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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小说]血路——从伏见到大阪的四天三夜(8月26日更新)
mattha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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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血路——从伏见到大阪的四天三夜(8月26日更新)
6本文将叙述新选组在伏见.鸟羽战役中的经历。在庆应四年1月3日,新选组的总战斗兵力超过200人,而在四天的战斗之后,全队仍具战斗力的干部队员只余42人,伤亡率超过70%。

序章 大阪驻屯队移动 伤员归队 御香宫防务分配 土方冷眼旁观 相似的二人 会津炮兵队 间者归来 炮声响起

01

庆应四年1月3日清晨,天还没大亮,整个大阪城就乱成了一锅粥,街道上不时驰过全身汗水淋淋的战马,举着各藩旗帜、身穿各色制服、铠甲的武士、步兵、杂役带着焦躁的神情横冲直撞,兵器凌乱地敲击着地面制造着杂乱的响声,各路兵马急于赶路,在十字路口形成了混乱不堪的交通阻塞。

而在万福寺的新选组大阪驻屯所,情形也是一样的毫无头绪,队员们提枪挎刀陆续赶来,却没有人给他们进一步的指令,于是他们只能毫无秩序地挤在院子里无所事事。新选组大阪驻屯队(以下简称大阪队)队员人数有二十多号,队长是枪术高超、功名心颇重的谷万太郎,但这位开道场出身的枪术师傅自从自己的兄长,担任新选组副长助勤的谷三十郎在京都不明不白暴死之后,就变得心灰意懒得过且过,花在新选组队务上的功夫还没操心自家道场的时间多。

上梁不正下梁歪,大阪队昔日奋勇杀入石蔵屋,一网打尽土佐勤王党残余,获得幕府通令嘉奖的荣耀功勋和高昂士气也早就烟消云散,勉强残留的只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职业习惯而已。如今接到全队紧急集合,全副武装开拔到伏见奉行所汇合新选组本队备战的命令,全体队员都有点不情不愿的别扭——大伙儿都是大阪本地人,有家有口,拿着新选组优厚的薪水小日子都过得不错,谁会乐意在元旦的第三天,从被窝里被喊出来,在这寒冷潮湿的鬼天气提枪跨刀跑去打仗。

“唔~呵~”好不容易姗姗来迟的谷万太郎打着呵欠,迈着方步踱入屯所大门,“久米部,你把局长的命令向大家传达清楚了吗?”谷万太郎勉强打着精神说了一句话,又禁不住打了一个呵欠。

“回队长的话,命令都传达下去了,每个人都了解了。”应声回答的是个中等个头,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和别人的衣衫不整,手上的行李包裹歪斜凌乱相比,久米部正亲全身上下都装束整洁,包裹结结实实地背在身后,他出身在大阪的与力(捕快)之家,对于秩序和服从有着天然本能的适应能力,是个让领导者很省心的属下,正因为这个优点,武艺低微的他在大阪队当上了伍长。

“恩,那好吧,中村、久米部,你们清点好人数就开拔吧,我在城里还有些公务要处理,随后赶到,你们全权指挥这次移动。”两位年轻的伍长还没来及再问多几句,只见他们的队长就已经飘然而去消失在门外。*

中村小三郎张口结舌地望着队长的背影,半响才回过神来,他心慌意乱地对久米部说:“该怎么办?队长看起来是抛下咱们不管啦!但他躲得掉咱哥俩可躲不掉,大阪队要是没法按时到达的话,回头副长一定会整死咱们!”

久米部苦笑着回应:“能怎么办?除了照办我也想不出别的招了,听天由命吧。”

两人于是照着队员花名册开始点名、编组,高声下达命令,冲进队列里拉扯着站错位置的队员,一番嘈杂纷乱的折腾,总算整出歪歪扭扭的两列纵队,然后两个伍长一前一后,引领着队伍走出驻屯所大门,向着医学所方向开拔——在那儿他们要汇合新选组局长直属队(以下简称直属队)的一部一起行军去伏见奉行所。

因为路上人多马多,大阪队挤了半天才来到医学所门口,此时新选组局长直属队的几个队员正在跟一匹乱蹦乱叫的马做着顽强斗争——这匹拉车的马十分的桀骜不驯,连带着一车的弹药都陷入危险的境地,大阪队队员连忙赶来帮忙,有的扶车身、有的稳住弹药。直属队领头的青年挥着皮鞭,猛抽猛打之下这匹马终于老实了,他如释重负地放下鞭子,笑着打起招呼:“我是中岛登伍长,这次和你们大阪队一起行动,你们队长呢。”

这个问题可是正戳到大阪队的短处,中村小三郎连忙站出来说:“谷队长还有些公务要处理,这次由我们俩带队,”他指了指站在队伍最后方的久米部,“咱们人齐了就开拔吧,晚了可就搭不上船了。”

“好的!”中岛爽快地答着,和士气低迷的大阪队不同,日常训练勤奋,战意高涨的直属队队员对于即将参战讨伐萨长奸贼,可以说是求之不得。他们这几名队员原本的职责是保卫在医学所养伤医病的局长近藤勇、副长助勤冲田总司,这样的任务虽说责任重大但不免枯燥烦闷。如今时局紧急,战事可以说是一触即发,局长近藤勇虽然重伤在身,没法亲自上阵,但他对于新选组的参战非常执着,不顾旁人的反对,把自己的亲卫也就是中岛登他们坚决地派遣出去,押运这车副长土方岁三订购的弹药送上前线。因为是局长亲卫兵,是新选组的“门面”,直属队员的武器装备都很好:人手一杆盖贝尔滑膛枪,统一配置的弹药盒和军用背包,崭新的外衣和羽织,军容整洁精神,让大阪队的家伙羡慕不已。

*史实,谷万太郎在伏见.鸟羽之战前夕脱队。

02

两队人马正整队预备出发,从医学所里走出两个人向这边走来。走在头里的是个面庞白净,体格匀称结实的中年人,队里人人都识得的横仓甚五郎,旁边是个面孔很生的青年。

“是回队里吗,带上我们一块走吧。成天呆在医院里闷透了!都要闷出病来了!”横仓笑呵呵地说。

“横仓先生,你的伤全好了吗?前几天还听医生叮嘱你不要乱动呢。”中岛疑惑地问。横仓是在半个月前近藤勇遭遇高台寺党残余狙击时担任局长的贴身护卫,从而和局长一起受伤的。*

“哎呀要是都听医生的那就啥都不用做了,天天躺在榻上挺尸最好。我的伤早就好了九成了,至少轻松单挑你是一点问题也没有。恩,还有梅户胜之进,我也把他给捎带上了,多多关照啦。”横仓指着身边的青年。

“好,那就开拔吧。”中岛见横仓如此自信地坚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甚至连多句安抚关切的话也省了,因为他知道横仓甚五郎是个硬气高傲,砍头只当风吹帽的汉子,最不愿被人怜。

这支小小的队伍开始押着马车往八轩码头走,那里有和新选组关系相熟早就订好的交通船,就是这段不长的路,梅户胜之进也渐渐越走越慢落在了后边,走在队尾的久米部正亲看着他拖着右腿,每迈一步都虚浮摇晃的样子,抓住他的肩膀问:“你还走得动吗?实在不行就别硬撑,你这个样子就算到了队里也不顶用!”

“实话实说,我现在身体弱得像只小猫,腿疼得很,我想我在干一件蠢事呢。”梅户把身体重量小心地移在左腿上,喘着粗气擦擦额头的汗,“但一个人躺在医院里,听着满城的乱糟糟,看着乱兵在城里跑来跑去,自己只能听着,看着,等着,这太受罪了,能在队里,和大家在一起,比什么都强啊,我想和大家在一起啊。”

“那把刀给我拿,你不用勉强自己,该歇就歇,我不会让你掉队的。”久米部从梅户腰间抽出大小两刀,放慢了脚步。

半个小时以后,他们搭上了船,船只沿淀川而上,很快就到了伏见。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处乱哄哄的大兵站,花里胡哨的各藩各队旗帜到处都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他们下了船,赶着车往奉行所走,走在新选组前后左右的兵队很多,其中一支人数不多的兵队,从装备到服装都是异常的华丽,全身的鲜明铠甲、上着锃亮刺刀的崭新来复枪、刀鞘装饰名贵的佩刀、大小军官都骑着高头大马,凛然不可一世。这幅派头,让在新选组里装备还算不错的直属队不禁自惭形秽,至于大阪队,则更不用说了。

“好气派!‘游击队’?啥来头,哪个藩的?”有人在队伍里交头接耳地询问打听。

“是幕府直属的精锐枪队!队员由讲武所里的剑术高手组成,都是些赫赫有名、值得尊敬的武士!”长期在关东从事情报搜集的中岛登很清楚游击队的来历,言语里也透着由衷的羡慕——当年近藤师傅可是连应聘讲武所助教都被赶出来呀,和下等武士、浪士、平民结成的新选组相比,从军官到士兵全是高级贵族的游击队简直就如天上楼阁一般高不可攀。

*史实,横仓甚五郎在近藤勇遭狙击事件中是近藤勇护卫之一,其他护卫包括:岛田魁、井上新左卫门(阵亡)、芳介(阵亡)

(不好意思,又小挖一个坑,这次想学习一些正规的火器战争的写法,看了一些战争书,不知道能不能有点进步,以往的作品写火器战争部分写得不好)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8-26 21:49:05编辑过]

    2008-6-11 14:2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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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ttha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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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按照副长预定的安排,大阪驻屯所队士并入井上(源三郎)分队,直属队队士和伤愈归队人员直接归建,岛田,给他们带路。”永仓新八目光扫过这一小队已经在小荷驮方交割完毕弹药的队员,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他们的工作。土方岁三不在队里,他正参加幕府各队联军高级干部的会议,新选组队务暂由永仓新八代管。

    本来按照土方岁三的本意,他绝不希望在新选组中再设立地位仅居自己之下,却在诸副长助勤之上的职务,当年和山南敬助、伊东甲子太郎的恩恩怨怨,流血牺牲还历历在目,以他对队伍的掌控执念,不会允许这种人士安排发生——尤其是近藤和土方最信赖钟爱的冲田总司重病无法坚持工作指挥队伍的情况下。

    但毕竟,这是战争,随时都会有人牺牲的战争,为防万一,干部必须有阵亡继承序列以备最坏情况发生。何况永仓新八的战斗经验、气魄武勇和管理手腕也足以独当一面,至于土方时常警惕的永仓这人小算盘打得太精、过于有个人主见的这一点,大战当前也没法吹毛求疵。

    大阪队员沿着岛田魁的带领去井上分队报到,井上分队由以前新选组“第二次行军录”中的枪队改编而来,主要人员包括原来的老三队、老四队、老六队的人,由原六番队长、副长助勤井上源三郎指挥,原三番队长、副长助勤井斋藤一担任副手。

    看着熟悉的和不熟悉的队友们扛枪挎刀出出进进,骂骂咧咧的,说说笑笑的,紧张活泼带着硝烟味的气氛,梅户胜之进感到浑身舒畅,从1个半月前天满屋袭击事件中负重伤时就困扰着他的担心残废、担心被新选组抛弃的惆怅一扫而空。他走到井上队的驻扎地点,正好看到斋藤一从屋里出来。

    “斋藤先生,三番队队士梅户胜之进归队,向您报到!”

    斋藤一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回答:“你归队归得不是时候,这里没条件给你养病。”

    说完,就转身去指挥安顿大阪队员,一一分派他们的职务,把梅户晾在了一边。

    等把大阪队人员都分派完,斋藤一回头看梅户还站在那里,烦闷地说道:“还在这干什么。”

    “我已经完全康复了,可以战斗!”梅户大声回答,他刷地抽出佩刀,正是一刀流的手法,随即就现场演练起基本的起手、移动、砍杀、突刺的技术来,一连串连贯的挥刀动作之后,稳稳地收刀入鞘,“斋藤先生您看见了?我完全好了!作战没有问题!”

    斋藤一绕着梅户转了半圈,上下打量着他,梅户诚惶诚恐的,不知道斋藤会再说出什么话来,突然屁股上被重重踢了一脚,右腿一软,无法控制地向右摔倒。

    “这叫没问题?别耍我了!”斋藤一冲着倒在地上的梅户吼道:“你右腿根本没半点力道!才会向右倒而不是往前倒!”

    “斋藤先生……别赶我走,我只是……只是缺少锻炼,会马上改进的。”梅户费力地站起来,他右腿疼得简直没法踩地,左脚支撑着体重,踉踉跄跄地原地蹦跳着,急切地说。

    “瞧你这样子,你这算是什么窝囊样子?留下又能干什么?我们马上要打仗,没法养着你这个……”斋藤吼着,但电光火石间把即将脱口而出的“残废”二字吞回了肚子里,毕竟,梅户在天满屋是为了掩护斋藤才身负重伤的,“养好了腿再回来,否则只会连累误事。”

    “不会误事,绝不会,我拿性命起誓,我真的很想留下来!”梅户勉力站直了,一字一字地说。

    “行了,好好跟着我,别拿那条腿做借口,别拖全队后腿,要是胆敢给我误事,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2008-6-14 23: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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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第七联队本队已经从大阪出发,约两小时后可以抵达伏见,驻防区域到底有没有定论!”

      “第四、第十一、第十二联队的方阵列队太拥挤了!一旦战事开启,想成为敌军火炮的靶子吗?”*

      “这样的列队是有道理的!因为步枪的命中率有限,非密集火力不能造就决定性的压制,下官的意见,幕府步兵队应摆在阵地正面,结成纵队,一旦战事打响,就已炽烈之火力齐射,给萨长奸贼以最猛烈之打击!装备刀枪的会津、高松藩兵布置在河口、街道两侧,防止敌军逆袭包抄即可。”

      “恕我直言这是谬论!伏见街道不是平原,到处都密布房屋,所谓的法式方阵齐射火力根本施展不开!在下的意见是将武艺精湛的游击队、会津藩兵布置在阵地最前列,用白刃冲锋冲垮敌人,而幕府步兵则占领制高点,随后跟进展开火力压制!”

      “各位同僚似乎忽视了火炮的作用,这是致命的!法兰西的波拿巴大帝曾经曰过:‘火炮乃战争之神’!在下以为我军应将火炮尽量向前推进,以步兵掩护炮兵,对敌阵展开集中轰击,彻底摧毁奸贼的抵抗意志……”

      眼见这这帮幕府将领在口水飞喷地争论不休,坐在墙角的土方岁三冷笑着不发一语,当然他就算发言也没用,参加这个会议的其他官员,不是新贵幕臣就是会津家老,论出身、论俸禄、论在幕府里的政治地位,都是他这个小小的农民出身的新选组副长根本不能比的,最关键的,是人家手里有兵!会津藩这次下了血本,光是在伏见就派出了5个步兵中队和两支炮兵队——等于是会津藩全部的火炮倾巢而出。而幕府也将他们的新编步兵进行了第一次亮相,每支步兵联队就有足足800人,而只有500来人的幕府传习大队虽然人数少,但他们全身上下的簇新装备,从步枪到皮靴到每一颗衣服纽扣,都是法兰西皇帝作为礼物千里迢迢送来的最新法军制式装备,可以说这支“模范军”是日法两国政府传统友谊的结晶和化身!这个政治象征意义可是非常重大。

      相比之下,只有区区2百人,大半人扛着冷兵器刀枪,不到三分之一人装备旧式滑膛枪,只被看做京都街道城管的新选组,根本没人正眼瞧一眼。

      虽然乱糟糟的半天也形成不了什么系统的作战计划,不过会议上普遍洋溢的是对战局的乐观:这次上京讨伐奸贼,光幕府新编步兵就派出了6个联队外加两个传习大队共6千多人,再加上见回组、游击队等幕府直属精锐,一起参加讨伐的会津、桑名、松山、高松等亲藩藩兵,合计有一万五千多兵力,而对手的萨摩藩、长州藩主力只有三千来人,就算加上土佐藩兵、十津川藩兵、陆援队等乌合之众也只有五千多,三比一的兵力,装备也绝对不差,这都赢不了吗?只是时间和方式问题罢了。

      “果然是钱多枪多声音就大,就是胡说八道也没有关系。”看着众将对着地图的“纸上谈兵”, 土方岁三心中暗想,德川将军这两年勒紧裤腰带,砸了上百万两银子来搞军事改革,原来搞出来的就是这些对兵事夸夸其谈的活宝,真是笑话。不要以为,靠银子就能砸出精兵,精兵不是这样来的!要喂出精兵只能靠血,而不是银子!

      以长期的京都、大阪侦查工作中对萨长二藩的了解,土方岁三认为这次战争不会是轻松的——已经和英夷勾结一气,靠走私军火而装备上新式武器的萨长军绝对不好对付,战争或许会成为旷日持久、艰苦的拉锯战。但他觉得这对于新选组并不是什么坏事,相反,还可能是发展的机遇。

      在越是艰苦的战斗中,立下的功劳,越会得到幕府的重视,从而获得破格提拔,正所谓“闻鼓鼙而思良将”么!新选组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土方岁三信赖他的部下,他们都是血和火里拼杀出来的,那些幕府临时招来的农民步兵和早就被安逸生活腐化的旗本子弟跟他们根本不能比,脱颖而出那是没有问题的。至于未来的发展,土方也盘算好了,要扩招!多摩乡下那些质朴尚武的乡里乡亲就是新选组最好的兵源,只要搞到经费和装备,扩军到千把人又有何难?人多枪多,腰板就硬,再打上几场胜仗,得到将军的嘉奖,新选组说不定也能成为游击队、撒兵队那样的幕府嫡系精锐呢——

      到那时候,阿胜成为大名,成为武士中的武士的梦想,就要成真了吧。

      阿胜,你在大阪就等着好消息吧,我一定会指挥一场漂亮仗,让新选组名扬天下。土方岁三暗暗念叨着,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到那里去了。

      *史实中,以上联队均为布置在伏见方面的幕府新编步兵联队番号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6-15 3:09:37编辑过]

        2008-6-15 3: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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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最终在陆军奉行竹中重固的拍板下,各部队的阵地位置总算确定下来:鸟羽、高松藩兵把守着从伏见通往幕军大本营淀城的肥后桥-阿波桥一线,他们都是本地兵,熟悉地形和河道状况;从阿波桥到伏见奉行所,四个幕府新编联队从西到东一字排开,预备向北冲锋,传习大队位居其后作为预备队,掩护拥有6门炮的幕府炮兵队;而布置在伏见奉行所的北门正对着御香宫的,是两支会津炮兵队的7门炮(3门野炮,3门山炮,1门旧式和炮),幕府游击队和会津精锐别选组在炮兵阵地左右两侧掩护,而会津藩兵主力则驻守着奉行所。

        至于新选组,则被分派把守奉行所东侧一段弯弯曲曲的街道,这段街道的对面就是桃山,这是座海拔并不高,南北方向绵延数里的山麓,山上建立着御香宫、龙云寺等古色古香的建筑,草木丰茂、郁郁葱葱,是处京都郊外很不错的风景名胜,记得以往新选组队士来伏见这边执行公务,闲暇之余,较为风雅的队士还会到山上闲逛流连一番各处景致。

        可惜现在却不是观风景的时候,土方岁三率队来到这段防区,见这段街道可以说是被桃山居高临下窥视,一览无遗,地形十分不妙,立刻命令永仓新八率队去侦查桃山的情况,永仓新八很迅速地点名了吉村贯一郎、岛田魁、横仓甚五郎等几名麾下干部,各择精干队员组成侦察队,并分两路上山。土方接下来安排原田分队、井上分队也整装待发,随时准备跟进占据桃山上的制高点。

        永仓分队出发之后数分钟,山间就响起了几声枪声,然后就隐约传来争吵声和骂声,本队的干部队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过了半响,岛田魁高大的身形从山林的草木间隙重新出现,他沿着小路一路奔跑而下,跑到土方岁三面前:“报告副长!上山的各条道路都被萨摩兵设了哨卡!他们对天鸣枪不让我们通过,永仓助勤派我向您请示,怎么着?打不打?”

        土方岁三面色铁青:果然让萨摩人抢在了头里!要不是拖沓无用的会议徒耗功夫,而是雷厉风行地实干,桃山也好,周边各处的险要地段也好,幕侧联军早就可以出兵把守占据先机了!

        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新选组也不可能不顾一切地强攻桃山——那将意味着率先挑起战争!虽然德川幕府已经和京都的新日本政府视同水火,而且将军还向朝廷递交了《讨萨の表》正式上京讨贼,但毕竟战争还没有正式开始,彼此对立不可避免,敌视挑衅也不可避免,但要说悍然发动内战,打响第一枪,这个责任可不是土方岁三这个小小的新选组副长可以担得起的。

        “我们不能先动手,让永仓撤回来吧,别溜得太快,先探查下萨军的虚实,沿路注意把各处的地形给我探查清楚了!”土方岁三尽量控制着情绪平静地回答,他看着岛田魁重新跑进山林中,回身向其他几名干部说到:“这座山咱们是一定要拿下来的,认识不到这一点重要性的都是庸才而已。而现在——各队要尽快建立防御阵地!别偷懒!把胸墙、掩体都给我快快垒起来!”

        图片点击可在新窗口打开查看
        (伏见简图一张,精细配图随后绘制吧,虽然有精细的伏见地区地图,但是英文版的,所以从地名到各部队番号都要参照各种史料重新录入,很麻烦)

          2008-6-16 17:4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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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新选组里没有专门的工兵队伍,所有人都得亲自动手干活,伍长中岛登带着手下几个兵吭哧吭哧地拆着旁边房屋的门框木料,预备作为防御工事的材料。见大石锹次郎从旁经过。

          “大石兄!内人有来信,里边也夹着嫂子写给你的。”中岛登亲热地喊了一声,他们是在多摩乡下一起长大,一起跟着佐藤彦五郎师傅习练天然理心流剑术的同龄好友,也是早期就追随近藤勇师傅加盟新选组的多摩子弟之一,但因为加入新选组之后隶属的分队不同,中岛登又长期留在关东工作,所以彼此见面的机会很少。

          “恩?这点事嚷个啥,吵死了。”大石扭过头来,慢慢地走向中岛,脸上带着漠然的表情,随手接过了信纸,眼神冷冷的没有温度,仿佛对于身体以外的事物根本毫不关心。

          中岛奇怪的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这还是当初乡下那个爽朗傲气,练剑练得一身臭汗,甩着额头的汗珠笑着嚷着:“中岛!再来一剑,让你尝尝我的绝招!”的好兄弟吗,怎么简直变了一个人,莫不是他的身体里注入了旁人的灵魂。

          大石锹次郎提着自己的长枪,走到阵线前沿的街道边,这里已经初步垒起了一道胸墙,永仓新八管带的装备着滑膛枪的分队就在这儿驻守,眼看着没啥风吹草动的敌情,永仓把步枪架在一边,背靠着胸墙忙里偷闲地歇口气。

          突然永仓的步枪被一只手提了起来,是斋藤一,他左手托着枪身,右手虚扣扳机,做着举枪、瞄准、击发的动作,然后把枪放低,然后又做一次举枪、瞄准、击发的动作,他机械地重复着,枪口瞄着除了郁郁葱葱的草木看不到任何目标的桃山。

          “喂,斋藤,你不是紧张成这样,拿我的枪来玩吧。”永仓笑着说。

          “X的才紧张,我看你倒是害怕得快尿了。”斋藤不爽地回应,永仓笑得更大声,连粗口都控制不住而冲口而出了,还嘴硬?他笑着从身边拿起装着酒的便携水壶,津津有味地咂了一口。

          “喏,接着,这会帮助你恢复原状的。”永仓把水壶抛向斋藤。

          斋藤接过水壶,扭开盖,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然后随手递给身边的大石锹次郎,大石接过水壶,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然后把壶盖塞上,抛回给永仓。

          “谢了,”斋藤挥了挥左手,和锹次郎肩并肩地转身返回井上队驻扎的位置。

          “恩?岛田,你不觉得这两个人很像吗?”永仓用剑鞘敲了敲坐得不远的岛田魁。

          “是啊真的没错!我想他们彼此可以面对面看着对方代替照镜子吧哈哈哈哈哈。”岛田大声地笑着,深表同意,但他们其实都知道,斋藤一和大石锹次郎的面孔长得一点都不像,充其量也就是个头和身材有些相似而已。

          大石最早是冲田总司的一番队队员,因为个性高傲倔强,常常不服管教,被修理得很惨,好几次被冲田打得半死,在第二次队伍改编的时候被踢出精锐的一番队,改隶三番队。刚到三番队的大石依然没有收敛,也被斋藤一狠狠地修理过一顿,不过在那之后,大石就没再惹过麻烦,而且把斋藤一的作风学了十足十——少说话,多砍人,少惹事,多立功。于是乎在队伍里的地位青云直上,短短两年就从普通队员晋升为干部序列中仅次于副长助勤的诸士调役,伴随着大石成功执行一次又一次高难度的杀戮行动,“人斩锹次郎”也成了他的恐怖绰号。

          “那可不是啥好笑的事,如果看到一个人跟我很像,我一定会恨他入骨。”永仓眯着眼睛说。


            2008-6-20 2: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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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

            “你们这些裹挟天子扰乱京洛的乱兵,不要再从贼作乱啦,识相的就快点给将军大人上京陈情让开条道。”

            “开玩笑也得分时间地点,乱臣贼子是你们吧,跟着那个已经被废黜的什么玩意将军是没前途的,别执迷不悟了!让开条道?我答应也要看我手里的步枪答应不答应啊!”肤色黝黑的萨摩哨兵大剌剌地坐在对面房屋的屋顶,手指扣在扳机上,不屑一顾地嚷着。

            “别得意得太早!一旦战端开启,尔等都将被轰成齑粉。”会津炮手针锋相对地骂道。

            管带这两支会津炮兵队的队长,一位是63岁的老将林权助,他和他的长子林又三郎都是会津藩不可多得的炮术专家,另一位是白井五朗太夫,今年31岁,少壮有为。会津炮兵队的火炮都是4磅炮,虽然其中6门都是法式洋炮,但射程短,威力小,为了能在战事中发挥作用,必须把炮位尽量往前推进,于是他们把炮兵阵地设在伏见奉行所的北门外,简直就是硬杵在萨摩军的步枪枪刺跟前。

            虽然双方的恶意挑衅层出不穷,近在咫尺的枪炮随时都会喷出火焰和弹丸,简直如同即将引爆的火药桶。但白井炮兵队的护炮步兵队队长相川市太郎却依然能保持着镇定,近一个月来白井炮兵队一直在险恶复杂的环境中看守京都御所的唐御门,在警备执勤中和不断滋事挑衅的萨摩洋式步兵队寸土不让地对峙,他们已经习惯了在敌人的枪口下堂堂而立。

            相川市太郎手持指挥小旗,目光敏锐地扫过对面萨长土联军控制下的建筑群,试图发现一些对方军事调动的迹象,尤其是敌军的火炮到底藏在哪里,毕竟作为炮兵来说,大战当前,这种敌在暗而我在明的感觉,令人分外不舒服。

            突然在阵地对面西侧出现了一阵骚动,喊叫声,枪刺和枪管的摩擦声,乒乒乓乓的碰撞声纷纷响起,坐在房顶上的萨摩哨兵也急忙站上屋檐转身去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相川的注意力也禁不住被敌后的骚乱吸引了过去,正当他伸着脖子试图看到点什么时,他身后的四、五个士兵奋力扑倒了一个沿着灌木和矮墙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会津炮兵防区的小个子男人。

            “好个奸细,居然敢刺探我藩的情报!”负责守卫大炮的步枪手们纷纷围拢过来,用枪托和剑鞘殴打着并不反抗的俘虏。

            相川市太郎发觉了炮位后方的骚动,他连忙跑过去,制止了部下士兵的殴打,怒气冲冲地对着俘虏说:“你叫什么!谁派你来的!如果不照实招的话我马上砍了你!”

            坐在地上的俘虏带着歉意地笑了笑,轻声慢气地说:“这里不是说话地方,会被对面听到的,咱们再往后走几部才好说话。”

            相川被他满口的萨摩口音简直气得七窍生烟,他也只是个20岁的青年,谈不上多深的涵养,立刻一脚踹了过去:“死到临头还嘴硬,别想耍滑头。”

            说归说,相川还是带着几个兵押着俘虏往奉行所方向走去,走了不远,俘虏低声说道:“现在可以说了,俺是自己人,新选组派往萨摩藩邸的间谍,把俺送回俺们本队吧劳驾。”

            “自己人?骗谁呢,还新选组,谁信!”相川快被气得没话说了。

            “俺是十二月二十九日被派遣去萨摩藩邸侦查的,任务是俺们副长和番队长直接交代的,这位长官可以直接和俺们组的干部确认呀。还有,您是炮队长官想必关心萨摩藩的火炮炮位吧,这个俺也留心了,会一起汇报上去的。”

            虽然这奸细说出的内容都如同天方夜谭,但关于炮位的情报却让相川有些心动,于是他改变了把俘虏送往会津藩本阵的预定计划,直接押着俘虏赶往新选组的防区。

            “喂!有谁认识这个人!一个方才潜入我们炮兵阵地的奸细!”相川喊着,打定主意只要喊上三声没人应就砍了他,大战当前,谁有功夫跟个奸细浪费时间。

            “这是我的兵,小幡三郎。”斋藤一从旁边站起:“他不是奸细。”


              2008-6-21 5: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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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

              相川市太郎来不及对斋藤一冰冷敌视的语气和眼神做出任何回应,因为大石锹次郎已经用剑柄顶着他的胸口把他推到一边,几个新选组队员走上前来推搡开其余的会津藩兵,把小幡三郎从绑缚中解脱出来。

              “你们可以回去了,”斋藤一对这几个会津炮兵说,然后带着小幡三郎走向新选组临时的本阵。

              见到土方岁三,小幡开始汇报他三天以来搜集到的各种情报,土方打断了他的话,让他先从萨摩军的兵力人员配置说起,并在桌面铺上一张纸,让他把萨军阵地画出来。小幡遵命照办,可他的语言啰嗦而无重点,时间地点没有条理逻辑,笔下画出来的图像更是毫无比例和方向而言,歪歪扭扭,如同天书——虽然青壮年时代在鹿儿岛度过,拥有语言优势和胆大心细的性格便利,可小幡并没有受过特别的情报训练,更不用提专业的军事绘图技巧。

              土方听得头大,眉头皱成一团,他吩咐身边的少年护兵叫山崎蒸过来,不一会儿山崎就轻手轻脚地快步走来,他很快明白自己要干什么,于是微笑着在桌上换了一张白纸,接过毛笔,开始向小幡提问。

              一问一答的引导之间,山崎很容易地就把杂乱无章的信息理出章程,按照时间和重要性区分,一条一条地书写下来,接着是画图,他把纸面划分成几大块,代表奉行所附近的几处地块,小幡在旁边指点:“……桃山这里……昨天运上去2门炮,今天早上还有一门……”

              不到半个钟头,重要的情报都被整理完毕了,敌军兵力、火炮的配置图也大概画了出来,虽然没有什么比例尺,角度方位也不怎么精确,但至少做到标示清晰,一望就能看懂。土方暼了这图一眼,立即吩咐在门口站岗值勤的中岛登过来,把图临摹两份,分别送往幕军和会津藩的指挥所。

              “听说他们今天晚些时候萨摩藩还会调一支炮队上御香宫,队长是新任命的年轻人——上个月西乡等人参加御所会议时的卫兵大山弥助。”小幡补充着他的汇报,土方点点头示意知道了,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意识到那个萨摩的年轻人,将会在这场即将开始的日本内战中,制造怎样的毁灭性炮火,怎样用爆炸和死亡而不是口舌实践“火炮乃战争之神”的格言。*

              小幡三郎回归了本队,穿戴上简易护甲和新选组的制服羽织,但他周围的一些队士却在做正好相反的动作,把身上的护甲往下脱,从随身包裹里取出厚实的外套裹在身上,天气又冷又潮,护甲穿在里边冷冰冰的很不舒服。他们这两天等待的时间太久了,精神紧张而手头上无所事事的时间太长了,这让队伍产生了焦躁的情绪,巴不得有点事情发生,要是多一些拆房子盖碉堡之类的土木作业他们也会很乐意地去完成,不过土方岁三并没有设计那么复杂的防御工事,他还没有这方面的知识。

              井上源三郎就站在这些衣冠不整的队员身后,但并没有去亲自去制止的意思,他望着桃山对斋藤一说:“一打起来,夺取桃山的,应该是我们队吧,得早做准备呀。”

              和永仓分队配备了滑膛枪,远战近战皆宜不同,井上分队全员只拿刀枪,是纯粹为了近战格斗而存在的分队,时刻保持出击状态是必要的。

              斋藤点头表示同意,井上源三郎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善待队员如同父兄,这种敦促队员整理着装的得罪人差事,自然是传说中杀人如麻有“嗜杀癖”的斋藤去做咯。

              正在这时,从遥远的西北方向,传来连绵不断的惊雷声——不,是炮声。

              是鸟羽方面。

              无需多言,战争开始了。

              *史实中,庆应三年十二月九日,王政复古大号令发布当日,护卫西乡隆盛,大久保利通入宫的正是身藏左轮手枪的大山弥助,根据会津侧的纪录,“西乡、大久保在两名萨摩藩的英俊戎装卫士护卫下来到唐御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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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7-3 1:20:49编辑过]

                2008-6-23 4: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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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当以贼处之” 用火炮拼刺刀 新选组第一次退却 等待黑夜 烧夷弹 永仓夜袭队 火人 农民就是农民

                09

                仿佛是回应着鸟羽方面的炮响,伏见方面萨摩军的八门大炮几乎开火,天崩地裂的炮声撕破天空,炮弹在奉行所的建筑中纷纷爆炸,无论是威力还是精度都让幕府官吏和军官猝然而惊,他们从室内慌忙奔出,愤恨万分地想到萨长土联军之前发来的义正词严的“王命”: 「德川及会桑兵,断勿入京师。渠若强入京,当以贼处之!」

                好个“当以贼处之”!居然就这样悍然无耻地发炮轰击统治日本国二百六十年的将军大人的麾下!“进攻!进攻!将乱臣贼子杀个片甲不留!”幕府将领们吼叫着,一边把因为奔跑匆忙而歪斜的精美头盔扶正,一边情绪激动地下达着进攻命令。

                在将领传令之前,战斗已经打响,会津炮兵队早已在各炮位旁备好药包和炮弹,一听到鸟羽方面炮声就立刻开始装填,就在此时,近在咫尺的萨摩步兵队纷纷持枪射击,密集精确的弹雨让半数会津炮手中弹浴血倒地,但仍然站立的炮手无视掠过身边的子弹和牺牲战友,快速地装填瞄准,“发射!”两名队长先后下令,炮管几乎和地面平行的4磅炮咆哮着喷射出炮弹,一次齐射后,敌方阵地硝烟弥漫,看不清所造成的损失。“枪队,全体突击!”林炮队的林权助队长高吼着,全体护炮步兵齐声回应,手握长枪从炮位四周跃起,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呐喊,冒着密集的子弹向前冲锋,紧随其后的是佐川官兵卫管带的别选组——这是会津藩为了京都守护职的警备任务而组建的精锐白刃战队伍,人数虽少,但各个都是武艺高超视死如归的勇士。

                冲锋的队列不断有人倒下,但后边的会津士兵脚步不停,眨眼间就在掩体边、街道上、民房门口和拔出佩刀的萨摩步兵展开白刃血战。

                更多的会津步兵队也纷纷从列队集结地点杀出,喊杀着跃过简陋的掩体冲向敌阵。

                “抬高仰角,发射!”林权助挥着指挥旗,以仿佛可以压过周边枪炮声响的洪亮嗓音吼着,但他瞬间就被数发子弹同时击中,摇晃了一下就倒在地上,林炮队的4门炮愤怒地咆哮,炮弹的落点是近在咫尺,不足100公尺开外的萨摩步兵阵地,并不是火炮的射程不够,是敌人就有那么近!只有这样才能掩护正在白刃作战的枪队战友——不,这对于炮兵来说,本身就是白刃作战吧,在敌人步枪精确瞄准射程内设置炮兵阵地,从容不迫地架炮轰击,不是白刃战是什么?

                会津炮队的第二次齐射击中了一处并不起眼的民房,房屋摇晃着倒塌了一半,几名长州军官流着血从屋中踉踉跄跄地逃出——这是长州藩步兵第二中队的指挥所,小幡三郎之前的情报并未提到这一点,这是误打误撞的“运气”,负伤的长州军官在没有护卫的混乱情况下遭遇了决死冲锋的会津藩兵,寡不敌众之下长州第二中队参谋后藤深造被乱枪捅死。

                图片点击可在新窗口打开查看

                年仅24岁的后藤深造其实是土佐藩人,原名上田宗儿,自从文久二年加入天诛组举义以来,追随长州藩志士致力勤王之业已6年之久,他是这场内战中阵亡的首位新政府军方面军官,也是会津藩取得的最初战果。

                但新政府军的火炮随即开始了复仇的怒吼,萨摩第一炮兵队的三门火炮精确地齐射,炮弹砸向会津炮兵队的阵地,顿时血肉狼藉死伤惨重,炮长伤亡过半,几门炮都被炸坏,萨摩炮兵的炮位设置巧妙,借助坚固房屋和围墙的掩护,会津火炮既瞄不到也打不到,加上口径大,身管长,威力猛,机械和炸药的威力冷酷无情地压倒了视死如归的勇敢。

                10

                听得枪炮声想起,新选组队员抄起随身武器,在干部的督促下隐蔽在简易掩体后边,有几个动作迟缓拖沓,还在慌慌张张四处张望的,呼啸的子弹立刻掠过他们的头顶,或是追着他们的脚步激起尘土,惊吓得他们立刻连滚带爬地找到哪怕一棵小树来隐蔽自己。

                敌人的火力来自桃山,被密林隐蔽得很好的山间阵地,射击精度和密度超越了新选组以往对于火枪的认知,联想起在京都时就已经见识过军容的萨摩洋式步兵队,那股子训练有素、腾腾杀气的气势,对看不见身影的敌人的恐惧在无形中笼罩着新选组的队员。永仓发令让手下队员把步枪架在胸墙上轮番射击,但连敌人的身影都见不到,再加上滑膛枪根本无法预料的射击精度,这轮震耳欲聋的射击看上去唯一的正面效果就是让新选组的藏身之地笼罩在枪管冒出的硝烟之中。

                “原田,这回看你的了。”土方岁三直视着原田左之助的双眼,简单地叮嘱,他知道自己不用多说,原田是个天生的乐天派,越是危险状况就越兴奋,新选组里固然忠心耿耿的干部很多,杀人如麻的人斩也不少,但把执行任务当作乐趣的也就仅有原田左之助一人而已。

                “呵呵副长,您就瞧好吧,后续梯队要跟得紧一点,别让我们把人都砍光了。”原田毫不自谦地笑着回答,然后转身走向他的已经集结好的分队,指挥着他们以房屋和树木做掩护,猫着腰快速小心地向南避开敌人的射程,一直绕到接近宇治川河边的泰长老神社。这是一处幽静的树林,距离桃山山麓只有几十公尺的距离。

                “新选组!上啊!”原田左手拔去套在长枪枪尖上的枪鞘,把它用力丢在地上,发出惊人的呐喊,他的嗓门嘹亮而好听,带着鼓舞人心的力量,队员们拔出佩刀,握紧长枪,紧紧地跟随着高大的队长冲出树林,正如他们以往每次厮杀时那样。

                但随即迎接他们的就是一阵密集的弹雨,中弹的队员滚倒在尘埃里吃疼地哭喊,冲锋陷阵的豪情瞬间就变成惊慌失措的躲避,谁也料不到、想不明白这样密集的射击是怎么来的,难道萨贼在这里特意埋下一支伏兵不成?近在咫尺的山石、树木背后不断冒出火舌射出弹丸,原田只能一边奔跑着找寻隐蔽之处——他的高个头想隐蔽自己并不容易——一边呼吁队员继续前进,但队员们更多是本能地趴下而不是往前跑。原田侧身躲在一棵树后边,看着对面一处火力点,明明是同一杆枪,居然能连续不断地射击,似乎不需要装填弹药,这是什么?妖术么?前边是一大片开阔地,照这样的火力,这二十几号人硬冲过去活不下几个,更不要谈奇袭成功,夺下桃山了。

                “撤退!”原田咬着嘴唇,绝望地下达了命令,如蒙大赦的队员拉扯着负伤的队友,东撤西拐地躲避着射击往回跑,在他们自己都还没意识到开始逃跑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出击之前的藏身地点。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新选组,打冲锋居然逃跑!你们,真够可以!你们出名啦!”原田跺着脚吼起来,面孔因为愤怒和激动涨得通红,站在他面前的队员低下了头,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羞愧,原田正继续口水飞喷地开骂,一颗流弹飞来,击中他的头部,他应声倒地。


                  2008-7-3 1: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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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田队长!”队员们大惊,高呼着围拢过来,但原田左之助已经摇摇晃晃地站起,摘下头上的额铁,子弹只是擦过额铁,在上边留下一道弹痕,猛烈的冲击力撞倒了原田,但根本没伤着他分毫。

                  闹清楚自己幸运地捡回条命后,原田左之助的脸上又恢复了自信满满的微笑,他挥舞着那挨了枪子的额铁,仿佛荣誉绶带一样炫耀:“看见没看见没?就算是枪弹,也就这么回事儿,就算打也不一定打中,就算打中也不一定打着要害,就算打着要害也不一定死,也就是说想真的被打死真的是困难重重啊,你们还怕个啥呢?”

                  原田分队受枪伤的有4-5个,但都不是重伤,没有阵亡的,原田心里不服气,想带队再攻一次,洗刷方才的耻辱,但土方岁三从后方赶到了,否决掉原田的念头,命令他们退下去,他看出这支分队的信心斗志都遭到挫伤,短时间内再度推上火线只会让懦弱的情绪扩散传染而已。

                  不理睬原田骂骂咧咧的抱怨,土方带着一个伍亲兵穿行在树林中,反复观察泰长老神社周围的地形,他选择了一处地势崎岖,几乎没有开阔地的路段,然后派一个小兵去传令,调井上队上来。

                  不一会儿斋藤一、大石锹次郎、伊东铁五郎带着精干队员寂静无声地来到土方背后,沉默地隐身在杂草灌木从中,井上源三郎则带着其他队员和大阪队随后赶来。

                  “从这里登山距离比较远,但地形对我们有利,步*枪火力施展不开,速度,速度是最紧要的,但不顾全队自己乱冲也不可以。”土方回过头来,平淡的语气却让人没来由地压迫。

                  “知道了,全队一起进攻。”斋藤点点头,他轻轻活动着套了护甲而很不舒服的右手,在天满屋事件中受伤脱臼的手腕基本恢复,可以挥刀了,不过为防万一他今天佩戴的不是习用爱刀鬼神丸国重,而是一把分量较轻的刀。

                  “班载!”随着放肆的呐喊,大石锹次郎第一个跃起向前飞奔,斋藤带着伊东铁五郎和前野五郎的伍紧紧跟上,这两个伍队员都是斋藤的老三队底子,梅户胜之进在伊东的伍里,他拼尽气力,两腿用力不均一蹦一跳地向前跑,速度竟一点不慢。

                  随着噼里啪啦的枪声,子弹此起彼伏地从对面半山腰射来,斋藤、大石、伊东等人都是身手敏捷的飞毛腿,几乎是在迎接第一批子弹时就本能地学会按S型路线跑动、利用地形掩护避开弹道,在敌人刚打出第三次齐射前就冲到了桃山山脚。后续的队伍也在井上带领下快速推进。

                  但冲到山脚的人立刻发现向前的道路被密如雨下的弹幕彻底封锁,那是连贯的,没有任何间隙的死亡之网,连续不断的枪声震耳欲聋,仿佛有整一个小队把守着这条窄窄的山路,这怎么可能?如果一条小路都有一队人把守,那整个桃山有多少萨军?难不成整个萨摩藩的洋式步兵队都在山上?斋藤以下的十来人被这密集的弹雨压在山脚寸步难行,大石锹次郎发起狂性,用长枪撑着地面,左手抓着着山间横生的树藤草根,在没有路的险峻湿滑斜面拼命向上攀爬,子弹打在他的身前身后激起碎石飞溅,几个队员想效法他从没有路的地方向上冲,但向上爬一步却向下滑两步。斋藤焦急地四处看,他知道自己一个人绝对可以爬上去,但其他人根本跟不上来,何况从这里冲到敌人的阵地,要经过几道险峻的地形,看着近,实际很难通过,井上带的后续队伍更是被火力压在后边,自己这十几个人成了孤军。

                  “大石回来!一个人也不顶事!”斋藤尽量高声吼道,虽然枪声响彻山间,但大石显然听见了,他回头望了望,又继续向上爬。

                  斋藤恼怒地抓着身边的田村大三郎喊:“你上去把大石监察拖下来!”

                  田村是个手脚敏捷的小个子,在天满屋事件等行动中都显示了足可夸耀的勇敢,但他显然对“把大石监察拖下来”的任务心存畏惧,一边低头躲避流弹一边做没听见状。

                  这时井上的声音响起:“斋藤!不要勉强,先撤下来吧!”

                  斋藤松了一口气,虽然他对自己松一口气的闪念立刻厌恶不已:“撤退,这是命令!”

                  但离开勉强能掩护自己的山石树木往回跑,把背脊留给敌人的步*枪,这并不是轻易的事,甚至比面向敌人的枪口冲锋更困难。队员分成三三两两的小组,貌似毫无规律地急速变向奔跑,子弹追逐着他们的脚后跟,打穿他们身披的羽织,已经脱离险境的井上源三郎管带的队员拼命地喊着:“快跑啊!快跑啊!”不止一个人滚到在地又在其他队员的惊呼下爬起,四肢着地连滚带爬地避开从头顶掠过的子弹。一番惊险的闪躲,多数队员都快速穿过了最弹道最密集的地段。

                  但梅户落在了后边,他一步一颠地跑,没法做出灵活的拐弯变向,子弹追逐着这个笨拙的身影,从尖细的擦身而过的呼啸声梅户听得出自己被瞄准了,他一次次卧倒,滚翻,一条腿跳,手撑地跳跃,本能地做出众多自己都想不出来的奇怪别扭动作,他看见无数焦急的脸就在自己面前晃,所有人都在对自己高喊:“梅户!快跑啊!”然后他感到两只有力的手从两边抓住了自己的胳膊,把他拽回安全的地方。

                  梅户坐倒在草丛里,全身汗水淋漓,这生死一线的惊险脱逃把他累惨了,他大口喘着粗气抬起头,看见井上源三郎关切地看着他。

                  “孩子,你的腿还没好,别太勉强自己了,别操劳得太狠,等身体好了再打冲锋吧。”

                  “不,源先生,不应该这样,不能总想着受伤的事,这样想着,我的伤就好不了了。”

                  “傻孩子,这是什么道理,完全不合理呐。”

                  “就应该是这样,受伤只是身上的事,不能让它影响自己的心。受伤也好,生病也好,要用意志去战胜它,人比病强,不能被它困住,这么想,伤病才能好,心里总想着‘我有病呢,跟别人不一样’,这样软弱地惯着自己,伤病一定好不了。只有武士的坚韧不拔永不妥协的意志才是伤病的敌人,而不是药和休息。”梅户目光望着遥远的地方,毫不动摇地说着,末了,他补充到:“这是冲田助勤跟我说的,我觉得非常有道理,意志是最重要的。”

                  “啊,是冲田啊,这傻孩子。”井上叨念着,望着眼前满脸尘土汗水的梅户,似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即使前一秒咳得面色发紫呼吸困难,下一秒钟依然可以坚如磐石地持剑而立的身影。


                    2008-7-6 3: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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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两次无功而返的冲锋后,土方岁三做出判断,白天是不可能强攻上山的,他估计桃山的守军可能有数个步兵中队,把守很严密,小股白刃冲锋很难奏效。

                    但土方并没有更深层次地想一想:如果萨摩真的有数百人的兵力,为何不从桃山居高临下向新选组把守的街道展开冲锋,从而一攻而克呢?难道以凶悍勇武著称的萨摩武士,扛起洋枪反成了缩头乌龟不成?

                    事实上是在桃山掩护萨摩臼炮队的只有萨摩城外步兵第四中队的一半兵力,再加上臼炮队中的护炮战士也只有一百人出头,但他们全装备了斯班瑟连发枪,这支全世界最先进的步兵武器可以无需装填连续发射7发子弹,再加上每名步兵身上携带的13支快速供弹管(全部事先装填好7发子弹),迅疾连贯的上膛射击速度,让几名士兵就能制造相当于一个小队的密集火力,区区十数人就彻底封锁了上山的山路。

                    正是这闻所未闻的火网让新选组连续退却,也让干部们失去了冷静客观的判断,如果他们进一步试探侦查,就能推断出在应付新选组进攻时,萨摩步兵那骇人听闻的弹药消耗,将让他们也许无法在应付哪怕一次敌人的白刃冲锋——也许因为击退新选组冲锋的紧迫性,但更主要的是心情紧张慌乱,让他们快速连续地扣动扳机,几乎打空了随身携带的全部快速供弹管——虽然受过洋式军事训练,但和他们的对手一样,萨摩战士也是第一次经历热兵器时代的战争。

                    土方岁三没有抓住敌人这处致命的弱点(因为他并没发现),他把井上队带回了新选组原来的阵地,在泰长老神社只留下直属队的一个伍继续侦查,然后下令召集干部开会。

                    萨摩臼炮发出阵阵轰鸣,逐一轰击着奉行所及其周围的建筑,会议当然不能在危险的室内开,一间看上去较为坚固的房屋背面,副长助勤和监察们沉默地跪坐在地上,任凭土方岁三看似平静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扫过。

                    “天还没黑,就算我们大方,让他们继续猖狂吧,攻击时间定在天完全漆黑的时辰——天时也对我们有利,几乎没有月光。”土方说道,在夜色下,没有哪支队伍是新选组的对手,他们有专门的夜战训练,以及无数次夜间执行任务的经验。

                    “岸岛,你去查看一下,我们还有多少多余的火药,做成5个炸药包——别问我每个多重!要一定能把大炮彻底炸坏那么重!”*

                    “山崎,你跟方才参战的队员一个一个的问话,把山上守卫的火力点摸清楚了汇报给我。”

                    “永仓,今晚的行动你带先锋队,需要5个伍,每个伍负责炸一门炮,现在就下去选拔伍长和队员,可以跨分队选人,我需要最好的人,因为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然后是第二梯队——”土方说到这里,原田左之助和斋藤一都不自觉地挺了挺身子,他们希望自己被叫到,用勇敢的冲锋洗刷方才的耻辱。

                    “我亲自带队,以直属队为主力,斋藤带两个伍加进来。”

                    接下来就是等待天黑了,这样的等待并不好捱,在太阳缓慢地缩短和山顶,和屋檐,和树梢距离的同时,一轮又一轮的炮击震耳欲聋地炸响,一幢又一幢房屋倒塌,起火,偶尔还会引发更惊天动地的爆炸,升起直冲云霄的黑色烟柱——那是精确命中了幕府联军存放在后方的火药。新选组队员们埋头藏在胸墙和掩体背后,两手捂着耳朵,完全不知道此刻到底战局如何,友军打得怎么样了,只听到所有恐怖的爆炸和连绵不断的枪声都在新选组阵地的背后响起。

                    敌人已经攻破了奉行所西侧?包抄到我们后方了?切断了我们返回大阪的后路?我们的辎重都被炸毁烧光了?种种不快的胡思乱想不可避免地冲入脑海,扰乱着队员的思绪。

                    *岸岛芳太郎,时任小荷驮方(后勤负责人)。


                      2008-7-6 3:0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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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新选组的侧后方的伏见奉行所西侧,幕府将领战前乐观预料的以压倒兵力优势的步兵推进就能取胜的想法遭到挫折。虽然一开始,未经过战阵的土佐藩兵在火力强大,人数众多的幕府新编步兵联队面前一度混乱失措,退却了两条街道,但随后狭窄的街道让幕府步兵的中队和小队在前进途中挤成一团,队列混乱,多数进入战场的士兵看到的只有战友的脊背和后脑勺,那些旗本、御家人出身的步兵指挥官多半是毫无现代军事常识的无能之辈,既不知如何调度队伍也不通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勇敢的土佐兵士开始爬上民房的屋顶,或者跑进房屋内,从窗口和屋顶凌乱地射击。这样零星的还击对于人数众多的幕府步兵来说微不足道,假使他们继续锐利果断的冲锋,土佐藩兵顶不了多久。可幕府步兵竟停止了推进,只向前派出少数尖兵,其余人开始整队和构筑起建筑工事来——联队长官们声称这是根据法式军令,可见他们只知道纸面的军事操典而不知其制订的缘由。

                      在双方攻防停顿功夫,萨摩步兵第三中队和一小队长州志愿兵急匆匆赶来支援,他们沉默无声地在房屋和栅栏间灵活跃进,利用各种地形隐蔽自己,打出连串精确射击,让还没修筑好掩体的幕府步兵不断中弹倒下,得到援兵支援,又初步熟悉战场环境的土佐步兵也沉下气来,顽强地据屋而守不再后退,幕府军官挥舞指挥棒高声命令部下按照条令装弹还击,但对于组成幕府新军的这些世代务农,从不知兵事的农民雇佣兵,暴露在敌方的火力下,从容不迫地装填、瞄准、射击这又谈何容易!这和平时在教场上的训练完全是两回事,比起不远处正对准着自己的乌黑枪管,平日里用难听的语言和动作辱骂日本兵士的法国教官简直就是菩萨!

                      死伤者从前沿被抬下,满地流淌的鲜血,恐怖的弹伤枪眼——进弹口只一个小眼儿,出弹口居然有碗口那么大——让拥挤在后方的士兵惊骇恐惧。趁着拥挤和凌乱,不少胆小怕事的士兵偷偷地溜进旁边的屋子,然后从通往另一侧街区的门口溜出,开小差逃离这个随时可能送命的地方,逃亡很快成为了传染,即使没有逃掉的士兵也军心浮动,再不肯冒险冲锋,就是军官挥着雪亮佩刀威吓也没用——距离一线近在咫尺的士兵们对耳边的威胁辱骂充耳不闻,只是把法式软檐军帽拉得低低的遮着脸,一声不吭地抱着枪缩在墙角怠工。

                      “农民就是农民!根本靠不住!”眼见自己统领的小队几乎一逃而空,一个中年军官愤世嫉俗地骂着,军服背后绣的家徽昭示着他出身煊赫的高级武士家族,但他忘了自己也是个毫无军事常识,完全不胜任的步兵指挥官。

                      人数多五至八倍,无论装备、编制还是操典都是现代化的幕府新式步兵居然无法击败几百名临时拼凑在一起的萨长土联军,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说服力呢?当伏见奉行所西侧的战斗陷入胶着,事实上整场战争的胜败已经分明了。

                      在奉行所北侧,会津藩兵依然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和敌人白刃近战的机会,但每当他们在阵线后方集合整队,预备冲锋时,萨摩炮兵发射的炮弹就在队列中炸响,血肉在空中掠过,和弹片一起飞溅到墙壁上,武士可以忍受着临死前的痛苦不发一声,但被弹片击中的战马却禁不住长声嘶叫发出悲鸣,这些属于幕府游击队的战马此时成了最无用的摆设,没有一个人会骑着马在这种枪炮横飞的街道冲锋。游击队原本是效法拿破仑帝国胸甲骑兵而组建的幕府龙骑兵,但当他们手持来复枪,踏着沉重坚定脚步,沿着弯曲狭窄的街道步行冲锋时,身披重甲造成的笨拙让他们轻易地成为身手敏捷,隐蔽巧妙的萨摩步兵的靶子。

                      随着太阳渐渐西斜,那些华贵的,承载着光荣的武士阶级底蕴和荣耀的传统日式铠甲,连同其上的硝烟、弹洞和流淌而出的鲜血,都沐浴在浓重绚烂的金色霞光之中。

                      *现有资料无法证实幕府游击队是步兵还是骑兵,但可以证明的有两点:1、游击队的前身奥诘队是在讲武堂受过法式训练的火枪队;2、在伏见战斗中游击队有着装铠甲,结合这两点,19世纪的世界军事潮流中,唯一符合这两点特征的就只有龙骑兵(重装甲的骑马步兵)了。如果暂时没有其他证据推翻我的YY,我就暂时先这么YY了。


                        2008-7-9 4: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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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日头西沉的傍晚,萨长方面的炮声出现了短暂的停歇,但随即就更猛烈而精确了,这是因为萨摩第二炮兵队以及随行的辎重车队从京都赶来增援,带来了更多的野战炮和各类炮弹,第二炮兵队的队长大山弥助率领4门炮加入桃山上的炮兵阵地,和臼炮队指挥员探讨确定了新的战法:通过已经测订的坐标,由臼炮发射榴弹轰击敌方有战略价值的房屋,随后由野战炮发射烧夷弹对已经炸塌的房屋加以烧毁。

                        烧夷弹的炸药中掺有白磷,命中木质结构房屋之后立刻燃起不可扑灭的大火,在渐浓的夜色中,萨摩炮兵带着冷酷的严谨操纵着火炮,逐一炸毁点燃幕军控制范围内的房屋,一间,又是一间,一个街区,又是一个街区,若是有人能从高空俯视伏见战场,必能看见火红燃烧的部分在一格一格地扩大范围,吞噬着黑暗的街区。幕军的辎重弹药在火海中所剩无几,从战场退下来的伤兵也无法妥善安置在任何一间随时可能被击中起火的房屋内,只能躺在冰冷潮湿的街道地面上低声呻吟。

                        冲天烈焰燃烧着漆黑的夜,通明火光让战场景致依然和白天一样清晰,“继续忍耐!现在还不是时机!”土方岁三这样地压制着被身后的火场搅得心绪不宁,急于出战的部下们。

                        永仓新八在胸墙、篱笆和房屋墙脚间穿行,为夜袭队的事忙碌,他身着锁子甲,装甲外边披着印有山形纹标志的队服羽织,头戴额铁,额铁外边很细心地用黑布包裹以避免夜间反光,腰带上别着弹药盒、水壶、大小两刀、指挥小旗,右手提着滑膛枪,肩膀上斜跨刚刚领到手的火药袋——长长的一条,里边装满了黑火药,看上去鼓囊囊的就像一条浪人们旅行时背的米袋子。

                        这个小个子武士浑身上下披挂了那么多七零八碎的装备,看上去显得既滑稽又累赘,但永仓浑然不觉,依然充满活力地跑前跑后,他已经选定了五名本领高强的伍长,因担心横仓甚五郎伤势初愈难以应付如此艰巨的战斗,就从井上队讨要了伊藤铁五郎来替换,其他夜袭队员也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汉,每个伍中选一名力大勇敢的携带火药袋,专门用来对付敌人的大炮,永仓本人则背了一条备用的以备不时之需。这火药袋分量实在不轻,但到底有多大的威力,能不能把大炮炸翻,这个谁也不清楚,因为新选组里没有懂炮学的——曾经的炮术师范,清原清和阿部十郎,都跟随伊东甲子太郎加入御陵卫士而离开了新选组,虽然都逃脱了油小路之夜的剿杀,但如今早已成为萨摩步兵队的成员。

                        火,烧光一切可烧的就会熄灭,随着距新选组驻防区域较近的火场渐渐沉寂,街道开始沉没在黑暗之中。夜袭队成员已经在胸墙前准备就绪,他们沉默地倨坐在地上,吞咽着冰冷的饭团,夜色中不断传来的枪炮声显得遥远而不真实。“再等等,等待敌人麻痹疲惫的时候。”土方走到永仓身边低声说道。

                        ……不知什么时候,西北方面的枪炮声似乎变弱了,快听不清了,也许大家都打仗打累了吧,也许是自己太疲倦了快睡着了所以听力变得驽钝了吧,身为直属队一员,跟随在土方身边的池田七三郎抱着滑膛枪朦朦胧胧地垂着脑袋,突然他感受到近在咫尺的脚步声,警醒地抬头张望,一列人墙组成的黑色剪影正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出发!”土方轻声发出口令。然后这道人墙开始翻越胸墙,悄无声息地落在敌我控制区之间的街道上。担任第二梯队的直属队驱身向前,队员们透过胸墙的缝隙张望着,倾听着,但在黑暗中看不见也听不见,只能在心中祈愿夜袭队武运长久。

                        (之前看错参考资料,伍长伊藤铁五郎的名字写错了,已经更正,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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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方岁三在黑暗中右手扣着左手手腕,用自己的脉搏频率暗暗计算着时间,一直没有额外响动传来,应该爬到山腰了吧,端掉第一道哨卡的哨兵顺利吗?能迅速找到炮位吗?……

                        突然一发偏离目标的烧夷弹落在新选组阵地右侧的房屋废墟上,顿时腾起冲天的火焰,在火光照耀下,那些手握佩刀沿着山路向上攀爬的新选组队士毫发毕现地出现在每个人的视野里。

                        “啊!被发现了!”

                        “敌袭!敌袭!快拿武器!”

                        在火光中突然出现的夜袭队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让双方军人都惊恐万分,奇袭已经失败,潜行到第一道哨卡前的夜袭队进退两难,在犹豫踌躇的刹那,永仓新八的吼声响起:“进者生!退者死!杀啊!”

                        全队的尖兵宫川数马,喉咙中吼着含糊不清的声音,双手高举佩刀,拼尽力气跃过最后几道台阶冲向哨卡前的游动哨兵,那哨兵慌乱地抓起身边已经上满子弹的步枪,来不及瞄准就机械地对着持刀冲来的敌人扣动扳机,击发,上弹,击发,上弹,短短的几秒钟,几乎全部的子弹都从枪口射出,没入宫川数马的胸膛中。宫川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惊恐的面孔,重重地摔倒在地。一名队士毫不停滞地跳起跃过宫川滚翻下落的尸体,一枪刺倒了哨兵,其余新选组队士蜂拥而上,和其余哨兵展开短促而残酷的砍杀,刀剑的碰撞、鬼哭狼嚎的呼喊和垂死者的呻吟响彻了山林,但随即就被轰鸣的枪声所压过,从睡眠中惊醒的萨摩步兵纷纷持枪冲进预设阵地,瞄准夜袭队员连连开火,逼得夜袭队只能趴下躲避子弹,隐身在树木和山石后边抬不起头来。

                        土方岁三对山腰的战况看得一清二楚,无法忍受永仓分队身处的绝境,回身示意第二梯队的队员出发增援,随即但在此时,整座桃山都犹如苏醒的巨人,开始颤抖身躯,喷吐出死亡的火焰,所有的火炮都向着新选组驻守的街道开火,炮弹此起彼伏呼啸而来,掀起气浪和火焰,所有木质的残垣短瓦,被炮弹片削倒的树木枝干,都起火燃烧,将整条街道和附近山路都如白昼般照亮。萨摩步兵纷纷从各处阵地探出枪管,密集的弹丸让窄窄的街道成为不可逾越的死亡通道。土方几乎是本能地跃起,手扳胸墙就要越墙而过,“副长!您不能去!”相马主计和石井清之进慌忙抱住土方的腰,硬是把他从胸墙上拉下来。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7-15 0:12:33编辑过]

                          2008-7-15 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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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行进在山腰的夜袭队陷入苦战,永仓指挥身边的几名队士利用灌木枝杈勉强架起滑膛枪,只来得及进行一次齐射,就被守兵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更谈不上装弹药还击了,他们把已经派不上用场的滑膛枪背在背后,手攀树藤草根在山间匍匐翻行,试图找到对方防守的空隙趁虚而入。团队的荣誉感激励着永仓新八拼命地向山顶跃进,一个人!就是一个人也好!只要冲上炮兵阵地把火药点燃就是胜利!

                          但在火光四起的夜空中,新选组队员的身影轻而易举地被手握斯班瑟步枪,目光锐利的萨摩步兵发现而追逐射击,战友中弹负伤后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彻在永仓的耳边。“永仓队长!我中弹了!”“永仓队长,救我!救我!”“永仓队长!对不起!我被打中了,不能追随您冲锋了!”

                          永仓新八,曾经无数次在京都街道带队突击敌人据点,无数次铁石心肠地指定某位队员担任危险性最大的“死番”而毫无动摇,此刻却被一声又一声的“永仓队长”搅得心脏一阵阵悲楚,他侧滚着赶到一名负伤队士身边,摘下伤员肩头的枪,抓住他因剧烈疼痛而抽搐不已的肩膀:“你做得很好,先退下去吧。”

                          虽然永仓下令让伤员先撤退,但对于不幸的负伤者来说,躲过四面八方射来的枪弹返回新选组阵地也绝非易事,伤员们彼此扶持着蹒跚地退回到山脚,但他们无法通过被直射火力严密封锁的街道路面,只能趴俯着隐蔽自己的身躯,尽力忍着疼痛避免高声呻吟,但那些牙关紧咬嘶嘶吸气抽搐挣扎的身影,却给予正在胸墙后观战的本队成员更大的精神折磨。“应该撤退吧”“这样没法继续打,先撤下来吧”“再不撤退,永仓分队就完了。”每个人的心中都这么想,但谁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紧握双拳眼巴巴地看着土方岁三纹丝不动的身影。

                          “撤退,谁去传令?”土方的口中轻轻地说出这句话,身边的斋藤一立刻像猿猴一样窜上胸墙,但还没等他翻出胸墙外侧,土方就抓着他的腰带把他狠狠地扯了下来掼到地上:“混蛋!你是带兵的官!不能就这么乱窜一气!”

                          就在斋藤摔倒在地的当儿,直属队队长相马主计暗中推了推身边的好友,同为直属队一员的野村利三郎,野村随即以燕子般轻巧的姿势翻过胸墙,潇洒快速地穿过子弹横飞的街道,迅速卧倒在山脚,然后利用着山石树木的掩体,向困在山腰的永仓分队跃进。


                            2008-7-22 0: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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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选组阵地附近的房屋,不是已经被炮弹轰塌,就是遭到烧夷弹点燃正在熊熊燃烧,别说说一间完好的屋舍,就是一堵能遮挡枪弹的土墙都找不到。因为畏惧榴弹炮弹的空爆杀伤,队员三三两两地分散开来,行不成行,列不成列,各自找寻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只有几名干部和直属队坚守在胸墙前,紧张地注视着野村在山林中时隐时现的身影,看到他那大胆敏捷的身手不禁暗中叫好,但空中横飞的流弹又让他们立刻小心翼翼地猫腰蹲下。

                            野村飞快地奔跑上山,他浑身是劲,从本能上藐视着萨军的枪弹,似乎打心眼里觉得子弹根本不可能打着自己,他很快就汇合上永仓,传达了土方岁三的命令,又转身跑向山麓南侧,通知了被火力压制在低矮树林中的一个伍,于是永仓分队开始预备撤退,他们计算着守军射击的节奏,把握射击密度稀疏的瞬间向后撤。

                            永仓走在队伍的最后,肩膀上背着两杆步枪,枪托不住地撞上山石和树干,阻碍着他的行动,作为武器来说这些滑膛枪在作战中只起到菲薄的作用,却在分量上成了不轻的负累,他流着汗,喘息着轻声发出号令:“注意隐蔽……一,二,三,通过!”一个伍的队士就相应着口令从隐蔽点跃出,通过被火力封锁的开阔地。在第二个伍通过的时候,背负着火药袋的大个子和田重郎行动慢了半拍,灼热的铅弹穿过装满黑火药的布袋,火药袋立刻烧着了。

                            没有爆炸,原本土方岁三期待用于炸毁大炮的火药袋,因为黑火药的配方或是纯度问题,此时并没有引起剧烈的爆炸,只是从外向内一层一层地剥燃,窜起冲天的火苗,点着了和田重郎全身上下的衣物、皮质护甲,和田一下子被包裹在火里,成了火人。

                            和田在火中翻滚着,挣扎着,犹如一团巨大的活力四射的火球,火球发出非人声的嚎叫,让所有目睹此景的人不寒而栗,但嚎叫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他的喉头显然已经被熏坏,发不出声,但他直挺挺地站了起来,犹如一根明亮燃烧的大蜡烛,在这漆黑的山野之夜,那消耗着黑火药和人的脂肪而熊熊燃烧的茁壮火焰,是那么的明亮火红,照亮了山石草木都弹痕累累的昏暗战场,火中之人那仅存的生命力依然驱使着他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只是前进的方向全然不对,既不是向山上,也不是向山下,而是向着永仓等人正暂且栖身的隐蔽点。

                            “啪”

                            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响,火人停止了移动,像被斧头砍倒的树干一样轰然倒下,不动了,他身上的火焰继续燃烧着,燃烧着,但不可避免地慢慢地火势减弱下去,横仓甚五郎把架在胸墙上的滑膛枪取下,白净光滑的脸上满是泪水,和田是他的伍里的兵,他一枪打死了自己的兵,这枪是他平生打得最准的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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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仓新八继续指挥分队有条不紊地撤退,终于退回山脚下,但要经过被萨军枪炮封锁的街道、防御沟和胸墙安全返回仍是艰巨的难题。他的安排是没负伤的人背负着伤员,看准敌方射击节奏快速穿过街道,趴到防御沟里,再瞅准机会把伤员托过胸墙,但防御沟有两尺至四尺深,沟底布满碎石,胸墙有四尺高,寻常队员根本没这样的力气能把伤员托得那么高,永仓就派力气最大的岛田魁先翻过胸墙,然后联合直属队的队员,冒着弹雨拼命地把伤员往上拉,永仓、伊藤等干部则使着吃奶的劲在防御沟底托举着队友。

                            一个又一个队员被战友拉拽着拖回了安全地带,气喘吁吁,面如土色,哆嗦的嘴唇甚至说不出“多谢”二字。永仓蹲在防御沟里,一个又一个队员踩上他的肩头,他竭尽全力地双手托着队员的臀腰把他向上送,双臂在不听使唤地抽搐,山路上的攀越冲锋和上下奔走,身上背负的沉重装备已经几乎耗尽了小个子武士的体力,好在仍滞留在胸墙以外的队员已不多,而且都不是伤员,只要略施一点外力的托送帮助就能轻松地翻越胸墙。但萨军的弹着点也越来越接近他们藏身的位置,噗噗地打在胸墙上,显然已经把握了黑夜中确定射击准星的诀窍,这逼得隔老半天才抓到跃过胸墙的时机,尽管墙内的新选组干部队员个个都心急如焚,但也是毫无办法。

                            终于只剩下永仓新八和伊藤铁五郎还困在沟底了,“伊藤,你先上。”永仓不容置疑地说,伊藤看了看他,不发一言地纵身一跃,手臂攀上了胸墙的上沿,很多双手立刻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拖了过去,轻飘飘地就回到了安全的后方,伊藤看清楚岛田魁就在身边,立刻对他说:“得想办法拉永仓一把,他累惨了,一个人肯定回不来。”

                            伊藤说得没错,永仓筋疲力尽地趴在防御沟里,子弹在他头顶几寸高的地方掠过,沟底尖锐的石块划破了他的手脚,疼痛感刺激着他的求生欲望,但当他觉得已经重新积蓄起身上最后的能量,而试图用胳膊撑起身体时,却感到仅是身上披的锁子甲就重若千钧,足够把自己压倒在地了,何况还有腰间的大小两刀,还有肩上的火药袋和两杆步枪,被击中火药袋的和田死时的惨景反复地浮现在他眼前,让他更加虚弱无力,“不会就死在这里,像个靶子给步枪射死吧”,绝望悲怆的情绪抓着了他。

                            这是永仓的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他回头一看,竟然是岛田魁重新跳了下来,这魁梧的汉子,猫着腰冲到永仓身边,把他肩膀上的步枪摘下来,不由分说就抓着他的腰带和锁子甲背后的带扣把他高高地托举起来,胸墙后面立刻许多手臂抓住了永仓。

                            永仓新八被队友们轻轻地放在平坦的地面上,他仰天躺着,累得手指都不愿动弹一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两眼空洞地望着那漆黑的无际天幕,他听到耳边节奏熟悉的脚步声,岛田回来了,他想抬手打个招呼,但似乎连转动眼珠子都缺乏力气。

                            一只大手抓着拧开盖的水壶举到永仓面前,他用颤抖的手接了过来,直接把水壶反转,冰凉的酒水从壶口流出,倒到永仓的嘴里、脸上。


                              2008-7-28 23:2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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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ttha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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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阿波桥失手 伏见总撤退 黎明的追击 沼地工事 联队长之死 土方奇思 錦の御旗 贼军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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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选组本队周围所有的房屋都早已被轰塌、烧光,剩下的只有残垣断瓦,撤退下来的伤员只能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因为寒冷和失血而瑟瑟发抖,队友把自己的衣服都一件件盖在伤员身上也不顶用,至于生火取暖,更是想也不用想,任何一点光亮都会招来密集而精确的枪击——不得不提到的一点是,随着一天下来的实战锻炼,原本射击节奏凌乱,精度一般的萨摩步兵,打法显得日趋老练,审慎而精确地瞄准目标射出每一发子弹。这让新选组队员只能三三两两龟缩在简陋掩体背后苦苦熬过这个冰冷的夜晚。

                              时辰已经到了后半夜,各方面战线依然此起彼伏地回荡着枪炮和喊杀声。这遥远的声响让人迷惑、恐惧,真实的战况则入堕云雾般无人知晓,萨长土联军在伏见奉行所西侧街区的顽强防御,不但顶住了幕府四个新式步兵联队的反复冲锋,甚至有余力抽调出一个中队的长州志愿兵迂回到阿波桥背后,向由鸟羽、高松藩兵把守的桥头阵地发起猛攻。

                              这些只装备旧式刀枪,临时拼凑,士气不高的藩兵完全没想到会遭遇夜袭,一触即溃,纷纷败逃,向后方逃散的败兵更是像传染病一般把败局四处渲染。

                              阿波桥在幕府联军在伏见的控制区域的最西侧,而且距离幕府联军与大阪的陆路交通要道肥后桥近在咫尺,觉察到后路可能被截断,距离最近的幕府第11,第12联队立刻军心不稳,不少士兵趁着夜色丢了枪就往大阪方向逃亡。幕府高层军官听闻这一消息也大惊失色,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绕开弹坑来到一间尚且完好的房屋中召开军议,但没有人拿得出任何有效的计划来,会津将领堀半右卫门则在声泪俱下地恳求幕府步兵增援在奉行所正面苦战的会津藩兵。

                              “堀半大人,您也看到了,敌军现在包抄我军后路,军情紧迫,实在抽不出多余的兵力相援啊。”幕府军官们纷纷敷衍道。

                              “好!那就让你们看看,会津武士是如何壮绝战死的!”堀半带着愤怒的表情,转身夺门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待他一离开,军议的主题就变成了何时撤退,如何撤退,当然冠冕堂皇的理由“补充给养弹药、积蓄力量以利反击”也必不可少,很快传令兵骑着马奔向各处的部队传达命令,离肥后桥、中书岛距离近的后方诸队更是脚下抹油迅速拔营而走。随后四面八方的营盘阵地都纷纷起了骚动。

                              当撤退命令送到土方岁三手中时,在新选组阵地的后方广阔街区中,乱成一团无法控制的深夜大逃亡正在上演。土方在肚皮里尖刻咒骂着幕府将领的胆怯无能:这样胆小如鼠不顾一切的撤退,从建筑物还算坚固,阵地依然完整,再坚守十几天都没问题的伏见街区撤退到千两松、淀、中书岛一带毫无遮掩的低矮低地沼泽之中,那不是自寻死路吗?这样的指挥继续下去,兵强马壮志得意满的幕府军很有可能被萨长土联军赶回大阪城,那就成了大笑话了!

                              但他只能听从命令——如果不随之撤退的话,等到天亮新选组这样小小的一支孤军很快就将被敌军吞没,土方命令直属队和小荷驮方(后勤分队)先携带辎重和伤员撤退,永仓、井上和原田三个分队紧随其后交替掩护。自己跨上战马奔向幕府联军的临时指挥所,一路上借着拂晓的微弱光线,看到乱成一团夺路而逃,弹药辎重丢得满地都是的各路兵队,更是气愤难当。

                              “啊呀,这不是新选组的土方副长吗?辛苦了,你一定还没吃早餐吧,坐下来一起吃吧。”土方一进屋,映入眼帘的竟是各位将领面前小桌上热气腾腾堪称丰盛的食物。

                              “久闻新选组骁勇敢战,不知今日战况如何啊?土方副长?”一名联队长满面笑容地问,高级武士不愧是高级武士,即使是正在指挥撤退也是极具涵养的。

                              “今天我队阵亡两人,负伤十三人,吃了大败仗!”土方冷着脸硬邦邦地回答。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8-26 21:48:37编辑过]

                                2008-8-26 21:4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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