本庄实乃问道:“柿崎和宇佐美会来相助吗?殿下前日去拜访他们,不知道结果如何?”然而景虎却不肯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咬了咬牙关:“我不知道。必须留下宇野左马介守城,防备城崎和琵琶岛攻我后路。” 一方面派出使者,一方面点集兵马。螺号才刚响起,就有一条青脸大汗跳到廊下,大声呼喊:“平三殿下,这次还是让我做先锋吧!”景虎闻言一愣:“斋藤朝信吗?你怎么还留在栃尾?” 朝信的丑脸上洋溢出难以抑制的得意笑容:“因为我知道留下来,肯定会有仗打的。”
三天以后,栃尾众和栖吉众开进到五十岚川南岸的上田地方,与扬北众隔河相望。已有哨探前来禀报:“赤田城、与板城、城崎城已经点集兵马,将陆续前来增援。”本庄实乃舒展开了眉头:“柿崎和泉守肯来相助啊,那真是太好了。”斋藤朝信却撇一撇嘴:“和泉变成自己人了吗?那就无法和他当面较量了。” 这个消息当然也传到了扬北的阵中,他们想要在各路兵马齐集之前先突破五十岚川防线,于是不待休整,立刻就发起了猛攻,然而连战三日,都没能占到什么便宜。在景虎的指挥下,在猛将本庄实乃、长尾景信、斋藤朝信等人的奋战下,连续十二次将敌军赶回五十岚川北岸。 然后等直江实纲、斋藤定信率军赶到,扬北众的信心开始动摇,诸将议论纷纷,都打算退兵回去,另觅进兵的良机。他们围住总大将中条藤资,大声质问道:“你不是说城崎和琵琶湖会站在咱们一方的吗?为何宇佐美宇骏河守始终按兵不动,而柿崎和泉守反而投入了敌方阵营?” 中条越前守藤资,乃是扬北资格最老、威望最高的名将,今年已经五十三岁了。论起来,他本是越后守护代长尾家的亲眷――先守护代长尾为景的妹妹,也就是晴景和景虎的姑母,嫁给了奥信浓的豪族高梨政赖,育有一女,嫁入中条家成为藤资的继室――因此在扬北的国人领主中,藤资本来是最倾向于守护代家的。 然而长尾为景去世以后,其子晴景威不能服众,就扛出守护上杉定实来并立执政,定实没有子嗣,中条藤资就提议说,不如迎接奥州守护伊达左京大夫之子时宗丸做守护家的养子吧。这位时宗丸殿下身上既有上杉家的血脉,也有中条家的血脉,藤资打着如意算盘,如果自己同时和守护、守护代都做了亲眷,自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越后一国还有谁能比自己更为荣耀呢? 然而基于各自的考量,不仅仅扬北众其余诸家反对这一提议,连春日山也设下重重障碍来阻挠。最终迎入养子的计划无果而终,上杉定实一怒之下宣布引退,从此中条藤资对守护代长尾晴景恨入骨髓。 此番出兵南下,本因为接到了宇佐美定满与柿崎景家的联名书信,说愿意接应扬北众南下中越,攻克栃尾,谁想事到临头,那两个心不可测的家伙却都有背盟之意。中条藤资自己也感到愤懑和无奈,但众将本是由他召集起来的,毫无收获就要退兵,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搁呀。他只得安慰众人说:“城崎的兵马还没有开到,且再耐心等待。若见到他确实投入敌军阵营,那时再退不迟……不,如果那样,咱们就绕路直取琵琶湖和城崎,定要这两个叛贼付出代价!”
双方阵营都在等待城崎的兵马到来,但柿崎景家本人却并不着急,悠哉游哉地一直磨蹭到第七天才姗姗来迟。进入景虎的阵幕以后,景家也不跪拜,大摇大摆地找了个空位坐下,朝众将点点头:“很抱歉,扬北众是在下招来的。” “什么?!”长尾景信又惊又怒,猛然从折凳上站了起来。 “年轻人,别冲动,坐下,坐下吧,”柿崎景家朝长尾景信摆了摆手,然后嘻皮笑脸地解释说,“在下前此和宇佐美骏河守一起进攻栃尾,同时书信约会了中条越前守,请他联络扬北众南下。本意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控制中越,没想到在栃尾城下被平三殿下给打败了,哈哈哈……” 他把腰一扭,转向坐在上位的景虎:“如今在下诚心拜服于平三殿下的马前。实在抱歉,请让在下做先锋,去战阵上将功赎罪吧。” 斋藤朝信在下首高叫了起来:“先锋是我的!你来晚了还敢抢功吗?!” “哦,是你这小子,”柿崎景家转过头去望了朝信一眼,“正想和你再比试一番呢,不如赢的才做先锋,如何?” 斋藤朝信还没有回答,景虎先不动声色地说:“和泉守。” “在。” “你曾经对我说过并不愿意打仗,那么不如前去岸边,向中条越前守喊话,告诉他城崎的兵马现在归属于我,他的奥援已绝,若不退兵,只有死路一条。” “啊?”柿崎景家一脸的惊讶和懊丧,“让我去喊话?不打了吗?” “快去!”景虎提高了声音。 “遵命。”柿崎景家无奈之下,只得站起身来,转身出帐去了。离开帐幕的时候,他目光偶尔瞥到斋藤朝信得意的笑容,不禁愤愤然地跺了一下脚。 柿崎景家前脚才出本阵,本庄实乃大步走了进来,凑近景虎,低声禀报说:“已经联络上了本庄孙五郎,他本就不满小川右卫门尉此番独断出兵,说只要殿下挥军过河,本庄队即刻后撤。” 景虎缓缓地点了点头。
城崎的兵马终于来到五十岚川,加入栃尾阵营之事,此刻也已经传到了扬北阵中。众将正在议论纷纷,商量是不是就此退兵,突然探马来报:“柿崎和泉守来到岸边挑战。” 中条藤资一捋花白的胡须:“果然来了。他带了多少兵马?” “单人独骑。” 众将闻言都是一愣,陆续出阵观看。远远的,就听见柿崎景家那嘹亮的嗓音在流淌不绝的五十岚川上空盘旋―― “对岸的听着,尔等已经中了宇佐美之计!宇佐美骏河守早就已经归附栃尾的平三殿下啦,因此设下圈套,把你们全都引到中越来,我在这里正面拦阻,骏河守已经领兵去抄你们的退路了。什么扬北扬南,今日将要尽数覆灭于此!” 听到这般威吓,扬北众将莫不怒发冲冠。无双猛将、平林城主色部修理亮胜长双目通红,大喝道:“抬我大枪来,我去取下这莽夫的首级!” “且慢,且慢,”中条藤资一把抓住他的臂膀,“和泉守所言,真伪难辨,但以他的朝秦暮楚,还有宇佐美骏河守的足智多谋来看,也很有可能是真的。如果咱们后路真的被敌军所断,那就危险万分,不如暂且按兵不动,派人去后方好好探查一番,再定行止吧。” 话音刚落,突然有部下仓惶跑来禀报说:“本庄城的兵马已经拔营后撤了!” 提起扬北本庄家,乃是本庄实乃的本家,当主本庄大和守房长数年前因为反对守护上杉定实迎入养子一事,出阵对战中条、伊达联军,结果被其弟小川右卫门尉长资暗通中条藤资,袭取了根据地本庄城。本庄房长因此愤懑而终,其子尚幼,只得由叔父孙五郎胜长保护着归降了小川长资。从此小川长资控制了本庄一门,但他为人刻毒残暴,家中众臣无不悖心离德。 此番扬北众合兵南下,本庄胜长本是反对出阵的,但小川长资却惟中条藤资的马首是瞻,不但踊跃发兵,还勒令其兄胜长担任主将。本庄实乃探得其中内情,就暗中联络胜长,请他得隙就退兵回去。如今柿崎景家跑到岸边来这么一通喊叫,扬北阵中人心混乱,胜长趁机召集本部兵马,不等知会中条藤资就主动后撤了。 他这朝后一退,牵动全军,扬北众将纷纷掉头归乡。中条藤资无法勒束,只有喟然长叹而已,色部胜长恨得连连跺脚,然而独木难支,也只得退兵回去了。景虎闻报,亲自领兵渡河追杀,斩首七十余骑,随即身在扬北、但早就归附守护代家的安田氏庶流安田治部少辅长秀突然出城截杀,又在阿贺野川北岸大败了加地、黑川两家兵马。
景虎一直追杀到阿贺野川南岸,安田长秀亲自渡河来到阵中,献上了所斩获的七名武士大将的首级。景虎温言嘉奖一番,然后聚合诸将,商讨退兵事宜。柿崎景家大失所望,争辩说:“扬北众已经心惊胆落,何不趁着这个大好良机渡河杀过去,攻下两三座城池来呢?” 景虎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扬北众只是被你们劝诱而来的,本身并无大罪,况且没有兄长的将令,也不便渡河讨伐。乱臣贼子尚未杀尽,我还没空去理会他们。” “乱臣贼子?”柿崎景家咧嘴一笑,“殿下是在说宇佐美吗?” “我是在说黑田长门守!” 柿崎景家大摇其头:“黑田算什么乱臣贼子?若不是宇佐美的煽动,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造反呀;若没有宇佐美的谋划,给他一万人马也拿不下春日山城呀。殿下您的大刀是很锋利,可是不要指错了人。” 景虎细碎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你是要我去讨伐宇佐美骏河守?你愿意当先锋吗?” 柿崎景家继续摇头:“算了,算了,琵琶岛可不是靠人多就能攻下来的,那家伙也不是我能够打败的……”他顿了一下,突然凑近景虎,压低声音:“殿下您应该听过他的‘大义’了,不管是真是假,是对是错,似乎也不好把‘乱臣贼子’的帽子往他脑袋上扣。我说是他煽动的黑田长门守,殿下您就相信了吗?就算您相信了,没有证据,也无法取信于国内之人吧。” 景虎狠狠地盯着柿崎景家那张可厌的面庞,娃娃一般的小脸涨得通红,腮绑子也气鼓鼓的,看起来,好象恨不得要当场把景家给一刀劈了似的。直江实纲赶紧跑过来打圆场:“如今栃尾城守备空虚,还要防止宵小之徒发兵来攻,咱们还是尽早退兵为是。” 景虎不去理他,依旧瞪着柿崎景家,好一会儿才大声吩咐说:“美作,你领兵回去吧。我先不走,我要往扬北去见一见中条越前守大人――和泉,你跟我一起去!” 众将闻言,尽皆惊愕,相反,本该最吃惊的柿崎景家却神情自若地笑了起来:“现今扬北众恨你我入骨呀,小殿下,咱们怎么过去?” “假扮成游方的和尚吧。” |
我发誓说出真相,除真相外别无其它,以上帝、女神、佛祖、安拉、大神、神力、盖娅,以及支撑宇宙的巨龟之名…… | |
2008-7-21 12:30:05 |
赤軍雪斎 头衔:正一位关白 身份:守护 言论:5188 入籍:2003年7月7日 | 四
景虎从小出家,佛教信仰非常浓厚,若说乔装改扮,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假扮成和尚,但这对于柿崎景家来说,却无疑是一桩苦差事。景虎一力坚持,景家也不敢抗命,不过和尚都该剃光头发,他们两人却长发飘飘,最终只得假扮成带发修行的高野圣,头戴八角小帽,身披黑色僧衣,手持锡杖,渡过阿贺野川,翻山越岭走小路直奔中条氏的根据地――沼垂郡鸟坂城。 柿崎景家虽然力大过人,武艺高强,但身为一族之长,城崎、猿毛两城的城主,走长路从来都骑马,这般穿着草鞋徒步爬山,恐怕自他出娘胎来还是头一次,才走了半天,脚底就磨出泡来了。只是好歹也算成名之将,呼痛喊休息太也丢脸,所以他只好咬牙忍着,心中充满了对景虎的不满。 “殿下,”到后来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威胁说,“如果我挥锡杖朝你头顶打过来,你接得住吗?” 景虎走在他的前面,闻言头也不会地回答说:“接不住。” “那你还敢带着我一个人走长路?”柿崎景家咧着嘴,也不知道是脚痛所致,还是在笑,“是相信我不会对你动手?” “不相信。”景虎嘴里虽然这么说,却仍然不肯回头。自从在城崎城中与柿崎景家见面以来,少年心中就一直充满着深深的挫折感。他还在林泉寺里的时候,天室光育大师就教导说要“直指人心”,后来直江实纲也说过:“无论临阵对战,还是言辞说服,最重要的都是看透人心。”然而他却始终看不透景家之心,不仅如此,自己的五脏六腑倒似乎被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即便面对以智谋著称的宇佐美定满,景虎也相信自己可以摸清对方的脉搏,顺着种种线索探究下去,定满心中想些什么,会出什么奇谋,也都不难猜到了。然而他实在猜不准柿崎景家下一步会做些什么,自己前往城崎去收服他,可没说几句话他就表达了恭顺之意,不仅如此,还直截了当地怂恿自己去夺兄长晴景的权。在阿贺野川南岸,自己故意压制他的好战之心,要他去阵前喊话,他却编造出宇佐美定满的计谋,把扬北众吓得落荒而逃。这究竟是一个粗人呢,还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呢?他是智谋之深更在宇佐美定满之上,使自己无从探究其本意,还是根本任性而为,行事毫不考虑后果,所以自己才猜不到呢? 自从还俗元服以来,景虎还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沉重的挫折感,他忍不住反复在心中对自己说:“败了,又败了。如果身份地位相近,兵马数目和素质相近,我根本不可能打败和泉守!”他不敢把这种挫折感对任何人说起,即便是多年相交的本庄实乃,即便是刚开始信任的直江实纲,也不敢对他们吐露心中的苦闷。夺回春日山城以后,这些人都无形中聚拢到他的周围,把一个半大孩子尊奉为自己的领袖,景虎很清楚地知道,想要打赢仗,很重要一个因素是军兵都必须无条件地信任主将,如果他们知道主将心中也有恐惧之人,恐惧之物,就会悖心离德,那么距离失败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必须打败柿崎景家,必须战胜自己心中的恐惧!景虎这样想着,所以他才会叫上景家一起前往鸟坂城。他相信自己这一步棋对方是万万猜不到的,而既然自己猜不透对方心中所想,那么让对方也猜不到自己心中所想,起码可以拉成个平手。 只是,自己虽然多年来勤练武艺,肯定还不是柿崎景家的对手,如果对方真的在荒山野岭中起意要杀害自己,自己有逃生的可能吗?别的不说,自己大步走在前面,而景家紧跟在后,他只需要高举起锡杖,如同口中所说的那般猛击下来,自己就难免会头豁脑裂,一命呜呼了。他在威胁我吗,还是在试探我?景虎突然感觉脖子异常的僵硬,他警告自己:“不能回头,千万不能回头……”一旦回头,这一仗就又是自己输了。
柿崎景家最终并没有举起锡杖,更没有狠狠给景虎脑袋上来一下,他只是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些闲话,好象要转移注意力,使自己不再关注脚痛似的。但在景虎耳中听来,景家的每一句话都象是在试探,某些时候还象是在嘲讽,他必须强自忍耐不转过头去,强自忍耐不吼叫起来,他绞尽脑汁地给出毫无破绽的回答,这番劳心斗智,竟感觉比冲锋陷阵更为危险。 景虎没有妄想有救兵出现,他知道这个障碍并非仅仅由柿崎景家所构造,它同时也是自己心中的障碍,是自己的心魔所致,因此必须独自面对,并且独自去将其克服。然而上天似乎仍要维持着他的挫折感似的,他不想望救兵,救兵却突然从天而降了。 当日晚间他们寄宿在安田长秀领内,并没有暴露身份,就以高野圣的形象在民家屋檐下露宿。第二日一早起身,走了还不太远,突然听闻身后传来如同洪钟一般的喊叫:“等一等我!”随即一个高大的人影两蹿三跳地就跑到了景虎身边。 景虎终于转头,定睛一望,来的也是一名“高野圣”,不过相貌异常古怪,脸色铁青,胡须如同钢针一般。他不禁愕然问道:“朝信,你怎么来了?” 同样假扮成高野圣追上来的,正是赤田城主斋藤定信的嫡长子斋藤朝信。听到景虎询问,他气喘吁吁地笑着说:“总算是找到了。殿下,你们走得很快呀,我从小在山野中行走,自认为脚力国内无双,没想到还得第二天才能追上。” 景虎皱皱眉头,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你来做什么?” “我来保护殿下!”斋藤朝信大喝一声,把手中锡杖当胸横起,面朝柿崎景家,摆出警戒的姿态,“别以为这家伙是头只知道朝前猛冲的野猪,他其实是只狐狸,殿下不要被他欺骗了!” 柿崎景家听了这话却浑不在意,反而仰头大笑:“哈哈哈哈,越后七郡,说我是狐狸的,就你一个。我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吗?你是哪只眼睛看到的?” 斋藤朝信冷哼了一声:“在下目光如同鹰隼一般,你的尾巴根本藏不起来!” 柿崎景家面色一沉,也曲臂端起锡杖:“即便我真是狐狸,这狐狸却有野猪一般的气力,你能够保护得了谁?!”话音才落,突然一仗就往斋藤朝信面门猛击过来。 朝信后退半步,举起锡杖相迎。“嘭”的一声,两杖相交,他觉得胳臂一麻,肩膀发紧,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厉害,难道当日阵前相较,他并没有出动全力?”其实柿崎景家心中也在想:“脚好痛……不,即便身在战马背上,这一招也未必能将他击退。好小子,再长大个三五年,我说不定就不敢在越后称第一了呢。” 两杖一合又分,两人各自积蓄力气,还打算再交几招,景虎却及时迈步过来,横锡杖隔在两人中间:“住手!” 柿崎景家后退一步,“嘿嘿”地笑着说:“小子,你老爹什么时候起兵造反呀,那样咱们就又能够在战阵上相见了。”斋藤朝信“呸”了一声:“我斋藤一门本就是守护代家之臣,怎会造反?” “黑田长门不也是守护代家之臣吗,他怎么就造反了?”柿崎景家大笑着回答,“我素来与守护代家若即若离,还和先守护代为景公见过阵,我今日倒诚心归服平三殿下了呢。这世上的事情呀,可实在是说不准的。” “和泉。” “在。” “你真的诚心归服于我吗?”景虎冷冷地望着柿崎景家,“那就老实点,闭上你的嘴,跟着赶路吧。” “在下遵命。”柿崎景家垂下锡杖,同时用眼角瞥了瞥斋藤朝信,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钟馗。”景虎又招呼斋藤朝信。 “在。” “你既然来了,那就跟着吧。不要再胡说什么野猪、狐狸了,和泉守若真有对我不利之心,我当独力将其铲除,你不必插手!” “在下遵命!”
景虎大步流星在前面赶路,柿崎景家和斋藤朝信跟在后面,两个人虽然不再争斗,却不停地唠叨斗嘴,景虎听在耳中,烦在心头,却也不便再加喝止。 好不容易来到了鸟坂,通报进去,却原来中条藤资还没有回城,他们只好先在城下町中等候。既然到了地方,景虎也就开戒,买了点酒来喝,没想到两个随从也全都是嗜酒如命之徒,掏空钱袋,还不够三个人痛快一宵的。 “和泉,你没有带钱吗?”景虎有些不满地问道。 “出门要带钱这种事,我是跟着殿下您出来以后才知道的呀。”柿崎景家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德性,一边挠着后脑,一边放声大笑。 “钟馗,你呢?”景虎又转向斋藤朝信。 朝信有些不好意思地捋捋胡子:“跟随殿下出来还要带钱吗?我以为可以白吃您的了呢……不,在下的意思是说,既然为您作战,得您赐给我俸禄才对吧?” “你又不是我的家臣。”景虎开始有点怀念起金津新兵卫、户仓与八郎那几名亲信侍从来了。自己还俗以来,还几乎没有同时离开过他们,即便行走在外,也总有这几个人去买酒付钱,此番出来能想到自己带钱在身,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若不是为了与柿崎景家单独一战,侍从们反复苦苦相求跟随,自己是没道理拒绝他们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狠狠地瞪了柿崎景家一眼。 景家倒丝毫也不以为忤,只是一晃锡杖:“既然是游方的高野圣,咱们不如化缘去吧。”“你会念经?”斋藤朝信斜眼望着他。“南无阿弥陀佛,”景家“哈哈”大笑,“我会唱佛号。” 他们终究并没有上街去化缘。直等到第二天上午中条藤资回到城中,景虎再度前往求见。他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说是来自栃尾的使者。 中条藤资在廊下接待了这三名“使者”。他并不认识景虎,也不认识斋藤朝信,但与柿崎景家却是老相识了,景家才朝他笑了笑,老将藤资就猛然跳将起来,花白的胡须根根翘起,气哼哼地喝道:“你还敢前来见我?!” 柿崎景家咧开大嘴笑笑:“我根本就不敢,可是平三殿下偏要我来向您谢罪呀。没法子,既然归服了栃尾,就得听他的号令。” “什么,平三殿下?” 景虎站在院中点一点头:“在下正是栃尾的长尾平三景虎。”
景虎与中条藤资的交谈显得格外轻松。老人已届六旬,阅历丰厚,言辞平和却又开门见山,绝不故意耍心眼大兜圈子。他直接对景虎说:“我与守护代家本有亲缘,扬北之地,若说最心向春日山的,便是老夫了。然而令兄前此阻挠守护大人迎入养子之事,老夫筹划已久,一朝破灭,心有不甘,这才和他绝交的……” “我听说过这件事,”景虎回答道,“家兄确有思量不周之处,然而若非伊达家中内乱,以家兄一人之力,最终也是破坏不了的。” 中条藤资点点头:“老夫心中也是矛盾得很。越后一国若想太平,老夫若想安养晚年,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国主在位。然而可惜得很,虽然就形势来说,守护代家当仁不让,但令兄却恐怕没有这种力量。” “请放心,我会辅佐兄长,恢复越后国内和平的。”景虎神情庄重地承诺道。 中条藤资望着他,就如同一族长老在望着刚刚元服的子弟似的,目光中充满了慈爱和赞许之色:“若真能如此,扬北就交给我吧,我会叫那些小辈都乖乖听话的……” 话音未落,突然廊下传来斋藤朝信的吼叫声。景虎心中不快,大声喝道:“朝信,你在做什么?”只见朝信苦着脸跑到门口,他右臂弯曲向上,臂膀上还吊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 “在下与人比试腕力,竟然输了呀,”斋藤朝信声调夸张地禀报说,“不该轻视这位小少爷,以为自己出动一枚手指就能比赢,没料到小少爷天生神力,差点把在下的手指掰断呢。” 自己正在和中条越前守谈论正事,你这家伙竟然去跟一个孩子玩耍,还这般大呼小叫的,真是太无礼了!景虎心中恼火,正打算斥责斋藤朝信,中条藤资却招呼那个男孩:“千代猪丸,到爷爷这里来。” 小男孩原本紧紧地抱住朝信的胳臂,悬在空中,听了中条藤资的话,松开双手,跳到廊上,然后学着大人的模样坐下行礼:“大人有何吩咐?” 中条藤资望望这个男孩,又望望看上去也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景虎,不禁莞尔。他随即指着男孩对景虎说:“这是本庄大和守的遗腹子,千代猪丸殿下。” 景虎赞叹:“果然虎父无犬子。” 此时的景虎当然料想不到,眼前这个名叫千代猪丸的小男孩将在十年后成为自己麾下数一数二的大将,而二十多年以后,他还会对自己掀起反旗,酿成了持续整整一年的越后国内的大动乱。这个男孩,就是未来的无双猛士、本庄越前守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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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誓说出真相,除真相外别无其它,以上帝、女神、佛祖、安拉、大神、神力、盖娅,以及支撑宇宙的巨龟之名…… | |
2008-7-22 14:15:05 |
赤軍雪斎 头衔:正一位关白 身份:守护 言论:5188 入籍:2003年7月7日 | 第三章、兄弟之间
一
天文十五年,也就是长尾景虎复夺春日山城,收服柿崎景家,并在五十岚川战败扬北众的第二年,春正元旦,镇守在外的重臣们,还有归顺的国人领主们,都纷纷来到春日山城中献礼贺岁。 原本日渐冷清的春日山城,因为景虎去年的奋斗而重新热闹起来,直江实纲、斋藤定信等重臣不必说了,大熊朝秀、长尾房景等始终恭顺的领主们也不必提了,竟连已有数年都不肯履足的柿崎景家、中条藤资等人也陆续来到,向守护代长尾晴景恭贺新春,晴景兴奋之下,原本惨白的脸上竟然也生出了一丝血色。 景虎本人则提前四天就从栃尾城出发,由本庄实乃陪同,并且会合上外祖父长尾房景的队列,径直进入春日山城,首先拜见身居长兄和主君双重身份的长尾晴景。少年景虎原本满心喜悦,很想在兄长面前夸耀一番自己奋战的功绩,然而晴景的身体仍然不佳,多说两句话就会喘个不停,因此他打断了弟弟的话,有气无力的地说:“新春受贺,对于我来说也是件很辛苦的事情,现在就必须要积蓄体力。不再和你多说了,阿桃已经到了,你去见见她吧。” “什么,姐姐已经来了吗?”景虎闻言,大感兴奋,话语被兄长打断的不快瞬间就飞去九霄云外了。
景虎的生母来自栖吉,乃是长尾房景之女、长尾景信之姐,他在嫁到守护代家以后,连续三年怀了三次孕,头胎生男夭折,二胎生女,起名桃姬,第三个孩子就是景虎。桃姬比景虎只大一岁,虽为姐弟,说是青梅竹马的幼年玩伴也不为过。 现在景虎回想起来,幼年时代在自己心中烙下最深刻身影的,除去母亲就是姐姐桃姬了。白发苍苍的父亲总是不苟言笑,两位兄长――晴景和景康――在自己出生前就已成年,每次相见都仅是严肃地点点头而已,似乎根本懒得搭理这个小自己十多岁的兄弟。能够和景虎朝夕相处,唱儿歌、做游戏的,大概也就只有姐姐桃姬了吧。 景虎七岁的时候就离开春日山城,前往林泉寺出家,那是他和桃姬的最后一次见面。景虎永远都不会忘记,当自己被天室光育领出春日山城本丸的时候,母亲默默地落泪,姐姐却抹着眼睛哇哇大哭,显得非常伤心。自己当时并没有哭,因为不停地在心中自我警告道:“不要哭,不要回头!出家去侍奉佛祖乃是喜事,为什么要哭呢?” 那时候还被叫做虎千代的景虎一直紧咬牙关,绷着小脸,直到离开春日山,进入林泉寺中,才突然再也忍不住了,猛然挣脱了天室光育的手,一个人钻进寺里的竹林,抱着一棵粗壮的竹子放声痛哭了一场。哭完以后,他钻出竹林,却看到天室光育正静静地站在林外,面含微笑地望着自己。 “师父,”虎千代伸出沾满污泥的小手来抹了一把脸,划得脸上黑一道青一道的,“我是不是不该哭?” “哭吧,想哭就哭,”大师和蔼地抚摸着虎千代的头顶,“用泪水洗净一切凡尘俗障吧。既入佛门,你以后就再也不必哭了。” 虎千代剃发出家的当年末,父亲长尾为景就去世了,他被长兄晴景召回春日山城,身穿铠甲参加了父亲的葬礼。他没有在葬礼上看到姐姐桃姬的身影,并且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也没有机会去寻找她。一年以后,桃姬就被许配给上田长尾家的公子――元服后起大名为长尾新六政景――一乘轿子载着她离开了春日山城。那一年虎千代八岁,桃姬九岁,新郎也只有十二岁而已。 时光一晃而过,昔日的虎千代变成了今日的平三景虎,他在还俗元服以后就被长兄长尾晴景派到中越去做代理,其间只参加过两次新年拜贺――一次是今年,还有一次是去年新春,但那时候桃姬夫人刚刚生下一子,因而未能出席。 终于可以和姐姐重会了吗?景虎骤然兴奋起来,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地来到了政景夫妇的居所。然而一拉开折门,他就愣住了,原本喜悦的心情瞬间低落下来―― 他看到在室中左侧端坐着一位美貌的贵妇人,穿着浅紫色的礼服,仪态端庄,成熟的面庞上浮现着礼节性的笑容,还有一丝淡淡的疲倦。这不是他心目中的姐姐,这不是那个只比自己大上一岁的幼年时代的玩伴,原本心中千言万语要对姐姐倾诉,然而此刻,景虎却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平三殿下吗?”还是桃姬首先开口,打破了有点尴尬的沉默。景虎愣了一下,点一点头,然后缓步走进室内,坐下来对桃姬和坐在她上首的长尾政景行礼,同时只对政景说:“初次见面,不胜之喜。” 亲戚之间的寒暄意料之外的异常冷淡。长尾新六政景本年二十岁,却比景虎整整高一个头,唇上蓄了短须,乃是一位相貌堂堂的青年武将。他询问景虎去年奋战的历程,景虎心乱如麻,情绪低落,嗑嗑巴巴地回答着,目光偶尔扫过桃姬的面庞,却又立刻移了开了。 只坐了很短的时间,感觉身心俱疲的景虎就告辞离开了。桃姬有些依恋,又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弟弟走出门外,她转过头来询问自己的丈夫:“殿下,您看起来,并不是很喜欢我这个兄弟呀?”长尾政景淡淡地回答说:“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说不上喜欢不喜欢的。” “可是他打败了黑田长门守,收服了柿崎和泉守,已经成长为一名出色的武将了,您不要把他只当作是个孩子呀。” 听到这些话,长尾政景不禁冷笑起来:“哼,我恐怕他已经变成了琵琶岛宇佐美的棋子!”
宇佐定满并没有出现在新春贺拜的行列中,这使景虎大感失望。柿崎景家倒是无所谓地劝慰他说:“我了解骏河守,那家伙就算输了也是不肯马上低头的,根本不必理会。” 与此相反,黑泷城主倒是腆着脸出现了――不过那不是黑田秀忠,而是他的嫡子万太郎。秀忠已经以剃发出家作为向春日山谢罪的手段,在去年十一月份,把家督和城主之位让给万太郎了。 家臣们大多冷脸以对黑田万太郎,就连柿崎景家也跑去凑热闹,摸着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的脑袋,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可怜,可怜,你老子吃了败仗,这羞辱却要你来承受。换了是我呀,要么一刀把老子砍了,要么干脆自己切腹算了!” 黑田万太郎始终低垂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的脸色究竟如何。 拜贺之礼是分阶段进行的,首先是家中重臣,其次是臣从的豪族们,然后是守护代的侧近,最后长尾晴景留下景虎、政景夫妇等亲眷做长夜之饮。中条藤资位列臣从之首,他在行过礼,退出大殿以后,却突然被本庄实乃拦住了去路。 “请借一步说话。” 中条藤资点点头,跟着本庄实乃来到一间偏室,折门拉开,只见室中坐满了人,包括直江实纲、斋藤定信、大熊朝秀、安田长秀,等等,都是越后国中忠诚于守护代家的,数得出名字的豪杰之士。 中条藤资迈步入室,被众人请到上首落座。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们在谈些什么,可有结果了吗?” 箕冠城主大熊备前守朝秀轻轻摇了摇头:“以我对晴景公的了解,他恐怕是不肯乖乖让位的吧。”这位大熊朝秀并非守护代家的家臣,原本是侍奉守护上杉定实的,被授予“公钱方”的重任,但自从定实失去权柄以后,他就着力靠拢春日山,深得长尾为景、晴景两代的信任。 因为论起内政统筹,治理领民,恐怕越后一国再没人能和大熊朝秀比肩了。据说长尾为景在世的时候,曾经和朝秀有过这样的对话―― “若是一反田地能够征收到两倍的年贡,那越后就太平无事了。” “您应该祈祷一反田地能够产出两倍的粮食。只靠多收年贡的话,您确实可以压服豪族们,却恐怕会失去百姓之心,越后怎可能太平无事?” 如今,就连这位大熊朝秀也被直江实纲、本庄实乃等人说动,打算拥戴景虎继承越后守护代的职位了。他对众人说:“晴景公若仅仅病弱的话,只要挑选有能力的重臣辅佐他就好了。然而当年为景公在世的时候,岁岁出征,我帮他筹措军费,都没有今日这般捉襟见肘过――也不知道晴景公都把钱花到哪里去了!长此以往,我是再也呆不下去了,即便晴景公不怪罪,也只有出家隐居一途……” “如果景虎殿下继承了守护代之职,情况肯定会不同的,”本庄实乃安慰他,“越后一定可以迎来太平安康的局面。” “我那个从来谁都不服的儿子也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啦,”斋藤定信“哈哈”大笑着说,“如果不推举景虎殿下继位,恐怕那小子要一直呆在栃尾做客将,再也不会回赤田城来了。看看在座的各位,恐怕当年为景公全盛之时,也没有那么多人真心诚意地支持他吧?” 大熊朝秀皱着眉头说:“只是,晴景公如果不肯退位,那又怎么办才好?咱们总不能以下犯上,如同黑田一般和他兵戎相见吧。况且,景虎殿下也未必会赞同……” “或许,只有一个人可以说服晴景公,”中条藤资捋着白须,缓缓说道,“那我就拼着这把老骨头跑一趟奥信浓,去请高梨大人出山来吧。”
新年贺拜结束以后,柿崎景家并没有回归居城城崎,反而绕路去了琵琶岛。宇佐美定满把他让进内室,煮开水来点了一碗茶。别看景家平日总是大大咧咧的,走路也甩开双臂,姿势粗鲁,碰上饮茶这般高雅之事,倒也学得规规矩矩。当下他接过茶碗来,双手举高,行了一礼,然后才分三口饮尽。 柿崎景家欣赏了一会儿茶碗,却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宇佐美定满告诉他:“不算什么名品,只是从堺市花七十贯买来的。”景家倒吸一口凉气:“七十贯?!风雅果然是费钱的事啊。” 他毕恭毕敬地把茶碗递还给主人。宇佐美定满一边倒水清洗,一边似乎是随口提到:“今年的新春拜贺,听说非常热闹。”柿崎景家笑了起来:“岂止热闹,还很有趣呢。” “哦,是因为你拍了黑田家新当主的脑袋吗?” 柿崎景家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你连这事都打探到了?!” 宇佐美定满淡淡地一笑,却并不回答。 柿崎景家撇了撇嘴:“不,我说的有趣不是指这件事――其实我更想摸长门守现在的光头哪,哈哈哈哈。”一看主人把茶碗擦净放在一旁,半掩上茶釜盖,知道仪式结束了,于是他也就自然放松下来,把身体朝左方一侧,压低声音说:“贺拜完了,直江大和、本庄美作,还有扬北那个中条老头,七八个家伙全都聚在一起,偷偷摸摸地也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宇佐美定满瞥了他一眼:“这几个人,哼,不用猜也想得到呀。” “可是他们想怎么干呢?”柿崎景家翻了翻白眼,“打算聚集兵马,杀上春日山城去?” “如果那样,景虎殿下一定会起兵讨伐他们的,岂非事与愿违?” “他们想要找人去劝说守护代吧?可那家伙根本是个榆木脑瓜,别看身体弱,贪欲可不小,他不会轻易让位的。” 宇佐美定满点了点头:“恐怕,只有去请奥信浓的高梨摄津守大人了,他娶了先代为景公的胞妹,算是守护代的叔父,大概只有他能够说服晴景大人退位吧。” 说到这里,他突然皱了一下眉头:“然而,这样一来,春日山也就看清国中的动向了,如果守护代仍然不肯退位,兄弟之间,会不会刀兵相见呢?” 柿崎景家“哈哈”大笑:“正好啊,那就开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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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7-23 17:09:13 |
织田南蛮丸 头衔:北条家臣从八位上散位 身份:领民 言论:554 入籍:2006年5月14日 | 太好看了。老太政出手果然不同凡响。不过这个年轻的喜欢闹别扭的长尾景虎,总让我想起风林火山里面的啊 |
魔鬼又领他上了高山,霎时间把天下的万国都指给他看。对他说,这一切权柄荣华,我都要给你。因为这原是交付我的,我愿意给谁就给谁。你若在我面前下拜,这都要归你。 | |
2008-7-24 14:10:06 |
赤軍雪斎 头衔:正一位关白 身份:守护 言论:5188 入籍:2003年7月7日 | 小孩子哪有不闹别扭的? |
我发誓说出真相,除真相外别无其它,以上帝、女神、佛祖、安拉、大神、神力、盖娅,以及支撑宇宙的巨龟之名…… | |
2008-7-25 9:17:06 |
赤軍雪斎 头衔:正一位关白 身份:守护 言论:5188 入籍:2003年7月7日 | 二
越后国的南方是信浓国,信浓最北部的高井、水内、更科、埴科等郡包夹在重重高山之间,习惯上称为“奥信浓”,“奥”即幽深之意。当时奥信浓豪族林立,其中势力最强的乃是葛尾城的村上氏和中野小馆的高梨氏。 村上、高梨两家争斗多年,各有靠山,村上氏的靠山是信浓守护小笠原家,而高梨氏的靠山就是越后守护代长尾家了。先代高梨摄津守政盛将女儿嫁给了越后守护代长尾能景,生下一子,就是景虎和晴景的父亲长尾为景,政盛传位于其子澄赖,澄赖传其子政赖,和长尾为景算是表兄弟。不仅如此,为景还把自己的妹妹嫁给政赖,于是两家的羁绊更深,高梨政赖也是景虎和晴景的姑夫。 这位高梨政赖继承了其祖父的官位,也称为摄津守,他的女儿嫁给中条越前守藤资为继室,因此藤资在新年贺拜过后就南下奥信浓去见政赖。此时政赖正在与村上家恶战当中,听闻藤资来到,立刻出帐迎接——于是黑须黑发的岳父和白须白发的女婿就又坐到了一起。 中条藤资将来意一说,高梨政赖不住地点头。他正在苦恼,自从长尾晴景入主春日山城以后,自己这个靠山是越来越弱,而相对的,村上家倒实力极大扩充,俨然已成奥信浓之主,甚至声威更凌驾于守护小笠原家之上。这数年间的战事,自己是败多胜少,多次向越后请援,晴景却只派出数百人过来,敷衍了事。长此以往,别说争雄奥信浓了,恐怕连世代相传的土地都要保不住。 高梨政赖正在活动心眼,自己是不是应该换一个靠山呢?南方甲斐国的武田氏近来兵马日益强盛,矛头直指信浓,已经吞并了诹访、高远、平贺、海野等南信浓豪族,恐怕不日就会杀到奥信浓来的,听闻其当主武田大膳大夫晴信虽然年轻,却是用兵如神,自己是不是应该向甲斐派去使者,请求武田氏的增援呢? 中条藤资向高梨政赖分说越后国内的形势,并且极言年轻的长尾景虎如何骁勇善战,颇有乃父之风,又为人宽厚大度:“五十岚川一战,他本可以趁胜追击,深入扬北,但他不仅没有这样做,反而孤身来到鸟坂见我,请我压制扬北群豪,归服于春日山城下。这般胸襟度量,就算先代为景公也是没有的。” 高梨政赖将信将疑,问中条藤资:“平三景虎年纪还轻,真能如你所说,稳定越后局势吗?”藤资凑近一些,低声回答:“连柿崎和泉、宇佐美骏河等人都已降服在其军前,越后一国,还有谁能与他抗衡?” 听了这话,高梨政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若真如此,我必须得尽快前往春日山,去恳求晴景公退位让贤了。”于是他主动后撤,匆匆与村上家缔结了休兵协议,然后快马加鞭就到春日山去觐见长尾晴景。 长尾晴景本以为高梨政赖又是来请救兵的,正颇感不耐烦,谁想政赖却要他退位隐居。晴景勃然大怒,但以他多病的身体和软弱的性格,即便怒火中烧,也是不敢对姑父恶语相向的,他只是直截了当地回答说:“我没有儿子,如果真病到爬不起来,这家督和守护代之位,迟早会让给平三。但我现在仍能理事,有什么必要退位呢?您说平三能力超群,好呀,我这就把他调回春日山来辅佐我。” 为了堵上高梨政赖的嘴,晴景还赌咒发誓,说村上家若再敢对高梨的领土动兵,他将亲自披挂上阵,率领五千大军前去增援。政赖听了只有苦笑,心说:“你是否有力气上阵暂且不论,去掉扬北众、柿崎、宇佐美,越后一国你所能调动的,哪有五千大军!” 正如宇佐美定满所料,此事立刻就传扬开来,别说长尾晴景从此对栃尾城生了警惕之心,越后各地的豪族也莫不人心惶惶。曾经在新年贺拜时秘密开会要拥戴景虎之人,比如直江实纲、斋藤定信、大熊朝秀等人,都担心守护代将要起兵讨伐自己,而不曾参与此事者,却又担心暴雨顷刻而至,栃尾城的景虎将会向自己挥舞长刀。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越后国内的局势自此更为混乱,并且晦暗不明。
听到消息的柿崎景家再度来到琵琶岛城,和他多年的老搭档宇佐美定满商议。定满用折扇在席上划来划去:“战争恐怕无可避免。嗯,景虎殿下一方有栃尾、栖吉、与坂和赤田……大熊备前是个胆怯的家伙,定会观望成败,未必敢于出兵,中条越前压制扬北,扬北众即便有亲春日山之人,恐怕也过不了五十岚川……春日山方面有山本寺和上田长尾,勉强算是五五开吧……” 柿崎景家撇了撇嘴:“什么五五开?若你我加入景虎殿下的阵营,那就是一边倒的胜局呀。” 宇佐美定满微微一笑:“我倒希望和你一起加入春日山呢。” “什么?!” “晴景公是个怯懦之人,他即便心中痛恨景虎殿下,也是不敢贸然下令讨伐的,而以景虎殿下的性格,也不会主动向其兄树起反旗。如此拖延下去,局面将会越发混乱,最终不可收拾。而倘若你我二人对春日山宣誓效忠,或许晴景公就有胆量起兵了……” “你是说,咱们在阵前倒戈,转投景虎殿下的阵营吗?” 宇佐美定满把折扇在手心里敲了两下:“那也很难说……说不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终统治越后的将是你我二人。” 柿崎景家“呸”了一声:“那一定是你,你在夺取大权之前,肯定会想办法把我干掉的!” “我有这份野心,也未必有这种信心,”宇佐美定满轻轻摇头,“其实越后一国,我最不想与之为敌的,就是你呀。” 话正说到这里,突然侍从前来禀报:“黑泷城再度掀起反旗了!” “什么?”柿崎景家跳了起来,“长门守那老家伙疯了么?!” 宇佐美定满毫无吃惊之色,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长门守未必疯了,他儿子就很难说――没有几个年轻人可以承受得了那般羞辱的。” “我哪里是在羞辱他?我是在教导他,该低头的时候一定要学会低头,”柿崎景家说着话就朝门外走,“告辞了,我要回去点集兵马,讨伐黑泷。” “何必如此心急,”宇佐美定满想要拦住他,“你是想去增援景虎殿下吧。但消息传到春日山,守护代发下讨伐的令旨,总也需要三五天时间……” 柿崎景家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得意地摇摇头:“你不了解景虎殿下,那小家伙速度很快,我若去晚一步,肯定就赶不上了!”
柿崎景家的猜测并没有错,一听闻黑田氏再度造反作乱,景虎立刻点集栃尾城的兵马,并且前去栖吉借兵,做好了战斗的一切准备。等到春日山不但送来了长尾晴景要他出兵的命令,还送来了守护上杉定实的讨伐敕旨,景虎立刻冲出栃尾城,疾风一般杀向黑泷。 而等柿崎景家率领着麾下八十骑、三百多足轻赶到黑泷城下的时候,就见城门洞开,连二之丸都已经插上了长尾家的九曜巴旗帜。景虎所部已经攻破数道城防,把黑田家的残兵牢牢围困在本丸之中,只待歇息一晚,就要发起最后的攻击。 “好险,好险,错过了白饭,差一点连酱汤都喝不上。”柿崎景家打听到景虎已将本阵移至黑泷城二之丸中,于是一边嘟哝着,一边快马前来参阵。 快到二之丸的时候,突然头顶响起一声暴喝:“你又来抢功吗?!”柿崎景家抬头望去,只见斋藤朝信叉开双腿,站在一间长屋的屋顶,手横长枪,正恶狠狠地瞪着他呢。 景家“哈哈”大笑:“既然景虎殿下叫你‘钟馗’,你就该进城去捉鬼呀,为何如同报晓的公鸡一般要站在高处呢?” “我专等你这只老鬼过来!” “那我就一口气杀进本丸去,你且在后面慢慢跟着吧,哈哈哈哈。” 柿崎景家一路笑着来到景虎的本阵。景虎正在独自饮酒,见他进来,就把酒盏递了过去。景家紧走两步,双手接过。景虎端起壶来为他斟酒,嘴里说:“和泉,你来得很快。” 柿崎景家一口将酒喝干,然后恭恭敬敬地递还给景虎:“还是比不上殿下的速度呀。” 景虎指了指正在烤在火盆上的几串小鱼,景家取过一串来吃了,然后请求说:“打算明日发起总攻吗?请一定要让在下做先锋。” “你说你并不喜欢打仗,”景虎冷冷地盯着柿崎景家的脸,“那又为何想抢夺头功呢?” “在下是不喜欢打仗,却很喜欢与人厮杀,”景家笑着回答说,“这般为先阵攻城之事,最合在下的胃口,不用思考,不必照顾兵卒,只要奋力冲杀进去便是。” “和泉。” “在。” “高梨大人前往春日山城请求兄长退位之事,想必你已经听说了,”景虎的小脸上突然泛起一丝红晕,他语气有些生硬地询问柿崎景家,“你认为我真有统治一国的器量吗?” 景家又取过一串烤鱼,一边吃着,一边含混地回答说:“啊,这个……殿下若没有足够的器量,在下又怎会愿意效忠于殿下您呢?” “那是因为我打败了你。” “在下从来没有打过败仗,”柿崎景家抹一抹嘴,“即便面对先代为景公也是如此。殿下能够击败在下,就能击败越后国内的一切敌人,若非如此,又怎能在乱世中保障一国的安康呢?” “我一直以为,”景虎转过头去,自己斟了一盏酒,慢慢地啜饮着,“父亲去世以后,一国中最有器量的,只有宇佐美了……” “在下听闻,您曾经把宇佐美和在下都称为毒药?” “不错,我痛恨曾与父亲为敌的宇佐美,我不愿意看到他在越后掀起什么风浪,但我并不会否定他的能力,也从没有否定过你的能力。” “连毒药都敢于运用,”柿崎景家回答说,“便是殿下您的器量了。”
第二天一早发起总攻,柿崎景家挥舞着泽泻枪抢先杀入黑泷城本丸,随即就见到居馆内燃起火光,冲近了一看,原来黑田长门守、万太郎父子及其一门全都切腹自尽了,女眷也大多刺喉而死。 柿崎景家指挥兵卒扑灭了大火,然后拖出一众尸体来,割下首级,献到景虎的面前。虽说自从入驻栃尾城以后,就跟随本庄实纲多次出阵,也曾在战阵上砍取过敌人的首级,但景虎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凄惨景象,望着那些披头散发、五官扭曲的面孔,尤其是女性的面孔,景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长叹一声,闭上眼睛:“用石灰涂好了,装上匣,送去春日山向兄长报捷吧。新兵卫。” 近侍金津新兵卫赶紧迈上一步:“在。” “你先镇守黑泷城,安抚百姓,处理后事,等兄长派遣新的城主过来。” “在下遵命。” “美作,”景虎又招呼本庄实乃,“你率兵回栃尾去,我要随和泉守去米山一带看看。” “殿下,”柿崎景家吃了一惊,“是要去查看战场的地形吗?” “殿下,”斋藤朝信也喊,“请让我随同保护殿下的安危!” 景虎瞥了他一眼:“钟馗,你仍然害怕和泉会杀死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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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誓说出真相,除真相外别无其它,以上帝、女神、佛祖、安拉、大神、神力、盖娅,以及支撑宇宙的巨龟之名…… | |
2008-7-25 9:18:09 |
山名宗渡 头衔:山名家督从五位上右卫门佐因幡守 身份:城主 言论:1091 入籍:2004年8月22日 | 车悬和马上饮酒似乎出来得太早了——景虎少侠一出江湖就练成神功,少了成长的乐趣呀 |
伏愿龙天八部,长为护助,城隍安泰,百姓康宁;次愿甘州小娘子,承此善因,不溺幽冥。 -------------------------------------------------------------- 假于天,择于地,运于人, 取于时,乘于势,坚于阵, 守于心,布于气,通于神。 | |
2008-7-25 11:32:50 |
花房新太郎 头衔:今出川家臣 身份:领民 言论:819 入籍:2006年1月12日 | 马上饮应该算是一种生活习惯,习惯的话,自小养成倒也没什么不对。 |
糟糕的部屋? http://st0114.spaces.live.com/ | |
2008-7-25 18:51: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