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沦陷 第二章
(二)
秋高气爽,草长鹰飞,正是放马围猎的好时机。工部局举办的万国赛犬会定在上海跑马厅进行,听闻今年的赛会不但云集了沪埠各界名流,还特别邀约了上海关道诸多官员,萧弋便弄了两张请贴带着苏瑾瑾也去参观。
赛会在跑马厅的旧场,跑圈较小,正好适合赛犬。布置颇为热烈,跑圈中央还用花草扎了硕大一只苏格兰猎鹿犬,这便是今年赛犬会的吉祥物了,名曰海狗。
跑圈上诸多名犬身披列国旗帜,吠叫追逐,奋勇前驱;场边人等手执赌券,放浪形骸,如痴如迷。跑过几个钟点,洋人们还兴致勃勃,来助兴的几十位大清官员却是哈欠连天,精神萎靡,比较凄惨的连眼泪鼻涕都一起下来了。
萧弋见状,向正说话的洋人道了乏,领着烟瘾发作的官员们进了附近的休息室。伺候的小厮已经准备起了上好的烟泡,道台以下各官员连朝服也来不及更换,一一歪倒在简榻上吞吐云雾。
饱足之后,饿鬼形状的官员方才回过精气神来,闹哄哄“尊姓台甫”地一通寒暄。小厮递上茉莉香片,众人漱口吐痰完毕,一边啜饮着茶水,一边闲聊起来。有一两个人挑头,很自然地便说到国事艰难,四方不靖上面来。
“回部的叛乱是不怕的。之前安集延人割据,左帅亲率天兵扫荡,只一合便化为齑粉,可见是芥癣之疾。”有相识的向萧弋介绍道正说话的乃是海关一员汉官胥吏,名叫阎年,字崇寿。
阎吏员见大家都围聚着看自己,颇有些得意,望天长揖:“惟有东北、朝鲜是祖宗龙兴之地,国之大防,若有闪失,顿成腹心之患,当道诸公不可不察。”说到情动处,眼含热泪,夺眶欲出。
另一边坐着的官员不以为意:“兄弟我年前去过北直隶,不说王师威武,单是北地百万香教的大师兄,那真是刀枪不入,武功盖世,一拳就可以打平洋大人铁甲船的。东洋小鬼子要想进北京城,只这些扶助大清的师兄尊者便可以轻松了结他们。”
萧弋远远地立着,看这班栋梁在清谈,认识的官员过来招呼,他便殷勤地抱拳示意,偶尔几个特别要好的,悄悄塞过一张银票,也不知道数目。一圈招呼下来,上海关道的三班官吏大多混了个脸熟。
苏瑾瑾一旁跟着,并不能说上什么话,只能微微笑着,心中有一些小小的幸福感。
和几位主事的官员说过话,火候差不多了,萧弋便带着苏瑾瑾避在角落。周围还是嘈杂,一边在哀叹“大清国要亡”,一边就在聊着相公戏子,纷纷扰扰不一而足。
萧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苏瑾瑾说着话,神思却有点飘忽,似乎在想什么事,心不在焉的。苏瑾瑾看看周围漠然的人,红红脸就想约萧弋晚上去吃茶。心里的话压迫着,沉甸甸的,总想着一吐为快。
正要开口的时候,背后有人轻轻的说了一句:“世道沉沦,这班蠹虫是指望不上了,萧兄弟可有所图乎?”
萧弋迅疾地回过头去,身后是个西式打扮的男子,灰衣皮鞋,立在黑地里,仿佛就是一个影子。男子冲着萧弋笑了一下,说道:“鄙姓关,关斗,上海巡捕房华捕总办。幸会。”
萧弋的眼角不自然地跳了一下,答道:“关总办,幸会。”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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