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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天享立志传-第一部 天孙降世 怒海争锋
德川仲谋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身份:领民
言论:81
入籍:2006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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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享立志传-第一部 天孙降世 怒海争锋

天享立志传

第一话 木下学宫论天享 荒山神社说立志

天元弈死生

享禄闲丁胆魄惊

立侍乱敲钲

志明豪俊射飞星

传载百家英烈名

青空碧海,朝日孤悬,白鸥腾翅搏岚,乌舟摆橹激浪。涛升潮落,来去多少豪杰;风涌波翻,今昔真假传记……

“当——”

古镛长鸣,蒲牢深吟。十三声钟音噌宏响过,大殿内外立时鸦雀无声。悠扬的余韵,绕过堂内一众正襟危坐的闲士。猛的飞出厅外,湮没在院中巍然屹立的人群里。

“今日百家名流齐聚木下学宫,实为我日出之国一大盛事!”盘腿端坐在宝殿正中的老僧开口道。

这和尚早已过了皇寿之年,两张瘦削的脸颊上,爬满风霜,乍眼看上去,真好似一截断了枝叶的枯木。见他穿着一件尽是补丁的灰色僧袍,直挺挺的禅坐在露了香薰的蒲团上。枯瘦的左手,轻轻的拂着海下的几缕银髯。同样枯瘦的右手,紧紧的握着一条木杖。

那木杖却是不简单,是由一根木瘤盘结,凸凹扭曲的桃树枝做成的。顶上用头等的黑漆走了数遍,宛如一条翻江倒海的乌龙。最令人称奇的,还是那木杖的顶端。上面赫然的生着一颗骷髅!雕刻这宝杖的巧匠,真是独有神工。只见那骷髅空洞的双眸中,奔溢出两条鲜红的血河。凄惨的激流一直涌到那哭泣的嘴角上,方才化作片片妖艳的樱花瓣儿,散落在苍凉的杖身上。这便是叫人见了心惊肉跳的“血泪骷髅古桃杖”!

老和尚朝身边的侍僧一扬手,那童子立刻心领神会,挺胸抬头高声道:“木下百家学会,正式开始!”言语刚落,钟鼓齐鸣,声动四方。

一段古老而又沧桑的乐曲过后,那老和尚又开口道:“正如请帖上所说的一样,今日盛会,仅以天下为题。大家尽可放下拘束,畅所欲言!”

“一休大师名闻天下,慧眼识真,就请大师先授高见吧。”殿上一位公卿打扮的人拜道。

那居中而坐的老僧,轻轻的放下血泪骷髅古桃杖道:“菊亭殿过奖了。贫僧不过一介山野狂夫,怎敢得此重誉。今日百家齐会,龙虎尽至。老衲枯朽之躯,仅能作为诸殿的听客而已。”

“大师不必推辞。”菊亭晴季又拜道,“世人皆称大师为‘大贤大智,大彻大悟之狂义真僧’。试问诸子百家,哪人可比大师!”

“狗屁狂僧!”一声粗野的吼叫,震惊了整个学宫。

众人寻着声音怒目相视,只见殿门外一众人群里,挤出一个脑满肠肥的和尚。这凶僧乱颤着一脸的横肉,歪瞪着两只牛眼,扯开了炸雷似的嗓子道:“若论凶狂,谁能比得了我一向宗大禅,‘跳出三界,不入五行之天公大将’比驭山显海呀!”

这话语刚一落地,只听比驭山显海身后,轰的一声喷发出火山般的大笑。殿上的能人也都跟着举起袖子偷偷的讥笑。

“有啥好笑的!”比驭山显海厉喝道,“屁丁点的事也要这么多人商量。来了就直说吧,还遮遮掩掩的,真是麻烦!”

一休法师手抚血泪骷髅古桃杖微笑道:“贵殿有何指教,请上殿前一叙。”

比驭山显海一摆熊掌般的大手道:“不用了,就在这儿说吧,这儿太阳晒的热乎。”

轰!比驭山显海身后,又是一片像山洪爆发一样的笑声。

比驭山显海也不理会,挺起大肚子叫道:“现在这个年头,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宰了你。要是想平安活命,那就是一条儿。口念阿弥陀佛,加入我们一向宗。道儿上讲的规矩是那个,同进退,共生死。得了富贵,教中出力的,那是人人有份。但凡出事,社团弟兄都会挺身而出,舍命相救!”

“阁下所言,非天下根本,且听别家高论吧!”一休法师厉声打断道。

“阿?你说啥?”比驭山显海搓着两只胖大的熊掌怪笑道,“老秃驴,你给我说明白点!”

“哪里的恶棍!竟敢如此无礼!”龙吟般的呵斥声响彻殿宇,震得鬼神具惊。

比驭山显海一听就急了,把牛眼向上一翻,咧着肥厚的大嘴,搜寻着说话的人。他刚把左袖子卷起,马上又放了下去,那一张大脸顿时成了个硕大的蔫茄子。比驭山显海脚下一抬,飞快的挤到人群里去了。

说话的正是“寻古觅今无敌手,剑道通达第一人之不世剑圣”上泉信纲。

“今日乃百家盛会,如有搅闹生事者,武人宝刀,决不留情!”上泉信纲威吓道。

木下学宫立刻又安静了下来,殿上殿下,忽然灌进一团不合时宜的热气。那闷热的空气,直把众人身上的锦绣吴服,吹得湿透,叫本就冷汗飞流的人们,更加潮湿难受。

“诸殿还请继续吧。”一休法师开口道。

“那么,在下就说说浅见吧。”菊亭晴季一摇赤骨有职扇道,“方今天下,百鬼夜行。五畿七道,邦分国离。在下认为,其中的根本原因,在于礼乐败坏,道德沦丧。”

“晴季殿说的不错。”殿上一个穿绸裹缎,身胖体大的人接言道。

菊亭晴季一瞧,原来是京都有名的豪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之笑看贵贱”茶屋四郎次郎。他可是“三国霸者,无双大名之三河侍魂”德川家康的心腹,家趁人值,富可敌国。

茶屋四郎次郎笑道:“自打天享元年起,北极虾夷岛上,狼族、蜂人大举侵扰我沿海边境,我朝不断割地赔款,委屈求全,致使国力大损。到了天享三年,岛原的恶民天草四郎挑起叛旗,终于使天下再无安宁之日。乱世江山,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却是病源所在。不知晴季殿可有医世良方吗?”

“呵呵,依在下的意思,就是要著书立说!让天下人互相爱护,停止杀戮,最终达到天下太平的盛世。”菊亭晴季道。

“果然是‘兼爱无爱,非攻有攻之墨家公卿’呀!这办法只能用在京都。”茶屋四郎次郎道,“治恶病需要用猛药,只有改革变新,用严刑峻法管束天下,方能扫平乱世。”

“哼!”上泉信纲嗤笑一声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岛原之乱至今已走过五个春秋,天下依然纷乱不止,不就是因为没有一个强者能荡平四夷,一统诸国吗?”

“信纲殿说的倒是有些道理。”上泉信纲身旁的一位医师道。

这医师本是甲斐人士,医术精深可称百年难遇。他为人素来善良仁义,每逢出诊治病,只向患者收取铜钱十八文。付不起钱的,反而倒贴他十八文,故而人称其为“十八文名医,一百年妙手之甲斐德本”!

“甲斐德本”永田德本接着道:“侍当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宗。乾坤不合,怎能行法传书?不过,以武止武也非正途。真是令人左右迷惑呀!但不知‘无念茶圣’有什么好办法吗?”

永田德本所说之人,就是日出国的第一茶道圣人千利休。人称谓之“天人合一,物我归真之无念茶圣”。

千利休轻声道:“一切事物就让他顺其自然吧。德本殿的迷惑,其实正是大道的开始啊!”

千利休此言说的轻松,却令听者心头沉重。正如洒油扑火,这轻轻的一句话,立刻让木下学宫炸开了锅。堂上堂下,各家学者争辩不休。

“呜呵哈哈……”一阵刺耳的狂啸从殿外袭来,听得众人瑟瑟发抖。

殿上的学者止住喧哗摇头张望。只见一个弱冠之年的翩翩君子缓步走进大厅。这少年一身雪白色的吴服,在阳光的透射下,显得格外光鲜耀眼。脸上的肌肤如白圭一般光滑透亮,两汪清潭里散发着一股凌人的圣气。

少年君子用眼缝儿扫了一圈笑道:“天下学子百家,大派一十二,小流八十八,竟无好汉一人!可笑,可笑啊!”

一休法师微睁双眼道:“贵殿何出此言呀?”

少年君子含笑答道:“可惜诸殿这两鬓华发,一身朽骨了!如此明白的道理竟然不解,真叫本尊可发一笑!哈哈,哈哈!”

“大胆!”上泉信纲拧着蚕眉起身道。

自打这小子口吐狂言,径自闯上大殿之时,堂上列坐的学者就气不过了。如此庄严的天下盛会,岂是随便就闯的?真是不懂规矩。若不是一休法师对他发问,上泉信纲早就将他轰出去了。想不到,这小子得寸进尺,竟然嘲弄起众人来了。

“哦?”少年君子瞥了一眼轻笑道,“我当是谁呐,原来是天下第一匹夫啊!哼哼。”

“你说什么!”上泉信纲吼道。

“不世剑圣”上泉信纲乃是日出国第一名剑。不单武功了得,修为更是一流。今次当着天下名流的面儿,被一个黄口小儿如此奚落,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早就举刀相向了。

上泉信纲强压心头怒火道:“小子别欺人太甚!”

“呵,匹夫倒是自有匹夫之耻呀!”少年君子讥笑道。

“你小子找死!竟敢口污我的恩师!”殿外一个独眼武士冲了上来,指着少年君子的玉鼻道:“此处不便较量,你可敢随我到外面决斗吗?”

“哼!我说什么来着!”少年君子两手一摊,摇头笑道:“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匹夫的师父就有无能的徒弟呀。我来问你,你师父这一身的武功,可能劈开浮云,斩断地根,令天下人折服吗?呵呵!退一步讲,你师父这剑术可能宾服四境,威震四方,使苍生不再任人宰割吗?”

“哼!你说的真是可笑。我师父乃是‘文治天下,武平四夷之剑豪将军’足利义辉亲封的天下第一。声名远播,威震宇内,英雄好汉无不仰面叹服,恶逆非道尽皆望风远遁,岂是你夜郎之辈识得!”独眼武士怒声怒气道。

少年君子扑哧一笑道:“和你说话真是给猫送钱,你还是快下去吧。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丰五郎!你且退下!”上泉信纲转过身,对那少年君子躬身施礼道:“武人却是惭愧,办不到这等难事。不才但愿洗耳恭听,阁下高论。”

少年君子轻蔑的笑道:“世上尽是尔等无能之辈专权,天下何能不乱!”

“贵殿请上坐详谈。”一休法师睁开老眼唤道。

少年君子大步走去,一屁股坐在一休法师身边。殿宇内外众人看的清楚,一个个暗叫无礼,其中却也有佩服他胆识的,那比驭山显海就是其中之一。

“上泉信纲虽有匹夫之勇,却是庶人之剑,于十步之内亡命搏杀,和斗狗并无两样。如此兵家怎可统领千军,光复海内!”少年君子眉飞色舞的品道。

这话虽然刻薄,却是句句在理,上泉信纲眯着眼睛不住的点头。可把堂下郁郁憋闷的丰五郎给气坏了,把那一口钢牙咬的咯咯作响。有人欢喜有人忧,那比驭山显海可是稍稍出了口气,心里暗叫骂的好,要是再能胖揍一顿,那才叫痛快呐。

“再说说菊亭晴季,空居高官显位,却是只讲纸上谈兵。想是在阁楼里坐的久了,出来透透气,散散心吧。”少年君子冷笑道,“你那些狗屁道理就是写出来解闷儿用的!你哪里见过百姓的疾苦!庸庸碌碌的白吃了这么多年干饭,这样的墨者,哪懂什么简朴!更何谈治理天下!”

菊亭晴季听得满脸通红,忙用赤骨有职扇遮住尴尬的脸面。

“还有茶屋四郎次郎,为商之人只较利益得失,怕是天下大乱,搅了你坐收金银的大梦吧!也来这里凑趣儿,什么变法革新的,哼!倒是把你自己给养肥了!若是真有善心,何不将家财散了,也不至于叫京都大路上,冻死那么多的饿殍!叫这等人立法,天下可有人情乎?”少年君子指着茶屋四郎次郎道。

茶屋四郎次郎一听,豆大的热汗珠儿,立即从那臃肿的脑门子上倾泻下来,他急忙用手轻轻地擦拭了一下额头,匆匆的起身方便去了。

坐在殿上的永田德本,不经意的欠了欠单薄的身子。他举目瞧了瞧左右,心中暗想:该到我了,我可得注意了。

“其余的就不必细说了。”少年君子一摆手道,“也都是些只讲空谈,不求实际的饭桶!”

永田德本暗暗的长出了一口气。

“对了,还有一个人,要细细的说道说道。”少年君子又开口道。

殿上在座的学者听了,人人自危,一颗颗刚放到肚子里的心,又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去了。这可是天下名流的盛会啊,要是让人这么一数落,那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呀。

少年君子来回瞅着,眼光落处,百家学者尽皆闪避。少年君子心满意足,放声笑道:“哈哈!此人上知天文、下识地理、中晓人和。明奇门、辨遁甲、通阴阳、懂八卦、觉七情、汇百家,前算五百年、后料八百载。人称谓之‘辩龙辩虎又辩骨,胜人胜口更胜心之辩财天神’杨玉真!”

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交头接耳,互相问讯。可是毫无结果,讨论了好半天的工夫,也没弄清楚说的到底是谁。

少年君子诡秘一笑道:“就是本尊了!呜呵哈哈……”

妖邪般的凄笑像一把钢锯,割得众人的脑仁儿疼躁难熬。杨玉真在众人呆痴的表情中得到了极大的刺激,他陶醉在这难以言表的快感中无法自拔。

“贵殿说了一通道理真是精彩,老衲只有一言请问。”一休法师举起血泪骷髅古桃杖道。

“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只管问!”杨玉真撇着嘴道。

“阁下可有何济世良策吗!”一休法师猛跺血泪骷髅古桃杖道。

杨玉真激灵打了个冷战,随即含笑走到殿门外,躬身施礼道:“法师且记此问,日后定当解答。”

此言道罢,杨玉真疾步向木下学宫门外奔出。院子里看热闹的一帮人,早就分开道路并列两旁,将他夹道目送了出去。

宝殿上的众人,直愣愣的看着殿门,目视着杨玉真远远离去,方才安下心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突然了。大家都只顾着害怕被人揭短儿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唱一喝的,究竟是哪一折戏。如今杨玉真这一走,众人便只得将疑惑的目光,投在了一休法师的身上。

一休法师手拄血泪骷髅古桃杖缓缓站起,在座的众人也都赶紧起身。只见一休法师手捻长髯道:“此子定是名家高徒,前途不可限量啊!”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以诡辩为宗的名家子弟呀!怪不得如此嚣张跋扈。嗨!想不到我等这满腹的经纶,一肚子的才学,今天倒叫一个跳梁小丑给戏耍了一通。这事不提也罢,日后再遇见这小子,定是不能轻饶,不把他骂个狗血喷头,不能出了这口恶气。

一休法师轻轻的摇了一下,血泪骷髅古桃杖道:“天下大事,天下人共事之!老衲深劝诸殿一句,还是应当放弃门派之争,收起名利之心。要知道,人生五十年,与下天相较,不过藐小一瞬。只有牢牢的把握住,这梦幻似水的每一时刻,自强不息,励精图治,方能通向大道,治济天下啊!”

百家学者默默无语……

木下学宫盛会,就在这样的沉默中悄然落幕。天下名流学士,怀揣着各自的心事分道扬镳。

却说那一向宗禅师比驭山显海,本想借着此次的盛会,在天下能人面前好好的露露脸,哪曾想竟惹了一肚子的闷气。比驭山显海心自暗想:怪不得,法主不让我等参加呐。果然是没什么好事儿。这回背着法主,私自出来办事儿,不单毫无收获,更是丢尽了脸面,回到寺里,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处罚呢。上回那一顿的闷棍,打得我屁股现在还疼呢,我可得好好的想个理由出来,混过这道坎儿。

比驭山显海正在心理嘀咕,忽然听见了一声咕噜。他随口怨骂了一句:“这狗肚子,又饿了!”想了想又不对,自己可不是狗啊,于是抡起那胖胖的熊掌,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嘴巴。

上哪吃呢?比驭山显海正想着,忽然嗅到一股子顺风飘来的香气,他紧忙提起狮子鼻使劲一闻,哈哈,是炖狗肉呀!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啊,瞧我这好时候赶的。比驭山显海扛着铁棍,乐颠颠的寻着诱人的香气奔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个凉棚内,一个志学之年的少女正在炉灶旁烹厨。比驭山显海只看了那女孩子一眼,大肚子立刻就不馋了。一瞬间,比驭山显海的眼前,彩蝶翩翩起舞;侧脸儿一听,耳边黄莺轻轻鸣奏;嘿,仔细一闻,鼻中花香纷纷四溢。这少女生得太漂亮了!两条乌眉细如柳,一双黑眸清如潭,鼻胜宫岛玉琵琶,口若富山红樱桃。这哪里是凡人呀,简直是嫦娥啊!比驭山显海歹意顿生,暗自思量到:若是把这姑娘抢回去,不就可以向法主交待了吗?好主意,不过在这之前,嘿嘿……

比驭山显海喘着粗气,张了张大嘴,恨不得一口把这女孩儿吃了。这一开口可坏了,哈喇子飞流三千尺了。比驭山显海忙用衣袖擦抹,挺身走了过去。

“荒山野岭的,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在这里做饭呢?”比驭山显海明知故问道。他随手就把肩上的大铁棒扔在了地下,这一下溅得尘土飞扬,泥土里登时多了条深沟。比驭山显海松了松僧袍,在折凳上坐了下来。那折凳怎禁得起他这一身的肥肉,细小的凳腿吱吱叫苦。

“这不是逢着什么学会了嘛,来这儿讨点生意。”少女轻吐香气道。

“就你一个人?”比驭山显海趴在桌子上又问道。

“和两个兄长一起来的,他们去看热闹去了。”小女孩儿搅着锅里的狗肉道。

“这样啊——”比驭山显海眯着牛眼道,“给我来只狗腿,再烧壶好酒!”

“好!”少女答应一声,麻利的操办起来,真像一只欢快的小鹿。那纤巧的小手灵动着,那依人的玉体旋转着,那蔚蓝色的吴服摇晃着,还有那一双可爱的小草鞋,来回的舞动。这比驭山显海在一旁咧着大嘴,上一眼,下一眼的看得心里直痒痒。

“客人来这儿做什么呀?”小女孩儿低着头端上酒菜问道。

“客人?”小姑娘见比驭山显海没有理会她,便小心的扯了扯和尚的僧袍招呼道。

“啊!”比驭山显海回过神来慌忙问道,“什么?”

“呵呵,客人在想什么心事呀?”小女孩儿抿着樱桃小嘴儿笑着问道。

这娇媚的一乐,凡人哪能受得了。比驭山显海迷迷糊糊的应付道:“想美事儿呢,啊!不是,你刚才说些了什么?”

“呵呵,我是问,客人怎么也到这来了?”小姑娘依旧甜甜的笑道。

“还能干什么。”比驭山显海扯了口肉放在嘴里嚼着,“参加木下学会呗!”

“啊!”少女惊呼一声,把比驭山显海吓了一跳,一口酒差点没喷到小女孩儿那瑞雪般的小脸儿上。

“法师是读书人呀!”小姑娘瞪着崇拜的目光问道,跟着,她便坐在了比驭山显海身旁,给他倒上了一杯美酒。

“那可不!”比驭山显海把胸脯一拍道,“我还在殿上一通大论了呢!”

说这话的时候,比驭山显海精神倍增,直感觉自己如在云雾之中,法主所说的左拥右抱,也不过是草芥一般。今次若是能把好事做成,就是回去挨刀子也认了。比驭山显海想到这儿,可是等不及了,一仰脖儿就把杯中美酒咽了下去,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就要动手。咦?这身子怎么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了?比驭山显海只觉得恍惚间,天上的云彩散了,脚下的大地忽然滚动起来。他隐隐约约的听见了一串儿银铃儿般的笑声。他正在似懂非懂间,刚刚的有些明白,两只牛眼无奈的一闭,就从云雾中狠狠的摔了下来。

一片冰冷的清水迎面喷来,比驭山显海缓缓的睁开了两只牛眼。借着恍惚的灯火,他看见两个少年立在眼前。左面这个小孩儿,生得虎头虎脑,确似弱冠之年,身着一件破旧的麻布衣服。看看脸上,稚气未脱,方知不满志学之年。两条浓眉斜插天庭,一双虎目咄咄逼人,那小鼻子、小嘴儿、小脸蛋儿,凑的倒是讨人喜欢。估计是面皮生得太黑了,反倒把一口银牙显得雪白。再瞧右边那个娃娃,鼻子立刻被气歪了,他正是刚才的那个小姑娘。如今换了男装,去了粉饰,竟成了一位风流俊朗美少年。

“这蛮牛总算是醒了。”美少年道,“仲康,若非你天生神力,哪能将他捉到这来!”

“嘿嘿,这算啥。就是再有二三十个,我也照样背得。”神力少年道,“还是大哥的点子好,要不,这老贼怎能轻易招了咱们的道儿。”

“哪儿来的恶童,不知死活!可认得你家‘跳出三界,不入五行之天公大将’的名号吗?”比驭山显海怒喝道。

“呸!”美少年朝他脸上猛淬一口道,“狗屁大将!我们兄弟在道儿上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还怕你个秃驴不成?”

“可恶!”比驭山显海怪叫一声使起蛮力,他本想挣脱绑绳,却是越叫劲越疼,低头细看,方知是被鹿筋儿缠成了茧子,顿时泄了气。

“你小子敢骂我师父,你找打!”神力少年说着,举起铁锤般的拳头,照着比驭山显海脸上就是一拳。

这一锤,结结实实的砸在蛮牛的肥腮上,直打得白牙迸出,鲜血狂涌。比驭山显海只觉得嘴里含了个火热的唐辛子,是又麻又辣又发烫。左腮上登时肿起了玉葱大的血块。

“仲康快住手!”美少年道,“切大根哪能用正宗宝刀呀!你这一下儿倒是痛快,可别像鲁提辖似的,把人给打死了!”

神力少年听了,向比驭山显海做了个鬼脸,住了手。比驭山显海刚喘了口气,就见那美少年飞起一脚直踢小腹。这一击,揍得可是不轻。比驭山显海只觉得被人强灌了七十二桶烈酒,翻江倒海,烧心灼肺。蛮牛正在回味,哪料到一通皮鞭如暴雨一样洒下,专挑他身上的肥肉淋去。比驭山显海虽然皮糙肉厚,却也是骨血长成的,哪能不知道疼啊。一开始,他还咬紧牙关强忍着,等到美少年打累了,换上那神力少年时,只挨了两鞭子就绷不住了,惨嚎连连的如同杀猪一样。

“二位英雄饶命啊!”比驭山显海求苦道。

美少年一看,也差不多了,就让他弟弟停了手。而后,两个顽童搬来了,两个折凳坐下,一人一只狗腿猛吃起来。

“好汉饶命啊!”比驭山显海又哀求道。

美少年用狗腿指着他道:“就你这样的也敢称自己是‘天公大将’?哼!真给‘忍道四天狗’丢脸!”

比驭山显海一听吃惊非小,心中暗想:我师父“南山朱雀,丙丁火魔之血乌天狗”杂贺玉箫,一杆火绳枪那叫百夫莫挡,掌中铁尺八更是千军难敌,贵为‘忍道四天狗’第三,不是久历江湖的人怎能知晓。想到这儿忙道:“两位兄弟也是道儿中的人物呀,不知大号怎么讲。”

“呵呵,大和尚你听好了!”美少年吐出骨头道,“武人乃是‘无量无度,无宇无宙之毗沙天门’司马仲达!这位就是我的弟弟,人称谓之‘八戒无戒,悟能有能之净坛神使’司马仲康!”

“两位好汉大名真是什么贯耳,武人真是……”比驭山显海正要美言几句,一大块骨头迎面砸来。

“我哥儿俩今天才想的名号,你上哪儿去贯耳!”司马仲康笑道。

“是是,好汉说的对!”比驭山显海忙又求饶道。

司马仲达拿出一把六寸来长的守刀,在比驭山显海那硕大而又光亮的鼻子上蹭了蹭。

“这不是我的‘妖斩’吗?”比驭山显海惊问道。

“现在归我了!”司马仲达耍着刀道。

“那可不行啊。这刀可是铸剑大师五郎正宗,隐居恐山的时候,造的什么辞世名作。它和‘菊纹火狼牙’、‘末日切’并称为‘不祥三凶器’,哀怨深重。将来必会那个,逆风弑主啊!”比驭山显海像背经书一样的念道,“好汉还是还给我吧。”

“笑话!”司马仲康扛起铁棍道,“连你这铁棒都归我了,回去我改个钉耙使唤。”

“啊!”比驭山显海大叫一声,脑后被司马仲达用刀鞘猛击一下,立刻晕死过去。

兄弟二人收拾了一下,扔下比驭山显海走了。

“大哥,为啥非把他弄到荒山神社来呀,这儿离咱的木下学宫可够远的。”司马仲康边走边问道。

“这地方正是赤军家祭奠英灵用的,平日里就少有人问津。听说前一阵儿这里闹鬼,搅得晚上不敢有人守卫,反倒成全了咱们。”司马仲达笑嘻嘻道,“等到明天社里来人了,可就有好戏看了,不把这贼办了算是他命大!”

“这么回事呀。”司马仲康又问道,“大哥,这英灵都是些什么人呐。”

司马仲达停下脚步,仰视高空。司马仲康也跟着站住,呆呆的向上望。天蓝如海,风轻如潮,星河闪烁,月影皓洁。夏日的子夜,既静又闹。晚风吹过山林,惊得寒蝉戚戚。自然的箫声,如雨似烟,如箭似刀,听得少年心血澎湃。风停了,树静了,司马仲达屹立在行健峰上高声道:“荒山神社里供奉的英灵,都是为了天下,为了梦想,而舍身求仁的豪杰!”语调激昂,气势如虹。

司马仲康看着哥哥眼中闪现的星光,厉语道:“我与兄长都要作这样的人!”

“不错!”司马仲达大声应道。

“来世再作吧——”一声邪叫,刺破重重树影射了过来。

两位少年急寻目看,不禁大吃一惊。

这正是:论天下百家名流争锋,说立志英雄少年降世。要知司马兄弟生死如何,且待下次说明。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5-20 11:54:06编辑过]

现实是唯一的,结论有且只有一个。

    2007-4-12 9:3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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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川仲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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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份:领民
    言论:81
    入籍:2006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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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桌、一椅、一扇、一醒木,在下要瞎白话了。事后有个说明,不知道诸殿可否让在下借用这里的东西呢?什么人名啦,地名啦,如果可以,我就接着用了。比方说这次用的名词“赤军家的荒山神社”。当然了,不会用太多东西的,也不会用在坏人身上(除非谁想当歹人)。主要是因为名字不好想,老用历史名人和地名也不是个办法。更何况我打的还是天享的幌子。如果不行就只好算了,望请言明。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4-12 9:55:09编辑过]

    现实是唯一的,结论有且只有一个。

      2007-4-12 9:4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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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colyn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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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4-17 10:5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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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川仲谋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身份:领民
        言论:81
        入籍:2006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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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享立志传

        第二话 行健峰两雄捉恶鬼 放晴殿三友话苍生

        名薄袖首黔

        履踏泥尘眼望川

        落日浮云来去逝

        心听肉鼓寒

        虫中义士埋黑土

        风吹蚁冢生香檀

        荒山神社就建在下野国,鬼怒川河畔的荒山上。说是荒山,其实可是一座草木繁茂,泉溪丰沛的火山。主峰天乾峰,次峰地坤峰。那行健峰,正是荒山三峰的末峰,也是荒山上唯一的火山口所在。早年曾有日出国第一阴阳法师安倍晴明,在游历天下时登临荒山,因为见此地山石奇伟,风水适宜,故而称赞此山为“可于恐山齐名之阴阳宝地!”

        却说司马兄弟从荒山神社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夜深人静的子时。这几天为了准备木下百家学会的事,兄弟俩起早贪黑的跟着忙里忙外,从没睡过一个好觉。如今,冷不丁的一撂肩上的重担,困顿和疲乏立刻爬上了眉梢。司马仲达打着连天的哈欠,擦着四溢的眼泪,跌跌撞撞的走着。弟弟司马仲康却是有着使不完的力气,他瞪着一双虎目,扛着碗口大的铁棒,在后面一脚深,一脚浅的紧紧跟随。

        其实,木下学宫也建在鬼怒川河边。只要站在荒山主峰天乾峰上俯瞰,一眼就能瞧见,被浓郁的松柏,环抱着的木下学宫。只是从山上到山下这一路上的崎岖蜿蜒,便在无形中把道路加长了。为了早点赶回学宫睡觉,司马仲达便选择了从行健峰这条山势坎坷,人迹罕至的近道下山。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的正走到行健峰上,看着茫茫的夜色,一时间触景生情,于是就在峰顶上,慷慨激昂的发表了一通演说。没想道,话音还在耳边回响的时候,打旁边树丛间,传来的一声鬼叫,把二人震住了。只见漆黑的密林中,闪出七八条人影,将去路给拦住了。司马仲达借着明亮的月光一看,不禁倒退了两步,深深的抽了一口冷气。司马仲康抬眼一瞧,也是有些微微的哆嗦。

        深夜里的山风呼啸刮过,司马仲康方才走的那一头热汗,早就被寒气吹干了,身上的汗毛更被山风一根根的拔起,痒痒的他急忙用手抓了抓。就在这时,司马仲康只觉得左脚面,隐隐的有些酸麻。莫非是走得太累了?哎呀,怎么疼起来了,不会是走得太急没留神,在哪里碰伤了脚吧?呀哈,这疼得还越来越厉害啦,这整条左腿似乎都不听使唤了。司马仲康偷眼一瞥,嗨!原来是让哥哥给踩住了左脚。

        那司马仲达先前举步后退,猛的一脚正踏到一个硬物上,硌得他忽悠的晃了一下身子,来了个深鞠躬,差点没爬在地上。他站定了脚儿,顿了顿神儿,慌忙的揉了一揉惺忪的杏眼,迈步上前仔细一看,吓得赶紧又退了回来。司马仲康急忙向一旁闪身,伸出有力的左手,一把扶住了他。

        没错,确实没看错!那七八个人影竟都不是人!那是一群只有在六道轮回图上,才见得到的地狱恶鬼!只见十多双死鱼一样的眼珠子,放着冷冷的阴光,真像一把把钢钩一样,将两小孩儿牢牢的钩住。司马仲达瞧着那惨白的皱脸,那突兀的颧骨,那血红的嘴唇,自觉的颤抖起来,牙齿也跟着有节奏的打起了拍子。他瞪着惊悚的眼睛,一咧小嘴儿,哇哇的大声哭泣。身旁的司马仲康一听,也撑不住无畏的神情了,他大喊一声道:“大哥——快跑呀——”因恐惧而发出的喊叫,令原本洪钟般的声音,变成了破锣似的噪响。

        司马仲康拖着哥哥拔腿就跑。只听脑后脚步匆匆,那一群恶鬼在后面尾随而来,刺耳的怪叫在山路上响彻不绝。

        若论打仗,那得说我弟弟是一把好手,一百个我也比不了。但要说到逃跑,那我可是绝不逊于仲康的。道儿上讲的基本功就是“撒丫子”,没两下子追狗打老鼠的功夫,怎么能在江湖上混。司马仲达心中正在得意,忽然听得背后喘息声浓重起来,就知道是被恶鬼咬住不放了。

        这想法确实不假,如此上等的猎物,怎么能轻易的放过?一定要抓住。一群地狱恶鬼疯了似的,在两个小孩儿身后拼了命的追赶。近了,离这两个小家伙越来越近了。跑在前面的几个恶鬼,伸出长满茧子的黝黑大手,扑向司马仲达。钳子般的鬼手,是上天赐下来的生存利器,一旦捕捉到幼小的猎物,那是说什么也不会让他挣脱的。弱肉任人宰割,强口肆意逐食。这便是自然法则中的永恒宿命。眼瞧着鬼手就要抓住猎物的一瞬间,一片白雾突然从天而降。

        “啊呀!”一声惨嚎从喧闹的怪叫声中脱颖而出。紧接着,后面又传来了一片惨叫。

        跑在前面的几个恶鬼,手捂双眼的倒在地上来回打滚。司马兄弟相视一笑,转过身子气势汹汹的反扑上来。跑在后面的两个恶鬼,早被这突如其来的怪事震掉了魂。他俩张着两只大嘴,傻愣愣的戳在地上一动不动。究竟是什么妖术如此厉害?没等两个倒霉蛋儿寻思明白,拳头和飞脚便如冰雹般砸了上去。两个恶鬼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睡在了地上。

        司马仲康抬眼一看,只见远处还剩一个鬼头鬼脑的家伙,背着个小包袱正在逃命。他急忙捡起了一块石头,照着那厮腿弯里扔去。石头像长了眼睛一样,挂着呼呼的风声拍过去。不偏不倚,正落在腘窝上。那厮正张着大嘴喘气,冷不防受此一击,登时啃在了泥地上。弟兄两个,疾步赶将上去,一把将那厮拎起。

        “呸!哪来的泥棒,竟寻到阎王爷头上来了!”司马仲康喝问道,“恶鬼还有扛铁锹出来的?”

        “大爷饶命啊!小的只是个跑腿的!”那厮尖声尖气道。

        司马仲达一听声,就知道他是个大烟鬼,一身的臭气直呛人,难怪他跑不动呢!司马仲达捂着鼻子道:“你蒙小爷呐!跑腿的能让你走货!”

        “真的呀!大爷,我……”那厮还没说完,一个大巴掌带着呼啸的风声抡了上来,暗红的五个指印立刻嵌在了苍白的瘦脸上,将那厮脸上厚厚的浓粉,震得四散飞扬。这家伙两眼一翻,背过气去。

        “仲康呀!说多少次了,你出手时可要注意呀!”司马仲达忙用玉手探了一下烟鬼的鼻息道。

        “是啊,一着急就忘了,下次一定小心。”司马仲康挠着后脑勺道。

        哥俩撇下了其他人,单独把这烟鬼拉入了密林深处。掐人中、按经脉,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那厮摇醒了。烟鬼微睁着鼠眼,喘着妖气,攒了好一阵的气力,方才起身伏在地上,像小鸡啄米一样的磕着响头。

        “好汉饶命!我,我说老实话!”

        “讲!”司马仲达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厉喝道。兄弟司马仲康提着大铁棒站在烟鬼身后,两只虎眼死死的盯着那厮的一举一动。这一刻,司马仲达双目炯炯放光,先前的睡意早已一扫而空,只觉得自己就是那刑部省的判官,可惜的是手底下只有这么一个足轻。

        烟鬼低着头道:“小人名叫黥烩!”

        “大点声!”司马仲达一拍大腿道。

        “是是。”黥烩哆嗦着身子把头搭在地上,使出全力道:“小人本是界町人士,小名叫作黥烩!”

        “噢,界町的。跑到荒山上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来了!”司马仲达问道。

        “咳!”黥烩叹口气道,“小的家上有六十岁的老母,下有……”

        “你小子来劲是不!”司马仲达杏眼一瞪,伸手摸出“妖斩”道。

        “小的不敢!”黥烩一脸愁容道,“小人家中确实有老母呀!”

        “别跟小爷绕弯子!”司马仲达道,“再不老实武人宝刀,那个,决不留情!”

        “是!”黥烩战战兢兢道,“这年月哪有好日子过呀!小人又没有什么真本事,就只得靠祖上传下来的手艺,给人卜签算吉凶。倒是也能混些吃喝,勉强撑得下去。可偏偏就改不了这身臭毛病,兜里一有俩糟钱儿,就要到酒舍耍那么两手。这日子一长,就欠了一屁股的债。眼看着就要被人斩手断脚的时候,多亏一个南蛮商人出手相救。不单替我还清了钱,还和我交上了朋友,隔三岔五的就把我拉到南蛮商馆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上等的福寿膏抽着,水灵灵的小丫头伺候着。唉!那小日子,别提多美了。”

        “叫你说的是到这儿干什么来了!你哼哼唧唧的都说了些啥呀!”司马仲康早就不耐烦了,小嘴儿一歪吼道。

        黥烩刚刚有些平静的表情立刻又凝结了起来,脸上的五条深沟火辣辣的疼着。

        “是是。”黥烩连连点头道,“后来,那南蛮商人跟我说,叫我帮他弄点好东西带回国去当礼物。我心说,早知道你小子无利不起早了。可是我这一副穷酸的,能给你啥好玩儿意呀。没想到他竟然给我安排好了,叫我帮他盗墓!你们还别瞧不起我,我也是堂堂的汉子。当时我是老大的不乐意。你们说,这从鬼身上捞钱的买卖,有几个愿意干的!但我转念又一想,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家伙我可得罪不起啊!再说,好容易有这么一尊财大气粗的惠比须神和我亲近,我怎么能离得了呢?于是就狠下心来,干了这买卖。”

        “怪不得这包儿里有不少宝贝呢!”司马仲达道罢,从那个黑布包里拿出一颗金印。

        “对对!这都是这几天在这山上挖出来的!”黥烩赶紧应声道,“这猫有猫道,狗有狗洞。干这行,我还真是块料。那几个采金的矿工,对我这两下子看风水的本领,佩服……”

        黥烩偷眼一瞧,只见眼前这个风流俊朗的美少年面沉似水,正在用眼睛缝瞄着自己,立即不敢再多言了。

        “哼哼,听说能得到‘天下布武印’的人就能得到天下!不知你这东西是真是假。”司马仲达将金灿灿的宝印,放到黑布包里道:“可惜,这东西对武人来说毫无价值。”

        “小英雄真是博学多才啊!”黥烩诡笑道,“这埋在杨贵妃坟里的东西还能有假?”

        “什么?”司马仲达惊叫道,“杨贵妃的坟?快带我去看看!”

        “是!”黥烩答应一声,起身带路。

        行健峰火山口下的一片荒地里,赫然的矗立着一块巨石。这石头足有三人来高,十几个大汉方能将其抱拢。黑黝黝的石块像一个巨大的铁瓮扣在地上。周围布满了皑皑的白骨,叫人触目惊心。这就是闻名下野国的“荒山杀生石”!在这枝繁叶茂、花草旺盛的荒山中,这里也许是除荒山神社以外,唯一没有生机的地方。不!只有这里才是真正没有生机的地方。连一丝生的希望都没有!不知有多少生灵,葬送在这看似敦厚质朴的巨石之下了。杀生石前面的一大片平地深深的陷了下去,一只破旧的木屐半埋在泥土里,不仔细瞅,还真不容易从乱土块儿间找出来。

        “这儿就是贵妃的坟墓吗?”司马仲达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黥烩忽然静住了,一张瘦削的长脸变换着各种颜色,那难堪的表情就像喝了黄连汤一样痛苦。

        足足过了小半柱香的工夫,黥烩才从内心激烈的挣扎中解脱出来,叹着气道:“咳!小人也是挖到了这东西,才知道的。”

        只见黥烩极不情愿的将一件宝物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此物一现,光华万道,周围十步以内的景色,被照得如同白昼一样。司马仲康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小嘴儿,吃惊的看着这件宝物。他呆立了半晌,翻遍了肚子里的词汇,也没从那小嘴里蹦出一句赞美来。司马仲达闪着惊异的目光,谨慎的接到手里仔细一看,那是一颗夜明珠雕成的荔枝。如果不是用手触摸到它宝珠特有的细腻与坚硬,司马仲达真的不敢相信,那挂着剔透晶莹汁水的荔枝,会是假的。他咽了口唾沫,拿到眼前仔细端详,只见上面巧妙的刻着两行汉字“祝恩母如意,孝儿禄山拜”。莫非是大唐的安禄山送的?单靠这几个字实在说明不了什么。司马仲达想到此,把宝珠往怀里一揣道:“这墓怎么塌了?”

        “嗨!我这背运算是走到底儿了。我领着那几条贪狗只挖了个开头,就在下面瞧见了不少好宝贝。这帮家伙,没一个好东西,见着钱不要命。他们一看见那金的银的,立刻就哄抢起来。还是我有眼力,瞧准那壁上的‘夜明之龙眼’是个好玩意,就把它给启了下来。哪曾想,这宝珠竟是个机关,猛的一被拿下来,隧道里作支撑的木架子就不行了。幸亏我们几个腿脚儿利索,这才拣了条命。埋了几个人倒是没啥了不起的,这群祸害死一个少一个,只可惜里面的那些好东西了。”黥烩叹气道。

        司马仲达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们刚才抓我哥俩又是怎么回事?”

        “都是我嘴欠!”黥烩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道,“我看捞的东西不多,打心眼儿里不痛快。正在这时候,听见你们俩在山上说话。我偷眼一瞧,你们这货色真是不错,要是卖到海外,一个可以当侍童,另一个可以出苦力,于是我就……”

        “你找死!”司马仲康猛的提起铁锤般的拳头在半空中摇了摇,又落回去了。他气呼呼的看着缩成一团的黥烩,心里暗暗的生着闷气。

        黥烩睁开鼠眼,长出了一口气道:“这就是以往的经过了。求二位好汉,看在小的家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饶了小人贱命一条吧。”

        “话说回来,这些东西也是你小子拼了性命才弄到的。就叫你带着滚吧!”司马仲达将黑布包扔给黥烩道,“以后可别再作恶了!”

        黥烩一把接住包裹,牢牢抓在细瘦的狗爪里。他朝兄弟俩狠磕了三个响头,尥起蹶子跑了。

        这一耽搁,就过了一个多时辰。兄弟俩不再废话,急匆匆的飞下荒山。

        正午时分,烈日高照。木下学宫里的童子们,早都做完功课吃饭去了。只有在学宫本丸角落里的一间小房子,大敞四开着门窗。如雷的鼾声从里面传来,震得鸟雀迭起,地动山摇。这就是司马兄弟的小屋了。也不知是怎么的,一向严厉的一休法师,似乎格外的照顾,这两个从外面捡来的孩子。法师不单让他们独自拥有一间小屋,更亲自教导他俩学识。而且,法师从来不管教他俩。就算是他们闯了天大的祸,一休法师也只是微笑着,罚他俩抄几遍《水浒传》一类的明国书籍而已。所幸的是,两个孩子闯的大祸,也无非是些成长必经的磨砺。

        “当——当——”学宫里的古镛又在长鸣。低沉的音响,柔和而又缓慢,却是深深的扣动了学子的心门。正如无声的细雨,看似轻柔舒缓,却又蕴含着猛烈而急切的催促。初春的嫩苗儿,便是在这亦柔亦刚的召唤下,破土而生的。

        司马仲达躺在席地上,呼呼大睡,“五脏庙”里的几声钟响,把他给敲醒了。他迷迷糊糊的从地上爬起来,东一头、西一把的在小屋里寻着家当充饥。真是不巧,找了大半天,也没摸出个能吃的,气得他往地上猛地一坐。哎呀!什么东西!司马仲达抬起屁股揉了揉,气鼓鼓的掀开席子一看。嘿嘿,谁在这藏的狗腿呀?不用问了,准是仲康干的好事。司马仲达想着,抬头看了一眼弟弟,只见他正歪着身子傻睡呢!好,太好了!趁他没睡醒,我就帮他解决了得了。司马仲达抓起狗腿,提着玉鼻闻了闻,没什么滋味。嗨!管不了那么多了,能吃饱就行。司马仲达张开嘴巴就是一大口。

        “哎呀!”司马仲达惊叫一声道,“这骨头还挺硬!”

        随着这一声惊叫,司马仲康被吵醒了。他擦了擦下巴定睛一看,不由得哈哈大笑。只见哥哥侧躺在地上,睁着呆痴的杏眼,紧盯着手里的铁棒。那铁棒上面,恰到好处的纹着一张,樱桃小口留下的吻痕。司马仲达赶紧从席地上爬起,一抹粉红的小脸道:“这一宿的折腾,真是饿坏了!”

        “呵呵,我也饿了。”司马仲康捂着嘴道。

        兄弟俩抬眼一看窗外,日头已经西偏了,于是,赶快拾掇好衣衫扑向火房。

        这个时候,火房早就把饭菜收了,上哪去弄吃的!可这小哥俩却自有安身之法。就在学宫二丸里的西北角,有那么一间存储食料品的大仓库。小哥俩轻车熟路的走到仓门前,看看左右没人,便用铁针轻而易举的撬开门进去了。

        一股别样的气味扑面迎来,小哥俩扇着鼻子搜寻着目标。只见仓房里摆着一排排的木架子,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靠着墙的一溜,整齐的摞放着一个个大木桶。

        “大哥,上回吃的味噌拌大根挺不错的。”司马仲康看着陶罐上的标签道,“‘要解馋,辣和咸’嘛!咱们还吃这个?”

        “嗨,这味噌还没做好呢!再说,咱们也不能老吃大根呀。”司马仲达翻着木桶道,“吃多了,该让人发现了。”

        “是呀!”司马仲康点头道,“要不,吃这些野菜吧。这萨摩芋和玉葱都挺香的。”

        “得了吧!”司马仲达摆手道,“要吃你自己吃吧,这生的萨摩芋,别提多难吃了。玉葱倒是还行,就是不能当饱呀。”

        司马仲达嘴里说的紧,手脚更是麻利,一面墙的东西全被他看了个遍。

        “翻来覆去的就这么点玩意,还是吃萨摩芋吧。”司马仲达无奈的言道。

        “我说的就是!”司马仲康咬了口胡瓜道,“管他好赖的,把这顿混过去再说吧!”

        小哥俩兜起食物,锁好仓房大门,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看仓库的老僧,这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看着两个机灵小鬼远去的背影,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一休法师是个喜动不喜静的人。年轻的时候,这天涯海角的,就没有他没到过一游的地方。如今上了年纪,才在赤军家的盛情邀请之下,来木下学宫落了脚。这一住,就是十多年呀!

        一阵清风徐徐吹来,殿门上挂着的“放晴娘”轻轻摇晃。淡紫色的双眸,在金色的光辉映衬下,散发出一种只能感悟到,却无法说出来的忧郁。究竟是落日的无限美艳,令人气乱神伤;还是“放晴娘”那素白的冷清,叫人愁苦郁闷;抑或是孤独人自己的沧桑,使他心烦意乱。

        一只残破的白瓷茶碗里,盛着半盏微微泛着紫光的香茗。丝丝的香气在风中舞动,婀娜的倩影直上云霄。它在大殿匾额上盘桓了好一阵,方才依依不舍的静静离去。临别之时,它只是想再多看一眼,那匾额上婉婉动人的笔墨:“放晴殿”!

        司马兄弟乐呵呵的走进放晴殿,只见一休法师正禅坐在席上闭目养神。依旧是那件破旧的,满是补丁的灰色僧袍;依旧是那根让人惊心动魄的,血泪骷髅古桃杖;依旧是那张满布风霜、久经历练的,古桐一样的慈蔼面容。

        “拜见恩师!”两个童子双双扣拜道。

        一休法师缓缓睁开善目,笑道:“平日里,你两个竟是调皮!难得今日有假,你二人怎么反倒勉学起来了?”

        “是这样的,我们俩在荒山上捡到了一个东西!”司马仲达摸着怀中口袋道。

        “哦?那是什么呢?”一休法师品了口香茗道。

        “师父请看!”司马仲达将宝物从怀里拿出,毕恭毕敬的呈了上去道。

        一休法师定睛一看,两只眼睛顿时放出金灿灿的光芒。他颤抖着身子将宝物接在手里,努力的平静着,澎湃的心情道:“是——是在荒山上捡的?”

        “正是!”司马仲达用诧异的目光凝视着师父答道。

        “你,你可知此为何物?”一休法师哆嗦着嘴唇道。

        “我以为是指方向的罗盘。可它似乎又不太像,所以特来求教师父。”司马仲达拜道。

        一休法师看着手里的这只宝物,思绪又飞到了从前。那是他第一次去南蛮商馆,年龄也如现在的司马仲达相仿。当他踩到那柔软的,比榻榻米还绵软十倍的绒毯上时,他震惊了。而当他看到南蛮人不是坐在上面,而是把那殷红的绒毯踏在脚下时,他深深的体会到了风土人情的差异,竟然是如此高远的云泥之别!那橙红的须发,那碧蓝的眼睛,还有那雪白的肌肤!对于一个志学之年的少年来说,都是无比新奇的。而这其中最叫他刻骨铭心的,便是今天牢牢握在手中的,这样一件宝物!当时,他可是做梦都想拥有一件这样的宝贝啊!

        司马仲康见师父直愣愣的看着手里的宝贝,从未有过的表情在那古桐上突然绽放,心中不免生出许多异想来。脑海中的疑问促使他不自觉的碰了碰哥哥。

        “师父,这究竟是什么呀!”司马仲达也很想知道,是什么东西能让师父如此失态,便在弟弟的暗示下开了口。

        “噢!”一休法师从梦中回过神来,用拇指按动开关道:“这东西叫做‘金时计’!”正言间,那圆罗盘啪的一声,掀开了外盖。

        “时计!”司马仲达惊问道,“时计也能做成这样!”

        “是啊!”一休法师用意味深长的语调道,“我第一次见到时,也是不敢相信。这看时辰,不用细沙计算,不用泉水计算,更不用影子计算,而是单靠机关计算呀!”

        两个童子听呆了。平时看时辰只是瞧瞧太阳,听听钟声罢了,没想道……

        “唉!南蛮人已经走在前面了!”一休法师叹气道,“我常对你们说,人间五十年,与下天相较,不过渺小一瞬!这一瞬,便是那永不停息的长针呀!”

        “可是,那指针也不动呀?”司马仲达问道。

        “呵呵。”一休法师笑着将那金质的圆罗盘交在左手,轻轻的合上外盖,用右手将圆罗盘顶端的按钮轻轻拔起,一下下的旋动着。

        “这叫做给发条上弦。”一休法师一字一顿道,“上了弦它就能动了。”

        一休法师将金时计还给司马仲达道:“看,这不是走了吗?”

        “真的呀!真走了!”司马仲康将脑袋贴过来道。

        “闭上眼睛仔细听!这就是光阴的声音!这就是匆匆逝去的,鬼怒川的流水声!”一休法师闭着慈目道。

        当两个童子睁开眼睛时,一休法师已是老泪纵横。他仔细的给两个孩子,讲明了金时计的用法,然后起身解开僧袍,将里面的一大块料子,猛的从上头扯了下来。

        “你们两个其实不是我从海边捡来的,而是我在鹿岛町游历时,代人收养的。”一休法师指着扯下来的,淡紫色的布料道:“当时就是用这块布包的。”

        兄弟俩一听,真像是被华岩瀑布,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一样,从脑袋瓜一直凉到脚底板。二人死死的盯着布上,七扭八歪的图画不知所措。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我独自一人游历到鹿岛町,忽然受了风寒,病倒在街上已是奄奄一息。多亏一位好心的南蛮僧人救了我。他把我背到南蛮寺里悉心照料。经过半个月的调养,我的身体渐渐的恢复了。就在这时,激烈的反南蛮教暴乱开始了,鹿岛町的南蛮寺,也被一向宗团团包围。那南蛮僧人便把你们两个托付给我,让我在鹿岛町附近先避避风头,等到他逃过这场劫难便来寻你们。只因当时事情仓猝,来不及细问,我就带着你们从南蛮寺里逃了出来。没想到,足足等了三个多月也没有音信。我本是个漂泊之人,这流离颠沛之苦两个幼童如何受得。当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幸而得到了赤军家的邀请,我就在这木下学宫里住起来了。”一休法师叹气道,“后来,我多次探访鹿岛町的南蛮寺,那里却早已物是人非。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找到,当初救了我性命的那个南蛮僧人。”

        “我们是南蛮人!”兄弟俩异口同声道。

        “不不,这可说不定。”一休法师指着紫色的画布又道,“你们看这张‘世界万国海图’,这是咱们的日出国,这里是百济,这里是大明!这广阔的紫色,便是汪洋的大海呀!”

        两个童子又迷惑了。司马仲达看着小小的日出国,又看了看无垠的海洋,心内感慨万千。金时计咔咔的响着,奏出一曲荡气回肠的宛歌。

        司马仲达拜道:“师父!我也要游历天下!”

        “我也去!”司马仲康紧接着说道。

        “是啊!是该让你们出去了。为师老了,这么多年也没探出苍生之道。如今,这大业就交给你们了!”一休大师含泪道。

        真诚的泪水顺着两颊飞快的喷涌,师徒三友紧紧的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

        晚风折柳,春雨断杨。在萧瑟的风雨中,一休法师拄着血泪骷髅古桃杖,把两个爱徒送到木下学宫的大门口。消息早在学宫里传开了,大门口聚集了二百多送行的学子。兄弟俩拜别众人,一抹眼泪踏上了征程。

        司马兄弟一路饥餐渴饮,晓行夜住,风尘仆仆的来到了鹿岛町。这鹿岛町,位于常陆国沿海地带,属于北关东商业圈,规模不算太大,人口却有二十多万。这里物产丰富,水陆两道都很发达,是一座地地道道的港口町。正是因为如此,常有几只南蛮双桅帆船在这里停泊。

        晨光明媚,海气清新。司马兄弟起了个大早儿来到码头。二人贪婪的呼吸着海风送来的潮气,在暖洋洋的朝阳下伸着懒腰。

        “大哥!”司马仲康轻轻的一拍哥哥的肩头道,“你看那是谁?”

        司马仲达顺着弟弟手指的方向一望,顿时火冒三丈。

        这正是:山宫故土别旧友,海港他乡遇新敌。若要知道司马兄弟遇见的是谁,且等下次讲清。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5-20 11:55:16编辑过]

        现实是唯一的,结论有且只有一个。

          2007-4-20 9:4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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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川仲谋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身份:领民
          言论:81
          入籍:2006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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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累呀!现在可知道个位高人的辛苦了。这砌字的活也不是很轻松呀。还要努力,要是没别的意见,我就当默认了。那武人可要动用各位高人的大名了!图片点击可在新窗口打开查看

          现实是唯一的,结论有且只有一个。

            2007-4-20 9:4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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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川仲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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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享立志传

            第三话 舟入沧海行不由愿 天乱地苦逼上贼船

            檀萌望日夕

            木下游鳞入血锜

            总角投石生墨鲤

            秋霜黜宋仕

            龙门苦跃终成果

            太史遗书化圣池

            风轻云淡,天海一色。半轮红日随着海鸟的一声哀啸,掀开滚滚的浪涛,从中慢慢的爬起,睁着朦胧的睡眼,微微的向上翘了翘嘴角。鹿岛町海滩前的码头上,渐渐的热闹了起来。在海港内停靠着的大船,像一群群在岸边泊息的海鲸一样,一条条整齐的排列着。拥挤的水面上,游鱼般穿梭着一只只灵巧的小早船。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无论是满载货物,高大笨拙的荷船,还是不用水桨,航速惊人的南蛮双桅帆船,都得乖乖的听命于这些小家伙们。黝黑坚实的船手们,像蚂蚁一样的在船上和码头间,忙忙碌碌的搬运着货物。钻石一样耀眼的汗珠,顺着那压弯的脊背,争先恐后的追逐着。沉重的脚步声和浓厚的喘息声,早就隐灭在那嘈乱的叫闹声中了。

            “各位!各位朋友!”一个尖声细气的喊叫,努力的从码头边,喧闹的集市里挣扎出来。但见一身靛蓝青的细料子羽织,套着一个细瘦的人影,浮现在一群围观者的眼前。

            妖邪的人影使劲清了一下嗓子道:“各位朋友,在下小名叫作黥烩!哈,老主顾恐怕早就认识了。对!我就是筑前国,博多町,南蛮商馆里的第一手代。哈哈,要说我这东奔西走的,到底是干什么买卖呢?其实很简单了,无非就是卖卖南蛮货,收收咱们家的宝贝罢了。又有人要问了,那你今天怎么空着手来的呢?嘿嘿,空着手来,就不能卖东西了?笑话,你们看!”

            围观的众人早就注意到黥烩的身后了。黥烩那细瘦的狗爪根本就是白指。亏了他卖着吃奶的气力,画着神秘的表情,晃着尖尖棱棱的贼脑袋,瞪着那一对儿团团乱转的鼠眼了。可是,又有几个人会在乎他那华丽的演出呢?这就全都要怪他身后的光芒,实在是太耀眼了。

            一袭孤寂而又冷漠的黑色长裙,随着清新的海风缓缓舞动。那迷人的胴体,被雕刻得婀娜多姿。只见一双红艳艳的靴子尖儿,泛着绚丽的光晕直刺二目,令人不自禁的向上移动着目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波浪般的裙摆,脑袋里却在不停的猜想着,那紧紧裹着的两条玉柱,究竟会是怎样的撩人心弦呢?你瞧那圆润光滑,白皙纤弱的一双手臂就知道了。不知你见没见过那北陆道,越后国的皓皓白雪。初冬里的新雪更是格外动人,亮晶晶如星光闪耀,银灿灿似浪花绚烂。那圣洁无瑕的雪花,真是恨不得捧上一把,牢牢的紧握在手里。可是,又不敢这样做。只因为如此一来,那美好而又高贵的生命,便会随着这鲁莽的举动,而在瞬息间,从那手指缝儿里,飞快的化作滴滴泪水,流逝殒没在无限的悔恨之中。一鼓沁人心脾的凉气在体内浮游着,到底是凉风在作怪,还是这雪花在捣乱呢?淘气的海风似乎觉得这件作品仍然不够完美。它还要卖弄一下高超的本领,于是又动了动惊人的手笔。只见那一头金光茫茫的丝绒,如海水般荡漾,涌动得众人心潮翻滚。如此矛盾的心情,也只有亲眼见到的人们,才能真正体会得到。究竟是看不看这诱人的面孔呢?倘若看了,也许会失望落魄,也许会颠神丢魂儿,更可能会心身害病!但若是不肯放开胆子瞧上一瞧,那这辈子恐怕都会埋怨自己的眼睛的。就在这样折磨人心思的时候,好奇的瞳孔里,已经倒映出了那醉人的容貌了。粉黛颦颦似弯月,碧瞳朗朗如锦星,东海白石砌玉鼻,西山红花妆金口。这一看不打紧,却坏了许多正经事儿。搬运货物的船手们,狠狠的撞到了一起,肩上的货物撒了满地。船手头儿哪里还有闲工夫责罚他们呀,他自己都因为这不经意的一瞥掉到了海里,一个硕大的包裹正落在他的头上,那惨相儿就别提了。这个时候,别说是买东西的客商了,就是连摆摊儿卖货的,都没了影儿。整个集市上所有的眼光都聚集到了这里。这真真正正的是一位如花似玉的仙女呀!神圣得连那裙子上的污泥,都如樱花一样娇艳。女子身后的几个壮汉,也跟着沾尽了光彩,正好当成了护卫左右的黄巾力士了。喧闹声散了,只听见呜呜的海风在嬉笑,好像是笑出了眼泪,笑累了身子,正在抽噎呢!

            黥烩咧了咧干瘪的两腮道:“这就是今天的货物了!”

            “喂!”黥烩叫足了底气道:“今天卖的就是她了!”

            “听着哪!赶紧给个数吧!”人群里一个响亮的嗓门道。

            “嘿嘿!”黥烩眯着坏坏的眼珠儿道,“别着急呀,听我细细道来。大家也都看见了,这件儿货可是上品,说实在的,花多少钱收回去都是白捡着了。但是,咱们可得把明话讲在头里了。这做买卖的,讲究的不就是个诚信嘛!我也不瞒各位,你们看这件货确实不错。十几二十的妙龄,青春貌美,细皮儿嫩肉儿,溜儿光水滑儿的。嗨!可惜,可惜啊!”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人群中又有一个焦躁而沙哑的嗓子道。

            “呵呵,着什么急呀!心急吃不了烫芋头!”黥烩依旧眯着鼠眼,不紧不慢的道:“只可惜这姑娘不会说话呀!”

            “唉!我当是什么呢!”人群中一个青年人说道,“反正她也是个南蛮巫女,会不会说话的,也没啥大不了的。”

            黥烩听得声音,睁开贼眼珠儿上下打量着那个年轻人。只见一个魁梧结实的身影,大摇大摆的走到众人当前。这青年,腰中挎着一柄长刀,身上穿着一件灰色无袖的粗布羽织。布面儿早已磨得又滑又光,如果有飞累了的蜻蛉,想立在上面稍稍的歇歇脚儿,恐怕都不能得偿所愿,非得从上面摔下来不可。这样的一身打扮,再平凡不过了,只要是靠着下海混饭吃的人,大多是如此的模样。那裸露在外面,交叉相抱的一对粗大膀臂,漆黑坚硬得真似两柄铁锤,恰恰显示出了他久经风霜的漂泊生涯。浓浓的海腥味儿,从壮健的躯体上散发出来,更加使人确定了他的船手身份。再看看脸上,二十岁出头,生得一张四四方方的大脸盘儿。那斜斜眯着的眼梢儿,和那歪歪撇着的大嘴,本来都是想炫耀主人的不凡地位的,却被更加吸引人的地方,给硬生生的掩盖住了。只见这个年轻人的脑袋左右,长着一对儿呼扇呼扇的大耳朵。这对儿肥胖的耳朵,切下来上称约一约,怎么得也值二两多沉,真好像两个大贝壳一样。顺着耳朵跟儿向下,是一片直连到下巴的黑色胡须。一根根的短须如钢针一样插在上面,看得黥烩直扎心。这一部钢髯整齐的分成六股,与那两只大耳朵互相呼应,真是搭配的天衣无缝。

            “呵呵。”黥烩讨好的笑道,“这位朋友讲的好!正是这个道理,至于这个价钱嘛……”

            “我出五贯钱!”人群里又钻出一个年轻人,晃着五个粗糙的,生满老茧的指头道。

            这位青年人也是一身船手装束,有一对儿铜铃大的眼睛,下面却极不和谐的,衬着一个蒜瓣儿小的鼻子。嘿嘿,这长满黑胡的下巴可真不小,快有两个脑门子宽了。一张尖尖的大嘴巴向天生着。两片薄薄的嘴唇,比那小鼻子头儿还要高出许多。不知道是为什么,一看到这张脸,就能马上让人想起海马来。

            “我给十五贯!”大耳朵青年喊道。

            “来劲是吧。”尖嘴巴青年瞪着大眼睛道,“我来二十贯!这件儿货我是要定了!”

            “两位朋友!我这话还没说完呢,急着出价干什么呀!”黥烩奸笑道,“这价钱,大家伙儿就看着给吧,咱们还能在乎多了少了的?讲老实话,在下经商不为金银,只为结交朋友,遇上脾气相投的主儿,没准儿我还能送他两件儿玩意儿呢!呵呵,不过要讲买卖,我们是只收金子,不要开元通宝。”

            “那我就出四两金子!”尖嘴巴青年咧着嘴道,“反正我是要定了!”

            人群里一阵唏嘘。那可是黄橙橙、金灿灿的四两金子呀!可是那咬在嘴里就软,攥到手心儿就舒坦,藏进怀中就激动的金子呀!足足有四两重,放在桌子上就是饭团儿大的一锭啊!要是换成粮食,足足够一个壮汉吃上两年的了。嗨哟,这行海跑码头的,风里来,雨里去,辛辛苦苦的忙活三年光景,也见不着半点儿硬货呀!这真是货比货得留着呀。你瞅瞅人家这个伸手,真叫一个豪爽大方!

            “嘿嘿,今天是遇见不怕死的了!”大耳朵青年一指尖嘴巴青年道,“喂!小子,听说过‘西岛白虎,庚辛金鬼之雾月天狗’的名号吗?”

            “呵呵。”尖嘴巴青年眯起眼睛冷笑道,“不就是两柄太刀行四国的藤林将弈吗?哼哼,芝麻大的淡路岛,也敢妄称西岛,真是笑话!”

            “什么!竟敢对我们头领这样不敬!”大耳朵青年竖起眉毛喝道,“哪儿来的泥棒,狗胆包天,你可敢报个狗名吗?”

            “哼!本大爷的小名不足挂齿,我们头领的名号却是惊恫江湖!”尖嘴巴青年双手掐腰,摇着头道:“小子!你扶着点儿什么站稳了,好好的给我听仔细了!我们头领正是人称谓之‘东海青龙,甲乙木妖之暗灵天狗’的甲贺望月大人!”

            “噢?”大耳朵青年笑问道,“可是‘江河不二剑,海道第一弓之东海巨人’今川义元的水军头领?”

            “哼哼,敢称‘忍道四天狗’之首的,这日出国里还能有几个人!”尖嘴巴青年高高的噘着嘴巴道。

            “‘忍道四天狗’之首明明是我们头领‘雾月天狗’,啥时候轮到甲贺望月的头上了!”大耳朵青年手按长刀道,“废话少说!我出五两金子买了这个人,若是再要挣执,武人可要不客气了!”

            “谁怕谁呀!”尖嘴巴青年手握刀把儿道,“不客气又能怎么样!”

            两个年轻人怒目圆睁,相视而立。拥挤的人圈呼啦一下子宽松了许多,一个七八步方圆的场子,立刻腾现了出来。这看热闹的可是不怕事儿大,叫喝声,鼓动声,嘘哨声一起发出,编奏成一支野蛮而又愚昧的曲子。黥烩偷偷的站在一旁冷眼观瞧,一开始,他是满心欢喜。眼看着价钱在两个人的争斗间不断攀升,他真有些控制不住紧绷的脸了。如今这一出事儿,他可是惊慌失措了。

            咱倒不是怕闹出人命来,这个年头,就是宰了一个少一个。要是放在平时,就是没事儿,我也得给他们呛出事儿来。可是今天不行啊!这里急着把货脱出手呐!我这件儿货虽然是上品,不愁过了这个村儿,没了这个店儿。但毕竟是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啊!多养活她一天,我就要多花一天的冤枉钱啊!黥烩回过神儿来,刚要上前打圆场,一个响亮的声音抢在了他的前头。

            “呜呵哈哈!”一个少年君子狂啸着分开人群,边走边道:“天下才共有九车,公孙龙可得三车,自古及今共用一车,唯独本尊富有五车!呜呵哈哈!”

            狂妄的话语,刺耳的尖啸,轻蔑的眼神,所有这一切都集中在一起,从一个白衣翩翩,圣气凌人的少年口中道出时,听者的压抑和反感,是何等的无可奈何!

            “有道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二位何苦手足相残呢!”少年君子微笑道。

            “又一个不怕死的家伙!”大耳朵青年道,“这儿没你的事儿,你快滚!”

            “是呀!你小子别在这里碍手碍脚!”尖嘴巴青年紧接着道。

            “为一区区女子,真就值得吗?”少年君子轻笑道。

            “你一个臭读书的,是不是活腻歪了!”大耳朵青年瞪着白衣少年道。

            “再不走就送你归位!”尖嘴巴青年也跟着威胁道。

            “哼哼!林中无俊鸟,蝙蝠称大王!”少年君子把眼一瞪道,“无怪乎圣人有云,‘好话一箩筐,不如白刀子一把。’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尊的厉害!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两个年轻人看着赤手空拳,潇洒玉立的白衣少年,谈吐举止如此狂妄至极,便不约而同的,挥起了醋钵儿大的铁拳,扑了上去。

            “住手!”一个鼻音浓重的声音急忙叫道。只见一个壮室之年的汉子,横身档在了少年君子的面前。同样的船手打扮,平淡无奇。可那大脑袋却是不小,活像一个大大的冬瓜。光是脑门儿上,绑着的钵卷就有二尺来长。真替他担心有哪一天,那压在下面的脖子,受不住这千斤重担的压迫而猝然崩断。

            大脑袋水夫哼着鼻音道:“二位好汉饶命!我们知错了!”

            紧接着,大脑袋水夫转向白衣少年,压低了鼻音道:“玉真殿!这事内有蹊跷,你快随我来。”

            没等白衣少年搭话,那大脑袋水夫急忙拉着他闪出人群。飞快的朝码头上的一艘关船跑去……

            火红的太阳升到了高高的头顶上。它依旧露着那张可爱的笑脸,低头俯瞰着鹿岛町的码头。集市里冷冷清清,死气沉沉的,这与刚才的那股热闹劲儿截然相反。泥地上凌乱的脚印儿间,不时的掺杂着几块碎木头。一阵寒风猛烈的吹来,几片残破的粗布片儿,在风中努力的拼搏。渐渐的,那粗布片儿争斗累了,便默然的跌进了泥沼间,一滩摊的血池里。斑斑的血痕,正是海风哭泣的眼泪,那样的凄惨,那样的阴森。腥腥的湿气弥漫在空气中,不知是那蔚蓝的,海水的味道,还是这殷红的,泪水的气味儿。听着海风那痛苦的呻吟声,司马仲达的舌头上,也稍稍泛起了咸咸的滋味儿。

            “大哥,想不到这黥烩,竟然是个大大的坏蛋!”司马仲康鼓着小腮帮儿道,“今天这帮海贼抢了他的货,可真算找对门儿了。这么可恶的无赖,不劫他的货,劫谁的货!呸!真活该!大哥,要不是你拉着我不放,我也上去砸他的场子了!”

            “大哥,大哥!”司马仲康见哥哥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只是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鲜血,就拉了拉哥哥的衣袖道。

            “嗨!仲康,这书上都说‘劫富济贫,诛奸惩恶’。可是你看今天这个事儿,这‘劫富’真的‘济贫’了么?他们又诛奸惩恶了吗?根本就是强盗之道啊!你看刚才那群泥棒,拼打拼杀的亡命相搏,只要那金钱美女一到手儿,马上就溜之大吉了。可曾收拾了黥烩那厮!”司马仲达顿足道。

            “是啊!”司马仲康恍然大悟道,“真叫那个‘老龙正在沙滩睡,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呢!这帮混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唉!‘自古红颜多薄命’,这话真是不假呀!”司马仲达低头叹道。

            “大哥说的是!咱们弟兄虽然不到堂堂七尺,却也是血性方刚的好男儿呀!见了这样的不平之事,决不能袖手旁观啊!”司马仲康大呼道,“只可惜这群混蛋散的太快,如今寻不着踪影了!”

            “怎么寻不着!”司马仲达搭言道。

            “对了!想起来了,刚才他们说是‘忍道四天狗’的人,我们就顺着这趟线儿摸上去,痛痛快快的干他一票儿!”司马仲康乐呵呵道,“没想道声明显赫的‘忍道四天狗’,手底下竟是一群地痞无赖啊!嘿嘿——”

            “呵呵,仲康呀,仲康!”司马仲达笑着高高举起玉手,轻轻拍了拍司马仲康的脑门儿道:“你也是久历风雨的人了,这点儿小伎俩都没看出来?”

            “啊!这么说——难道!”司马仲康二目炯炯放光道,“他们是打着正旗干歪事儿呀!”

            “正是此道理!”司马仲达冷笑道,“哼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可却是‘人算不如天算’!”

            “大哥!”司马仲康扛起铁棒道,“咱们快动手吧。”

            “呵呵,有道是‘逢强智取,遇弱活擒’。”司马仲达微微一笑道,“先探探其中虚实再说!”

            司马兄弟来到码头上的一艘关船跟前。只见这只船,首尾长有十五六间,左右宽窄也有三四间。周身上下都用铁架与竹板严严实实的掩盖着,真如一只老海龟一般。司马仲达暗暗的约摸儿了一下,此船大概可排水千石以上。整个船身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下面是一个船形模样的底舱,上面盖着一个方方长长的大木楼结构。长方形的大木楼,自船尾向船头紧密的与底舱接连着,一直连到距离船头两间来远的地方止住,留下一块儿小小的平台。从那上下两个部分的交界处,探出来一根根的木桨,仔细数一数,整整好好共有五十只,离远了看,活像一条趴在白沙上的蜈蚣。高大的木楼分成两层,侧面每一层的每一面木墙上,都开着十五个窗口,正面对着那小平台的木墙,上面一层开着六个窗口,下面一层正中间,是船舱的大门,左右各有四个窗口。窗口都是方方正正的,由竹板做成的窗户一个个整齐的向上开着,正好成了遮风挡雨的竹棚。这窗户的用处可就大了,平时当作采光和观察,作战时便是铁炮眼与长弓口。大木楼的顶上,用木板围出一个庭院,靠着院子前端,建着一所指挥用的小房子。一杆几丈高的大白帆矗立在庭院中央,在蔚蓝的天海中,显得格外醒目。这样的一艘关船,乃是日出国水军的主要战舰,少说也可以吞吐百人,乘风破浪,灵巧活跃。

            关船上的守卫真是配合,一个也没有出来放哨儿。但兄弟二人依然小心的提防着,生怕船内设有暗岗。两个人悄悄的爬上关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溜进了舱内。

            一处三四间,见方的屋子里,散发着刺鼻的味道。这是集合了汗酸、鱼腥、海涩、蒜呛、酱咸、火药苦的一种特殊的混合体。整个屋子看起来空荡荡的,只有角落处堆放着几件小杂物。说是杂物,那是抬举它们。倒不如说是一堆破烂儿,反而更符合它们的身份。

            “大头虾,你究竟要说什么!”杨玉真捂着鼻子道。

            一个斗大的脑袋扣在地上道:“上次承蒙阁下出手相救,在下才能得以托生,真是感激不尽!”

            “废话就别说了!本尊高贵之足,踏此卑贱之地,可不是听你来答谢这么简单的。”杨玉真厉语道,“刚才的事,你若是不说出个道理来,看本尊如何对付你!”

            “是是,阁下不要着急,请等我慢慢说来。”大头虾话语一转道,“先请问阁下一句,阁下可知道北极虾夷岛上,狼族的最新消息吗?”

            “哼哼,这天下大势不过是盘中的小菜儿,区区一个虾夷岛中之事,本尊怎会不知!”杨玉真轻笑道,“你说的可是那狼族大族长病亡之事?”

            “正是此事啊!阁下果然厉害,在下还是昨天才得到的消息呀!”大头虾惊叹道。

            “哼哼,这小小的狼族,人口不过几十万,却能屡屡战败我泱泱大朝,真不知道那群当官儿的都是干什么吃的。难怪大明先圣有云‘肉食者鄙’呀!”杨玉真两眼放光道,“若是给本尊一万兵马,本尊定能收复山河,匡复天下!”

            “现在正有这样的机会!”大头虾眉开眼笑道,“那老鬼刚刚咽了气儿,他的宠姬邪风蛟后就趁机拥立了,自己的儿子啸海武帝为大族长。嘿嘿,这一下子就把老鬼的弟弟,裂地虎王给激怒了。如今他已密通老鬼的嫡长子噬火鸾候,又暗暗联合了蜂人头领‘北极玄武,壬癸水怪之冰虺天狗’百地丹青,打算集合三家势力讨伐邪风蛟后母子。北极虾夷岛上如此混乱,不正是我们收复失地的大好时机吗?”

            “哦?”杨玉真忙问道,“就你这一条船,百把人儿,能成何事!”

            “我当然是不行了。不过,我如今已加入到‘四海黄龙,戊己土神之隼人海皇’赤将公明的‘忠义门’之下了。”大头虾低声道,“凭着我们全门的实力,足可以重夺失地,一匡海内!”

            “呜呵哈哈!”杨玉真仰面长啸道,“黄巢不丈夫,宋江非英雄,若论真忠义,关公坐第一!哼哼,什么‘忠义门’,我看不如叫‘名利门’吧!那赤将公明,不过是一个萨摩的隼人。早几年,就是个浪荡的食客。如今仗着匹夫之勇,在道儿上混出了个‘门主’。骨子里头明明是个海贼胚子,却非要装那英雄好汉。他要去收复失地,不如说是要趁火打劫,抢占地盘儿罢了!”

            “阁下请息雷霆之怒。”大头虾赔笑道,“有道是,舟入沧海,行不由愿;天乱地苦,逼上贼船啊!我们‘忠义门’虽然看似海贼泥棒之流,可却都是堂堂正正的好汉。凡要入得我门者,必要身怀三气!”

            “哦?果然是‘盗亦有道’啊。本尊就听一听,你这三气到底是哪三气!”

            “一曰骨气!二讲义气!三有才气!”大头虾表情严肃道,“无此三气,怎能除暴安良,替天行道!”

            “呜呵哈哈——”依然是撕心裂肺的尖啸。大头虾低着斗大的脑袋,皱着淡淡的双眉,硬着发麻的头皮,咬着紧紧的牙关,强忍着缭乱的心神,努力的在一旁硬挺着。这笑声怎么如此的凄凉,如此的狂妄,如此的漫长。这会是一个白衣翩翩的,俊秀少年的笑声吗?听得我是浑身发抖,毛孔倒竖。咳呀,我是真想大哭一场,才觉得痛快呢!

            杨玉真轻蔑道:“圣言读过三遍,便能修成正果吗!哼哼,嘴里空喊着‘道’,心中却不懂得‘道’,这和一向宗的愚民有什么分别!我来问你,你们收复了江山以后又将如何?是自立为王呢,还是归顺朝廷呢?”

            “这——”大头虾稍稍的犹豫了一下,伏地拜道:“哈哈,阁下不愧为名家辩圣啊,句句道出来都像利箭一样,在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看来我等萤火小虫儿,实在是无法高攀皓月之辉了。嗨!真是又惭愧又可惜呀!”

            “还是说说正经事儿吧。”杨玉真探着身子道,“方才在码头上,你说这事儿内有蹊跷,硬是把我拉到这里。本尊现在就要听你说说,这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噢!差点儿把这茬儿给忘了,这个事儿其实简单……”

            “噔噔噔!”小屋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纷乱的脚步声,不早不晚,正在这个当口儿,打断了大头虾的话语。

            “船头!事情办妥了!”随着这一声急切的叫喊,小屋的房门被横向拉开,两个熟悉的人影晃到了杨玉真的眼前。前面这个小伙儿,铜铃的眼睛,蒜瓣儿的鼻子,一张嘴巴向上尖尖的噘着。后面那个青年更是认识,大耳朵伴着六捆儿钢髯,支楞在脑袋左右。这不正是在集市上遇见的那两个船手吗?

            “这两个人是你的手下!”杨玉真把脸一沉道。

            “哈哈,正是。”大头虾急忙道,“你二人快来拜见我的救命恩人!”

            两个年轻人听了赶忙跪伏于地,大礼参拜。

            “您就是救了我们船头的杨玉真大人呀!刚才在集市上真是太失礼了。还请大人恕罪!”尖嘴巴青年道。

            大头虾看着杨玉真阴冷而又疑惑的表情,慌忙又开口道:“阁下!这两位正是‘忠义门’的弟兄,如今分在武人的手下。那尖嘴巴的叫水骡子,这大耳朵的叫八爪鱼。此二人都是豪爽之人,与在下生死过命,可称得上是手足骨肉啊!”

            杨玉真瞪着冰冷的目光扫量着两个人。这水骡子还真像匹海马,那八爪鱼也确似乌鱼。杨玉真实在控制不住了,放声狂笑道:“呜呵哈哈……上天安排得真是巧妙,你们三个人算是凑到一块儿了!”

            “正是啊!”八爪鱼扇着一对儿大耳朵道,“我们可是‘忠义门’里响当当的人物,号称‘伊势湾三鬼’呀!”

            “嗬嗬!”杨玉真收起笑容,把眼一瞪道:“你们说的把事儿办妥了,可是将那南蛮巫女给带上船了!”

            “正是啊!”八爪鱼接言道。

            “哼!好恶贼,满口忠义道德,却是强盗无赖之徒!看本尊如何收拾你们!”杨玉真猛然起身道。

            一场恶斗在狭小的空间里,一触即发。

            这才要引出一段:劫娇弱英雄聚义,战霸强隼者扬威。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5-20 11:56:11编辑过]

            现实是唯一的,结论有且只有一个。

              2007-4-29 8:3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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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川仲谋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身份:领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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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享立志传

              第四话 敢问何处寻正道 仙童笑颜看足下

              池中困兽吟

              壮发扬弓射猛禽

              马踏楼兰吞碧落

              山河血满巾

              冲天五爪行风雨

              不为惊人只为民

              自然!这个无形的巨人,用他无以伦比的领袖才能,指挥着一个个技艺精深的乐师,合奏出一曲震撼心灵的乐章!

              丝丝的清风,透过一扇扇敞开的窗口,吹进船舱。一支悠远而轻盈的旋律,在刹那间谱写而成。那是海风吹过关船的声音,正是竹箫瑟瑟的鸣响。海浪轻轻的拍打着礁石,恰恰是在有节奏的敲击着太鼓。海鸟动人的歌喉此起彼伏,更为这美妙的天籁之音,绣出锦上添花的一针。两条宽大的雪白衣袖,开始伴着乐曲翩翩起舞。

              “竹中浪客饮狂直,傲骨坚真问怪石。下野幽兰香自远,凌人圣气笑泥池!呜呵哈哈……”抑扬顿挫的吟唱,随着优美的舞姿,粒粒滚落在狭小的舱房里。这看似简单的表演,内里却暗含着重重的杀机。这就是杨玉真的独门绝学——“真伪君子拳”!

              “真伪君子拳”乃是杨家先祖,根据大宋先圣张三丰的太极拳所创。经过杨家数代当主的不断改进,又将其中揉进了忍术的玄妙,剑道的犀利和能乐的纤巧,使其既具有亡命搏杀的实用性,又怀有悠然自得的艺术观赏性,可称得上是“花实兼备之奥义真拳”。如此神奇的武功,传到杨玉真手里,更是如鱼得水。在那狂傲凌人的气质催动下,华丽的舞步更被推至顶峰,原本内敛的锋芒尽被揭露。鬼异奸邪的一面,如一朝挣脱千百年封印的恶灵,肆虐和变态是令人无法想象的。

              “呜呵哈哈!君子动口不动手!”杨玉真嘴角上泛着轻浮的冷笑,念动着第一式拳法。两片惨白的长袖随风缓缓飘舞,优雅的身姿奇迹般的滑向大头虾。跪在地上的水骡子和八爪鱼早就看呆了。尤其是水骡子,一张尖翘的嘴巴横咧着,宽大的下巴颏儿都快要砸到船板上了。那八爪鱼两只眼睛瞪滴溜圆,眼瞅着一点点儿的超过了水骡子的一对铜铃眼。他一眨不眨的欣赏着,连叫好儿声都忘记喊了。只有大头虾心里最清楚,这曼妙舞蹈的背后是个怎样的恐怖与惊悚。紧张和恐惧立刻占领了他那颗斗大的脑袋。脆弱的神经根本承受不了惨淡回忆的折磨。血管儿里滚烫的激流瞬间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刺心的冰冷。这种滋味儿就像是当初,杨玉真搭救他性命之时,他亲眼见到的,那一幕惨烈的杀戮一样。他曾经多次努力着忘掉那场噩梦,可潜意识是不遂人愿的,一幅幅残酷的画面,总是无情的徘徊激荡在脑海里。你越是想要抹去他,他就越是清晰,你要是不理他,他反而更加猖狂的在你面前晃悠!大头虾此时此刻的心情,一句百感交集是远远不够形容的。即使是调动出所有与此有关的词汇,依然是不能正确与完整的表达出来这种感受的。

              这正应了那句名言:“道可悟而不可言也!”

              “真伪君子拳”第一式本为“假作真时真亦假”。招法是以虚代实,以柔代刚,而整个套路又不失刚猛和真实。但是,心高气傲的杨玉真却忍受不了,这种无为无争的精髓。故而,他将“真伪君子拳”三大秘藏外传之一的,“君子动口不动手”改为第一式,旨在出手见血光,一招丧人胆。

              杨玉真微微的张开了双唇,吐出血红的舌头尖儿,慢慢的湿润着同样血腥的嘴唇。大头虾看着那一双贪婪而又饥渴的迷离醉眼,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就在他朦朦胧胧,忘乎所以的时候,一道阴冷的寒光,从那两片诱人的唇际间闪露出来。一口雪白的钢牙,不仅仅是生存的利刃,更是随时可以夺人性命的凶器。

              这一刻,在大头虾的脑袋里,一片混沌的黑雾肆意的弥漫着。死神的脚步越走越近,那幅终生难忘的画面也越来越熟悉了。想不到,一直缠绕自己魂魄的那个场景,马上又要发生了。嗬嗬,这回自己可不是旁观者了,而是要充当那当局的体验者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趁早切腹自刃了算了。即使是没有介错,也会比这种死法儿强上千倍万倍的。现在才知道死亡的轻松和痛苦的肤浅,是多么宝贵难求的奢望啊!嗨!我究竟是做错什么了?真是想不到,自己一向是走的正,行的端,清清白白做人,堂堂正正做事的!可是,今天却要受到上天这样残忍的惩罚。难道说高天原真的是没有眼睛吗?还是天照御大神又躲到山洞里去啦?不是说,“八百万神众心各异,总是有出手相救者”吗?哪位天神能够显显灵,出来救救我这备受苦难的人吧!哼!骗人!全[系统过滤]乱放屁!到了下辈子,老子一定为非作歹,干尽伤天害理的坏事儿,再也不辛苦为难自己这身皮肉了!

              大头虾巨大的脑袋里,一个个荒诞的想法上蹿下跳,横冲直撞,非要把天灵盖儿给碰出个缝儿来,才好钻出来梳理梳理混乱的心气儿。

              杨玉真的目标十分明确——“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只要先干掉了这个大脑袋,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解救出那个南蛮巫女了。

              曲未尽,舞暂歇。杨玉真的身子突然停留在大头虾的眼眸中,雪白的衣袖还在微风中来回的摇摆。优雅的姿态就像是歌舞伎中的“见得”一样惊人。只见杨玉真向左侧斜歪着身体,优美的曲线立刻浮现出来。那高傲的头颅,低低的垂向心口,两只幽暗可怖的瞳孔向上冷视。大头虾早就知悉了整个的过程,下一步就是要动口了。他赶忙把双眼闭紧,像一只被倒攒四爪,等待屠戮的黄犬一样,毫无反抗的静静接受着,不可避免的痛苦与死亡。

              “呜呵哈哈……”一阵自我陶醉与精神变态的狞笑声,从头皮上狠狠的抓挠过去,五条丧人胆魄的血痕,深深的刻在了心上。两片蛊惑人心的粉红嘴唇,张到了最大的极限,寒光闪闪的刀锋已经出鞘了!

              瘫跪在一旁的水骡子和八爪鱼,苶呆呆,傻呵呵儿的欣赏着,接下来即将上演的,一连串儿激动人心的好戏……

              血红血红的太阳,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慢慢的向西边走下去。几片厚厚的云彩,仿佛是饱饮了鲜血的棉绒,娇艳艳,凄婉动人。眼前是碧蓝深沉的大海,涛声起伏,滚滚翻腾,真好似一块儿巨大的深蓝色毛毯,褶褶皱皱的垫在一艘艘沉寂的舰船下面。远望天空,淡淡的蓝幕笼罩着四境,几只苍白色的归鸟儿点缀在上面,将凄苦无依的气氛,渲染得淋漓尽致。深蓝和淡蓝的海天间,巧妙的融入了一抹柔和的血色。她与四周的环境,自然和谐的交汇着,勾勒出一卷“就像死去一样而活着”的,“圆熟之情”的水墨画。这样的景色怎能不叫观赏者心乱如麻。为什么无限美好的落日,要在最辉煌的时候消逝殒没?为什么楚楚可心的樱花,非要等到生命终结的一刻,才展示出最绚烂的舞姿?为什么令人怜爱的枫叶,要沐浴在萧瑟的秋风中,才能超凡脱俗?究竟是为什么!英雄,为什么总是壮志未酬身先葬,红颜,又为什么自古至今多命薄!

              依窗欣赏落日美景的南蛮巫女,急忙把头转向室内,她实在是不忍心看下去了。她伸出白晰的纤纤玉手,轻轻的拭了拭湿润的眼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屋子里除了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跪坐在地上对影自怜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可寻了。冰冷的船板和光滑的四壁,把空旷的舱房内,仅存的一点儿生气也给抹杀掉了。南蛮巫女微睁着黯然失色的眼睛,凝视着宽大的房门。那门缝儿好像在隐隐约约的颤动!不会吧。应该是未被擦干的泪水在作怪吧。南蛮巫女将忧郁的双眸闭上了,好让一直在波动的心弦,慢慢的平静平静。

              “沙沙!”房门被一只柔美的玉手,轻轻的横向推开。

              “巫女姐姐!我们来救你来了!”一个洪钟般的声音闯进南蛮巫女的耳中。

              南蛮巫女睁开双眼一看,只见一高一矮,两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映入眼帘。高个子的少年,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一根根的向上挺立着。胖乎乎的身体,穿着一件灰黑色的麻布羽织,下身是轻巧灵便的灰黑色窄腿儿裤子,在那厚厚的肩膀上,扛着一根乌黑粗大的铁棒,周身上下闪现出一种,少年气盛不怕虎的英勇气概。只见他脸上显着健康自然的肤色,正露出一口银灿灿的小牙,微笑着看着自己。矮个儿的少年,一身淡蓝色的装束,含情脉脉,千娇百媚,甚是惹人怜爱。瀑布般的头发光彩照人。前额的亮发,在正对着左眉头的地方,分出左右两流,将粉白的两颊半遮半掩。一直垂到下颌的发梢儿,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柔软的青丝迎风飘扬,令若隐若现的两汪清潭,更加深邃难测。

              那两个突然出现的少年正是司马兄弟!原来,这兄弟二人悄悄的摸到船上来,小心翼翼的在船舱里,搜寻着南蛮巫女的下落。找了好几间,竟碰上喝得烂醉如泥,横七竖八的倒在船板上,酣然大睡的船手了。怪不得没有人出来站岗呐!原来全都在庆功宴上睡死了。听着响如惊雷的鼻鼾声,小哥俩儿心中大喜,便放开了胆子,在船上忙活开了。终于,功夫不负苦心人,总算是在这间最干净的屋子里,找到要救的人了。

              “啊!真——”南蛮巫女看得呆住了,失口叫了一声。

              “啊?”司马仲康满脸愕然的看了看南蛮巫女,顺着她的目光,他看到了哥哥清秀的面庞。夕阳的余辉洒在这样一张娇媚的容貌之下,让看惯了这张脸的司马仲康,也暗暗的吃了一大惊。如果不是处在如此危险的环境下,他真想放声赞叹一句,“真是太美了!”

              司马仲达微笑着坐了下来,弟弟司马仲康立刻关好房门,拄着大铁棒,小心警惕的立在门边。

              “巫女姐姐原来会说话呀!”司马仲达微笑道,“我叫司马仲达,那位是我弟弟司马仲康,我们兄弟都是好人,是来收拾这帮坏蛋的。请巫女姐姐快点儿收拾一下,一会儿我们就要在船上放火了。”

              南蛮巫女稍微镇定了一下,用冷漠无神的眼睛,又仔细的看了看两个小孩儿。接着,她用生涩的,带有南蛮口吻的话语道:“不用了!谢谢,这些人,不是坏人!”

              “噢?”司马仲达瞪大了眼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是为了救我,才这么做的。”南蛮巫女依然用生硬蹩脚的话语道,“我的名字叫黛西·德贞,在这里称作三浦菊子,是离这儿十万八千里以外,法兰西国的修女。我是跟着船队一起,到贵国来传教的。没想到的是,船队行到博多町的时候,遇到了海盗的袭击,我就被抓到这儿来了。搭救我的这些水手们,本来是要把我送到这里的南蛮寺去的,是我请求他们把我留在船上,帮助我去界町的南蛮寺的。”

              “哦!”司马仲达手抚下颌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就叫你菊子姐姐啦。”

              “呵呵,当然可以。”三浦菊子含笑道,“我能说话的事,还请你们帮我保密,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了。”

              “菊子姐姐放心吧!”司马仲康一拍胸脯抢言道,“道儿上讲究的就是个,不能出卖朋友,我们一定会严守秘密的。”

              “那就多谢两位好汉了——”三浦菊子眨着碧蓝的眼睛感谢道。

              炊烟袅袅,夜幕将至。杨玉真低首挺立在污浊的舱室里。借着窗外的一点儿亮光,他凝着双眉,看着手中的一张白纸。只见上面如龙蛇行走般,洋洋洒洒的镌刻着数行墨迹。

              “呜呵哈哈!”杨玉真狂啸一声道,“你们怎么不早说呢!幸好本尊只是想拿大头虾作要挟,好去搭救那个南蛮巫女。否则,他早就作了刀下怨鬼了!呜呵哈哈……”

              大头虾将身子倚靠在窗口下面,张着大嘴不断的喘着粗气,那嘴角上还留着未被擦干的血迹。他揉了揉惊魂未定的胸口,伸出大手在大脸蛋子上,胡乱的抹了几把。心中暗骂道,你小子也不问个明白就动手,还赖我们不早说,你给我说话的功夫了嘛你!要不是我这嘴唇儿咬的紧,裤子恐怕早就湿透了,这冤枉罪受的,什么命呀!

              “你们也真是够自作聪明的,救人就救人吧,还非要上来演一出戏!”杨玉真将手中的白纸向地上一甩道。

              “这都是船头让我们干的。他说这叫‘四两拨千斤,斗智不斗力”!他让我们先假装成买主互相争斗,再突然给他们当头来一棒子,叫他们没有还手之力。随后,我们就是趁着混乱救人。你还别说,这鬼主意还真是绝了!我们没费多少力气,就把大戏给做成了!”八爪鱼跪伏在地上,怯怯的说道。

              “是啊!船头还说,打着‘忍道四天狗’的幌子,不但可以借着他们的威名吓唬人,还可以搅乱对手的心智,叫他们找‘忍道四天狗’报仇去!我们就能够大模大样的,喝茶看热闹了。”水骡子趴在地上补充道。

              “哼!‘大丈夫身在江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别人的名号算什么英雄!我日出国真的是没人了吗!叫一群胆小如鼠之辈充当什么‘忠义门’!哼哼!今天吓唬吓唬你们,也是你们咎由自取!”杨玉真数落道,“以后都给我好好的长长记性,别老干那些旁门左道的事儿!”

              “兵不厌诈何错之有!”一声猛虎的呼啸,跃入舱室之内。

              屋子里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房门,只见一高一矮,两个少年闯进屋儿内。

              “哪儿来的泥棒!敢在这里撒野!”八爪鱼起身抚剑道。水骡子也赶忙做好了恶斗的架势。

              “呜呵哈哈!”杨玉真笑道,“二位不必作惊弓之鸟,这两位朋友乃是‘大贤大智,大彻大悟之狂义真僧’一休法师的弟子。当日,本尊参加‘木下百家学会’之时,正是这两个童子给本尊引的路。”

              “哈哈,玉真殿真是好记性呀!”司马仲达施礼道,“武人正是‘无量无度,无宇无宙之毗沙天门’司马仲达。这位就是我的兄弟,人称谓之‘八戒无戒,悟能有能之净坛神使’司马仲康!如今,我二人正在奉恩师之命,行走天下,周游列国。”

              “哦!两位好汉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在下更是仰慕已久,今日得见,果然是‘檀树萌芽散香气,英雄自古出少年’啊!哈哈……”大头虾仍然靠在窗边,对这司马兄弟点头笑道。

              此时,大头虾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猛得吸了一口气,满脸堆笑的起身施礼道:“在下名叫大头虾。那两个兄弟好认识,一个叫做八爪鱼,一个唤作水骡子。我们都是‘忠义门’的弟兄。”

              “是啊!我们三个人就是横行伊势湾的好汉,人称谓之‘伊势湾三鬼’!”八爪鱼搭话道。

              水骡子也想跟着说几句敞亮话,他干嘎了嘎嘴儿,一个字儿也不能从牙缝里蹦出来。嗨!我肚子里的这点儿墨水儿,还不够我喝一壶的呢?要是像船头说的那么漂亮,那纯属是赶鸭子上架了。嘿!你说这八爪鱼多会做人,他认的那点字儿,还拼不上一盘儿菜的呢!他就这么会在旁边溜缝儿,每次都能抢在我的前面,把我辛辛苦苦想好的词儿,给撬去了。真他奶奶的没处说理去了!水骡子正在心里头埋怨着,一只有力的大手拽住他的胳膊,使劲的向下一拉,害得他差点儿没摔在地上。他这才发现,其他人都已经围圈儿而坐了,就他一个人傻里傻气的站着呢!他赶紧在八爪鱼身边坐了下来。

              “二位英雄果真是身手了得啊!竟然能从我这戒备森严的守卫间,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这里,可见两位绝非名不副实之徒呀!”大头虾称赞道。

              司马仲达真是想先放声大笑半个时辰,再坐在这里说说几句风凉话。他使劲往下压了压欢蹦乱跳的笑意,轻启玉唇道:“头虾殿过奖了。我们兄弟这点儿能耐,只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和头虾殿这等‘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达人本领一比,简直是‘燕雀之泪,微乎其微’呀!一开始,我们还以为贵殿是那泥棒海贼之流呢!故而悄悄的摸上船来,只为一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刚才,我们哥俩儿在门外这么一听,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呀。呵呵。”

              大头虾一听,心中暗暗的捏了一把冷汗。他呀呀个呸的,你说我养的这群废物,吃干饭就一个顶俩,论本事,是毛儿也没有一个呀!这多亏今天是遇上朋友了,要是哪天半夜里,杀出来个忍者,恐怕老子脑袋都搬家了,鼻子还哼哼的打呼噜呢!以后可得多加小心了,叫那帮死狗都给我精神着点儿!

              “呵呵,言重了,言重了。”大头虾打着鼻哼道,“不知二位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久闻‘忠义门’行侠仗义,替天行道。我们兄弟二人常恨本能拜入,今日得幸相会,我等岂能错失良机。我俩愿为‘忠义门’人!”司马仲达拜道。

              “那可太好了!有两位豪杰相助,我们真是如虎添翼啊!哈哈。”大头虾还礼道。

              “呜呵哈哈!”杨玉真道,“有道是‘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二位身为一休法师弟子,不思精忠报国,却要落草为寇,岂不是有辱家师之名吗?”

              “嘿嘿,我们师父他老人家,可不是追名逐利之徒!”司马仲康笑道,“先别说我们的对错。那个,我来问你,你可知道大明先圣公孙龙,为什么能统一六国吗?”

              “呜呵哈哈……”杨玉真大笑不止。他心里十分清楚,一统天下的分明是,深信“五行学说”的秦始皇,而绝非名家的公孙龙。那公孙龙,曾经以一篇“白马论”驳倒天下名流,独领风骚十数年,却最终败给了邹衍的“五行学说”。这其中的根源,就是因为不讲究实际的结果。杨玉真之所以称自己学富五车,凌驾于名家祖师公孙龙之上,也正是因为,他明白脚踏实地的道理。

              “大明国真是高人辈出啊!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至理名言!”杨玉真厉声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本尊与尔等肖小之徒,真是不相为谋!后会无期!”

              杨玉真一甩袍袖,起身就走。大头虾与司马仲达赶忙起身拦住,好言抚慰,最终也没能把杨玉真挽留下来。

              “杀!杀!杀!哼!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炼狱鬼车,插翅率然之弟六虎将’鬼延文长的厉害!”

              但见皎洁的月光之下,一个健壮的身影,端坐在一堆篝火旁。火上烤着的一块儿肉,已经熟透了,四溢着扑鼻的香气。在烟雾的缭绕之中,一件墨绿色的铠甲闪闪发光。穿铠甲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剃得光光的脑袋上,泛着深深的青色,海下是一脸的短须,如浓墨重染而成。他就是刚才自言自语的鬼延文长。只见鬼延文长瞪着两只细长的眼睛,狞视着面前疯狂舞蹈的烈火。在火光的掩映下,右面的黑眼睛黯然失色,而左面的那只绿眼睛,却更显得凶光茫茫。

              鬼延文长抄起一旁的三尖两刃大刀,向火里猛的一戳,将那肉块儿穿在刀尖上,慢慢的向嘴边靠近。

              “嘿!蜂人的肉就是好吃啊!”鬼延文长咬着肉块儿道,“我叫你们杀人,我把你们都吃光了,看你们还能怎么祸害人!”

              鬼延文长大口的嚼着,嘴里的蜂人骨肉,咯咯的响声,令人毛骨悚然。忽然,他愣住了!愣神儿的原因正是因为,他在那锃明刷亮的刀片上,看到了自己的,那只狰狞可恶的绿眼睛。只有北极虾夷岛的狼族,才会有这样的绿眼睛。

              “他是狼族的孽种,打死他!”那些可恶的喊叫声,又传到了耳边。童年的回忆本来应该是金色的,可对于鬼延文长来说,童年,意味着苦难的,毫无生气的——绿色!死水一般绝望的绿色!瘦骨嶙峋的身影,又在黑色的眼睛里展现出来。那是弱不禁风却又坚强不屈的母亲!如果没有母亲,他是不会这样自卑的,更不会背上如此的骂名。可是!母亲付予了他以生命,又用柔弱的躯体哺育了他成人。如果不是母亲将他藏在树洞里,而自己却惨死在蜂人的屠戮之下。今天,他又怎么会坐在这里,吃着蜂人的尸骨呢?嘴里甜美的肉沫儿越嚼越苦。鬼延文长愤怒的吐了一口,两汪清泉,止不住的从脸上划过,滚烫的眼泪,在地上汇成了一片浅浅的死水。他又看了看手中的三尖两刃大刀,这,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了。如果,他能够早一点儿的,在那树洞里发现这柄大刀,和刀术的秘谱,一切,可能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可惜的是,乾坤之中,有三样东西是追不回来的——“射出去的箭!说出去的话!还有那永不停息,奔腾飞逝的光阴!”在这危机四伏的密林深处,如果没有这柄宝刀,和父亲留下来的这身盔甲,很难想象,一个志学之年的小孩儿,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一想到这身甲胄,就免不了会想起凶残成性的狼族。咳!就是因为自己的身体里,流淌着一半的狼族血液,昨天的他,才不得不总是将,左眼用黑布遮住。可是,今天的他已经不需要这样做了。在这陆奥国,八户城的土地上,到处都是狼族的身影。能与狼族攀上血亲,在这被奴役下的沃野里,是一种很值得庆幸的荣耀。这样就可以做第二等人了!比起三等的和人与四等的隼人来说,二等混人的特权,是如高岭之花一样的,遥不可攀的梦想。而这二等人的特权,也仅仅是生命的自由,这么简单的生存权利。

              鬼延文长将篝火熄灭,提着大刀向密林外面走去……

              宽敞明亮的庭院里,两个蜂人正端坐在石凳上面对弈。蜂人的上身和人族差不多,下身却是大为不同。他们浑身上下生有一层皮甲,将头、胸、腹,三个部分严密的保护起来。蜂人的胸部和人族一模一样,肩膀的左右,同样的长着一对手臂,也是五个手指头。只是,他们的后背上,附有两对薄如轻纱的,宽大的翅膀。这翅膀,虽然不能让他们腾空而飞,却可以使他们,从很高的地方滑翔而下。蜂人的腹部,长在胸部的后下方,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萨摩芋似的。腹部的上端,与胸部连接的地方,立有四条细长的,像蝗虫一样的大腿儿。一根尖细狠毒的凶针,如一条短小的尾巴一般,暴露在腹部的末端。胸部的上面,是一个略呈三角形的圆脑袋。两条细长的触角,跟两条雉鸡翎相似,在头顶上随风飘摆。蜂人的头上没有鼻子和耳朵,红宝石一般的两只眼睛,占据了三分之一的脸面。眼睛下面是一张碗口大的嘴巴,嘴里没有牙齿,两只钳子一样的巨颚,如獠牙一般,半露在嘴外面,显得十分瘆人。只见一个蜂人,正用细长灵巧的,像麦秸一样的红舌头,吸食着一颗妇人的头颅!

              “第八王子,下一手,我可就要‘提子’了!”一个蜂人摇晃着脑袋说道。

              “呵呵,东方俊乂,你还真别得意的太早,等我吸完了剩下的这点儿底儿,就要围杀你的‘大龙’了!”第八王子道。

              “嗨!还是人族鲜美呀!”东方俊乂吐了吐红舌头道,“尤其是未满月的婴儿,那真是玉液琼浆啊!”

              “嘿嘿,你真是比狼族还要凶残好几倍呀!”第八王子扔了人头道。

              “哼哼,狼族再凶残,也没有人族奸险。人族是世界上最虚伪,最邪恶的东西!他们只会勾心斗角,自相残杀!”东方俊乂昂起头道。

              “这你就说错了,如今,狼族不是也尔虞我诈,同室操戈了吗?”第八王子落下一子道。

              “那都是跟人族学的!狼族本来是最直接,最简单的东西。比起暗下毒手,复杂多变的人族来说,他们实在是太可爱了!”东方俊乂道,“咦——我这‘星’上的子儿怎么不见了?你太‘人族’了你,一定是你偷了这个子儿!”

              “你怎么骂得这么难听呢?你才‘人族’呢!”第八王子争辩道,“我可没动你的子儿!”

              “每次都是这样!不玩了!”东方俊乂一把将棋局搅乱。

              “嘿嘿,这回是谁学人族了?”第八王子道,“你输了!”

              “你才输了呢!”东方俊乂叫道。

              “哼!还叫什么‘空蝉分身,雾隐遁形之月下鬼影’呢?名声倒是挺响亮的,可是人品却不怎么样呀,连一盘棋都输不起。”

              “谁输了!是你输了才对!”东方俊乂扯着嗓子吼道。

              正在两个人争执的,最激烈的时候,忽然有一个蜂人跑到庭院里来,献上了一封书信。第八王子打开书信看了一会儿,嘴角不禁泛起得意的邪笑。

              这正是:“聚忠义豪杰入会,分奸佞恶兽出闸。究竟书信里写的如何,就请品鉴下一话内容。


              现实是唯一的,结论有且只有一个。

                2007-5-20 11:5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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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川仲谋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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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享立志传

                第五话 武人止戈号能舞仁 文士一义名可闻侍

                民家苦乐多

                避虎捉蛇侍乱魔

                刺虐诛奸扬正气

                杀身洗恶浊

                旌旗染尽英雄血

                大地春花唱古国

                春末夏初时节,天象风云是最叫人捉摸不透的。刚刚还是春光明媚,暖风和煦的大晴天儿,而今竟是阴云密布,夏雨将至了。

                宽大的庭院里,洒满了白白的细沙。厚厚的沙土,仿佛是雪白色的海洋。沙海上面,别有意味的分布着,许多生了青苔的山石。大的如盆瓮一样,小的似杯盏一般,全都倒扣在海面上。白沙、青苔、黑石,几笔白描,自然简单的勾画出了,一片十洲三岛神仙境。

                一株一丈八尺来高,一间二尺多宽的十字架,钉立在沙海的正中央。血红粗壮的十字架,是由寸木寸金的紫檀木制成的。一丝微弱的阳光,刺破层层的黑云,插向十字架的上端。只见十字架的上端,一具长大的躯体,被一条条毒蛇般的铁链,紧紧的缠绕着。冰冷阴森的钢条,深深的嵌进了,坚实的皮肉里,亦将绝望与痛苦,渗入到疯狂的血液之中。

                绑在十字架上的,又是一个狼人。冷漠的十字架,已经记不清,绑过多少狼人了。但是,他清楚的记得,那些狼人的最终命运。可是,他仅仅是用沉默的身体,记录着悲惨的结局,用阴冷的目光,静静的欣赏着,惊悚恐怖的情节,却从来不对此做出任何的看法,哪怕是只言片语。

                他!还是北极虾夷岛上,横行无忌,凶狠狂野的,狼族中的一员吗?应该是!他有着一身的狼毫,他有着锋利的钢爪,他还有一条二尺多长的大尾巴。可是,那尖利的钢牙,和那带倒钩儿的红舌头,为什么全都藏到,那血盆大口的深处去了呢?那桀骜不驯的一对三角形耳朵,怎么也都丧失了,往日的铮铮铁骨呢?最能说明一切的,就是那两只狼眼了。狼人,有着一双特别的眼睛,那是一双即使是在深夜里,也能看得和白天一样清晰的,凶狠可怖的绿眼睛。而在他的身上,那两只证明一切的眼睛消失了,应该是被挖出去了,只剩下两片干瘪的眼皮——残忍啊!

                “多美丽的杰作啊!”东方俊乂将十指相交道,“我把他的筋挑了,把他的舌头和牙齿全卸了,还有那令人讨厌的绿眼睛!呵哈哈哈,我没有毁掉他的耳朵,我就是要给他一个和我交流的器官!”

                “这也太狠了点儿吧!”第八王子吐了吐舌头道,“他虽然行刺了本王,犯下了滔天的大罪,可就是父皇用刑,至极也不过是万箭穿心罢了。”

                “哼!对我来说,这已经是轻的啦!”东方俊乂一摇触角道,“第八王子!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只要我知道谁有害你的念头,我会不择手段的将他消灭!”

                “你对本王的忠心,我怎么能体会不到呢?”第八王子手抚东方俊乂的触角道。

                “除了您!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所有令我讨厌的家伙!我都要用这一对利爪,将他们撕成碎片!”东方俊乂目视双手道。

                “那么,这件美丽的作品也是要……”第八王子道。其实,他心里早就猜到是个什么结果了,不过,他还是习惯性的要问一问。嘿嘿!东方俊乂的想法的确与众不同!每次都能给你,玩儿出来点儿新花样。除了我以外,人世间美好的东西,他都觉得丑恶,世上丑恶的东西,他却反而认为是漂亮的。每次一想起这个事儿,我都忍不住想笑!呵呵。不过,也幸好是如此,否则,我这美丽的庭院,还有我身边的那些侍女……

                “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是,也只有毁了他,才能平息了我的心头之恨!”东方俊乂狠狠的说道。

                一阵香风迎面吹来,绑在十字架上的罪人早已麻木了。肉体上的折磨,使他忘却了痛苦;精神上的摧残,令他丧失了意识,他已经成了个幽魂怨鬼啦!没想道,这样一丝淡淡的清香,竟然触动了他的心灵,唤起了深埋在心底里的,最后一点儿豪气!哈哈,死即死耳,有何惊惧!再过十八年,老子还是一条好汉!咳!就差一点儿,“斩首行动”就成功了,可惜啊!不过,这仅仅是个警告而已,“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定会有人替我报仇雪恨的!

                “咯咯!嘎嘎!”几声关节的脆响,传进了犯人的耳朵里。身上的骨肉微微的疼了起来,一股令他兴奋的气体,将淡淡的清香吞没了,疯狂的血液被刺激的更加暴虐。耳畔间轻快的脆响声,使他神往故国。血管中的激流,似乎是在滔滔的向四周弥散。

                当最后一腔热血,染红一片乌云的时候,被禁锢在十字架上的刺客仰头向天,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呜——”

                清新的雨滴,用她纯洁的身体,洗刷着满是污浊的庭院。血红的十字架,被冲洗得干干净净。天空越来越明亮了,十字架也更加的光鲜耀眼了。第八王子慢慢的打开了视神经,红宝石一样的眼睛里,又闪现出了灯笼般朦胧的火光。颤抖的火苗,表达出了第八王子,不愿意讲出来的心情。如果我是狼族或是人族的话,我一定会落下几颗懦弱的泪珠儿的,幸好我不是!

                “哈哈,东方俊乂!你的‘玉殒香消恨情手’真是更上一层楼了!”第八王子赞叹道。

                “好眼力,确实是精进了不少。”东方俊乂道,“狼族的脉络结构,我已经摸透了。什么三角肌、胸大肌、胫骨、盆骨的,对于我来说,不过是机器上的零件儿罢了。我是想卸就卸,想拆就拆,想毁就毁,呵呵,这就叫艺术嘛!”

                “说到艺术,还是百地丹青的‘玄冰奇毒古怪绣’更叫人惊叹呀!”第八王子感慨道。

                “那算什么艺术啊!在对手身上涂鸦,也能叫艺术?根本就是‘乱唱琵琶行’!”东方俊乂舔了舔双手道,“谁也比不了您的‘五毒失魂乱情掌’呀,您那可叫抽象艺术啊!”

                “哈哈,说得也是。区区‘忍道四天狗’能有多大的能耐。”第八王子闪烁着眼睛道,“什么‘血海幻魔超生曲’,‘天诛地灭百鬼斩’,还有什么……”

                “‘暗夜妖灵锁命钩’!”东方俊乂提醒道。

                “对对!”第八王子拍着东方俊乂的肩膀道,“名字叫的都挺响亮的,谁知道有没有真本事呀!嘿嘿,这次南下,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和他们较量较量!”

                “是啊!”东方俊乂道,“如今,我已经亲手销毁了这件作品,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可以安下心来干正事儿了。”

                “好!”第八王子道,“我马上禀明父皇,带你一同南征!”

                哈哈,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在这个乱世上,展现自己的才华了。真是要感谢上天的安排呀!我发誓,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报答第八王子的知遇之恩,我一定要杀敌立功,扬名天下!可恨的百地丹青,只不过是联合了一些狼族的叛军,趁着水浑,摸了几条臭鱼烂虾,竟然胆敢在密报里面指指点点,说这说那的。什么南征北讨双管齐下,什么杀身取义精忠报国,他以为他是谁呀!哼!这回就叫你好好瞧瞧本大爷的手段!东方俊乂合了合一对巨鄂道:“我都快等不及了!”

                “哈哈,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第八王子挽着东方俊乂那只,还没有被舔干净的,鲜血淋淋的左手,双双步出庭院……

                一艘可以容纳百人的关船,靠到了陆奥国,八户城的势力区内。关船开进了港口,一行三人,匆匆忙忙的跳上了码头,踏到了城下町的土地上。

                “爪鱼殿,这地方不是狼族的领地吗?怎么大街上一个狼人也没碰到呢?”司马仲康扛着铁棒问道。

                “噢!狼族不是喜欢群居嘛,他们都住在八户城里头。只有到了收税呀,狩猎呀,打仗呀,这些时候,他们才会出城的。”八爪鱼拧着腮边的一撮胡子道,“也有偶尔出城的时候。我听船头说,一到晚上,狼人就会暴露出凶残的本性。平时,他们都是用烈酒来克制着自己。可是,一旦到了月黑风高,阴盛阳衰的大凶之日,他们就再也压抑不住了内心的欲望了。那叫什么来着,对!叫‘风急举柴来放火,夜黑提刀去杀人’啊!那家伙杀的,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呀!”

                “强盗们最坏的习惯就是杀人放火了。老瓜、红货喂饱了你们也就行了,还非要杀人灭口,焚城灭迹。真是可恶至极!”司马仲达捏着拳头道。

                “别叫咱们碰上了,要是遇见了,我非打他们一个满地找牙不可!”司马仲康道,“对了,爪鱼殿,这里有锻冶屋吗?”

                “这儿还能有打铁的?那群狼族不怕领民造反啊!”司马仲达道。

                “仲达殿说的一点儿不假,这趟线儿实行了‘刀狩令’,根本不让你带‘青子’,要不,我出门儿还能不挎条‘蛇儿’在身边?”八爪鱼拍了拍腰间,本应该挂打刀的地方,接着道:“前几年,这线儿上还实行了‘禁海令’了呢!不准一块儿木头下水,违令的就放到油锅里炖了。还是这半年的事儿,才开始让船只随便上道儿的。”

                “我说怎么一上岸,就老是有人盯着我的铁棒子呢!我还以为是他们,没见过这么大的家伙呢!”司马仲康低眉道,“白瞎了,我还一直想着,在这儿改个钉耙使唤呢!”

                “哈哈,你还真要造个‘天篷元帅如意耙’呀!”司马仲达笑道,“你可别忘了,八戒大仙的大钉耙可是有八百斤沉啊,你能用得上吗?”

                “分量倒是没什么,就是,上哪儿去弄这么多的铁呀!再说,又大又粗的可怎么拿呀!又不是金箍了棒儿,能大能小的,没事儿还能变成个掏耳勺用用。”司马仲康也笑着道,“关老爷那么神勇,掌中的‘青龙偃月刀’也只有八十一斤重,我就跟着打个八十斤的得了。”

                “八十斤的也碍手,关圣人的宝贝可是马上用的,要说步下短打,还是‘花和尚’的六十二斤‘降龙伏虎罗汉铲’讲究!依我看,你还是照着鲁大师吃饭的家伙做吧。”司马仲达指点道。

                “也好!这根棒子差不多有五十来斤,我就少添点儿细料,造他一个六十一斤‘天篷元帅如意耙’吧!”司马仲康晃着脑袋道。

                “嘡——嘡——”七声鸣锣开道,一个凶狠的嗓子叫嚣道:“老爷收税来了!闲杂人等其闪开呀——”

                “啴——呜——”一群野兽的狂吠声,搅得原本沉默的城下町,鸡犬不宁,婴啼妇泣。

                大街上的路人,急忙闪到两边,低着头不敢擅自张望。司马仲达一行三人,挤在惶恐不安的人群之中,抻着脖子看着热闹儿。

                “哼哼,恶兽儿畜生也能作威作福!吾必取而代之!”一个声音低低的自语道。

                司马仲达一听,侧目一看,只见身旁站着一个,左眼睛是绿色的混人。长大的身体,似乎比自己高出两个头来,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腹卷,脑袋瓜儿剃得青青光光的。咦?他手里怎么拿着兵刃呢?只见那个混人的左手之中,握有一柄三尖儿两刃大片儿刀。这口长刀,头尾当是六尺六寸六分。二尺来长的刀头,明晃晃耀人眼目。刀头中间的长锋,正赶在八寸上下,两边儿的短尖儿,也能有四寸左右。两侧的锋尖儿之间,正是刀片儿最宽的地方,够得上八寸了。沿着刀刃向下,刀口自然收敛,最窄的地方也足足有四寸多宽。刀身与刀头之间,有一颗精雕细琢的鬼首。尖下巴、红舌头、白獠牙、咧嘴巴、狗鼻子、高颧骨、深眼窝儿、吊眼睛、宽脑门、黑头发、狼耳朵、长犄角,就是活脱儿脱儿一个地狱盘若的头颅啊!一口锋尖儿快刃儿的大刀片儿,自下而上整整好好的,穿透了猛鬼的头骨,将他死死的钉在了乌黑的刀身上。有道是:三柱神针定北海,两柄鬼切斩盘若,一口宝刀封妖魔,问天问地不问心。真正是好一条“北海盘若问心刀”啊!

                “大哥,你快看,那玩意儿多稀奇!”司马仲康扯着哥哥的袖子道。

                司马仲达踮起脚尖儿一瞧,只见那一队狼人,已经在大街当中铺开了场子了。这群狼人,清一色的袒露着膀子,下身只穿着一条兽皮战裙,手中端着冷森森的鬼头大刀。正中央一个狼人,正端坐在一张桌案前,一碗一碗的喝着烈酒。桌案上,除了酒壶以外,还放着一杆大天平。天平的一旁,是几个金质的秤砣,在太阳的照射下,那秤砣光辉四射,惹人心乱。桌案的后方,有十数辆大套车,桌案的前面,整齐的摆放着三口铡刀!第一口铡刀,刀座是个低着头跪在地上,全身被缚的罪人。雪亮雪亮的屠刀,狠狠的压在罪人的身上,像是要把他切成两瓣儿。第二口铡刀,和前一口差不多,只不过,脑袋是个蜂人的脑袋。再看第三口铡刀,还是脑袋不一样,那是个恶狗的嘴脸!

                “嘡——嘡——”七声鸣锣连敲了三通儿,一个矮小的狼人咆哮道,“老爷升堂啦——”

                “啴——呜——”一群恶兽乱吼道。

                “老规矩都白话腻了,不过,还是得跟你们讲清楚了!”小个子狼人又嚷嚷道,“点到名的过来交税,交的不够的,视情节轻重判罚。叫了三遍还不答应的,将其所在一甲之人,无论男女老幼,全都给我抓到这儿来,开刀问斩!嘿嘿,这规矩可是大家定的,咱们这叫‘按章办事儿,依律处刑’!隼人用人头铡伺候,和人用蜂头铡伺候,混人用狗头铡伺候,都听明白了吧!”

                “真他呀呀个呸的歹毒呀。”司马仲达攥着拳头低声道。

                “仲达殿,咱们淌进来可是有大事情要办的,别在这里耽误工夫了。”八爪鱼小声道。

                “还有什么事儿,能比‘救民于水火之中’还大的?”司马仲达气愤道。

                “小声点儿呀。”八爪鱼急忙看了看左右,贴近司马仲达道:“我又没说不救人呢。可眼下这种局面,咱们是人单势孤的,拿什么救啊,弄不好反而会引火烧身。我看,咱们还是先会齐了弟兄再说吧。”

                “等你凑够了人手,酸菜汤都凉透了。你要是害怕,就先‘松人’吧,我非要把这片儿场子给他清了,才痛快呢!”司马仲达摸出怀中的“妖斩”道。

                “笑话!你们两个新上跳板的都不走,我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江湖,还能撒丫子不成?”八爪鱼一撂衣襟道,“咱也不是吃素的,江湖上也有个小万儿——‘八臂太岁,九首山鸡之催命小鬼’是也!”

                “哗楞楞”一声响动,八爪鱼从腰中,解下数条乌黑的铁链子。这些大铁链子,全由精钢打制而成,皆为拇指粗细。链子的末端,都有一颗略呈三角形的蛇头,泛着青光的蛇眼,看得世人不寒而栗。当真是:八首八歧掌死生,鬼头鬼眼望鲲鹏,浪人手举丛云剑,催命杀生现冷锋。

                “我这‘八歧鬼蟒催命鞭’可占着伊势湾一绝呐!”八爪鱼得意的笑道。

                “猪八戒呀挠痒痒!”只听得“嗷唠”一声虎叫,一条乌黑粗大的铁棒子,如同擎天白玉柱一般,卷着滚滚的黑风,从上到下力碎富士山。

                “啴,呜!”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小个子狼人,登时坐在了地上。那狼人哀嚎着揉着虎口,疯狂的鲜血喷涌不尽。他手里的那口鬼头大刀,早就不知道,飞向那片云彩上去了。

                “大头儿不算,小头儿正着啊!”司马仲康大吼着扬起“大铁龙”,又是一团旋风呼啸刮起,铁棒子自下而上劈开血腥,坚硬的棍梢儿,直向正在喝酒的贼首刺去。那贼首不慌不忙的向旁边一闪,轻松的避过了,这闪电般的一击。

                “好赖的土豆儿,一耙子都搂啦!”司马仲康横扫一棍,这一下真有排山倒海之功,几个不知死活的狼人,刀也飞了,手也残了,哼哼唧唧的,倒在地上惨叫连天。司马仲康舞起掌中神兵,又胡乱的抡了几下,突然,只见他身形一转,背对着敌人,抬腿就走。小个子狼人,咬着尖牙追了上来。啴,呜!好有力气的家伙呀,我还傻了吧叽的,用刀往外开他的棒子呢!嘿嘿,原来你就会这三招儿啊!我看你往哪儿跑,搅了本大爷的场子,你还想活呀你,你就给我在这儿归位吧!

                “有理没理的,倒打一耙子再说吧!”司马仲康厉喝一声,看也不看的,回手就是一剪。一条半月形的弧线,凌空划过,留下一条优美的轨迹。小个子狼人,兴冲冲的跑过去欣赏。他那长长的脸蛋子,刚好被弧线的边缘,狠狠的亲上了一口,耳边只听得,“呜——喀嚓”!一个烂西瓜,就这么被敲碎了,散落了一地的红瓜瓤儿,吓得众人四散奔逃。

                “杀呀!”司马仲达和八爪鱼大吼一声,加入战团之中。这群狼兵却不是三条好汉的对手,被杀得东倒西歪,满地找牙。

                “啴————”贼首喝足了烈酒,晕晕乎乎的嚎叫一声。他抬腿一脚,将地上的一口鬼头刀,踢在半空之中,张开凶狠的大嘴,紧紧的咬住大刀片儿,扑进混战之中。

                司马仲康举起大铁棒子,照着贼首的面门打去。可惜他这一身摇天撼地的,惊人膂力了。砸来扫去的就是三招半,要不是仗着他身行灵巧,恐怕早就叫人家给开瓢儿了。

                八爪鱼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挥舞着钢鞭跑过来帮忙。要说八爪鱼的这身武功,可也不简单呢,能算得上是“上手”级别中,数一数二的行家了。只见八条铁索在空中飞来飞去,活跃的怪蟒如影随形。上、中、下三路一齐合围,交织成天罗地网,将贼首牢牢的困在当中。

                啴,呜!“爪子乱招子,全凭金杠子”。手上的功夫再硬,也只是迷人眼神儿用的,要想取胜,还得看脚底下有没有跟儿呀。贼首闷哼一声,身体猛的向下一伏,一眼台风立时刮起。鬼头大刀如风卷残云一般,在对手的下盘团团旋转,向对手发起猛烈的攻击。八爪鱼一下子乱了阵脚,几条铁索拧成了麻花,密不透风的罗网,被这股强劲的台风,轻而易举的搅碎了。

                这家伙还挺扎手的,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就别上去凑热闹了。有道是:“惊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啊!我还是来点儿干货吧我。司马仲达暗自盘算好主意,伸手掏出石灰包来。

                “老合撤远点儿,喂暗青子啦!”司马仲达道罢,出手就是一片白雾,目标直取贼首,那两只瞪得溜圆的绿眼睛。

                “啴!啴!啴呜!”贼首像触了电似的,急忙将手中的,鬼头刀扔向对手,两只锋利的钢爪,紧紧的捂住双眼,惨叫哀嚎痛不欲生。司马仲康瞧准了机会,照着他的屁股上就是一拍,打得贼首骨断筋折,扑倒在地上大口儿的喷着鲜血。

                “马前点,全清了,别留出气儿的!”八爪鱼说着,拾起地上的鬼头刀,砍杀起残兵败将来。

                对于不可转化的敌人,就讲不了心慈手软了!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干大事儿!就是要“面厚心黑”啊!司马仲达心里想着,手中的鬼头大刀疯狂的吞噬着,一个个年轻的生命。生在世上的文士武人,永远都不能真正摆脱,红尘俗世的纠缠。环境的熏陶,情感的羁绊,生活的磨砺,岁月的困扰,命运的捉弄……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在时代的宣纸上,描绘出精彩的人生呢!乱世的舞台,就更是令人迷惑了,一幕幕无畏无悔的演绎,到底是对还是错呢!司马仲达再也不敢往下想了——“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啪啦!啪啦!”几个大坛子狠狠的摔碎在铡刀上,清澈透明的液体,冲淡了地上的鲜血。空气中飘满了浓浓的酒香。

                “呼呼。”一团跳动的红光,将冰冷的屠刀,冰冷的尸体,以及冰冷的血液,慢慢的温暖、融化、吞噬。

                “‘乱拳打死老师傅’!这招儿真是百发百中啊!”司马仲康笑着道。

                “这算什么呀,大明先圣有云,‘神仙难逃一溜烟儿’!要是有那么一排铁炮,啪啪的一冒火星儿,大戏早就唱完了,哪用得着咱们在这儿费劲儿啊!”司马仲达揣起‘妖斩’道。

                “咱们快撤吧,这儿哪是闲扯淡的地方啊!”八爪鱼催促道。

                “等会儿,我还有点儿小事儿要办。”司马仲康道罢,将大铁棒高高的举向空中,黝黑的“龙头”直指青天。耳畔间只听得“啪嚓——哗啦”,一阵金属的敲击声过后,地上的大天平顿时支离破碎,金质的秤砣也被打得皮开肉绽。

                “哈哈,一个漏网之鱼都没剩下!”司马仲康扛起铁棒道,“走吧!”

                一行三人迅速的消失在,空旷的街道上。

                伊势湾辽阔的海面上,像往常一样的平静。东风轻摇战舰,浪花骚弄乱石。茫茫的怒海,如同千秋寒雪;皓皓的月影,似是万世明镜。众星云集,聚捧北斗,丝竹管弦,百歌争鸣。沧海汇纳江河,穹庐包罗银汉。虽有浮沉碎浪,又得烟波浩淼,怎敌她,万树樱花多娇,千古江山如画!

                荡漾在海港里的,一艘大型关船之上,明亮的灯火,将四境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悦耳的歌曲、怡神的舞蹈、赏心的容姿,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们,尽情的游荡在人间仙境之中。碎玉裂帛般的笑闹声,与杯盘的碰撞声遥相呼应,精心妆扮的大船,早已沉浸在这纸醉金迷的,浮华世界里了。

                关船的顶层,有一帮闲人,聚会在布置一新的庭院里。十洲三岛上的生活,就是在这里蹈演的。

                “晴季殿,你看我这晚宴招待的,还能说得过去吧?”坐在酒席正中的主人问道。

                “啊?哈哈,说句心里话,照皇宫里头可差得远了。”菊亭晴季喝得一脸红光,大叫大嚷道。

                “呵呵,晴季殿是喝醉了,我们这荒山野岭的小地方,哪能和皇宫里比呀!”主人放下酒杯道,“就连公卿大人们的御所,也实在是比不了啊!”

                “嘿嘿嘿,我可没喝醉。你别看我有点儿迷迷糊糊的,我这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我可清楚着呐我!”菊亭晴季笑着道,“那个,我跟你说呀,你知道我为啥,我放着宽敞舒服的,我楼阁不呆,放着顺心的安稳清福,我不享,我满哪儿的乱跑啊我,这都是为了啥呢?”

                “呵呵,这你可问不住我!”主人轻拍桌案道。

                “啊?你知道,这么机密事儿的?”菊亭晴季慌慌张张的放下筷子,狠劲的睁大了醉眼,舌头打着卷儿道。

                “这有啥大惊小怪的,这个事儿谁不知道!”主人满不在乎道。

                “是吗!天下人都知道了!”菊亭晴季紧张的脸都紫了,“啥时候泄露的?”

                “嗨!都过去多少天了,外头早就传开了。”主人一笑道,“喝酒,喝酒,筷子别停啊!”

                “是嘛,这可坏了,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呀!”菊亭晴季一低头道。

                “要说这事儿办得也挺秘密的,可是,这不是完事儿了嘛,那还怕啥透不透风的。”主人举杯一笑道,“大人还真是视名利如粪土呀!参加了‘木下百家学会’就参加了呗,还怕别人知道啊!”

                “嗬嗬,你可真能打岔呀,吓死我了,我怕个屁呀我!那算个屁呀那!”菊亭晴季一摇脑袋道,“上那儿去的目的就是一个,都不带有第二个主意的。全都是想沾沾光儿,当着天下名人的面儿,显示显示自己的本事吧。哈哈……”

                “哈哈,晴季殿真会说笑啊!”主人探着身子道,“莫非,大人是要暗查各地守护,有什么风吹草动不成?”

                “嘿嘿嘿,叫我说你什么好呢?”菊亭晴季道,“你是真糊涂啊,还是跟我,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呐!”

                “是啊!这么点儿小事儿,还用得着,劳烦大人亲自出马?”主人握着酒杯,拍着脑门道:“糊涂,糊涂啊!酒喝的少了,该多罚几杯才是!”

                “想想也是,别说叫你猜了,就是我自己不知道,现在我琢磨,我还是丈二的和尚——我摸不着头脑呀!”菊亭晴季看着给他斟酒的女孩儿道,“嘿嘿嘿嘿,呼呼呼呼,哈哈哈哈!”

                这才叫: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席听真醉几句笑,该不说时就不说。酒桌儿上讲的到底是啥,静待下次说清。


                现实是唯一的,结论有且只有一个。

                  2007-5-20 11:5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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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川仲谋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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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看了各位名人的文章,真是不简单啊!希望谁能给俺指教指教,我对日本文化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什么衣着了、食物了、俚语呀,主要是不会日文啊!


                  现实是唯一的,结论有且只有一个。

                    2007-5-20 12:2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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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川仲谋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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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5-25 12: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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