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魂穿

——“我勒个去，这就是他X的魂穿吧！”

故事的主人公名叫……其实他原本姓甚名谁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觉醒来，竟然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也实在太平淡了吧，怎么着也得打个雷、生场病吧，怎么说穿就穿了……”

好在自己是魂穿的，可以很快判断出自己穿越到了什么时代，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人。说起来，他并不是穿越文的拥趸，但平常和网络上一些朋友聊起来，也大致明白身穿、魂穿乃至群穿之类名词究竟是指什么意思，受朋友推荐，也看过几部烂尾穿越文。

和朋友们闲聊的时候，自己曾经大大嘲笑过某些穿越文，主要是指身穿和穿越去古代的。穿近现代还则罢了，穿去古代，就算你有通天彻地之能，指地能挖出煤来，开炉能炼出钢来，可是穿越后第一步你就迈不出去——语言问题很重要！

他是学中文的，大学时代曾经对音韵学颇感兴趣，对中国古代语音的流变做过一番粗浅的研究，明白几千年来所谓的汉语变化究竟有多大——起码比文字的变化大一百倍以上！都说现代的闽语、粤语保留了很多中原古音，可其中的差别也不见得比河南话和安徽话之间来得小，更别说所谓中原古音所指的也不过就是唐音而已，五胡乱华三百多年，各族语言相互影响，早就跟汉音差了十万八千里去了。

再往前推，西汉建都长安，所以汉代的官话应该是关中腔，可问题是汉朝的老祖宗刘邦是沛县人，那地方虽然属于中原地区，地近齐、宋，战国时代却长期处于楚国统治下，刘邦的口音肯定混杂南腔北调是不用说了，就连他麾下那些重臣们，比如萧河、夏侯婴、樊哙之流，也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们聚在一块儿肯定不会说秦代的官话。这票人进了咸阳，继而定都长安，又会把关中话搞成什么样子呢？

所以说，仅仅秦、汉之间，通用语言恐怕就横亘着巨大的鸿沟。

好在自己是魂穿的，否则穿到这个时代还不得死路一条？！

因为这个时代，正好就是秦代……

如果不是魂穿而是身穿，除了语言外还有一个问题相当难以解决，随时可能要了穿越者的小命，那就是身份。古代农业社会，绝大多数时期内，官府对老百姓的控制都是非常严格的，不管属于农工商还是贵族，几乎人人都有户口登记在册——当然，黑户也不少，但那得有同乡或者大地主来帮你隐瞒、遮掩。一个没有官方登记身份，也没有别人帮忙遮掩的家伙，在乡你连城门都进不去，在邑你连城门都出不去，就立码得给逮捕法办喽！

好在自己是魂穿的，并且穿得还不错，应该是个贵族……

昏暗的铜镜里映照出来的这张面孔，绝对说不上是美男子。和他原本的相貌比较起来，脸盘大了一整圈，细眼睛，高鼻梁，稀稀拉拉的胡子，满脸青春痘，虽然号称贵族，放到现代绝对会被人嘲笑是土得掉渣。唯一要比原本的自己来得强的，大概就是年轻吧——今年多少岁了？二十五有了吗？

所谓魂穿，就是说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如果真有那种东西的话）穿越到古代某具肉体上，一般情况下还能保留那古人的记忆和能力——要不然就和身穿没多大差别了。如果确实保留了古人的记忆和能力，那就等于两个灵魂聚于一身，两个自我融于一体，自己既是A又是B，既是甲又是乙……想不混乱都不可能呀！

他现在脑海里就是一片混乱，仿佛同时有两个声音在说话，一个说：“哦耶，貌似穿得还不错。”另一个却仓惶地问：“你谁呀？你来干嘛？你啥时候走啊？！”

混乱之中，他都想不清魂附的这个古代人究竟多大岁数了。

正发着愣呢，身旁突然有人低声叫了一句：“待霜。”发音很怪，他几乎就要以为那是韩国话——女朋友见天儿看韩剧，还非要扯着他一起看，没吃过猪肉总见惯了猪跑——得略微反应一下，才能调出古代人的灵魂来做翻译——

“大王。”

转过头来，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具平板到几乎象是面具的脸孔，还隐约堆着一点儿假到不能再假的谄笑。这家伙头戴着竹编的帽子，身穿麻织的衣服，下巴上一根毛都没有——是宦官，这肯定就是宦官了。

在自己混乱的记忆里，这个宦官似乎身份地位还不算低，可他究竟是谁呢？姓什么叫什么呢？总不会恰好是那个遗臭万年的家伙吧！

他想到这里，似乎是本能地从喉咙里念出一个人名来——“赵高……”

“霜敏抓拽？”那宦官皱了一下眉头。他说的话要是写下来，其实应该是“王问者谁？”大王您问的是哪个家伙呀？

哦，不是赵高，不是赵高最好。

两个声音同时在躯体里叨咕，象是在对话，可是只提问题，却不需要回答，仿佛答案就正巧写在问题下面似的。很快，他就大致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和姓名。这个倒霉地被他魂穿附体了的古人，姓是赢，氏是秦，大名叫政，无字，乃是堂堂秦国的君主，换言之，也就是将来扫平六国，统一中原，开创短暂的秦王朝的秦始皇！

于是脑海中一个声音就开始欢叫：“秦始皇唉，这可真够拉风，真够臭屁的！”

当然，最重要的不在于秦始皇多有名，而在于他是中国历史上一等一的大暴君。所谓暴君，都是有其产生的土壤的，真正民主政治下，或者就以古代为例，有权臣当道或者官僚体制完善化的时代，不大可能生出真正的暴君来。秦始皇所以残暴，就因为当时制度所赋予他的权力足够大，可以由得他任性胡为。一穿过来就能想干啥就干啥，这还不值得满意和骄傲吗？

不过转念一想，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似乎自己现在还不是秦始皇，而只是秦王罢了，自己还没有扫平六国，统一中原哪。那么，现在这个秦王政究竟多少岁了呢？究竟身处哪个历史阶段呢？在他脑袋上是否还压着个位高权重的相邦吕不韦呢？在他身边是否还杵着个包藏祸心的宦官嫪毐呢？

秦王政想要掌握大权，首先就得把上述那两个家伙给一脚踹倒，否则，谁肯让你胡作非为？更要命的是，如果嫪毐还在，自己就必须得过赴雍城行冠礼那一关，一个搞不好连小命都得给送了！要是穿过来才三五天就白刃加颈，那可该有多冤呀！

脑子里还真是一片混乱啊，问题一大堆，答案一晃就过，纠缠在一起——这里究竟是咸阳呢，还是雍城呢？

想起网上流传的那几段恶搞穿越短文，比如穿成沙丘宫的赵主父、马嵬驿的杨贵妃、煤山上的崇祯……原本只是觉得有趣，现在身临其境，却多少有点儿不寒而慄……

老天爷，身旁这宦官不是赵高，不会就是嫪毐吧……不过看他那德性，倒不象会被自己老娘或者随便什么女人看上的……

这个魂穿过来的秦王政一边想心事，一边盯着那宦官丑恶的面孔，脸上阴晴不定，吓得对方赶紧低下头去。就这么着发了好一会儿愣，突然背后一个声音打破了静默：“客卿李斯奏上。”

虾米，李斯？秦王政闻言，眼前突然一亮，忙不迭地转过身去，从那奏报的另一名宦官手上抢过厚厚一卷竹简来。打开竹简一瞧——

啊呦，拿反了。对了，这时候文字是从上到下、从右往左写的，竹简卷也应该往左手边展开来。

展开第一片竹简，密密麻麻、曲里拐弯的一长列文字立刻映入眼帘。在秦王政的眼中，其中三个字突然被放得无限大，立刻他满脸的阴云瞬间散尽——

谏、逐、客！

果然是《谏逐客书》，那也就是说，这时候吕不韦已经倒台了，所以秦的宗室大臣才会建议逐客，所以李斯才会上书劝阻。吕不韦的倒台，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所推荐的嫪毐谋反失败，遭到族诛，那也就是说，自己身边最大的凶器嫪毐也已经不存在了！哇哈哈哈，秦王政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亲掌政事，专断[系统过滤]，开始统一六国进程的！

老天爷，你待我真的不薄呀！穿得好，穿得妙，穿得刮刮叫、别别跳！

什么《谏逐客书》，反正大致内容自己是一清二楚，根本不必要看，倒是以后帮助自己扫六国、定一统的李斯不可不见。秦王政马上传旨，要召李斯前来应对。

“李斯正在宫外候旨，”宦官禀报说，“按计划，他今天就应当整束行装，离开咸阳城，回老家楚国上蔡去的。”

李斯是秦王政魂穿过来以后见到的第一位名人，不过所谓见面不如闻名，他做梦也想不到，堂堂未来的秦国丞相李斯，竟然会是这副德性——

小脸盘、高颧骨、塌鼻梁、厚嘴唇，这个李斯倒有三分象是马来人……不会楚国人都这种长相吧，那可实在是太难看了……不，这么说或许有种族歧视之嫌，应该说，实在是太不符合现代审美标准了。

不过所谓人不可貌相，传说中三国时代的张松、庞统就都是丑八怪，可人家不照样满腹经纶，能安天下吗？

脑海中一个声音在问：“张松是谁？庞统又是谁？哪国……啥，蜀国？不是早被我大秦给灭了么？”

秦王政竭力把这个声音暂且按下去，并且放下相貌上的成见，努力直视李斯那张丑脸，清清嗓子，开门见山地问：“卿的谏逐客书，寡人已经读过了，所谓‘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真是很有道理。那么，倘若寡人收回成命，并且重用于卿，卿将何以报答寡人呢？”

李斯突然间一梗脖子，挺挺鸡胸脯，大声回答道：“臣将辅佐大王，夷平六国，一统天下！”

这回答对于秦王政来说，那才真是意料之中，于是追问道：“怎么干？卿有何妙策？”

李斯接下来这段话，竟然是秦王政再穿一万次也根本料想不到的——

“秦的兵器皆以铜制之，而关东各国都用铁兵，臣有异法，可使秦人也用铁兵，并且锋利、坚固，更在关东诸国之上。大王容禀，频阳以北，山多可燃黑石，以之炼铁，可事半而功倍也！”

要不是跪坐在地，秦王政差点儿就跳起来了——什么可燃黑石，这家伙难道是在说煤吗？难道这个李斯竟然也他X的是个穿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