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 身份:领民 言论:255 入籍:2006年6月15日 | ![]() 京都大学文学部朝尾直弘撰写,Bernard Susser英译 政治上的统一 · 织田信长的勃兴 织田信长势力崛起的详细经过已经被史家研究得很多了(注1)。我们知道,他是一个尾张国的武将之子,怀着勃勃野心消灭一支支同族从而控制了整个织田氏。他不仅性格严苛,还具有军事谋略。1560年他以寡击众打退了企图穿过他的领地前往京都控制朝政的骏河大名今川义元的大军。 1560年在桶狭间赢得的这次胜利奠定了信长尾张国最强大名的地位,很快他就扩展出这个狭小的地方。他首先与三河国的松平元康(就是后来的德川家康)结盟,后者在信长击败今川氏后摆脱了今川氏的控制。然后信长攻击了美浓国的斋藤氏。1567年将之彻底打垮后,他如同在尾张一样牢固地统治了美浓,并将大本营移至该地的岐阜城堡。从这时开始他使用刻有“天下布武”这句口号的印章,展示了他以武力统一全日本的志向。 信长有幸生在了尾张。在他获得当地治权的同时,也给他谋求“全国制霸”提供了一些优越条件。其一,尾张靠近畿内地区——当时后者不仅是日本的政治中心,还是个农业生产高度发达的地方;而且由于快速成长的商业和手工业,尾张与畿内有着紧密的经济联系。其次,虽然室町幕府、朝廷和大寺社这些传统势力在畿内根深蒂固,但在尾张则影响力较弱。于是环境对于新兴大名、商人和其他新势力的成长有利。再有,尾张拥有大河床上的肥沃土地,如木曾川三角洲。独特历史造就的当地特点,包括较先进的防洪技术,以及修筑水利工事的集体组织普遍存在。同时期在近江国形成了众多自治农村,当地还是技术高超的工艺人之乡,而且还云集着运输业人士和商人,他们支配着三条主要道路的运输(东海道、东山道、北陆道),而这几条道路又都同为陆海贸易的命脉。在这种条件下,京都情势能很快传到浓尾地区。 · 室町幕府的终结 1568年阴历九月,信长率领来自美浓、尾张和邻近其他州的5万大军进入京都,由此拉开了日本历史的新一幕。信长入洛的大义名分有两条,虽说他只是诸多可以借用相同理由的大名当中的一个。第一个理由来自足利义昭,此人声称自己才是为傀儡义荣所占据的将军位的合法拥有者。第二个是正亲町天皇的三条请求,其中一条是要信长维修皇宫。 1567年织田家将大本营从尾张迁至岐阜时,义昭就多次向信长求助,其中包括捐助皇太子诚仁的成人礼,归还浓尾二州的御料地,还有修复皇宫。这三条只有信长进京才能实现,于是信长和义昭,朝着共同的目的地京都携起了手。义昭被邀至岐阜,由此得到了武力支持。另一方面,信长扶义昭任将军,便披上了一层“讨伐朝敌”的外衣,以“勤王”为辞上洛。 一进入京都,信长立刻要控制畿内的兵马大权,并向邻近的丹波国、但马国、伊势国进军。傀儡将军义荣出逃,信长遂将义昭扶上第十五代足利将军的座位,并在京中为其建造了居城。信长随后掌握了京都的民政,并在堺、大津、草津等城市任命代官(行政官),将这些地方纳入自己的直接控制。至于朝廷,信长满足了天皇的三个请求,包括修复内记所、紫宸殿、清凉殿等古代权力部门的建筑物。对京都居民他发放公债,并将所得利益献给皇室。他还安堵公家、寺庙、神社的现有领地“当知行”。就这样,信长的军队受到了来自饱受长期争战和社会秩序混乱之苦的上下各界的欢迎。 那么信长是中世秩序的重建者吗?他给时人的印象是一个室町体制的救星吗?完全不是。义昭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当他就任将军时,曾提议信长出任将军的副手“管领”,但信长拒绝了。他不愿作义昭的臣下。1569年,他甚至对将军的仆人,以及义昭的权限,作了条条规定。这是头一次区区一个武士发布命令来限制堂堂将军家的行动,还强迫将军服从。至年底,信长和义昭的矛盾公开化。朝廷对此事态的发展非常关注,曾尝试运用相关职能促使他们和解。然而当时的一份备忘录却显示,信长已经掌握了天下军政大权,且试图把将军权力限制在仅仅作为一个仪式上的朝廷臣子而已(注2)。 义昭不能接受这样的待遇,他以将军的名义,号召全国大名组成反信长联盟。甲斐国的武田信玄,越前国的朝仓义景,近江国的浅井长政,还有总本山位于石山(大阪)的一向宗领袖本愿寺响应了他的召唤。1570至1573年间信长不断地与这些敌人战斗,同时还要应对畿内一向宗信徒武装的纠缠。靠他杰出的军事才能和好运气,他打败了一个又一个敌人。朝仓和浅井被武力消灭,武田信玄因自然缘故死于阵中。 立义昭于京都后,虽然自有打算,但信长表面上对他还是尊敬的。义昭没有自己的武装,也就构不成直接的军事威胁。但将军还是能煽动、组织其他人反乱。所以在1573年,信长终于把义昭赶出了京都。现在他请求朝廷改元“天正”,一个“清静为天下正”的新时代。由足利尊氏建立,延续了230年的室町幕府就此完结,也意味着以幕府为核心建立的室町时代政治制度的覆灭。 · 对宗教势力的支配 信长想建立一个什么样的政治架构来取代旧的室町幕府,史家对此并不十分清楚,因为信长还没能实现全国范围的武力支配——这是更彻底、更稳固的制度变革的前提,就被杀害了。可以肯定的是信长企图建立一个霸权,为此他倾力攻打延历寺的僧军,随后对越前和石山本愿寺的一向宗信徒动兵。他意志无忌,手段无情:“府中满尸首,已无空地留。”在挥师3万攻入越前国后,他如是说(注3)。 不过在旧事物被摧毁后,还是可以瞥见一丝信长所希望建立的未来。例如他的新城堡安土,是他统一天下志向的标志。这里成为他的行政中心。在该地,信长下令山城国与和泉国用上交土地资料(指し出し)的方式进行耕地调查。也是在此处他对净土、日莲两宗僧侣间那场著名的宗论作出了裁决。他以一个世俗领导者的身份,宽容地允许宗派共存,以此结束纷争。信长还用另一种方式公开描绘了一幅他的权力凌驾于所有宗教之上的图景:他要求各宗派把寺院迁到安土城下。此情此景犹如装点他那座七层天守阁的绘图:唐土名臣、仙人、智者、佛祖十徒、龙、凤、鬼,还有闻名东亚的帝王圣贤如三皇五帝、孔门十徒,而这个天守的主人信长,仿佛站在所有凡仙两界的领袖之上,至伟至大(注4)。 信长向人民宣告他才是日本最强的人,会保证人民生活安宁。他试图将百姓从贫穷、无安全感、期盼拯救的中世生活中拉出,带进一个生活更稳定、更有前途的新社会。为此他颁布政策解除了种种如枷锁般套在中世民众生活中的限制。这些政策包括引进西医,以新理念建造的城下町,建立自由市场(乐市、乐座),拆除关所。 但这种急进的改变在他的阵营内部产生了不协和,并演变成他的失败。与一向宗的对抗令他明白,除非把自治武士集团与他们的私有领地分离,编入随时听候自己调遣的直属军团,否则武士阶层是个危险。信长着手将领地持有者转变为俸禄领取者,但他的行动显得他只不过一个残酷无情的暴君。 在压制了畿内的寺社和与之联合的一揆(农民集团)之后,信长首先平定东国,1581年他攻入信浓国以及甲斐国(事实上翌年信长才消灭武田氏)。消灭武田氏后,他挺进关东地方的一部。1582年他调头西进,准备与据有本州西端的毛利氏决战。在参加进攻毛利家的途中,他留宿京都本能寺。在那里他被臣下明智光秀谋害,时年仅49岁,而统一日本的事业只完成了一半。 · 丰臣秀吉统一日本 信长死的时候,秀吉,这位后来继承信长的武将,正在备中国的前线上。秀吉出生在尾张国爱知郡的一个农民家庭(注5)。他的父亲曾作为一名足轻(步卒)效命于织田信秀,但在一次战斗中受伤后解甲归田。秀吉16岁时离家,走遍尾张、三河、远江各州寻求主人效力。其间有若干插曲流传下来,说的是秀吉如何以继父给的一吊钱为本,靠贩卖缝棉织物用的针换取吃穿;有的则说他一度加入野武士团伙(土豪武装)。这些插曲说明秀吉出身于“奴婢”这一社会底层,而他对新兴的商业和手工业持开放的态度。 无论他的根本究竟如何,为信长建功前,秀吉确实曾服侍一位远江国的乡侍。而他怎样从一个给信长提鞋的仆人干起,依自己的智慧和能力逐步提升地位,终于成为信长身边最有影响力的将领之一的事迹,作为一个成名故事在日本几乎家喻户晓。当信长建岐阜城时,秀吉以“木下藤吉郎”的名字,担任一个规模虽小但战略意义重大的堡垒的城代。 战场上的才能让秀吉进一步高升。至1580年代,他已经是信长旗下一员首席大将。因此,当信长的死讯传到他那里时,他立刻采取行动抓握信长留下的遗产。他迅速返回畿内,趁明智光秀还没做好充分防御将之消灭,为信长报了仇。这场决定性的战役发生在摄津国的山崎。翌年(1583),秀吉击败信长的老将柴田胜家于近江国的贱岳。由此确立了信长后继者这一地位之后,他便在大坂建造起一座城堡作为总部。但在其他地方,仍有与其争霸的大名。 信长的盟友德川家康与信长次子信雄一道,于尾张发生的“小牧·长久手之役”中阻止了秀吉东进,但从军事而言两者难分胜负。于是秀吉寻求从政治上支配家康。他继续信长未竟的工作,在畿辅抹平一揆。他还允许遭信长摧毁的延历寺和本愿寺作为已同政治分离的宗教寺院重新修建。 为了取得权威,秀吉主动接近朝廷并获得提升官位。1585年他被近卫前久收为义子,后者以出自藤原家族中最高贵的一支为傲,而藤原氏独占着执政官“关白”这一以天皇为中心的朝廷里的最高官职。此前还没有非藤原氏中人受封该职。而今秀吉依靠获赐藤原姓受封这一职位。之后的1586年,他嫁妹于德川家康,并以母入质,促使家康到大坂向其称臣。此时正亲町天皇退位,秀吉遂扶植16岁的后阳成天皇践祚。因此后阳成帝被目为“秀吉的天皇”。如今秀吉已经以“从一位太政大臣”的身份掌控了朝政,显然从朝廷体制而言已经凌驾于官位只到从三位的家康之上。 秀吉趁机又改了一次名字:请求朝廷赐姓“丰臣”。他的理由仅仅是每一个姓名都应有与之相配的人,而他自下层爬到高位,应该被许可拥有一个新姓氏。最终秀吉在京都建聚乐第为本镇。1588年在此地,他邀请后阳成天皇参加一个盛大的游园会。他以这个行动显示了自己的地位,有如先前的足利义满和足利义政。但秀吉在当中还加入了这一个新元素:武家和公家之间的互动。借此机会,29位大名,包括家康在内,感谢秀吉让他们能以朝廷官员(公卿)的身份参加此次盛会。他们还宣誓保护皇家和公家的领地,并绝对效忠于关白——秀吉。 甚至连足利义昭,这位被信长驱逐后流亡至备后国,只剩个名义的将军,此时也被赦免。他回归京都,取法号“昌山”,得到了1万石封地。由于不再有将军,秀吉从名义到实际都是武家领袖了。丰臣政权以天皇行幸聚乐第为契机最终成形。而秀吉这个前农民,也从此开辟了日本历史的新纪元。 “平和”是秀吉统一国家的口号。他步信长之后尘拆除被征服地区上的城寨,但他解释此举是为了“带给诸国50年和平”(注7)。当这句口号传达秀吉未支配地区的大名之处时,为的是防止他们死硬抵抗。换而言之,对可能割据反抗的大名们发布国家的指令,将会弱化他们抵抗的决心。早先时候秀吉就声明他在政治上首先关注于重新分配领地,即“国替”、“知行替”。此举旨在制止全国大名与武士间的争斗,在秀吉的控制下“平和地”取缔倚仗武力防守、攻取领土的行为。现在,关白太政大臣秀吉以武家领袖的身份,将这一政策扩大到全日本的大名。 在秀吉刚刚接手信长未完成的霸业时,日本各地大大小小武士集团割据混战,但各地方都逐渐出现了某一家强势大名依其自己的力量统一地区的趋势。其中最大者,有陆奥的伊达政宗,关东的北条氏政,北陆的上杉景胜,东海的德川家康,中国的毛利辉元,四国的长宗我部元亲,九州的岛津义久。他们当中,德川家和上杉家已经首先纳入信长和秀吉的控制与中央集权体制之下。毛利家和长宗我部家曾与秀吉的军队交战,却终于屈服;他们在早期便向秀吉称臣。然而,那些远在秀吉活动范围之外,欲以一己实力统一地方的大名们,还没有落入秀吉权力的完全掌控。他们拒绝俯首听命于一个虽然顶着关白头衔,实际上却出身低贱,还因此有许多不利流言缠身的人。 首当其冲者是岛津氏,一个可以追溯到镰仓时代,有着光荣家世的武家名门,他们企图统一九州。当1587年岛津家无视秀吉命其无条件臣服的指令时,秀吉搬出了“维护太平”的朝廷旨意,宣布岛津家为恶逆。随后他下令三十二个州各自组织军队。他亲征九州,以战斗击败了岛津家,使之投降。但岛津家并没有遭到灭族,相反他们虽然被削封却依然是萨摩、大隅两州大名。 关东的北条氏是另一个拒不服从秀吉统治的大势力。原本他们可以通过德川家康臣从于秀吉,但他们拒绝丰臣政权的领地分配方案,还侵入他人领地。于是秀吉将他们的违法行为通告全国,并集合一支15万人的大军挥师关东,包围了北条家的主城——相模国的小田原城,最终将之攻落。在此期间伊达政宗加入秀吉的阵营,向其称臣。然后秀吉带兵进入陆奥国的会津,在这里他重新分封大名——不仅是关东的,还有东北地方的陆奥和出羽两国,那是日本最后一块被征服的土地。至此,全国平定。 秀吉命令臣从的大名们将妻、子送往京都作人质,大名本人也得率领一定数量的部队在京都侍奉他。这种保障仆人对主人忠诚的方法在大名封地内同样采用。也就是说,大名常常要家臣的妻、子入质主城,家臣们也要轮流在那里当值。入质和参勤制在现已统一的国家变得普及。这种“参勤军役”需要大名来担负,而大大名如德川和岛津在京畿还被赐予用以补贴驻京开销的“在京间内领(ざいきょうまかないりょう)”。 秀吉的“平和”不止涉及大名,还深入每一个社会阶级,包括农民和渔民。这一点靠的是刀狩令和海贼取缔令,皆颁布于1588年(注8)。“刀狩”旨在收缴一切农民所持有的武器,包括太刀、胁差、弓箭、枪和铁炮。法令称被没收的武器都将被用来制作钉子和钳夹,为的是秀吉在京都建造方广寺大佛殿。对此意图的解释是,不仅农民自身,其后代都能保住生命——农民们只有拾起农具,专心种地,才能保证子孙代代繁荣。第二项法令严禁海盗行为,并要领主们调查每个州的船主、渔民和其他靠海为生的人,将他们放置于统治下。 这两项法令终结了农村、渔民共同体对抗领主的行为。当时这些举措的重要性已经深入人心。这是信长镇压一揆后的又一个步骤,为的是将镇压的结果制度化,形成一种社会体制。后来的历史显示,他们为17、18世纪社会群体间不依武力解决矛盾这种趋势的形成做出了贡献。 · “兵农分离”的社会体制 秀吉的检地紧随着他的征服。那些调查比起史上任何大名和信长所做的都更加彻底,今天我们称之为“太阁检地”,得名于秀吉辞去关白职后的称号“太阁”。直到秀吉的1584年检地以前,土地丈量所使用的是中世的标准,即1反(たん,或作“段”)=360步(ぶ);而土地面积分为“大(240步)”、“中(180步)”和“小(120步)”。后来,秀吉引入了“反(たん)—畝(せ)—步(ぶ)”制,即1反=300步,1畝=30步,1步=1间(けん)的平方。这个长度单位体系沿用至现代,虽然在江户时代1间的长度稍稍缩短。太阁检地不仅是更有效的丈量土地的方法,还是日本史上一次重大的土地制度转型之基础,在本册后续章节还会有详述。 秀吉还在他的领地上推行“石高制”,一种以每块地的稻米产量(用“石”作单位)来统计的办法。丈量的土地不仅有水田和旱田,住宅用地,有时乃至未开发地,山地,林地和湿地也被包括其中。在操作中,此前还因地域、因领主、因目的(为征收赋税)而异的各个容积单位也被统一;“京升”被定为全国标准单位。 当然,在检地过程中与结果里,地域差异是显而易见的。在畿内和近国,那里很早就为秀吉统治,检地被多次进行。相比之下,在生产力低的远国如九州或东北地方,是不可能按规定度量的。在那种情况下,旧的记录仅仅被重新计算,换入新的登记帐中。然而,尽管存在差异,检地仍然能够使得全国的“领地高”明了。其实,全国统一检地始于1591年,就是统一后第一年,而且有证据说明在1593至94年间检地规则有所修正。这些测量显示全国总石高大致为1800万石。 检地帐记录了每块耕地的各种信息:耕种者的名字,面积,生产能力(石高),还有质量——田畑分为上等、中等、下等。这些信息记载在各个村的检地帐上。在中世,几家人同时拥有一块地的权利是常事,但秀吉的检地确立了“一地一作人”原则。丰臣政权不承认已经存在于农民阶级当中的主佃关系,也不认可大名和土地的实际耕作者之间还有任何中间剥削阶层。 于是乎,被载入检地帐的农户作为“作人”,理论上应该是负责纳税者,然而实际上制度是以村为收税的基本单位和纳税代理者。每年的农业税“年贡”按所知产量的某个比例计。丰臣政权定下的标准税率为“二公一民(二份归公,一份归民)”,而实际资料显示现实中收上来的税只是大约是这个比例。每个村子应缴的税额是按每户所拥有的石高在村中总高里所占的份额来定的。若有一户人家不能全额交纳他那一份,则按税收规定,村里要帮补完。 在地租之外,农民还要服役。“役”的本意是使用某个人的劳力,这有多种形式,可以上溯到古代。至16世纪,这个词不仅意味着军役,还常常存在其它同样服务于大名,作为权利交换的徭役。征徭役者或为朝廷,或为幕府,或为大名,或为个别小知行主。体力徭役往往也能以支付金钱或别的物品取代,比如米或其它产品。 一般认为,大战国大名以“国”为治政的单位,并有权在战时征调领内农民服从军役。但大名的权威伸不进臣属们的知行地上居住的民众当中。结果大名和臣下间经常发生利益冲突。丰臣政权的政策则是剥夺臣属们征徭役的权力,将这个权力交于国家最高武家统治者和大名们。 秀吉的检地还给赐予家臣封地的方式带来了重大改变。检地规定每块土地上只准有一个所有者来征税。可该所有者不能自行制定法度。作为大名家臣团中的一员,他被赐予封地。但他的权威是以他主子的法度为基础。换句话说,整个武士阶级如今以各家大名为单位编成,虽然领地持有者可以收税,因为他们属于武士阶级,但这个身份现在只能因顺从大名的权威而获得。例如,在岛津家领内检地时,秀吉下令土著武装地主必须与其土地分离,移居别处。这种在大名领内转封家臣的做法美其名曰“公平地”分配土地;某些大名甚至用抽签的办法来分配知行。 此外,统一全国的同时,秀吉还转封大名,连带他们的家臣,到新的领地,在此过程中臣子们往往丧失了原有的土地权利。这种例子最多的是出自美浓国、尾张国和近江国的大名,他们被转封到北国,关东,或九州。剥夺大名以下级武士的土地所有权,这个明显的意图也是检地的主要目的之一。此前侍们是私有领地的所有者。但是检地后,农民成为土地的保有者,如此武士阶级的成员不得再拥有私人土地。即使现实中家臣们被分封在地界内包含有按类规划的农村的地区,他们也不得亲自参与耕作,或者将土地转做他用,哪怕是土地因为某种原因没有经过检地,或者无人居住,或者没被开垦过。他们的土地所有权于是就被削弱到仅仅有权力按某个比例收取土地所产作为年贡而已。 总而言之,秀吉的检地对日本社会有着深远的影响。武士们被剥夺了领地,但得到了收取年贡的权力。与此同时,农民被束缚在土地上,负责缴纳地租,以此作为对统治者保证他们土地权利的回报。另一方面,武士们佩戴兵器,成为大名常备军中的成员,并住在城下町,变成官僚化的武人和一个主要的消费阶级。而同时农民们住在村中,在那里他们只能致力于农事。作为被统治者,农民们被剥夺武装,变成给侍生产食物和其他消费品的人。由于这种构思成为社会制度,“下克上”这种代表先前时代的行为,被有系统地制止了;而新社会成形,其标志正是士农两阶级间严格的区别与隔离。 注1有几部日文著作讨论了近世政治史。朝尾直弘,《将軍権力の創出》,pts. 1-3,《历史评论》第241期(1970年8月号):70-8;第266期(1972年8月号):46-59;第293期(1974年9月号):20-36;胁田修,《织田政权的基础构造》(东京:东京大学出版会,1975);奥野高广,《织田政权的基本路线》,于《国史学》第100期(1976年11月号)29-48;胜俣镇夫,《乐市场与乐市令》,于“中世之窗”同人主编,《论集中世之窗》(东京:吉川弘文馆,1977),pp. 87-110,再印收于胜俣镇夫《战国法成立史论》,pp. 61-85。自1960年代起一批优秀的英文著作问世。容易找到的有Bardwell L. Smith《Japanese Society and Culture in the Muromachi Era: A Bibliographic Essay(日本室町时代的社会和文化)》,收于George Elison和Bardwell L. Smith主编《Warlords, Artists & Commoners: Japan in the Sixteenth Century (军阀,艺术家和平民:16世纪的日本)》(Honolulu 檀香山: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夏威夷大学出版社,1981)。 注2信长与义昭之间的斗争详见George Elison,《The Cross and the Sword:Patterns of Momoyama History(十字与刀:桃山历史风貌)》,收于Elison和Smith主编《Warlords, Artists & Commoners(军阀,艺术家和平民:16世纪的日本)》,pp. 245-79。 注3奥野高广主编《织田信长文书之研究》(东京:吉川弘文馆,1970),卷2第62页第533篇。 注4朝尾直弘,《将軍権力の創出》,pt. 2,以及辻善之助主编《日本佛教史》卷7(东京:岩波书店,1953,1970再版),pp. 47-9。研究安土城绘画之意义的英文著作见Carolyn Wheelwright,《A Visualization of Eitoku’s Lost Paintings at Azuchi Castle(安土城中失落的永德作品之想象)》,收于Elison和Smith主编《Warlords, Artists & Commoners(军阀,艺术家和平民:16世纪的日本)》,pp. 87-111。 注5第一部以英文作成的丰臣秀吉全传是Mary Elizabeth Berry的《Hideyoshi(秀吉)》(Cambridge,Mass. 麻萨诸塞州剑桥: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哈佛大学出版社,1982)。 注6朝尾直弘,《丰臣政权论》,见于《岩波讲座日本历史》,2nd(近世 I)(东京:岩波书店,1963),pp. 159-210;三鬼清一郎,《太阁检地与朝鲜出兵》,见于《岩波讲座日本历史》,3rd(近世 I)(东京:岩波书店,1975),pp. 81-116;以及藤木久志,《丰臣平和令与战国社会》(东京:东京大学出版会,1985)。论及此事的英文论著有George Elison,《Hideyoshi,the Bountiful Minister(秀吉:丰裕之臣)》,见于Elison和Smith主编《Warlords, Artists & Commoners(军阀,艺术家和平民:16世纪的日本)》,pp. 23*4。 注7东京大学史料编纂所主编《大日本史料》系列11卷4(东京,1902—),p. 817。 注8 Berry,《Hideyoshi(秀吉)》,p. 102-3,133-4。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3-2 15:13:38编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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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2-21 15:03:39 |
夏 ![]() 身份:领民 言论:255 入籍:2006年6月15日 | ![]() 朝尾直弘的《将軍権力の創出》我记得好像就是滨野由希兄翻译的《将军权力与信长》吧? |
![]() 2007-2-21 15:14:06 |
立花统英 ![]() ![]() 头衔:立花家督正五位下侍从 身份:城主 言论:3298 入籍:2003年7月6日 | ![]() 那东西只是朝尾大神撰写的《大系日本的历史8 天下一统》里头的一节而已。 |
![]() 貌似记忆里今昔物语有这样一句话:身处权门势家之侧,开心不能大声笑,悲伤不能尽情哭。想来斯言诚是。一鼙一笑二三语,竟为槐门枝叶者辈指为大不敬!今日之事,诚应此言。如此虽遗旧情,却觉徒留无益,只有噤声远离,从此不发一言,别无他策耳。 | |
![]() 2007-2-22 13:41:36 |
夏 ![]() 身份:领民 言论:255 入籍:2006年6月15日 | ![]() 统一的基础:军事与经济
____信长军队的战斗力往往归功于由足轻为主体组成的火枪军,即“铁炮队”。“足轻”一词的字面意思就是“以双脚行进者”。此风源于14世纪起战争中出现的一股逐渐以大量投入足轻来取代骑马武士对打的趋势。至16世纪,足轻们成为装备有枪、弓和铁炮,训练有素的步兵队伍。信长特别重视铁炮队,并能有效地运用他们。例如,1575年发生在三河国具有决定性的“长筱之役”中,信长的铁炮队分成三组轮流开火,击败——确切地说是屠戮了武田家的骑马武士。这场军中最低级阶层带给精英武士的失败发出了战术革命的信号。 ____信长军队的另一个显著特点是他们的机动能力。桶狭间会战中他证明自己能在必要的时间,必要的地点,以出乎对手意料之外的速度,组织起有效的武装力量。信长出众的军事能力不是事故和运气的结果,而是有谋划的。为了使大军能够顺利移动,他拓宽、修整战略要道,如岐阜至京都,京都与安土间的道路;在河上建造浮桥;制造百桨船以便在琵琶湖运输军队和军需。这使得建立一支足轻组和高阶骑马武士团协同的军队成为可能。而且信长往往亲自指挥作战,或决胜于前线,或在颓势中收拾残局。 ____信长的军事才华还表现在大胆地采用新策略。在包围大坂本愿寺期间,信长曾一度为支援本愿寺的毛利家水军所败。为扭转局面,信长令志摩国大名九鬼氏建造7艘铁甲船,这是日本首造装甲船。这些装备着铳炮的军舰果然消灭了以小型木制船组成的毛利水军。 ____大部队行动需要辅以各类补助单位,比如运输队和工程部队,协助战士作战。结果,战事对输送领内所有资源的要求日增。不似信长,秀吉并不总在第一线指挥战斗,但他继承了信长的战争思想并将之发扬。秀吉的战术特点在他为信长效命时,从1581年对毛利氏的因幡国鸟取城包围战和1582年的高松城之战就可以看出。在鸟取,他挖掘壕沟围住城堡,并以哨塔环绕,将守军逼近饿死的边缘。在高松,秀吉利用了雨季暴涨的河水。他建起7米高,下底20米,上底10米,总长3千米的堤坝,把洪水引向城堡。断绝了补给和支援的守军只得投降。秀吉命守将切腹,但释放了其部下。他还曾用矿工挖掘地道通向敌城下。在所有这些战例中,秀吉充分地运用了人力动员,并能依靠征召来的士卒和民夫的劳力,将自己的部将和从属大名分组分工协作。 ____秀吉在统一战争中处处采取这样的大作战。例如围攻北条家的小田原城时,他不仅建堡垒,还为艺者和商人建店铺,以供等待战斗的围城官兵打发时间。而为侵略朝鲜所作的准备则规模更惊人。秀吉建名护屋城为大本营,并且很快在这个由贫穷渔村变成的大城镇集结了一支200,000人的军队。所动员的劳力跟建造大坂城、聚乐第等大型土木工程时差不多。在统一完成之后,大名们为改善民生修建大坝和水利工事时也如此征用劳力。 ____对北条家的战役中,秀吉任命长束正家为兵粮奉行。在先前的战国时代,每个武士集团参战时得自己从私领上搬运物资。但长束征集了一支船队,用以运送200,000石米和供2万匹马用的饲料给整个入侵大军,而且他还花费1万两黄金购买补给品。因此秀吉使他的军队能够靠自己的官吏获得大部分食物和弹药的供应,并保证了他能将大军迅速地集结到一处。也正因为这样,丰臣政权对商家和船主的倚赖是空前的,他们才是具体执行这些任务的人。 ____信长时期的军队组织保留着战国时代的模样。军队的核心是直属家臣“马廻”。信长的军队同样由独立性强的将领指挥的小军团组成。到了秀吉的时候,大名对领土的支配已经扩展到以一州或一领为军役的基本单位。接着,由于秀吉的检地被更彻底的执行,军役遂趋于以封地的规模为基础,即“每百石若干人”地征发。 ____第一次基于石高制的全国性军役是1592年为入侵大陆所做的准备。那是有系统地按计划操作的:九州大名,每百石出5人;四国和中国大名,4人。畿内与东国的大名负担要轻些,一是因为他们的封地远离名护屋,二则两年前他们已经为对北条家的战役挑过重担。 ____丰臣政权将领地规模与军役结合的方针也仍然为几个内部问题所困。这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针对的是当前的紧急事件——统一战争和侵略大陆。因为前次的兵事中已经受人之助,而且现实中跟前线也存在距离,所以不能完全实现后来德川幕府所采用的军役制度,即准确地按领内石高负担军役。而且秀吉封赏给一些大名的领地中常常还含有不担负军役的封地,即“无役分”。例如1589年秀吉为准备对北条家开战而赐给宫部继润土地,5万石的领地内就有1万不征军役。宫部家估计应当是从剩下的4万石中出2千人。被免役的部分都是大名原先的领地“本领”,又称“安堵知行”,即确认过的领地。而担役的部分是上级封的恩赐领地,“给恩知行”(注9)。 ____丰臣政权所立的一些规矩触动了主臣关系的演进。比如统一完成后,秀吉也开始在先前免役的领地上推动参勤军役。几乎所有的大名领地都被秀吉这样包含在军役制度内,而且同样的公式也应用于势力强大的大名领地,如毛利家、岛津家、小早川家和德川家。当然,封地完全不含免役分还要等到德川政权建立。
____信长之废除关所和拓宽道路既有利于战事,也帮助了大城市中正在形成势力的商家。商人之受益,还因为最先纳入信长统治下的美浓国、伊势国和中央的近江国,这些地方构成的是一条命脉,是连结远国和畿内的输送网络。信长还废除了“市”(市场)和“座”(行会)的一部分特权,允许自由市场(乐市)和自由行会(乐座)。他保证商家旅行的自由以及无妨碍地做生意。当商家被纳入他的直接支配下时,信长免除了公家、寺院、神社和别家领主加在他们头上的赋税。这些赋税包括市场税,营业税,城市居住税,财产税,还有一堆以回报统治者保证其经营权为名目,作为“谢礼”征收的费用。 ____在信长寻求把商人们从这些巧取豪夺中解放出来时,他也在尝试着将商业活动集中到新建的城下町里。他的安土城下町政令反映了这些城市政策(注10)。对商户迁至安土城下的解释是信长准备调整主干道中山道,使之贯穿城市。同时他还规定商人路过安土必须留宿。管理刑罚和收债的新法令为商业成长提供了更好的环境。另一方面,信长保证并确认了传统的工商业中心——京都、堺及其它畿内城市里商座和匠人行会的特权。他的意图是利用这些行会控制商业和手工业,这些组织本就是这两个行业的支配者。 ____信长的座政策看似自相矛盾,既废除了一些人的权利又安堵了另一些人的。但这是有其用意的。他不是为了维持一个榨取个体商贩收点小钱的系统,也不仅仅是因为领土扩张要把城市纳入他的一整套税收机器当中,他谋求的是让城市变成一个为他的士卒提供军备、铁炮、弹药和日常消耗品的供应点。 ____相应的,市和座的特权如有妨碍到这些目的,就被废掉,同时,商座当中那些从经济发达地区进口货物和手工制品的,还有倒卖粮油的——那是关系到领内民生的产品,他们的权利就被认可。这种经济发展趋势必然引起城市和街镇的兴建与扩大。安土城下町的建设就是这么一个戏剧性的例子。在那里信长为他的家臣建立住屋,并要求他们住在城下。为达到这个目的,有一次他甚至很极端地把那些不愿迁去安土城的家臣的乡间宅第夷为平地。 ____信长利用商业和手工业界,以及兴建城市和街镇的政策在秀吉治下更是扩大范围了。众所周知,信长有赖今井宗久制造铁炮和弹药。在丰臣政权下,千利休,小西隆佐,神屋宗湛,岛井宗室和其他来自堺、博多等地的豪商领袖,都以不同的方式跟中央政权有联系。例如,千利休从早期就担当丰臣家的财务顾问,小西隆佐等人则是财政官员。商人们很活跃地参与到秀吉那遍布全国的富饶的藏入地的生产当中,或发展、管理矿业,或输送军队,或建城堡和城下町。京都与大坂间淀川上的船运,京都与大津之间的陆路货运及其往东的延伸部分——琵琶湖,形成供应丰臣政权的经济动脉。最终,丰臣政权将它们置于直接管理下,并征收运输税。 ____政策对座的影响在秀吉治下变得更明显。大致在1584年间,受公家、寺院、神社支持的座被废除了,不得再收取行会费。与寺社有关联的手工业行会,如木工、铁匠、制瓦,也接着被废。这个方针也在大名领内实施,但没有这么彻底地将座废除。相反,反行会的政策只是主要针对那些由中世利益阶层支配的组织。这一来便加强了大名对工商业的支配(当然,丰臣政权比他们做得更深入),促进了他们对领内经济的直接控制。 ____商业和手工业而今被集中在环境更开放的城下町中。在那里他们被调来兴修土木或为家臣团供应物品。丰臣政权本身亦不断地建城:大坂城与町,聚乐第与京都的重建,九州名护屋城与町,伏见城与町,都是著名的例子。所有这些均为认真计划的产物,有几个共同的特点。一个典型的城下町,包括一个被大名居所和家臣宅邸包围的总部,一片居民区,还时常有一个建着寺院和神社的地区,劳工和石头、木材之类的建材从日本各大名处征收,而商人负责出本钱。大名家臣团则在农民们一旁参与建造(注11)。 ____这样的建造不仅现于日本中部,在各州也一样:秀吉的异父弟秀长建郡山城;他的外甥秀次建近江八幡城;秀吉自己在征服九州后于筑前重建博多。大名也能达到同样傲人的成就——虽然例子很少——毛利家见证了广岛的建造和成长,而前田家在金泽,伊达家在仙台也相似。蒲生家每次转封都建一座城,在近江国是日野,在伊势国是松岛,在陆奥国是会津(若松)。日本列岛赶上了前所未有的城建繁荣,直至17世纪中期为止。在保持城市机能的演进时,大名居城的位置也有显著的变化。过去出于战略目的城堡建在山丘顶上,但现在它们建在交通要点的平原上或港口附近,主要的考虑是领内政治与经济的发展容量。于是,城堡与街市趋于在空间上融为一体(注12)。 ____当城市建立,大名和他的家臣们,还有商人和手工业者们,从领内各地的集镇、市场和农村集合到一起。商业和手工业从农村中分离,重置于新城市,在町人和农民间建立了身份隔离制。结合着武士和农民的隔离(“兵农分离”),这种城市的形成使得“士、农、工、商”身份等级制度成型,并贯穿于德川时代。
____在16世纪日本,金银生产(后者比例稍低于前者)的显著增长在世界经济史上都留下了印记。确实,16世纪末到17世纪初,日本共计占有全世界白银出口总量的1/3。生产的扩大始于1530年代,并对东亚贸易的内容与形式有着重大冲击。织田—丰臣政权对这个形势有着敏捷的反应。 ____1569年[阴历]三月,仅在入洛后一年,信长制定了金、银、铜钱的官方兑换率(10两金=15贯文铜钱,10两银=2贯文),并发布了使用金银进行交易的命令;比如生丝、药材、绸缎和茶器的购进必须以金银付款。官方兑换率的颁布完全是一项新政策;室町幕府从未做过相类的事情(注13)。这也是整个德川时代至1870年代期间所实行的三类货币制的前身。信长任命今井宗久负责开采但马国的生野银矿,后者为信长直辖,而且据记载他还曾命后藤德乘制造金币,虽说这些金币没有留存至今。 ____1588年,秀吉命后藤家铸造“大判”金币,接着还有“小判”和“一分判”。之后,他又派20名炼银师到堺人大黑(汤浅)常是手下制造银币。作为对授予特权的回馈,每年后藤金座向丰臣家交纳金1000枚,尝是座(或称银座)交纳银1万枚。全国所有的金银矿山,包括佐渡金矿和岩波银矿,皆为秀吉直辖。1598年他从中获得的资金超过3397枚金和79415枚银(注14)。 ____这次金银货币的铸造和发行在日本金融史上是一次划时代的事件。众所周知,日本古代天皇国家以中国特别是唐朝的制度为模范。在公元8世纪,日本曾铸造了12种铜币和1种银币。此后再无货币发行,而且在中世阶段,日本完全依靠外来的宋钱、元钱和明钱。之后随着中世晚期贸易的成长,私家伪劣国内外货币的制造与流通成了一个问题,对此幕府和大名们尝试解决之以时常发布的“选钱令”,即规定了流通种类与兑换率的法令。虽然这些法令不是很有效,却可认为加速了日本币制同中国经济圈分离。而这个过程在17世纪上半段德川幕府治下正式完成,那时不仅是各种金银币,大量的青黄铜币也制造发行了。 ____金银生产的快速增长将日本推入了世界商业当中,并改变了东亚的贸易格局。室町幕府是以向明朝皇帝纳贡的形式同中国贸易的。然此终于1540年代,明朝势衰且实施海禁,海盗贸易在东洋日盛。葡萄牙人,是首批出现于这片海域的欧洲人,在日本、中国和其他东洋国家的三角贸易中担当了中介。他们在澳门建立了据点——明割让那里给他们作为镇压海盗的报酬——并在日本和中国之间做转口贸易,以日本白银换中国生丝,后者在日本有很大的需求,用来纺织高级料子。 ____这种官方贸易是通过以葡萄牙王的名义行使军政经大权的葡萄牙舰队长指挥的“大船”来进行的。澳门——长崎航线从1570年代开始成为发自果阿的漫长海路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个贸易所获利益有一部分捐给耶稣会作传教经费。该贸易在日本的总部——长崎,连带邻近的茂木地区,在1580年被该地领主大村纯忠与其子喜前捐献给了耶稣会。耶稣会遂得到了那里所有跟土地、行政、司法事务相关的权力,并向葡萄牙船只收取停泊费。 ____当1587年秀吉来到九州时他发觉了这一点,马上宣布传教士放逐令。翌年他显露了独占全部贸易的企图,划长崎为直辖地,并任肥前国大名锅岛直茂为代官。为确立对该地贸易的控制,1588年秀吉还派小西隆佐携带大笔白银到长崎,受命买断葡萄牙船带来的全部生丝。次年他又遣堺代官石田三成买光一艘登陆岛津家领地的葡萄牙船运载的生丝。1594年丰臣秀次奉命用秀吉藏入地内的1万3千石米从岩波银矿换取白银,再送到长崎去购买一艘葡萄牙船运来的铅。而且很清楚地,秀吉还独占金、汞和运自马尼拉的吕宋器皿的采购。生丝和其它货物被转卖给国内商人,而丰臣家的金库里装着差价带来的利润。这笔交易的具体情况不是完全了解,但可以确定秀吉之妻北政所(宁宁)把持着向京都町民出售生丝的权力(注15)。 ____1588年秀吉颁布了海贼取缔令,试图束缚、支配日本的全体海员。同时,大名们,特别是那些九州的,被命令镇压海盗和海盗贸易,充当了丰臣家独占海外贸易政策的开端。结果,丰臣政权建立了一套国家中央垄断官方贸易的体制,同时独揽经济利益和军需物资,其中很大一部分(特别是铅和火药)当时是依靠进口的。
____维持丰臣政权之全国统治的经济实力来源于大片的直接管辖地区(称为“直辖地”,或“藏入地”,意即“粮仓地”)。织田信长的领土只限于畿内和近畿地方,而且他能直接支配的土地几乎全是过去室町幕府所管辖的。须记得他曾努力占有堺、京都和大津等城市,以及注重获得生野银矿等矿山。但是信长没能达成稳固的领地支配。反而丰臣政权在统一进程中通过没收和再分配知行,成功地扩大了直辖领。临近丰臣政权的末期(1598年),其藏入地达2,223,641石,占全国总高18,509,143石的12.3%(注16)。虽然这个数字比不上18世纪前半期德川幕府所领的最高值4,120,000石(占全国总高16.5%),却也显示出一片规模之大在此前的日本历史上所未有的、高度集中的土地。 ____秀吉直辖地的地理分布有两个中心,一为摄津、河内、河泉三州,这些地方占有直辖领总高的60%,此外五畿内的另外两州,山城与大和,以及近江、越前、丹波、但马和淡路五州,其中的直辖领的产出占总石直的20%到40%(注17)。从石高上看,超过一半的秀吉藏入地位于这些国。他的另一个藏入地核心在九州岛北部,以筑前国和丰后国为中心。其中筑前国55%的石高和丰后国的40%为他直辖。第一个中心,无需多言,是秀吉的居住地和根基;第二个的作用是侵略大陆军队的集合点和军需来源地。其余的直辖领主要在中部地方,有丰臣氏的老家尾张国,以及九州和大坂之间濑户内海沿岸的一些地区。再有,全日本的矿山和主要城市也是直辖的。 ____起初,将土地划为直辖领的主要目的是保证常备军能有足够的兵粮米,以维持已经跟领地分离的家臣团。通过迫使在乡侍放弃农村中的宅第,搬迁到主城,大名便将武士家臣们置于一个可以随时招唤从征的位置上。秀吉将战略意义重大的城堡授予自早年就侍奉他的将领们,随后马上在这些城堡周边划出他的藏入地。统一战争期间,城堡就常常作为兵粮仓。直辖领拱卫着城堡,城堡也守护着这些领地。 ____在已经被平定,且因国家统一即将实现而统治变得稳固的地区,佛教僧侣和商人等被任命为奉行,发挥他们的财务能力和地方影响力。一种让大名直接影响广阔领地而几乎不需武力的控制模式最终建立了。一份近江国殊妙寺保存的1591年奉行检地帐显示,寺院所在藏入地的年开支有9,860石。其中大部分被丰臣政权用来封赏或加增知行给大名、家臣、寺社和僧侣等等。就这样直辖地作为兵粮来源的功能变小,更多地是统一进程中作为重新配置封地的临时补偿性土地。然后,随着政权走向末期,另两种功能逐渐变得更重要。其一,直辖地成为无封地的低级家臣的俸禄米(“扶持米”)来源。其二,用来填补丰臣政权大兴土木的花销。 ____秀吉还设法在直辖地以外造成他的持续存在感,要求大名们在领内划出一块在技术上所有权归属秀吉,为其利益但仍由大名治理的土地。例如,1595年常陆国大名佐竹义宣有领地545,800石,当中10,000石指定为秀吉直属。这片土地原为一片水田,是佐竹家本领,也是东国的大粮仓。估计丰臣政权可靠此积累各地特产(在这个事例中,是金子)(注18)。 ____再举一个例子,出羽国大名秋田氏的领内,秀吉的藏入地占了其中三分之一。根据大名三年递交一次的检地帐所载,这些土地用来向中央政权供应建造舟船和城堡的木材。于是远国大名领内的藏入地就有了第三个作用。中央派出官员强制定期检察,就有可能以“行政失策”的借口,找机会转封这些远国大名,而后者的财税政策比起生产力先进的畿辅又要落后。 注9援引自朝尾《丰臣政权论》p. 183。这部论文的英文译本见于David John Lu整理《Sources of Japanese History(日本历史资料)》(New York 纽约: Mcgraw-Hill,1974),卷1,pp. 186-90。 注10奥野编《织田信长文书之研究》卷2,pp. 300-4(第772篇)。英文版见Lu《Sources》,pp. 184-5。 注11一份德川政权下修建大坂城的事例研究见William E. Hauser 《Osaka Castle and Tokugawa Authority in Western Japan(大坂城与德川氏权威在西日本)》,收于Jeffrey P. Mass和William B. Hauser主编《The Bakufu in Japanese History(日本历史上的幕府)》(Stanford, California 斯坦福,加利福尼亚州: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斯坦福大学出版社,1985),pp. 153-72。 注12研究日本16世纪城下町的早期英文作品,见John Whitney Hall 《The Castle Town and Japan’s Modern Urbanization(城下町与日本的现代城市化)》,于John Whitney Hall和Marius B. Jansen主编《Studies in the Institutional History of Early Modern Japan(近世日本制度史研究)》(Princeton, N.J. 普林斯顿,新泽西州: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1968),pp. 169-88。 注13见朝尾直弘,《‘近世’のはじまり——東アジアの経済変動と三貨制(‘近世’的开始——东亚细亚的经济变动与三类货币制)》,收于《月报 8》;儿玉幸多编集《图说日本文化史大系 8:安土桃山时代》(东京:小学馆,1966),pp. 1-3。 注14资料来源于《日本风情》(内阁文库),和《庆长三年藏纳目录》,收于野中准整理《大日本租税志》(东京:朝阳会,1926-27),卷2,pp. 585-91。一部对这些文件的详细分析包含在山口启二《幕藩制成立史之研究》(东京:校仓书房,1974),pp. 47-116。 注15《木下文书》,见自山阳新闻社主编《宁宁[ねね]与木下家文书》(冈山:山阳新闻社,1982),pp. 126-7。 注16见朝尾《丰臣政权论》,pp. 185ff;山口《幕藩制成立史》,pp. 47-116。 注17这些州国形成一条交通线,通过东海道、东山道和日本海船路向东部运输;通过山阴道、山阳道和濑户内海向西部运输。 注18见山口《幕藩制成立史》,pp. 71f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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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野由希 ![]() ![]() 头衔:岛津家臣正七位上太宰府少判事 身份:领民 言论:1933 入籍:2003年7月7日 | ![]() 1,小将说的没错,我当时只是随便拉了相对独立的章节出来翻译。 2,夏兄准备翻译全本? |
![]() 思へばこの世は常の住み家にあらず 草葉に置く白露水に宿る月よりなほあやし きんこくに花を詠じ栄花は先つて無常の風に誘はるる 南楼の月を弄ぶ輩も月に先つて有為の雲にかくれり BLOG:http://chaiwenjun.blog.sohu.com/ | |
![]() 2007-3-20 20:30:15 |
夏 ![]() 身份:领民 言论:255 入籍:2006年6月15日 | ![]() 这是《剑桥日本史 4:近世日本》的第二章,原题是The Sixteenth Century Unification,跟另一张帖子下古岛敏雄的近世农村是同一本书的不同章节。因为知道朝尾直弘有部《天下统一》,所以翻译时就起了这么个名字。 |
![]() 2007-3-20 22:21:41 |
夏 ![]() 身份:领民 言论:255 入籍:2006年6月15日 | ![]() 国际关系之变迁 ? 获取外交主动权 信长和秀吉的日本统一事业需要把组成日本国家机器的两个分离的政治实体捆绑在一起。而这项事业也将两位统一者卷入日本以外世界的事务中。对外关系是国内秩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1530年代以前,东洋区的国际往来是在一个以明朝中国为主导的框架内进行的,日本应该是这个秩序的一部分。足利义满将军曾被明朝二世皇帝朱允炆(1398—1402在位)封为“日本国王”。义满以这个头衔遣使中国与朝鲜。而从此往后在正式的国交中,同样为中国册封的历代朝鲜大王,也将足利将军们视为跟自己平级的“日本国王”。明朝皇帝位于这个架构的顶端,只有被他封王的人才有资格与之展开邦交和贸易。义满之后的足利将军们不承认这个册封,乃至不再使用“日本国王”的头衔,因为日本自古代以来就对三韩有高之一等的感觉。但是在明朝廷看来,外交关系之基础并无改变,日华关系仍是以朝贡贸易的形式维持着,直到室町幕府没落;而且日本和朝鲜互派了超过60次的使节。 ? 入侵朝鲜 ____1591年阴历九月,秀吉下令全日本的大名召集军队侵攻朝鲜(注20)。上一年来到聚乐第的朝鲜使者带来了国王的信函,庆贺秀吉统一国家,并希望睦邻友好。这完全不是秀吉所愿的——他要朝鲜向日本纳贡称臣。虽然如此,秀吉仍然表示希望朝鲜来贡,还要他们让道给他的侵略中国的大军。朝鲜通信使提出抗议,但无效。宗氏担心从此会失去自己在日韩交流中的独特地位,力劝朝鲜让秀吉的军队通过,但也没有成功。不合与矛盾一直无法化解,然后双方都走向了悲惨结局。 ? 新的国家观和世界观 ____秀吉出兵高丽看起来似乎只是他在统一日本后把国内统一战争的战场延伸到了朝鲜。不过他失败了。到底秀吉清不清楚“国内”和“国外”的区别呢?我认为他知道,而且他通过建立统一的日本国家,开辟了日本人认知外国和世界的新思维。 注19 田中健夫,《中世对外关系史》(东京:东京大学出版会,1975);荒野泰典,《大君外交体制的确立》,收于加藤荣一、山田忠雄编集《锁国》,《讲座日本近世史》卷二(东京:有斐阁,1981),pp. 117-221。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2-6 21:08:22编辑过] |
![]() 2007-3-20 22:29:37 |
lucial ![]() ![]() 身份:旅人 言论:13 入籍:2007年6月27日 | ![]() “但大名的权威伸不进臣属们的知行地上居住的民众当中。” 这里的权威是仅指徭役方面的吗?可以这样认为吗:太阁检地之前,知行上的领民对封臣的服从要优于对大名的服从? |
![]() 2007-11-2 14:57:37 |
马羽茶水斋 ![]() ![]() 头衔:正二位内大臣 身份:守护 言论:8752 入籍:2003年7月4日 | ![]() 以下是引用lucial在2007-11-2 14:57:37的发言:
“但大名的权威伸不进臣属们的知行地上居住的民众当中。” 这里的权威是仅指徭役方面的吗?可以这样认为吗:太阁检地之前,知行上的领民对封臣的服从要优于对大名的服从?
不是这么理解。 只是说战国大名领国,赋役的承担者是到名主这个阶层,即村落的上层。战国大名以段钱、栋别钱、军役等形式向名主索取,而非直接落实到每家每户。但负担还是要由名主转嫁到农民头上的。因此战国大名领国对于基层仍然是一种间接统制,没有实现对基层的直接控制罢了。太阁检地以及江户幕府建立后,第一次实现了封建领主(幕府、大名)对于土地所有者的直接控制,排除了任何中间层。 但是绝非如典型的欧洲中世纪封建制度那样,一块土地上的领民只对他的领主效忠,而不对领主的封君乃至国王效忠。战国大名来自于守护大名,而守护大名最早又是守护。而守护这个东西一开始就获得了领国内的军事、警察权。所以无论哪个领主的知行地上的小老百姓,守护大名/战国大名都当然的可以直接对之生杀予夺。这一点绝无“权威不能伸进臣属的知行地”之说。 |
![]() 赵括代将。秦人围赵括,赵括以军降,卒四十馀万皆阬之。 谡公统大众在前,与魏将张郃战,为郃所破,士卒离散。亮戮谡公以谢众。 论植公結成边患,败契丹百年之好,使金寇侵陵,祸及中国。诏至,梟首。 大清兵巢湖贼,擒士英公,诏俱斩之。 马史氏曰:满门忠烈! | |
![]() 2007-11-2 18:41:17 |
夏 ![]() 身份:领民 言论:255 入籍:2006年6月15日 | ![]() 大一统国家的权力架构 ? 高于一切的“天下人” 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所创建的国家,基本上是一个军事领袖,统制着大名们的武士团的全体人员,后者守护着自己的领地。这个国家架构之历史的一个重要特征是:强权来自上方的信长和秀吉,而不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大名们,经过长期的征战,获得他们领地的支配之后,因相互依存,从下方接受一个具有高层权威的共主统治。为什么这个国家不是依靠独立大名联合体的共识而形成的呢? 通过严格的兵农分离政策,大名的家臣团跟他们的乡下私领切断了关系,重新组建了一个定义明确的侍阶级,他们治理着组成大名封地的每一块耕地,在大名的直接领导下运行立法、司法、财税等各项职能。这项政策是秀吉自上而下推行的,而众大名已经向他效忠。接受了这个方案,大名们就可实现对领地更加深化的支配,从而保全了自己的地位。然而只有与信长和秀吉结成主从关系,大名才能保障自己的领主地位。必要的日常社会与经济机能,包括农业、手工业生产、贸易与流通,完全交由农民、商人、匠人和其他被统治人民,而不开放给武士参与。从体制上而言,统治、行政权在法定的侍阶级手上,而农村或市镇的日常管理则大部分委于被统治阶级农、工、商当中的专门人士。 日本中世晚期的统治阶级丛生于村和町。通常几个村子会结成自治团体,即“惣村”。这些自治村庄联合会在经济发达地区尤其显得突出,例如畿内和近畿各州,而且特别存在于宗教势力的领地内,包括一向一揆和兴福寺、根来寺、延历寺这些佛寺。 总村有时还形成以郡为范围的联盟,“郡中惣”,甚至是以州国为范围的“惣国一揆”。“国”与“郡”是古代国家的行政区划单位[译注:“古代”一词在日本史学中指镰仓时代以前],然而它们的边界线已经不再符合16世纪政治现实的轮廓。相反,古代的行政单位成为自治体形成之基础。有一个近江国的一向宗僧人恰好记录道,这些惣呈地域性地厌恶他们跟某个武士领主的主从关系纽带,同时他们又表现出倾向于京都的朝廷、公家和寺社之统辖(注25)。 除了用“天下”的概念来正当化自己驱逐足利将军的行为,信长与宗教势力打交道的方法,他的安土城的设计理念,他对从属大名团队的干涉,无不到处渗透着一位起于众多自治集团,又将他们收于其治下的“天下人”的行为方式。还有特别重要的一点是信长对天皇和朝廷的态度。1568年入洛时,他达成了天皇的三个请求,令人感觉他匡扶了天皇和朝廷公卿,后者处于收入断绝的边缘,是古代的掌权者,也是以京都为根基的统治集团。但是信长所想的并不是让古代朝廷体制复活。相反,他的意图是创立以“天下人”的霸权为基础的国家架构。 ? 从“征夷大将军”到“关白”再到“太阁” 天下人,他们毕生创建新国家,在自身权威之合法化上面临着多重障碍和困难。秀吉,出身于一个农民家庭,经历了特别大的困境,但据信他早年曾梦想当上幕府将军。他的主人信长,曾经被朝廷要求接受破例封给他的将军位;所以很自然的秀吉会主动选择这个方案(注27)。确实,有文献显示1580年代中期秀吉整合日本中部后不久,他便开始跟名义上的将军、因躲避信长而流亡的足利义昭谈判。秀吉正儿八经地提出让义昭回京都,以图成为义昭的义子和未来的将军。如果这个计划成功,秀吉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统领众大名者的头衔。但是,普遍相信这个意图被高傲的义昭拒绝了。然后秀吉又计划“征东”,就是攻打关东八国。毫无疑问,他想到了征伐东国故事与征夷大将军的任命之间的联系。可是又有个家康在挡道,结果秀吉选择了担任关白这条路。 ? “公仪”权力的架构 新成立的统一国家之权威称为“公仪(こうぎ)”,显示自己权力为公,既不属于皇室,也不属于大名之意志。“公仪”是一个相对较新的词汇,从中世中期起在日本逐渐传开。这个词的出处已经无法考证,但有两种可能的说法传下来。第一,它指的是朝廷的典礼和仪式,第二,它指各个分支寺院的和尚代表们在总本山开大会通过的议案。前者的意义逐渐演变为朝廷律令,以及相关的令制官位。后者则用来表示诸自治势力,如总村、町民和知行主共同体的决议案。两种意义在室町时代晚期合而为一。在京畿,这个词的意思是“将军”和“将军权力”;在诸国,战国大名如毛利家、北条家,常常用这个词指代自己或别家大名。在个别事例中,它指的是低级武士团体的权威,因为这种权威逐渐统合了诸自治势力。当它用于统治者时,包含着指望领主们做好守土安民的公共职责的意思。 注25《本福寺迹书》,收于笠原一男和井上锐夫编集《莲如?一向一揆》,《日本思想大系》卷17(东京:岩波书店,1972),pp. 185-236;引自p. 230。 完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2-6 18:34:53编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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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 ![]() 身份:领民 言论:255 入籍:2006年6月15日 | ![]() 私注:注30中三鬼清一郎的考证,在三鬼氏参与撰写的1975版《岩波讲座日本历史》里也有提及,就是注6中那一篇《太阁检地与朝鲜出兵》的第四章《聚乐—秀次政权的性格》第二节《“人扫令”的发布》,《岩波讲座日本历史》,3rd(近世 I),p105-6。大意是,自撰文以前50年相田二郎介绍相关史料以来(《丰臣政权的户口调查》等文),“天正十九年(1591年)三月秀吉发布六十六国人扫令”已经成了定说,主要依据是《吉川家文书(二) 九七五》。但把所有同时代的有关史料一齐对照,疑问就来了。一是这些记载中有“当関白様”的字眼,这应该是当时对接任关白后的秀次的称呼。其次是毛利领、伊达领和近江直辖地的家数人数清点记录日期都在天正二十年(1592年)三月以后(《严岛神社文书 二》天正二十年三月二五日《熊野村 严岛社家内侍领人扫之事》、《贞山公治家记录 一八 上》二十年五月二一日《敬白天罚起请文前书之事》、《日吉神社文书 七》二十年三月一八日《家数之事》)。因此他认为是秀次继任关白以后在1592年才发布的人扫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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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 ![]() 身份:领民 言论:255 入籍:2006年6月15日 | ![]() 统一之后的社会与经济
大阪大学文学部胁田修撰写,布朗大学历史系James L. McClain英译
绪论
在公元16世纪的后半段,日本的社会结构与经济能力出现了很大的转变。这些转变有着重大的历史意义,在史家看来它们标志着日本从中世阶段向近世阶段过渡。这场巨变的第一波浪潮从15世纪晚期到16世纪早期向整个日本扩展,而其中的推动力,在自治城镇例如堺,在自治农村社区,也就是常说的“总村”,证明了自己的存在。这类社区是早先撼动了以庄园制为基础的中世政治、经济秩序的社会运动的最终产物。而这个过程的核心,是中世晚期在畿内和附近地区日益频繁的有组织的农民起义,以及遍布日本大部的地方联合体“一揆”,后者以军事为目的,以自卫为理由组成。这种团体的例子包括所谓的“土一揆”,这是为抵抗特权领主的钱财要求而组成的农民集团,特别常见于15至16世纪的京都地区的一种现象;更大的有“国一揆”,主要由意欲扩大自治范围的武士们组成的更大的团伙;还有“一向一揆”,与净土真宗的本愿寺联合的联盟。 在这样动荡的局势中,曾经掌握私有领地(庄园)的最高特权的公家和寺社首领,被战国期间以自己的方式的打出势力的在地武士领主所取代。这些武士最终将室町幕府推至边缘,并为三个武家霸主的出场打开了道路——织田信长(1539—1582)[私注1],丰臣秀吉(1537—1598)[私注2],德川家康(1542—1616),他们在16世纪后半叶致力于武力统一日本。17世纪期间,以无可挑战的军事霸权为基础的大一统政治架构所产生的同化作用,还释放出了产生巨大后果的新力量,引领日本进入了日本史学家普遍称为“近世”的历史阶段,也就是西方史学家常说的“前近代期”(early modern age)。 史家作出过很多解释来从理论上剖析两个过程,一为社会和经济的,一为军事和政治的,是如何一齐做功而产生的“近世社会”。其中最有影响的解释,是中村吉治的“封建制再编成说”(refeudalization),成书于1930年代(注1)。中村氏聚焦于中世到德川时代武家领主与家臣之间的关系,并总结道近世阶段所表明的是中世封建制的本质性成分在德川幕府治下以一个政治上更稳定、更高度组织化的形式的再编成。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几十年里,安良城盛昭以他的“封建革命说”挑战了这一观点(注2)。在埋首于各种提供机会的文献,分析了以家族为基础的农户之结构后,安良城氏提出,中世庄园制并不存在于他所命名的“家父长的奴隶制(かふちょうてきどれいせい)”当中。但是,他认为德川期社会以不同形式组成,而且其特征是17世纪间出现的以农奴(のうど)为本提供劳动力的农业体制。这种从奴隶制到农奴制的转变,安良城氏主张,意味着“纯粹的封建制度”在德川幕府时期才第一次出现在日本。 更近期的第三种说法雕刻出了学术争论的轮廓,由宫川满提出(注3)。和安良城氏一样,宫川氏从农村资料得到了学术灵感,而且他也赞同农奴制是中世社会的特征,日本封建制度在德川时代取得胜利。但是,他相信德川期社会并非基于真正的农奴制,而是他所称“隶农(れいのう)”,一个半独立不独立的阶级,有点类似农奴的小规模家庭。于是,为了将宫川氏的历史转型观点和安良城氏的相区别,我们暂且称之为“发达的封建制说”。 美国的学界很自然地受到日本学者们发展的学说所影响(注4)。同时也要注意西方的日本史专家们独立构建了自己的研究框架,并且也因此撞击了日本的学界。一个特别著名和有力的见解就是用“early modern”来说“近世”,因此,回避了许多日本人爱用的马克思主义式分析历史社会形态的词汇,同时也让人们把注意力从封建现象上移开,而放在那些联系着1868年以后日本国家和经济之突出点的长期趋势(注5)。 本章将会贴近地查看16世纪晚期,那个划开中世和近世的岁月当中的诸事。从将要呈现的事例之中,可以看到两个时期之间明显地有着连续的链接。但是同样地有证明巨变的激流贯穿着整个转型的年代,而且证据向不同之处倾斜了更多的尺度,而非相同之处。从中世末期里观察到的社会和经济趋势并非毫不动摇地延续到近世时期,德川社会看来也不仅仅是一个中世社会的重建。事实上,中世体制和德川体制是如此地不相似,所以它们应当被认为是不同的社会类型,同时着重点应该放在两个时段的鲜明特征上。这样来认识就需要对16世纪晚期近世社会如何在转化炉中成形有个清楚的估计(注6)。
注1:中村吉治,《幕藩体制论》(东京:山川出版社,1972)。 注2:安良城盛昭,《幕藩体制社会的成立与构造》(东京:御茶の水書房,1959)。 注3:宫川满,《太阁检地论》,全三卷(东京:御茶の水書房,1957-63)。 注4:例如Edwin O. Reischaur对“封建制再编成说”的支持,见于他的《Japan: The Story of a Nation(日本:一个国家的故事)》,第3版(New York 纽约, Knopf, 1981),pp. 78-86。 注5:参见John Whitney Hall《Feudalism in Japan- A Reassessment(日本封建制再探)》,于John Whitney Hall和Marius B. Jansen主编《Studies in the Institutional History of Early Modern Japan(近世日本制度史研究)》(Princeton, N.J. 普林斯顿,新泽西州: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1968)。更被看好的有关中世到德川时代转型的主要问题研究,参见John Whitney Hall,Keiji Nagahara(永原庆二)和Kozo Yamamura(山村耕造)主编《Japan before Tokugawa: Political Consolidation and Economic Growth, 1500-1650(德川以前的日本:政治整合与经济增长,1500—1650)》(Princeton, N.J. 普林斯顿,新泽西州: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1981);以及George Elison和Bardwell L. Smith主编《Warlords, Artists & Commoners: Japan in the Sixteenth Century (军阀,艺术家和平民:16世纪的日本)》(Honolulu 檀香山: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夏威夷大学出版社,1981)。 注6:有关16世纪晚期制度变化的介绍,参见如下:胁田修,《近世封建制成立史论》(东京:东京大学出版会,1977);《The Kokudaka System: A Device for Reunification(石高制:重新统一的策略)》,《Journal of Japanese Studies(日本学报) I》(1975年春季刊);《The Emergence of State in Sixteenth Century Japan: From Oda to Tokugawa(16世纪日本国家的浮现:从织田到德川)》,《Journal of Japanese Studies 8 (日本学报 第八期)》(夏季刊 1982):343-76;以及(同James L. McClain合著),《The Commercial and Urban Policies of Oda Nobunaga and Toyotomi Hideyoshi(织田信长与丰臣秀吉的商业、城市政策)》,收于Hall等人(同前注)编集的《Japan before Tokugawa(德川以前的日本)》,pp.224-47。
私注1:原文如此,一般辞书中信长生年是1534年,故疑为纰漏。 私注2:早期书籍中秀吉的生年往往记为1536年即天文五年元旦(99版《辞海》依然如此),这大概是根据《甫庵太阁记》的记载。但桑田忠亲认为记载在大村由己《天正记》和秀吉生前一些文献(国书、九州阵中致北政所书信)中的天文六年二月六日即1537年更可信,这早已为日本史学界普遍接受,因此这里记作1537年。 下节预告:太阁检地与近世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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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2-6 18:33:38 |
酒桥晴虎 ![]() ![]() 身份:领民 言论:108 入籍:2007年12月3日 | ![]() 有个问题:当时朝廷里的公卿谁来供养?朝廷的直属地在16世纪时到底是哪里?望教我! |
![]() 霜满兵营秋气清,数行过雁夜三更,越山并得能州景,遮莫家乡怀远征。人間五十年、下天の内をくらぶれば、夢幻の如くなり ひとたび生を得て、滅せぬ者の有るべきか | |
![]() 2008-2-27 11:18:20 |
夏 ![]() 身份:领民 言论:255 入籍:2006年6月15日 | ![]() 以下是引用酒桥晴虎在2008-2-27 11:18:20的发言: 有个问题:当时朝廷里的公卿谁来供养?朝廷的直属地在16世纪时到底是哪里?望教我! 五畿内的皇庄、御料地 |
![]() 2008-4-24 16:20:21 |
夏 ![]() 身份:领民 言论:255 入籍:2006年6月15日 | ![]() 论坛出错,发重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4-24 1*1:04编辑过] |
![]() 2008-4-24 16:21:28 |
夏 ![]() 身份:领民 言论:255 入籍:2006年6月15日 | ![]() 太阁检地与近世农民 ——农业生产能力的扩大是支撑日本近世社会经济基础的基石。14世纪,农业生产力曾经出现增长,特别是在古都京都辅近的畿内地方。起先,生产力扩大背后的初始推动者是大地主,他们管理着大规模的土地开发项目,还有受其影响的农民,他们活跃在更小规模且更本土化的区域。原先因战争和抛荒遭到破坏的京畿田地15世纪期间得到了重新开发,全体提高了产量。新田开发在近国也同样普遍。在扩大耕地这个基础上,技术的进步助长了生产能力,于是革新的农业例如双重轮作得到了普及。商品经济也开始发展,其证据是町和定期市场的成长。这一商品经济的元素很快插入农村地区。例如若狭国多良庄的文献,揭示了农民们几乎每天往返于附近的小滨町以出卖他们的产品。另一个商业成长的标志是年贡的交纳逐渐是付以金钱而不是农产品。虽然这种类型的经济发展首先是农村会社之功,但后来领主们也努力促进领内乡间的商品经济(注7)。 注7:欲了解经济发展的更多详情,见Kozo Yamamura(山村耕作),《Returns on Reunification: Economic Growth in Japan 1550-1650(回归统一:日本的经济增长 1550至1650年)》,于Hall等编集《Japan Before Tokugawa(德川以前的日本)》,pp. 327-72。 私注3:这句话的地名有误。英文原文是“The following is an entry from the survey register for Fukita village in Ota district(gun) of Settsu Province.”但是查摄津国(Settsu)并无叫做“おた”或者“おおた”的郡。倒是备中国才有一个小田郡。在日文历史书中也找不到这则史料。姑且按日语音译,“Fukita”译为“府北”,“Ota”译为“小田”。 |
![]() 2008-4-24 16:37:56 |
夏 ![]() 身份:领民 言论:255 入籍:2006年6月15日 | ![]() 16世纪期间,商业和都市中心共同成长。当时的京都仍然是日本最重要的政治城市,也是高级传统工艺和手工业生产的中心。如卫星围绕着京都的是较小的贸易城镇,例如堺、大山崎、天王寺、平野乡。这些城町共同组成了一个大市场区。在此可以发现商业和手工生产于国家的经济心脏成型。这些城町的豪商们还加入到同中国和朝鲜的海外贸易。这些活动使得京都成为战国时代日本最重要的商贸中心。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1-12 16:56:27编辑过] |
![]() 2009-1-12 16:43:53 |
夏 ![]() 身份:领民 言论:255 入籍:2006年6月15日 | ![]() 丰臣秀吉将这些关于座的政策继续维持了一两年。1585年旧历九月,羽柴秀胜,秀吉治下的摄津领主,发布了下面这个有七条款的法令,再次确认领内自治町的特权: 注20:唯一记述信长取缔油座的文献是大山崎的《离宫八幡宫古文书》。虽然我们知道出自将军足利义昭的一项法令给予油座权利,但不见关于废除那些特惠的文献。《离宫八幡宫古文书》,见大山崎町町史编纂委员会编集,《大山崎町史 史料编》第三一三编(京都:大山崎町,1981),p 723。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0-2-2 16:56:06编辑过] |
![]() 2009-1-12 16:46:51 |
立花统英 ![]() ![]() 头衔:立花家督正五位下侍从 身份:城主 言论:3298 入籍:2003年7月6日 | ![]() 三分之二取税这个东西目前已经被论证为荒政 并非丰臣政权的年贡征收惯例 另外需要补充的是,诸大名的检地基本是根据自己的老方法来的,而猴子的石高止是为了派兵派粮方便的桌上作业,根本当不得真。而大名的检地帐也很难说就反映了真实情况,因为村请制的推行,农村自有自己应付租税的方法。大名的检地帐无非也是一种“便利”上的产物了。 所以安良城盛昭的石高=实际收入根本不能成立 80、90年代后的太阁检地论的研究有很大推进 以安良城《太阁检地的历史背景》诸论文构筑起来的旧框架就目前的进展看已经不值一顾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1-13 12:53:04编辑过] |
![]() 貌似记忆里今昔物语有这样一句话:身处权门势家之侧,开心不能大声笑,悲伤不能尽情哭。想来斯言诚是。一鼙一笑二三语,竟为槐门枝叶者辈指为大不敬!今日之事,诚应此言。如此虽遗旧情,却觉徒留无益,只有噤声远离,从此不发一言,别无他策耳。 | |
![]() 2009-1-13 12:44:30 |
夏 ![]() 身份:领民 言论:255 入籍:2006年6月15日 | ![]() 质疑这个二公一民的观点我倒也见过,而且好像是60年代吧,还是美国的George Sansam就在自己的日本通史里提过,他认为丰臣时代的实际税率其实已经跟后来江户的差不多,是四公六民这样子。不过似乎证据还不是很详细。 而旧族大名领内直接拿旧贯高换算成石高而不是真的重新检地的做法,确实也在80年代的著作里已经出现了。 |
![]() 2009-1-18 1:44:13 |
夏 ![]() 身份:领民 言论:255 入籍:2006年6月15日 | ![]() 近世社会制度 我们已经讨论过的几件事情——太阁检地,促进移民城下町的决定,武士和农民间的分离,于近世初期结合在一起创出了一个新社会秩序。这个新架构的顶端是武士阶级,独占军事和政治的职位,聚居在城中。武士们从乡下到城里的迁移历经了几十年才完成。在中世阶段,武士拥有私人领地“本领(ほんりょう)”,而且他们定居在这个根据地上,扎下了稳固的根基,与他们的族亲和家臣团住在一起。作为谋求“全国制霸”的努力之一,丰臣秀吉对这种武士与私领的接合采取了切断,至少是削弱的方针。在此关键的一步是秀吉试图强迫更多的武士移居城下。他甚至还频频转封大名,而这使得大名与整个家臣团迁移。 注33:《长谷场家文书》,宫川,《太阁检地论》,卷3,p。326。 结语 日本的近世社会对它的近代发展有着显著的影响。讨论个中详情并不在本文的视野范围内,但我们还是可以做一些大体的观察。首先,虽然近世社会政治架构可被认为是封建的,却跟中世有所不同。因之,向近代国家的过渡不是一个点滴改良的渐变过程,而只可能依靠明治维新的革命性剧变。对此一个重要的理由是幕府将军和大名执政权力的性质——这里面军事化的、专制的武士权威是一个必要成分。但更突出的是,江户幕府下的武士统治是以石高制支撑的幕藩体制为特征的。对领有权基本权益的掌握既未变化,也从未转移到商家和手工业手中。所以需要一个突发而强硬的激变,这样权力才能从将军那里“奉还”天皇,并且废藩置县。 |
![]() 2009-1-20 13:33: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