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东海瀛洲,古多怪志。至乱世战国,自生传奇。其间,常以异闻悦耳。而今,寻拾几叶,仅作百家眼前之戏。
话说日本国弘治二年(1556年)八月,正逢夏末秋初时节,和风吹暖,万物蓬勃。尾张国内,千顷良田,杆高穗长,长势喜人。在田间劳作的町下农众脸上,终于露出长久未见的笑容。
这一日,天刚正午,烈日高照,平静的清洲城下町内,忽然传来一阵马蹄飞奔。但见尘埃中闪出一骑,令人叫绝。这马生得高大雄壮,通体乌黑,犹如夜幕。自马颈处沿下,一片斑斑银白,此乃天公幻化之物,圣神闲来之笔,人力岂可为之!那一片银白,恰似九天冰河,星光茫茫,璀璨耀眼。世上虽有嵌宝名工、绣彩巧女、绘画达人,亦难仿其景色。直叫职人投笔,能匠掷具!真是好一匹追风踏燕星河兽!叹罢多时,举目上观,不禁令人称怪。那马上竟坐着个高大的妇人!这女子倒是爱惜肌肤,看她头上戴着斗笠,压住前额,脸上围着红巾,遮住面颊,生怕吹进一点热风,照进一丝光亮!一件紫色吴服穿在身上,上绣西天玄鸟数只,甚是精致。紫衫女子手执长鞭,策马驰来,行至町内最大的酒舍跟前,带住丝缰。少女左脚一脱镫,纵身从马上飘下,拴好马匹,迈大步踏进舍内。
酒馆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小妇人,长得俊美可爱。见她眨着两汪柔波匆忙迎上,轻启樱唇道:“客官快请进。你瞧这毒日头,可别把身子晒坏了!”
“装一壶好酒,烤一只山鹰!速速办来,吾人还要赶路!”那紫衣女子粗声粗气道。
“唉!客官,这酒倒是不妨,可这山鹰就难寻了!”女老板皱着眉道。
“怎么讲!”紫衫女子喝道。
“唉!客官,你看我这店里冷冷清清的,哪曾准备什么野味呀!”
“老板娘!你说错了!怎么冷清了,不是还有我们三个熟客吗?”一个沙哑的嗓子叫道。
紫衣女子举目看,见角落里一张桌子上,坐着一胖、一瘦、一老三个壮汉,正朝这边打量。
说话的,正是中间的那个瘦子。
女老板扭头道:“打什么岔!好酒好饭还饲不饱你!”
那三人听了,一阵大笑。
“烤只狗腿!狗腿总有吧!”紫衫女子道。
“狗腿倒是好弄,就是……”那老板说着,用俏眼上下扫量着少女。
“这些够吧!”见紫衣女子哗啦一声,从腰间一堆零碎中摸出一个金判,向柜上掷去。
“多了,多了!”女老板摸着金判急忙言道。
“都是你的了!”少女说道,随即解下腰中葫芦递了过来。
“快!快杀狗烤肉!”女老板眉飞色舞的吩咐道:“把这葫芦装满,要后窖的酒!”
手下从人赶紧操办,那紫衫女子检了张桌子坐下静等。
“呦!老板娘,你这后窖的酒,怎么不给我们尝尝呢?”那瘦子又叫道。
“咳,这不是生意难做嘛。”女老板道。
“这可不成,我们可是常来捧场,怎么说也有些交情,你总的照顾照顾老朋友吧!”瘦子眨了眨小眼睛道。
“是是,今天算我错了,我这就赔罪!”说着,那女老板坐了过去,打发手下伙计换酒,与三人对饮起来。
“咳!乱世的百姓,不如太平的鸡犬!”瘦子左手边的长者叹气道:“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最是难熬。好容易盼了个丰收年,这下又成了一场空!”
“可不是嘛!”瘦子附和道:“咱这尾张国本就四分五裂,杀机重重,可偏偏又遇着内乱不断。去年刚有织田信长将军,夺下清洲城。而今,他亲弟弟织田信行将军,又领着四五千人马浩浩荡荡杀来。今年的庄稼算是完了,真叫人没个活路了!”
“你们说,这场仗究竟谁能赢呀?”女老板举杯问道。
“这还用说?明眼人一看就知晓了。”那长者道:“你这伶俐之人还看不透?”
女老板道:“这征战杀伐之事,我一个女流,怎么猜得?还请先生指教。”
“我说这织田信长将军怕是不行了。那织田信行将军,文有老臣林秀贞,武有猛将柴田胜家,手下又有数千大兵。听说,自出师至今,短短几日,就拿下了几座要隘,说话就要杀到咱这了!”瘦子强过话头道。
“是啊,那柴田胜家将军,人称谓之‘勇猛先锋,开路恶鬼之破竹柴田’。一条金蟒抢,行遍尾张国,何人能敌!别说手下有着一众强兵,就是单人独骑,也可破百千大军呀!”长者道。
“如此说来,这‘尾张大傻瓜’是死定了!”女老板狠狠道。
“管他你死我活,只要我们有酒有肉,平平安安,就是快活神仙啦!”那胖子睁着醉眼,喘着酒气,把住杯盏,捏紧筷子,笑着道。
“你懂个屁!”那女老板满面通红,两眼喷火,拧着眉,瞪着眼,咬着牙,发着狠叫道:“若不是那个该死的傻瓜来夺清洲,我丈夫也不会战死沙场,撇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苦日子难过!”
“唉!是啊!今次这场大战,不知又要有多少悲哀人家呀!”长者长叹道。
“老板娘,那客人怎么走了?”伙计拖着喷香的狗腿问道。
众人环顾四周,见门口的星河马早已不在,不知那紫衣女子几时走了。
不提店内主客心中怎样奇怪,却说那织田信行将军,本是织田信长亲生兄弟。为人品行端正,聪明懂礼,更又风度翩翩,平日里就善能笼络人心。有道是“自古父母爱年幼”,郑庄公其母武姜夫人如此,织田信长其母土田御前更是如此。也怪织田信长为人太过放肆,向来不讲礼数,目无尊长,兼又举止怪异,无恐无畏,故有“尾张大傻瓜”之称,土田御前因而深恶其人。当年,织田信长在其父织田信秀的葬礼上,竟然身着浴袍姗姗来迟。到了殿堂,他胡乱一拜,转身就走。惹得群臣心伤肝怒,萌生二心。织田信长师傅平手政秀,更切腹死谏,以望能惊醒织田信长这只蛰伏多时的大鹏,可惜收效甚微。铁杵成针,水滴石穿,星星之火终成燎原之势。这织田信行,终于按捺不住,趁着织田家内忧外患之际,联合群臣引大军杀向清洲,欲夺家督之位。
且说,清洲城东,庄内川附近高地上,建有一座名冢寨,本是为躲避洪水之用。如今大敌当前,就成了清洲的羽翼,迎敌的前哨。
这天,守城大将佐久间盛重登上名冢寨内瞭望台,向外观看。只见庄内川水域暴涨,心中大忧。佐久间盛重心下暗想:“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手下只有二百铁炮手,一百个足轻,本来就难成清洲城犄角。如今天降大雨,河水泛滥,清洲城与名冢寨已被大水阻隔,不好接应。铁炮也因天气影响,威力大减,若是贼众突然杀至,则吾人只有以死侍忠了!”想至此不禁黯然神伤。佐久间盛重急转目光俯瞰寨内,禁不住更加伤心。除了几个守卫和近侍还算精神,余众尽皆疲惫。一个个东倒西歪,全无斗志。正在此时,忽听太鼓阵阵,法螺声声。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一队人马高挑“木瓜旗”黑压压聚拢过来。军前一将,高大威猛,手提金蟒大枪,一马当先,冲锋开路。此人正值壮年,生得豹头环眼,浓眉重髭,海下一部钢髯直连两鬓。来者何人?正是那“勇猛先锋,开路恶鬼之破竹柴田”。佐久间盛重赶忙召集将士应战。
此时柴田胜家已率先锋队一千余众杀至寨前,排好阵势准备强攻。忽听寨中鼓螺大作,但见名冢寨正门大开,从中闪出数十骑战马。队前兵将精神抖擞,士气高昂。大将佐久间盛重立于马上高叫道:“胜家殿!主家待尔不薄,何故兴兵作乱!”
“哈哈!”胜家大笑道:“盛重殿可知,那信长公,实为败业之子,难成大器。吾人正是为报主家深恩,方要兵谏,以侍明主,振兴主家!贵殿若肯支持,事后定为栋梁!”
“唗!恶逆非道,必遭天诛!”佐久间盛重言毕,率队从寨上冲下。
“不识时务,死有余辜。随我杀!”柴田胜家高举金蟒枪,一声怪叫,纵马迎来。
佐久间盛重队仅有骑兵三十骑,虽有以上弑下之利,以逸待劳之优,但毕竟对的是一千大军,况有柴田胜家这等猛将带队。如此行径,无异于扑火自灭。这佐久间盛重倒是忠心耿耿,舍身侍忠。可那些下级武士,却不迂腐。有话讲:“好死不如苟活”。父精母血运道而生,十年八载方得长成,顶天立地不过下天一瞬,一朝魂灭永世不得再见,谁不珍惜?故而纷纷拨转马头落荒而逃。佐久间盛重一见,气愤万分。领着近侍七人,循着逃兵赶了上去。
柴田胜家队众一见,放声大笑。柴田胜家也不命人追赶,只引着部队冲上寨去。行至门前,听得里面枪炮乱射,喊杀震天。柴田胜家心中一惊,忙定睛细看,见寨内火起熊熊,几个足轻正摇着白旗招呼自己。柴田胜家大喜,知是寨中守军,见主将脱逃而自相火并,遂引得胜之师冲进寨内。一众骄兵,得意洋洋的在营内横冲直撞,只见前寨火堆数座,却寻不见半个兵卒。柴田胜家自道不好,正要撤退,耳边只听得铁炮声声,惊天动地。
“泷川一益见参!”但见寨墙上伏兵四起,一将手执铁炮,立于墙上高声叫喝。见此人三十出头,面似晚霞,眼如金辉,两道立眉,一部青须,人称谓之“进也泷川,退也泷川之甲贺重炮手”。
“啊!”柴田胜家大叫一声,忙引兵败退。柴田胜家所部,足有一千多人。杀入寨中的,只有骑兵一百余骑,足轻三百余人,后队数百人还在营外。事出突然,寨外之军正在向里冲锋,岂知里面的兵将正慌忙撤退,两下一冲,直在门前拥挤,互相践踏。铁炮轰隆,不绝于耳,子弹如飞蝗般猛袭下来,弹雨落处,尸横遍野,火星四溅。柴田胜家只觉晕头转向,前后左右似有成千上万支枪口射击。
“胜家殿!前门凶险,不便回师,不若直冲后寨,穿营而过!”队中闪出一员小将道。见他年纪未过二十,生得细肤白面,额阔颌窄,鼻高颊瘦。两片薄唇上生着两撇细长胡须,那一双狼眼,阴光四射,暗含杀机。此人乃柴田胜家膀臂,佐佐成政,日后的“凶悍次锋,黑衣鬼蜮之北陆孤狼”。
“如此甚好!”柴田胜家道。
佐佐成政头前开路,柴田胜家紧跟其后,杀向后寨。
后寨虽是无兵把守,却机关陷阱满布。叛军在此又折了许多兵马。佐佐成政与柴田胜家好容易从名冢寨后门杀出,已是筋疲力尽。忽见右侧草木间,旌旗遍野。耳畔只听得炮响连天,众人顿成惊弓之鸟,那管什么军纪法令,一个个丢盔弃甲,抛旗扔鼓,作猢狲四散。柴田胜家直引军败退三十余里,方才歇住。这一路可谓险恶,沿途草木中,伏满铁炮,狂射不止,搅得败军马惊人慌。
按下柴田胜家败军不提,却说大将佐久间盛重,见柴田胜家逃远,方提着一挂大鞭,从寨后草木中走出,带队回营。重将欢天喜地,收拾残局,记功在册。佐久间盛重望着寨内血海,眉头不展。
“盛重殿果然厉害,以寡克众,力挫叛军。如今大胜,为何不喜返忧?”泷川一益道。
“咳!贼兵势大,此一役虽胜,但只败其锋芒。如今正值青黄不接之时,寨内粮草稀少,待其大军合围之际,则吾众难久守矣。”佐久间盛重低声道。
“盛重殿切莫如此,当前士气为重!”泷川一益附耳道。
“一益殿说的极是,如今只盼信长公早出救兵!”佐久间盛重远望清洲城道。
却说织田信长急匆匆奔回天守阁,换上浴衣,袒露上身端坐于殿内。
“大敌当前,你还有心出游!”一声厉喝传入大殿。
织田信长举目看,原是夫人斋藤归蝶,便道:“吾人非是闲游,乃是探看领内情况去了。”
斋藤归蝶一听含笑答道:“夫君心思我岂不知?只是借故儿戏罢了。但不知领内情况如何?”
“哈哈!领内士气高昂,局势稳定,此战定可全胜!”织田信长大笑道。
“如此最好。方才名冢寨送来战报,还请夫君亲启。”斋藤归蝶说着递来一封书信。
织田信长急忙拆开文书,看罢多时,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
“好!佐久间盛重果然不负我望!”织田信长笑道:“浓姬,如今叛军全师已被佐久间盛重牢牢钉在庄内川,明日吾即引平城大军与敌决战。你就在此静候佳音吧。”
“好。”斋藤归蝶道:“我已命人装了十车美酒,请君一并解往平城,以酬军士!”
“夫人想的周全,吾人即刻奔赴平城!”织田信长起身道。
织田信长谋出立行,率队开赴平城。斋藤归蝶透过天守阁的朱窗,目送织田信长队伍渐去渐远,遂将随身短刃抽出,于烈日下把玩……
翌日天明,庄内川西,平城内,一彪人马集结完毕,准备出战。但见阵前一人,两条凤眉斜插天庭,一对龙睛碎人心胆。看年纪二十出头,虎须狼面,鼻直口正,甚是威严。此人身着六天阎魔甲,外罩月读乌羽织,肩披杀生红鸩袍,手握血魔双刃剑。瞧坐下,骑一匹追风踏燕星河兽,于万军之中而立,风凛凛如须左之男再世,雾茫茫似建御雷神下凡。看官忙问:“如此豪杰,当是何方神圣?”行文人笑道:“正是本篇书胆!‘战国风云儿,尾张大傻瓜之第六天魔’织田信长!”
织田信长命近侍分出七百支竹筒后言道:“自古恶逆本非道,无须闲人把话讲!而今织田信行逆天而行,侍主不忠,侍亲不孝,实为武人之耻!诛此叛贼正合天命大道。今者,吾送诸殿每人美酒一筒。各位先喝一半以为壮行之酒,待到得胜,复饮剩余,当作庆功之酒,岂不快哉!万望诸君奋勇杀敌,建立功业!”
众将闻之,心潮澎湃,畅饮琼浆,挥师出征。
却说织田信长引大军杀到庄内川,听闻织田信行大军已几乎将名冢寨合围,赶忙于阵前商议对策。此时,叛军猛将柴田胜家,重整旗鼓后,率先锋营一千人占据稻生村。叛军重臣林秀贞带队七百余众布阵于名冢寨东面。叛军总大将织田信行自引本部人马两千,扎在名冢寨北面。织田信长遂决定,乘柴田胜家新败,士气不振,先破其师。
这柴田胜家早存了满膺怒火,攒了一肚怨气,见织田信长前军杀来,大声叫好。两下交手,一场恶斗。
织田信长正在阵后指挥,忽闻前阵足轻飞报,先锋大将佐佐孙介不敌柴田胜家,阵前对战,只走了一合,即被柴田胜家刺于马下。佐佐孙介部众一百余人被胜家前队三百余众围杀,全军覆没。织田信长听罢于马上一阵唏嘘。
“贼军势大,胜家勇武。不若先退至名冢寨,会合寨内兵将再战!”大将森可成道。
“正合吾意!”织田信长道:“何人前去据敌!”
“末将愿往!”大将山田治部道。
“治部殿勇武,可堪重任!”织田信长道:“千万小心!”
“放心!”山田治部厉应一声,擎起大枪,杀向柴田胜家。
织田信长忙领步骑三百余人,向名冢寨败去。
名冢寨守将佐久间盛重,早与泷川一益率队迎出。两军会师,足有六百多人。正在此时,一骑飞马来报,殿后大将山田治部出马迎敌,未有三合,被柴田胜家一枪拍在后脑,死于马下。而今,柴田胜家前军已直逼名冢寨。众人闻之骇然,织田信长急道:“真插翅睚毗也!何人前去应战!”
“若殿!”大将佐久间盛重道:“胜家武勇,一人之力难敌,我愿与一益殿同往破之!”
“好,二位一路小心!”织田信长拜道。
“是!”二将齐声答应,遂带大兵杀去。
不多时,二人盔歪甲斜,倒拖长枪跑回,织田信长在高处一看,就知不妙。待到近前,只见佐久间盛重手捂右臂,指缝间血如泉涌。再看泷川一益,行色更惨,左肩着了两枪,鲜血洒满前胸。
“我等无能,不敌胜家。本当战死沙场,幸得一员小将相救,敌住胜家。我二人心思回来稍歇,出营再战!”佐久间盛重道。
“二位回来即好,但不知是何人在战胜家!”织田信长问道。
“像是前田家的子弟,领着一众养民兵前来助战。”泷川一益道。
“援军到了吗?”织田信长自问道。正在此时,见两队人马赶来,为首一将正是前田家当主,前田利昌。
“前田利昌参上!”前田利昌大叫一声,翻身下马,拜道:“吾人闻报,急忙聚众赶来,只恐误了战机,恳请若殿降罪!”
“呵呵,利昌殿来的正是时候,何罪之有!”织田信长笑道,遂命前田利昌就列。
此时,织田信长总军已达一千多人,其中包括四百余名养民兵。织田信长细品战局,深知敌众要害乃柴田胜家一队,余者皆属乌合之众。遂分三队疑兵牵制织田信行本阵,又命养民兵打头阵诱敌深入,足轻为后盾乘势掩杀。于是,全军依令而行,主力布成雁行之阵,全力围杀柴田胜家。
却说那柴田胜家,一向恃勇傲物,凭着手中大枪,七十二式“金蟒噬魂枪法”,横行尾张国,未尝一败。不想名冢寨一战,他以众欺少,竟败得溃不成军,心中怨怒,自难言表,便一心想着雪耻报仇。今番这一通拼杀,柴田胜家枪挑织田信长两员大将,又以一敌二力克佐久间盛重与泷川一益两人。眼看二将渐渐不敌,柴田胜家拧枪疾刺,欲诛二人,以解心头之恨。哪曾想半路杀出一将,挺枪截住自己,救了两人性命。柴田胜家抬眼看,见此人头戴牛角胁立盔,身着梅钵纹七星铠,手中一杆赤血豪龙切,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看脸上,年近二十,面如美玉,眉似新柳,眼若黑晶,齿犹白璧,银灿灿一张俊秀容貌。
“来者何人!”柴田胜家举枪指道。
“荒子城大将前田利昌四子,‘公义豪士,忠勇狴犴之枪之又左’前田利家是也!”前田利家拖枪喝道。
“黄口小儿,坏吾好事,看枪!”柴田胜家怒吼道,提起金蟒枪就刺。
前田利家抡枪接架,翻手还击。两骑杀到一处,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前田利家所用“豪龙吞魄枪法”,乃其父呈习宝藏院流枪术所得,三十六式已成皆传级别。前田利家自幼天姿聪慧,勤奋过人,如今已尽得其中精奥,只是火候不够,经验未足,与胜家这等久经征战的猛将相比,却是略有不敌。幸好逢着柴田胜家连杀三阵,力敌四将,已有些人疲马乏,故而对战多时,前田利家稍占上风。柴田胜家见此,更觉恼怒,这一气,招法反倒更不济了。
二人正在酣战之时,前田利昌带着数百养民兵杀到,切断了柴田胜家队的后路。柴田胜家队,阵脚开始凌乱,急得柴田胜家满头大汗。这柴田胜家方才杀红了眼,只道一鼓作气,洗涮前耻。不想如此一来,一千大军就被分成数段,如今阵前只有一二百人,又尽是劳兵,突遭织田信长雁行大阵包围,怎不生乱。柴田胜家哪还有心恋战,慌忙撇下前田利家,挥师撤退。前田利家哪里肯放,于后面一通追杀。
“胜家殿莫慌,吾人来也!”
柴田胜家一看,原是老将林秀贞率队赶到,心中大喜。忽又有一队人马,冲破前田利昌队伍,杀了进来,此正是小将佐佐成政。柴田胜家顿时来了精神,重新整队编阵,由老将林秀贞引军五百在左,佐佐成政带队三百在右,自己统师五百居中,三营成锋矢之阵,反扑名冢寨。前田利家见柴田胜家率大兵又杀了回来,大吼一声飞马去战。可惜养民兵毕竟不敌足轻,前田父子虽勇,奈何孤掌难鸣,叛军乘势搏杀,渐渐逼近名冢寨。
“呜——呜——”法螺长鸣,催人奋进。但听四下太鼓大作,左翼佐久间盛重杀到,右翼泷川一益冲出,迎面大将森可成来战,沙场形势又变。前田父子趁机从背后袭杀,一团混战,斗了个旗鼓相当,难解难分。织田信长在高处观望,心知贼军势大,不宜久拖。若是织田信行驱散疑兵,调旗本来袭,则局势大为不妙。战机稍纵即逝,胜负瞬息即变,切不可怠慢。想至此,织田信长急催坐下星河兽,挥动掌中血魔剑,亲率近侍四十余骑,投入恶战。
“织田家当主,织田信长见参!”织田信长大喝道:“叛主弑亲,武人之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更待何时!”
叛军一听,惊愕不已,急寻目看,欲瞧这“尾张大傻瓜”的容貌。但见“木瓜旗”下,一将赫然而立。六天阎魔甲、月读乌羽织、杀生红鸩袍、血魔双刃剑、踏燕星河兽,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群贼见织田信长宛如天孙降世,立刻丧胆。织田信长手下兵将,登时士气一振,战力大涨。
“这才是真主呀。”
“可比信行强多了。”
“信行那厮只知躲在阵后偷生,却让我等卖命!”
“不干了!不干了!”
战场内流言四起,叛军士气涣散,四溃而逃。柴田胜家等将拦阻不住,知道大事不好,心神大乱。
“胜家殿!尔等今已大势去矣,还不束手就擒!”前田利家高喝道。
“黄口小儿,休要猖狂,此仇且记,他日定报!”柴田胜家说着,急转马头向后退却。
织田信长见杀散了柴田胜家队,心中大喜,挥戈直扑织田信行本阵。这织田信行的确文弱,统率旗本两千人马,对战几百疑兵,尚且不破,更何况对战织田信长本队了。他见柴田胜家队,旗倒兵散,落荒败逃,而织田信长队,法螺尖啸,喊杀震天,顿时胆裂。自引数骑战马向居城,末森城遁去。可笑数千狼虫狐豹,竟被一匹羊羔驱使,焉有不败!
织田信长毫不给叛军喘息之机,提大兵团团围住末森城。城中粮少兵稀,士低气落,不过数日便可轻破。
织田信长正在行营中商议落城事宜,忽有近侍小姓“香口能吏,悬河雄辩之米五朗左”丹羽长秀,手执织田信长生母,土田御前的亲笔书信,奔入帐内。织田信长看罢多时,挥手弃书,双目擎泪道:“当初,织田信行围吾清洲之时,可曾有过书信!可曾罢兵退师!”
众人闻之漠然。
织田信长紧闭双眼,半晌无语。突然,他睁开一双龙睛道:“宁可人负我,莫叫我负人!太田牛一!”
“有!”织田信长近侍书记“破魔天矢,灭妖神弓之冷血鬼判”太田牛一厉声应道。
“寄书城中,叫他们开关服罪,吾人绝不杀生!”织田信长道:“把土田御前的书信一并附上。”
“是!”太田牛一言毕,急忙下去行事。
却说织田信行,自在稻生战败,居城被困以来,整日担惊受怕的躲在天守阁内,沉闷不安,借酒浇愁。忽然得到织田信长派来的书报,立刻眉开眼笑,只穿着足袋跳下天守阁。织田信行赶忙唤人去开城门,又亲自带人将林秀贞与柴田胜家拿了,押往织田信长寨内。二人皆知忠义侍主,故而并不反抗,听凭织田信行发落。织田信行感念两人功绩,因此并未给二将加刑。一路上,林秀贞嗟叹不止,柴田胜家却默不作声。
“今次要两位股肱代罪,我心实有不忍。然事已至此,吾人亦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请二位且莫怪罪!”织田信行躬身拜道。
“武人侍主尽忠,本是天命大道,若殿不必自责!只叹,功业未成身先焚,直叫豪杰恨断肠啊!”林秀贞叹道。
“死即死耳,有何怨叹!”柴田胜家听得烦闷皱着眉道:“若不是吾人,想在末森城外再战,早就亡命庄内川了!哼!”
众人听了再不敢多言。
却说织田信长,一身戎装端坐在大营正中。太田牛一与丹羽长秀随侍左右,垂首而立。两下里坐着一众虎贲。左面有,佐久间盛重、泷川一益等人;右面有,森可成、前田利昌、前田利家等众。一个个凝眉瞪眼,咬牙握拳,杀气腾腾。织田信行缓步进入营内,见寨中刀甲耀眼,寒光逼人,不禁一阵哆嗦。
“殿!小弟前来领罪。”织田信行投地拜伏道。
“勘十郎少年无知,受人挟惑,可赦大罪!你退下吧。”织田信长冷言道。
织田信行慌忙爬起,低头站在角落里。
柴田胜家解开衣带,露出胸膛,大步上前,昂首而立,用眼缝冷冷的扫了一眼四周,傲目以待。林秀贞紧跟其后,低头不语。众将见柴田胜家满腹伤疤,禁不住暗挑大指,心称可惜。
织田信长猛的从座上站起,手提血魔大剑,疾步走来。四眸相对,柴田胜家百感交集,急撇豹头避过。血魔剑红光夺目,冷气袭人。只见织田信长大手一挥,提住柴田胜家袍带,右手宝剑高举,猛劈下来。柴田胜家一闭双眼,心知必死,忽觉左肩头一沉,一股寒流涌入肺腑,冻彻心身。柴田胜家急睁二目观看,只见织田信长,人已身在咫尺。瞧那柄宝剑正横搭在柴田胜家的左肩。
织田信长厉声喝道:“权六!一副死相的,这还是你吗!”言毕,转身而退。众将皆不知其故。
柴田胜家呆立无语。老将林秀贞忙拜伏道:“谢若殿不杀之恩!日后我等定当竭力报效!”
织田信长笑道:“侍主当忠、侍亲当孝、侍友当义!此乃武人大道,尔等可要牢记!”
“是!”柴田胜家与林秀贞齐声答道。众将见信长如此仁义,感动不已。
织田信长遂引大军还师。柴田胜家身着重铠,手握金蟒大枪前来送行。
织田信长抚其肩道:“恶逆非道之胜家,已被吾人斩杀。日后,我望看到一个侍主奉公的权六!”
柴田胜家伏拜应允,目送织田信长大军回城。
却说这织田信行,虽无上阵杀敌之勇,却有下殿弄权之能。稻生合战之后,不过一年,时值弘治三年(1557年)十一月。织田信行经过一番精心谋划,又欲叛乱。此次,织田信行联合上四郡守护代织田信安再度策动起事。大局已布,正待发兵。
这一日傍晚,猛将柴田胜家拿着一封秘书,跑进天守阁来见织田信行。织田信行一看,原是安排在织田信长身边的眼线所奏。说织田信长身患重病,已是不行,要他去清洲夺权。柴田胜家急忙劝言,说此事虚实难料,未可轻信。织田信行正在思虑,忽有近侍送来一文。正是土田御前差人送来的,织田信行急忙拆开细看,不禁放声大笑。
“若殿何故发笑?”柴田胜家急问道。
“权六,好事成矣!”织田信行笑道:“母亲大人来书说,那吉法师却是要归西了,命我即刻去清洲城,继任家督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哈哈!”
柴田胜家道:“如此最善,省去了许多力气。”
织田信行喜上眉梢,笑道:“权六,明日由你带队,随吾前去清洲城继任!”
“是!”柴田胜家拱手道。
正在此时,又有书信传来。织田信行一瞅封面,上书“吾弟勘十郎亲启”,便随手一递道:“定是叫吾人继任家主之事。权六,你于我念!”
柴田胜家拆开信封,高声颂读,果然是要让位之事。织田信行不禁更是得意,当夜与柴田胜家痛饮一番。
秋风潇潇,枯木戚戚。霜叶殷红,晚霞妖艳。织田信行一众三十余骑来到清洲城。一进城,织田信行顾不得招呼,策马扬鞭直赴天守阁。一路之上,织田信行满面春风,兴高采烈的谈天说地,高谈阔论,柴田胜家只是随声应酬。到了天守阁门前,织田信行跳下战马,端正仪表,一脸愁苦的奔上楼去,猛将柴田胜家紧跟在后,寸步不离。
两人上了二楼,正向顶层行走,忽然听见上面箫音绵绵,鼓声铿铿。织田信行放慢脚步,细细聆听。只觉眼前一片苍茫,一叶孤舟从弥天大雾中,缓缓摆来。寒风骤起,江河封冻,耳边只听尖啸一声,一道闪电,应声劈下,天地登时粉碎。织田信行立时震惊,心自言道:“杀机箫中伏啊!”急忙转身下楼。
“信行殿要干什么!”柴田胜家问道。
“出去再说。”织田信行压低声道,跟着一步两跳的逃下楼去。柴田胜家不知何故,只得追了过去。
天守阁大门,早已封锁,一队守卫,牢牢把住。
“殿下要去哪里?”门卫道。
“贱民也敢妄言!快开门!”织田信行说着出刀砍倒前面的一个守卫。其余几人赶忙拔刀相向。
织田信行举刀乱劈,大吼道:“权六救吾!”
正此时,织田信行只觉右臂一麻,抬眼看,一只破魔天矢穿透右臂。织田信行一撇打刀,跪伏于地,痛得呲牙咧嘴,好不狼狈。
只见织田信长身着战衣,精神抖擞的立在二层台阶上冷眼下看着织田信行。两旁围拢着一众武士,“冷血鬼判”太田牛一,手握长弓,身背箭壶,怒目瞪视!
“勘十郎,你这恶逆之徒!吾人因念手足之情,多次将你饶过,你去死不悔改,变本加厉,实属可恶!”织田信长嗔怒道:“今日之事,若不是有权六早作通报,不知又是怎样一场血战!如此非道之人,苍天必诛!”
“殿!我错了!万望宽恕!”织田信行苦求道:“我愿出家入道,从此常侍母亲,求信长公开恩!”
织田信长叹道:“也罢,就依你了!”
织田信行闻听,叩首拜伏,称圣不止。当他叩下第九个头起身时,身子突然僵住了。见他脸色惨白,唇色发紫,身体痉挛,面颊抽搐,一声惨叫,七孔喷血,倒地毙命。
“请公恕罪,吾人只因一时慌乱,错发了毒箭!”太田牛一跪伏道。
“咳!天意!”织田信长叹道……
信长公少年豪杰手刃釜豆,故有此说。
但不知先生何故发问?
可吾人分明听说过,唐太宗杀兄弑弟一说。
亦或以讹传讹,今后吾人自当小心。
一物不知学者之耻,以后还望各位多多指教
估计是出文人因平仄原因随口说说,在下就随心听听,不想出此大错,以后一定谨慎。
我这几篇,全是篡改“梦幻”,让大家见笑啦。还请赤军大殿恕罪,日后吾人还要篡改“天享”,在此先求饶了。
你那开头读起来倒有几分温公瑞安的感觉.
那"金判"何讲?且说到入店觅食,天朝与倭朝无论店面布局还是各类习惯都不相同,读这开头几段文字,倒让人有一种于顺天府外野店下座的意思.
忒中国化了点................
吾人本是个日史门外汉,俺也非文科出身,这点伎俩还是一年前开始在赤军家日光城里盗取的!(文墓居士,哈哈!常以文化盗墓者自居的人士,正是区区在下!)
其实我就是用大和的瓶装华夏的酒,以期达到我恐怖の野望。我可不是愤青,我是绝对的国际主义、共产主义、爱国主义者(一切真理的主义拥护者)。
当然我会慢慢改进的,作到含而不漏,细久才见。感谢阁下指点。我就认识那么几个文化名人,这温公瑞安,刚才查了一下,原是如此人物。我读的出书少,切一般都没有看完(咳!功夫都用到考试上了)以后还请各位高人指教,当然是不给学费啦!
太田牛一那年才多大
没想到还有致命错误!感谢先生赐教!先声明,我这点资料基本是从游戏中得来的,历史事件是从梦幻里找的。
只因这太田殿是个锥型人物,所以就没细查。(其实连主要人物也没怎么查,主要是资料太少,希望各位名人指点。)
想了想只有这样一种解释,太田牛一临时当一下卧底,(这一日傍晚,猛将柴田胜家拿着一封秘书,跑进天守阁来见织田信行。织田信行一看,原是安排在织田信长身边的眼线所奏。)希望不会越描越黑,又出什么岔子。虽说没有罗老爷那两下子,不过有道是“百鸟尽朝凤凰飞,千花皆向明日生”。孔明尚可摆空城,太田自能成卧底。(注本段纯属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