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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武尊后嗣考

1楼
宝塚定纲 发表于:2006-5-18 9:04:39

零、导言及导读

一、稚武(彦)——尾津君、挥田君、近江建部君、宫道君

弟橘媛和穗积氏

尾津君和挥田君

近江建部君

武部君和宫道君

饭野真黑姬和须卖伊吕大中日子

柴野入杵

迦具漏姬的儿孙

二、武卵——赞岐绫君、伊势别、登远别、麻佐首、宫首别

吉备穴户武媛

赞岐绫君

伊势别、登袁别、麻佐首、宫首别

三、十城别——伊豫别君

松浦十城别

伊豫别君

四、足镜别——镰仓别、小津别、石代别、渔田别、釜口君

玖玖麻毛理比卖

菟道河边强夺白鸟事件

足利、镰仓别

小津别、石代别

灶口君

五、稻依别——犬上君、武部君

两道入姬

建部君、犬上君

仓见别

稻入别

六、布忍入姬

布忍

渟熨斗皇女

稻依姬

川俣公

七、武田——尾张国丹羽建部君

丹羽建部君和甲斐武田

宫箦媛

武田入甲斐

八、足仲彦——仲哀天皇

(一)足仲彦即位之谜

景行天皇

成务天皇

和诃奴气与物部氏的失利

五百城入彦和尾浓系

武内宿祢

纪伊大伴氏

足仲彦的联姻策略

空位与争乱

失利后的尾浓

景行天皇广建建部的影响

(二)仲哀执政诸事迹

诛灭皇弟芦发蒲见别

迎娶息长足姬

角鹿行幸

淡路屯仓

南海巡狩

西驱穴门

熊鳄

阿倍系

五十迹手

伊都国

傩县和橿日宫

九州诸国造

吉备系国前国造

圣德太子马司牟射志

吉备系苇分国造

任那系火苇北国

功满王来朝

(三)仲哀驾崩之谜

《仲哀纪》的表述和隐瞒

《神功纪》的双行小字

内避高国避高松屋种

神主之名

《仲哀记》的证言

仲哀崩后

三轮君大友主

中臣乌贼津使主

(四)誉田别非仲哀皇子试说

过期妊娠的疑点

中臣乌贼津的暗示与“藤原史观”

(五)仲哀天皇遇弑缘由初探

是征韩论争吗?

武内宿祢的怨恨

息长足姬的野心

(六)香坂和忍熊别

近江朝廷的攻势及其失利

东征的开始与濑户唐琴的灭亡

和气公与和气朝臣在备前、播磨的争斗

菟饿野祁狩,香坂的末日

忍熊别的坚决抵抗

纪伊,运筹帷幄

连战,忍熊别败绩

飞驒宿傩、信浓名方和庐原国造等的平定

角鹿易帜和忍熊别的没落

新时代的开始

(七)誉田别和忍稚等

誉屋别——间人宿祢、间人造、苏宜部首、矶部臣

忍稚——布施公

九、弟橘媛九氏系统

武养蚕——秦氏祖功满王

息长田别——神功皇后亲父息长宿祢

五十日彦——景行之子神栉别

佐伯——景行之子五十狭城入彦

模拟血统的建立

余论:东汉氏集团的模拟血统

十、后记

主要参考资料

零、导言及导读

岛国日本的历史虽然不及中国那样长久,可是其文字史料也同样可以追述到公元前1000年左右[1],这在考古学上对应于日本绳文时代(公元前12000至前300年左右)的后期到晚期,还仅仅是新石器时代,不能算作文明。《山海经》中也提到过向燕人臣服的倭人,通常认为这相当于燕昭王时期,对应于日本的弥生时代(公元前3世纪至公元3世纪)早期,这已经是金属器的文明了。弥生时代列岛上大致呈现以北九州为中心的铜利文化圈和以近畿为中心的铜铎文化圈并立的局面。《汉书》、《后汉书》提到的两汉时期来朝的倭人大致处于弥生中期,以地理远近、交通便利而论当以铜利人居多。到了弥生后期畿内大和地区出现了早期古坟,这是一股在相当时段内与弥生文明并存的新力量,从公元3世纪开始逐步取代了弥生的文明。《三国志》中有最为著名之“亲魏倭王”邪马台女王卑弥乎等重要史料,这就是由弥生到古坟的过渡时期的情况。古坟时代从公元3世纪至6世纪,是日本古代史上最为重要的时期之一。古坟时代大致分为早、前、中、后四期,每个时期都覆盖一个多世纪。《晋书》、《宋书》、《南齐书》、《梁书》、《南史》等中国正史中反映的“倭五王”时代就是以中期高大前方后圆坟为代表的古坟鼎盛时期。在一般的日本通史中,自公元前3世纪至公元5世纪的约八百年文明大多以叙述考古学发见及中日交往史为主,很少引用日本本身的文献史料;而在叙述公元6世纪即古坟时代后期时则在探讨考古学发现的同时审慎地摘录《古事记》、《日本书纪》等成于公元8世纪前期的日本古史。考古结果很难单独把历史事件的细节表现出来,所以靠阅读通史来确实弄清日本古代前期的历史并非轻而易举。

绳文竖穴式住居复原图

奈良唐子键弥生遗迹复原图

堺市大仙町古坟侧近

从公元592年推古女皇即位及次年圣德太子摄政开始,日本古代史进入了飞鸟时代的阶段。这期间佛教在日本逐步得到朝廷的认可并普及开来,律令制也慢慢形成,公元645年的大化改新是标志性的事件,公元672年的壬申之乱也是新旧势力斗争的一种反映,公元701年大宝律令颁布标志着律令制国家正式确立。公元710年迁都平城京,这是奈良时代的开端。公元784年迁都长冈京,公元794年迁都平安京,一直到公元1192年源赖朝就任征夷大将军即镰仓幕府正式成立为止,这四百年左右的时间都泛称为平安时代。虽然对待飞鸟、奈良、平安各时代的态度不尽相同,但通史或断代史都基本地将这六百年作为日本古代史的后半期,在论述这个漫长时期时都有大量的文献史料被引证,六国史[2]无疑是其中最为重要的文献。

比较以上一般史书对待文献史料的态度,同样是日本古代史,弥生至古坟中期的八百年很少征引,飞鸟至平安的六百年征引较多,古坟后期的一个世纪是过渡阶段。但是,当代日本史学界对于古代史的兴趣和对待文献的态度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事实上原来征引史料越少的时代引起的兴趣反而越大。日本关于古代史的学会、讲座很多,其中侧重于古坟以前时段的占了大多数。本居宣长、白鸟库吉、内藤湖南、古田武彦、安本美典、江上波夫等古代史学家在日本几乎家喻户晓。

然而,这个形势到了中国又是另一番景象。对日本近世以前历史稍有了解的中国年轻人几乎都知道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了解得更多一些的则对于平清盛、源赖朝、源义经等颇有崇敬,幕末历史在中国也有不少热爱者,这都要归功于光荣游戏公司和大量进入中国市场的动漫作品、大和剧等的知识“普及”。可是,对于古代史感兴趣的人极少,这并不是因为国内缺乏日本古代史的普及读本[3],其实大量日本古代史方面的文献本身就是中国人读起来难度很低的汉字作品[4];而其真实原因是中国人对于日本古代史本来就存在一种鄙视的倾向,由此不大情愿去了解,更不用说去研究了。

多数国人一提日本古代就称道“白村江之战”、“遣唐使”和“大化改新”,认为日本历来就是被中国尤其是隋唐打得跪地求饶并毕恭毕敬地前来求学的民族。日本向中国学习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日本也有自己的特色,这与中国学习苏俄社会主义而发展出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是同样道理。所以,日本古代长期依附于中国文化圈并不能成为我们“拒绝”了解日本古代的充分理由。我们也应该意识到,正是由于国人长期存在鄙视四夷的世界观才使得我们一度那么的狂妄自大,又一度那么的落后挨打。现在看看日本这个曾经的朝贡国,我们除了痛恨其屡教不改地篡改教科书、参拜靖国神社、霸占东海岛屿和油气资源而只能咬牙切齿外,是不是也该反思一下了呢?回过头来看,对日本中世、近世历史的兴趣又何尝不是我们潜移默化地受到了日本文化入侵的结果呢?难道我们始终要被这个不可小视的东邻牵着鼻子走,等到日本动漫、游戏、大和剧把注意力放到古代史后才跟着对日本古代史也萌生好感呢?这是颇令人担心的态势。

当然,我并不是要表达诸如了解了、研究了日本古代史就能使我们马上在综合国力上赶超日本的意思,事实上也绝非如此。我想说的是,古代史和中世史、近世史一样,都是日本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既然我们可以那么热衷于研究源平盛衰、南北朝、战国史、幕末志士传记,我们也完全可以去探索日本的古代。古代史自有它吸引人的地方,现在我们中的大多数没有发觉这一点并不是缺乏眼光的缘故,而是缺乏必要的兴趣。而兴趣是在最基本的了解的基础上渐渐培养起来的,这点几乎适用于任何地方。如果我们能够把对日本古代片面的鄙视态度扭转过来,哪怕稍稍地迈出一小步,了解一下天武天皇、圣德太子,我们就会渐渐向继体天皇、倭五王、应神天皇、崇神天皇乃至真假参半的神武天皇推进。兴趣,态度,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在日本古代史遭遇中国人的误解和冷漠时,也有几颗“金沙”偶尔会吸引一些视线,这主要是因为近年来以日本上古物语为题材的动漫渗入中国出版业,其中就包括日本武尊[5]。不过,这些动漫作品自然不能写实地反映历史的真实,在某种意义上还是对于严肃历史的迫害。然而,这些终究是有推广作用的。不少中国人现在知道了日本武尊曾经西征熊袭、东征毛人,他杀死过众多恶神,最后死于毒蛇之口,他对于在列岛上扩大畿内朝廷的影响力是有无可替代的地位的。这对我们多少是个可以利用的突破口,日本武尊是个比较好的开端[6]

日本武尊戎装画像

日本武尊神座

《日本书纪》的编撰者不但信奉天皇家“万世一系”的观点,还依照中国史书的“辛酉革命”的谶纬学说[7]将第一代神武天皇的元年定在公元前660年,又以神功皇后比定为邪马台女王卑弥乎而将神功皇后摄政时期定在公元3世纪。现在看来,这抹杀了日本王权的变革和社会制度的演进,也无疑拉长了早期天皇在位的年数。现在关于神武到仲哀的十四代天皇的存在问题及年代问题还有很多难以调和的争论;但参考了朝鲜史料后多数学者已经认定神功皇后的执政起点在公元364年或391年[8],随后可以较为可靠地推导出后续应神到武烈的在位情况,这与《书纪》中可信度较高的继体天皇以降的时代终于得以衔接。这样一来,我们可以结合考古学上的分期,将天皇的系谱对应到古坟时代中,崇神天皇到仲哀天皇的五代对应于前期古坟,应神天皇到武烈天皇的十一代对应于中期古坟,继体天皇到崇峻天皇的七代对应于后期古坟。由此,神功皇后时期正是前期与中期的过渡阶段,这是非常重要的转折时期,大和朝廷的中央王权虽远非律令体制但仍旧蓬勃发展起来,同时需要指出的是该时期也是大和朝廷积极参与半岛事务的开端。难怪《日本书纪》的编撰者会将神功皇后比定为卑弥乎,两者的重要性确实是相当的。

《日本书纪》等文献称,神功皇后西征九州,渡平海北的新罗和任那等国,与百济建立友好同盟关系,东征畿内,推翻前朝皇子香坂、忍熊别的统治,最终她与仲哀天皇所生的“遗腹子”应神继承了皇位,开启了一个新的皇统。而对于解析神功皇后时代尤其是神功、应神朝廷的确立过程,研究日本武尊的诸多后嗣是个很好的切入点。因为依据文献资料,日本武尊的很多后人都是这个过程的亲历者,而且他们在其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从这个角度看,这些后嗣的名望虽不及日本武尊本身,但他们对于日本古代历史的演进产生的影响力并不亚于武尊本人,他们也是这场大变革中的必要成员,也是这个轰轰烈烈的时代中涌现出来的“英雄”人物。

日本武尊后嗣的主要文献资料来自于《古事记》的《景行记》、《日本书纪》的《景行纪》和旧事纪等,其中旧事纪又主要有《先代旧事本纪》和《白河本旧事纪》两种[9]。从这些资料大致可以发见日本武尊的后妃、子女和后裔的情况:他的妻妾主要有弟橘媛、吉备穴户武媛、玖玖麻毛理比卖、宫箦媛、两道入姬五人;其子女大致有稚武彦、武卵、十城别、足镜别、武田、稻依别、足仲彦、布忍入姬八人,其中足仲彦就是仲哀天皇;其后裔更有几十种,散布在日本列岛之上,分布极广。在考证这些内容的时候,我们还不得不涉及同期的其他很多人物和势力,插入一些背景知识和补叙,以便了解全貌。

系图概览

下面我们就将依次考察这个显赫的家族,展开他们华丽的系谱。首先,我们将用近四分之一的篇幅介绍除足仲彦外武尊七个子女的相关情况。然后,我们将用六成的笔墨来着重刻画武尊最重要的子嗣足仲彦即仲哀天皇,其中将涉及足仲彦即位之谜、执政诸事迹、驾崩之谜、应神与仲哀的关系、仲哀遇弑缘由的探索、仲哀亲子与神功争夺“天下”的过程以及仲哀残存的后裔情况,叙事性较强的即位、执政、驾崩和争位部分是下笔最为着力的部分。最后,我们从旧事纪列于日本武尊爱妃弟橘媛名下的九个子嗣展开讨论,将对武尊后嗣的考证延伸到对日本古代早期“模拟血统”的探究,以此作为本文的终结。

虽然我强调了现在国内需要日本古代史知识的普及,并很希望出现这样的读物,但本文却并不属于这个类别。由于牵涉面较大,文章内容冗杂,史料考证细致,一般的读者并不容易上手。所以,对于日本古代史尤其是古代前期了解较少的读者,可以选择上述叙事性较强的部分进行阅读,遇到繁琐的考证可以略去,遇到晦涩难明的部分可以到前后的章节中检索,探寻答案;对于日本古代史有所了解且较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全面阅读文章关于仲哀天皇的部分,对于一些插话形式的考证也可根据兴趣加以阅读;而对于日本古代史有较深了解且兴趣浓厚的读者,可大胆地辨析全文,重审古代史的历程。另外,欢迎读者对文中的谬误进行商榷,为改进此文提供宝贵的帮助,这将是我最大的荣幸!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5-18 9:13:41编辑过]
2楼
宝塚定纲 发表于:2006-5-18 9:06:02

一、稚武(彦)——尾津君、挥田君、近江建部君、宫道君

《古事记》和《日本书纪》弟橘媛的儿子中都有类似于“稚武(若建,わかたけ)”的名字,所不同的是《日本书纪》中弟橘媛的儿子多了一个“彦”字,另有一个“稚武”被排在了两道入姬的子嗣之中。从现在的情况看,两者应是一人,且当为日本武尊与穗积弟橘媛所生。《白河本旧事纪》、《先代旧事本纪》中这部分的记述与《日本书纪》相类似,但两书补充了稚武后代的内容。

弟橘媛和穗积氏

弟橘媛出自穗积氏,其父通常称为忍山宿祢。而《古事记》中日本武尊异母弟成务天皇的皇后是穗积氏建忍山垂根之女弟财郎女。据本居宣长《古事记传》,“垂”音“たり”,意同“足(たらし)”;而“根”、“尼”同音“ね”。于是,“垂根”即“足尼”,亦同“宿祢”。由此,忍山宿祢与建忍山垂根实为一人。所以,弟橘媛和弟财郎女是亲姐妹,而她们的父亲全称为穗积建忍山,尊称宿祢[10],日本武尊和成务天皇兄弟俩又当是连襟关系。穗积氏与物部氏同祖,都是饶速日[11]之后,而且其发迹比物部氏更早,孝元、开化两代天皇都以穗积氏之女为后[12],且以其所生继承王位,就连崇神天皇也很可能出自穗积氏。对于建忍山垂根的具体系谱有多种说法,其中比较合理的说法是:他是崇神天皇表兄弟、伊香色雄[13]之子大水口宿祢的儿子,大致是景行时代的人物。限于篇幅,这里将不再对这个大豪族作进一步介绍,但弟橘媛出身高贵已显而易见。

弟橘媛像

尾津君和挥田君

《先代旧事本纪》认为弟橘媛之子稚武彦是尾津君、挥田君、武部君之祖,《白河本旧事纪》中记述的是津挥田君、武部君之祖,通过两者的对比我们发现此处当以《先代旧事本纪》为准。因为尾津在今三重县桑名市多度町,当时是伊势国北部,乃是日本武尊曾经活动过的地方,目前当地还有祭祀日本武尊的尾津神社,并陪祀了足镜别、稚武彦等神主;同时,挥田也是一直沿用至今的日本姓氏,其渊源可能非常古老。

尾津神社本殿

近江建部君

两种版本的《旧事纪》中关于两道入姬之下稚武的记述也有一些小区别,《白河本》称为近江君、宫道君之祖,《先代本》则称近 江建部君、宫道君之祖。虽然这里存在《白河本》漏去“建部”的可能,但是否有“建部”二字实在是非常关键的问题。如果是近江君之祖,因为当时“君”、“公”都通“国造”之意,那么就相当于整个近江国的主宰甚至是独立小王国的君主;如果是近江建部君之祖,那么就成为近江国中建部家族的始祖之意,归根结底还是建部君之祖。从当时近江错综复杂的政治环境以及《古事记》、《国造本纪》中彦坐系近江(安)国造的存在来考虑,稚武开创近江君的可能性不大,而近江国建部家族是其后裔更有可能,这点也与前述稚武彦为武部君之祖的说法吻合。当然,继体天皇时代近江国出过一位著名的近江毛野臣[14],从这点看近江氏确实存在,这可能就是稚武(彦)开创近江建部君所演化而来,确切地说应该是“近江臣”而不是“近江君”。

武部君和宫道君

两种《旧事纪》一致的说法还有武部君和宫道君二家。前者当即近江建部君,虽然稚武异母兄稻依别是武部氏之祖的说法并无可疑,但作为承袭了日本武尊“武”字的稚武也开创了部分武部氏亦顺理成章,他和稻依别是武部家族共同的祖先,更确切地说日本武尊才是武部氏的开山之祖。至于宫道君的地望也并非没有异说,不过其中最有吸引力的比对地点是今爱知县宝饭郡音羽町的宫路山,宫路与宫道相通,有相传为天武天皇白凤年间草壁皇子[15]领下宫道天神社及宫道乡为证,古时此地为三河国东部,也曾是日本武尊活动的地区。京都地区也有著名的宫道神社,不过这“宫道”二字恐怕是京都成为皇宫所在及首都之后才形成的。不过,古代系谱中也有将宫道君与稚武异母兄弟的武卵名下宫首别混淆的情况,但宫首目前仍是使用中的姓氏,和宫道似乎尚有区别,列于武卵名下的宫道系谱当移入稚武之下。宫道氏系谱称其祖为建久吕彦,有子为宫道别,与景行天皇一子同名,此人开宫道家。这两代事迹绝无,无法考证,今仅列于此备考。[16]另有物部系的宫道朝臣,这与宫道君在八色姓[17]上是不同的,虽然八色姓正式颁布要比稚武的时代晚得多,但其使用的渊源可能相当久远。

宫道天神社内院

综上所述,这位日本武尊与爱妻弟橘媛所生的“小武尊”后裔主要活动在伊势、近江和三河等地,这里洒满了他父亲的足迹,或许其中部分事迹是出自稚武而混淆为其父的。

饭野真黑姬和须卖伊吕大中日子

《古事记》中进一步记述了稚武(若建)的后人,称他娶了饭野真黑姬而生子须卖伊吕大中日子(すめいろおほなかひこ),而这位须卖伊吕大中日子又娶了近江国柴野入杵的女儿柴野姬而生一女名为迦具漏姬。《古事记》接着认为这位迦具漏姬就是与景行天皇生下大江(大枝、大兄)王子的那位,而大江则是神功、应神的敌对势力香坂、忍熊别的外祖父。但是从年代及辈分错乱的情况看,这位迦具漏姬不可能是景行的妃子,而应当是应神天皇之妃。《应神记》称,她与应神天皇一共生下川原田郎女、玉郎女、忍坂大中姬、登富志郎女、迦多迟王子五个子女。其中忍坂大中姬与应神天皇孙女、允恭天皇之妻的忍坂之大中津姬名字颇为类似,其中似有重出。

如今饭野氏是日本比较普遍的一个姓氏,而冠以此名的地方也不少,其中比较有名的是千叶县富津市的饭野神社一带以及三重县、福岛县、宫城县、香川县等多处。但经考察,富津的饭野神社似乎起源自越国[18]地区,并带有诹访的陪祀神主,似乎与稚武之妻的饭野难以联系,除三重县的其它几处位置更是遥不可及。而三重县中部的松阪市曾有饭野郡存在,在其北不远的铃鹿市也分布着供奉丰受大神的饭野神社,这很可能表明该地区曾经也以此命名。值得注意的是,度会、多气、饭野三郡曾经是江户幕府划拨给伊势大神宫的神领。而这里也和尾津一样位于伊势地区,并与近江国较为接近,很可能是与稚武联姻的地方。

伊势皇大神宫入口

稚武的儿子须卖伊吕大中日子可译作“住吉某大中彦”,后世钦明天皇与苏我小姊君[19]所生子女中有“须卖伊吕杼”[20],未知其与须卖伊吕大中日子有何渊源。这里值得我们注意的是须卖伊吕大中日子的名讳中含有“住吉”,这个地方在摄津国东南部、交通军事重镇难波港的南面,此处不但在神功家族掌权后有住吉大社供奉着住吉大明神,此前更曾是神功、应神的敌对者忍熊别的镇守中心之一。忍熊别在牛窗袭击失败、明石要塞失守、香坂在与弟彦的战斗中死去、务古水门陷入神功控制之后仍然坚守住吉[21],以至于神功始终无法从难波突入,而不得不向纪伊方向退却并与武内宿祢会师。神功与武内会师后先立于日高,后又迁入小竹宫[22],一直等到忍熊别离开住吉前往宇治川流域抵御大致控制了丹波、但马、若狭地区的和珥氏[23]难波根子武振熊后,神功等才得以北上。须卖伊吕大中日子和忍熊别是堂兄弟关系,可能他在这场大战之初站在忍熊别一边,负责守卫住吉地方。但当忍熊别离开那里之后,或许是神功方面采取了策反活动,最终将这个稚武的儿子拉拢到了自己一边,乃至应神夺得大宝后更是娶了他的女儿为妃。须卖伊吕大中日子是从香坂、忍熊别方叛入神功、应神方的一个典型案例。当然,应神娶须卖伊吕大中日子的女儿还有另外一层原因,那就是进一步攀附日本武尊的家族。稚武的母亲弟橘媛是日本武尊最疼爱的妻妾,《古事记》中称其为“倭建命之后”,其地位高过日本武尊本系的吉备穴户武媛及仲哀天皇之母两道入姬。而从稚武的名讳上也可以看出其大有继承日本武尊的态势。如果日本武尊不早卒,稚武一系很可能成为天皇本家。应神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毅然娶了迦具漏姬。

柴野入杵

当然,迦具漏姬被应神选中似乎和她的娘家也有关联。迦具漏姬的外祖父是近江国的柴野入杵,但是今天要在滋贺县找到柴野的地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柴野的具体比定工作还要留到以后去完成。而另有一位历史人物亦拥有“入杵”的名讳,那就是尾张连之祖大海姬为崇神天皇所生的皇子大入杵,他被认为是能登臣之祖,同时也是能登国造的祖先。柴野入杵与这位大入杵似乎有些渊源。在今北陆及更北的地区有多处被称为柴野的地方,这与能登的位置相近,或许可以用大入杵的后裔柴野入杵迁入北陆并将“柴野”的名称带到那里来解释,而近江的柴野却渐渐地被人们淡忘了。事实上,《国造本纪》中认为大入杵是垂仁天皇的儿子,而定赐能登国造的是他的孙子彦狭岛,这样第一代能登“国造”就相当于仲哀的世系,这和柴野入杵是等位的。然而,古代系谱中有两位彦狭岛:其中一位相传乃是孝灵天皇与缓某弟所生,是稚彦武吉备津彦的兄长,播磨国饰磨郡牛鹿之祖,而牛鹿在今兵库县姬路市一带。这位彦狭岛应该和能登国造及大入杵无关。而另一位是崇神天皇之子丰城入彦之孙彦狭岛,其为东国毛野臣之祖御诸别的父亲,与能登也没有关联。所以,开创能登的很可能就是这位柴野入杵。我们知道,神功的本家息长氏发源于近江南部,后来势力扩展到近江中北部和山代地区,再之后进入大和并最终夺取了全日本名义上的最高权力。柴野入杵既然是近江势力,那么他与息长氏也很可能有着某种联系,甚至他可能就是策反须卖伊吕大中日子的突破口。当神功、应神取得全面胜利后,身为天皇妃子外祖父的柴野入杵也被论功行赏分封到了能登,一方面监视在北近江、若狭、角鹿、越前残存的忍熊别势力,另一方面也为息长氏经营一个比较稳定的后方基地。

迦具漏姬的儿孙

在结束关于稚武的叙述前,我们还有必要将其后裔即迦具漏姬与应神天皇所生的子女分析一下。他们分别是川原田郎女(かわらだのいらつめ)、玉郎女(たまのいらつめ)、忍坂大中比卖(おさかのおおなかつひめ)、登富志郎女(とほしのいらつめ)、迦多迟(かたぢ)。在此我们同时列出应神天皇之子稚野毛二派与弟姬真若姬所生诸子女以资比较,他们是意富富杼(おほほど)、忍坂之大中津比卖(おさかのおおなかつひめ)、田井之中比卖(たいのなかひめ)、田宫之中比卖(たみやのなかひめ)、藤原之琴节郎女(ふじわらのことふしのいらつめ)、取卖(とりめ)、沙祢(さね)。其中比对最明显的就是忍坂大中姬,此外就是登富志郎女(藤原之琴节郎女)。这位忍坂大中姬是允恭天皇的皇后,而琴节郎女则是其妹妹弟姬,即著名的绝世美女“衣通(そどうし)姬”,因处藤原宫而冠以藤原之号。《古事记》和《日本书纪》一致认为忍坂大中姬是稚野毛二派的女儿,当无可疑;而其妹衣通姬亦当为稚野毛二派之女,而非迦具漏姬所生。此外,川原田郎女与田井中姬、玉郎女与田宫中姬的名字也有相似之处,很可能也是稚野毛二派女儿混入迦具漏姬之后的。由此,迦具漏姬与应神天皇所生诸子女中仅有迦多迟的真实性比较大。今岐阜县美浓市有片知山、片知川等,其发音与迦多迟完全一致,应当与迦具漏姬之子有关联。片知地处美浓国中部,和日本武尊活动的区域吻合,也在稚武后裔分布圈以内,迦多迟的领地当就在此处。

《古事记》《应神记》的末尾又追述应神天皇部分子嗣的传承,其中称“坚石(かたしは)王之子者久奴(くぬ)王也”。这里的坚石应当指的就是迦多迟,而久奴则是稚武的玄孙。久奴和他的父亲一样,其事迹是晦涩不明的,但从他的名字我们同样可以推理出其大致的地望。据《国造本纪》载,在远江国山名郡久努乡曾建有一个久努国,其国造家乃是物部氏的支系,即今静冈县袋井市、磐田市一带;同时远江、骏河等国多分布久野、久能的地名,这还可能是阿倍久努朝臣的发祥地。当然,久奴大致上与物部氏和阿倍氏是没有关系的,但他作为皇孙,完全可能受封在久努地区,掌握那里部分领地的统治权,起到限制身为久努直的物部氏支系及当地其他豪族的作用。

综合上面的分析,我们看到稚武一系后来的活动区域可以大致定为伊势、近江、三河、摄津、美浓、远江等国,这些国基本上是连续的,而且和日本武尊的足迹有不小的关联。所以,这样的推断应当是合理的。

稚武彦裔分布

3楼
宝塚定纲 发表于:2006-5-18 9:07:01

二、武卵——赞岐绫君、伊势别、登远别、麻佐首、宫首别

吉备穴户武媛

武卵(建贝儿,たけかいこ)在各种记载中都基本一致:他的母亲是吉备穴户武媛,或称大吉备武媛;而他本身是赞岐绫君、伊势别、登远别、麻佐首、宫首别等祖。但其母亲的具体身份却是有异议的。《古事记》称其为吉备御耜友耳武彦之妹,而《日本书纪》及《旧事纪》均认为是吉备武彦的女儿。吉备武彦据传是稚彦武吉备津彦的孙子,但辈分上却相差悬殊,这里恐怕只能和被认为是稚彦武吉备津彦的女儿的播磨稻日大郎女(针间伊那比能大郎女、印南别嬢)实际上只是其后裔而已一样,应推广理解为稚彦武吉备津彦的后人。由于日本武尊的母亲本身是吉备媛与进入播磨地区的和珥部臣彦汝茅的女儿[24],带有十分浓厚的吉备色彩,所以事实上日本武尊一直是大和与吉备联合的象征。日本武尊东征时,吉备武彦就紧紧跟随,这可以说是联合军事行动。日本武尊后来进一步娶了吉备武彦的女儿或妹妹,这更加强了其与吉备的血筋。据赞岐国绫川流域的赞留灵王神社传承,吉备穴户武媛的名字和备中国附近的穴海有关,日本武尊在西征熊袭返京时于此处杀死了为害的怪鱼吉备穴济神,并娶此处的穴户武媛为妻。在今冈山县吉备郡真备町仍有穴户山神社,其中正供奉有穴户武媛的神主。在日本武尊活跃的时期,吉备王国已经空前庞大,控制了濑户内海北岸中段。而且我们可以看到,日本武尊与吉备穴户武媛的两个儿子分别被分派到赞岐和伊豫,即今四国北部的香川县和爱媛县。如果吉备系成功攫取了这两国,那么濑户内海的南岸也就基本落入了吉备王国之手。加上此时日本武尊的威名几乎超越了父亲景行天皇,如此可说是吉备逐渐控制了大和的权柄,这当然是以景行为首的大和势力所不能容忍的。于是日本武尊被授命东征西讨终于操劳过度而亡,播磨稻日大郎女死后景行也没有再重用吉备系的人物,并最终将皇位传给了浓尾系的成务天皇。

穴户山神社鸟居

赞岐绫君

武卵为赞岐绫君之祖是毫无异议的,而且绫川流域即绫歌郡一带就在备中国对岸,这与赞留灵王传说相一致,武卵就是由日本武尊委派到赞岐中部地区的。据《赞留灵王记》和《绫氏系图》载,武卵生尔弥麻,尔弥麻生奈鬼尔麻,奈鬼尔麻生灶王,灶王生多富利大别,多富利大别生日向,日向生多郡,相当于清宁、显宗、仁贤世代的日向已称绫大领,与武烈、继体同世代的多郡便直接称为绫君。后绫氏赐姓朝臣,平安末期其血统为藤原氏所篡。

不过,赞岐国的形势相对而言较为复杂。据《国造本纪》该国首脑乃是景行天皇的皇子神栉(かむくし)别之后,更有人将赞留灵王也比定为这位王子的说法。另有认为景行天皇将追随日本武尊东征有功的大伴武日分封于此可设宅邸的记载,暗示大伴氏也曾染指此地。更进一步,包括武卵系、神栉别系和大伴系在内,大和、吉备势力进入赞岐都是在景行天皇时代或者更晚的时代,而此前赞岐已有土著民族存在。日本大八岛降生神话中,赞岐等四国岛上各国均有类似于人或神的名字,人格化的倾向十分明显。其中,赞岐称为饭依彦(いいよりひこ),而现在香川县最有名的“赞岐富士”仍称为饭野山。这或许暗示了在更为久远的时代,赞岐居住着以饭依彦为首的原著民,而到了景行天皇时代在大和代表吉备势力的日本武尊之子武卵进入这里,同时进入的还有神栉系和大伴系,从赞岐国府在绫歌郡一带来看,绫部本来在这里是占据优势的。但是因为武卵的母亲和祖母都属吉备系,他本身也必然与吉备脱不开干系,极可能站在同为吉备系的香坂、忍熊别一边。这样武卵一系就不可能长期把持赞岐国了,因为那样对于急于消灭香坂、忍熊别的神功、应神是很有威胁的。我们注意到,《国造本纪》中定赐国造的是神栉别的三世孙须卖保礼(すめほれい),其与仁德天皇是同世代的。《履中纪》中履中天皇娶鲋鱼矶别(ふなしわけ)之女太姫郎女和高鹤郎女,二女有兄曰鹫住(わしずみ),多力善走而好旅行,常居于住吉,为赞岐国造、阿波国脚咋别等始祖,后为旅行者所祭之神。鹫住与须卖保礼只是训字顺序相反,又与住吉地方有关,若颠倒训字次序则发音颇为近似,两者当为一人。由此,履中天皇的国丈鲋鱼矶别乃是神栉别之孙。也就是说,神栉系掌握赞岐的最高权力是在履中天皇时期,此时忍熊别阵线早已瓦解,武卵一族虽未被彻底铲除,但他们在赞岐的威权已被置换了。不过绫部虽被剥夺国造之权,郡领的权限仍然保留,且后来八色姓颁发时还得到了朝臣种姓。神栉系日后则在那里演化出赞岐直、酒部两大支,这在后续论述中还将提及。

赞留灵王神社

伊势别、登袁别、麻佐首、宫首别

《古事记》、《白河本旧事纪》中武卵条下除了赞岐绫君外还记载了伊势别、登袁别、麻佐首、宫首别四支。

伊势别顾名思义其封地在伊势国即今三重县,但是《国造本纪》、《风土记》及其它众多史料都一致认定伊势的最高权力属于天孙系统的天日鹫一族,其他还有伊势神宫摄家度会氏等的力量,这些和武卵的后裔是完全联系不上的。所以,这里的伊势别只是武卵之后进入伊势的力量而已,其为神功、应神获胜后被“发配”此地的亦未可知。

登袁之别很容易理解为登袁一带的领主,但在全日本要寻找“登袁”或“登远”这样的地名却相当困难。我们注意到“登袁(とお)”本身有“远”的意思,则可将其扩展理解为远野、远津等。而远野在今岩手县东南部,一直到《古事记》成立时仍未被并入大和朝廷的版图,不作考虑。而古代的远津则有多处。其中一处在丹波,有“丹波远津臣”为证,大致在今京都府宫津市一带。另有一处在今神奈川县三浦市,那里至今保留此地名,且有《日本书纪》景行五十六年条为证:“秋八月,诏御诸别王曰:‘汝父彦狭岛王不得向任所而早薨,故汝专领东国!’是以御诸别王承天皇命,且欲成父业,则行治之,早得善政。时虾夷骚动,即举兵而击焉。时虾夷首帅足振边、大羽振边、远津闇男边等,叩头而来之。顿首受罪,尽献其地。因以免降者而诛不服。是以东久之无事焉。由是其子孙于今有东国。”而且日本武尊东征时由相模渡海往上总且弟橘媛跳海之处就在三浦半岛一带,与此远津合,时武卵的外祖父或舅父吉备武彦亦在场。另外,今和歌山县也可能有一个远津,因崇神天皇娶了“纪伊国荒河户畔女远津年鱼眼眼妙媛,生丰城入彦命、丰锹入姬命”,《万叶集》中似隐约提到其在杂贺浦一带。纵观这三个比较有力的地点,丹波远津乃是神功、应神势力的大后方,纪伊远津则是其盟友武内家族的基本领地,将武卵的后裔放置于自己肥沃的地盘上不是很自然的想法。而相模远津则与吉备系、日本武尊都扯得上关系,同时地方偏远,荒夷丛生,正是武卵后裔这类失势豪族的“理想归宿”。后来天皇家以武尊渡海典故为事由将武卵后裔一支发往该处,也就顺理成章了。因此,登袁别可能是远在东国的一支。

麻佐首的封地可能就今冈山县总社市一带,那里现在还有历史颇为悠久的麻佐岐神社存在,当时这里属于备中国,而且离前面述及的贡奉武卵之母吉备穴户武媛的穴户山神社很近,从这里下海直渡濑户内海即可到达赞岐国绫歌郡一带。所以,麻佐首是武卵一族回归吉备的一支,当无可疑。

麻佐岐神社

宫首别常与稚武之后的宫道君相混,以至于传统系谱中将宫道氏归入武卵名下,前面已经说明其应当移入稚武系统,恢复本来面貌。而宫首至今仍是使用中的日本姓氏,其地望则难以考察了。不过和高向玄理一道的遣唐使中有一个被称作宫首阿弥陀的人,他或许也是宫首氏一族,这表明宫首氏历史久远,存在起源于武卵的可能性。

综上所述,我们知道武卵一族的活动区域可以大致定为赞岐、伊势、相模、备中等国,且以赞岐、备中附近的濑户内海两岸为主要地带。这些国都留有日本武尊的足迹,除伊势外均可联系到武卵本身或吉备系,故而是比较可信的。

4楼
宝塚定纲 发表于:2006-5-18 9:07:56

三、十城别——伊豫别君

松浦十城别

根据日本大量的神宫缘起中零星的记载,十城别(とおきわけ)虽然和武卵同为吉备穴户武媛之子,但两人的立场却不尽相同。十城别至少在征韩问题上是支持神功的,这或许与当时他恰巧跟随异母兄仲哀天皇西征有关。在今长崎县平户市分布着志志伎神社和龟岗神社,小值贺町则有着神岛神社,那里分别主祭着七郎氏广、十城别和鸭一隼,并互相陪祀,而龟岗神社中更有相传为七郎氏广使用过的环头大刀即所谓“狛剑”。据说景行天皇讨伐九州时曾扫荡火国(后为肥后国)而到达此地,到仲哀末年十城别跟随天皇也抵达九州,天皇突然死去之后十城别又跟随神功皇后征讨新罗。当神功从半岛凯旋后,十城别就被留在松浦地区,所以他被奉为志志伎大明神,又被称为松浦大明神。而据长崎县福岛町多处七郎神社宫记认为,七郎氏广和鸭一隼都是十城别的儿子,此可备一考。但至少此二人都曾在十城别帐下共事,三人一同镇守过以平户为中心的今长崎县北部地区。至于本当站在吉备系香坂、忍熊别一方的十城别缘何成为神功的助力,这也是解释得通的。本来出身背景就不能必然决定政治立场,同属吉备系的鸭别也帮助神功讨伐了熊袭。而且仲哀死后神功等人就密不发丧,直到伐破新罗后的第二年才在穴门丰浦宫向外公开天皇驾崩的实情,由此香坂、忍熊别才开始酝酿对神功、应神的抵抗。因为仲哀天皇本身有亲吉备的倾向,这时有不少吉备系的势力在神功军中也很正常,他们就必须立刻抉择是继续跟随还是反叛。更为关键的地方是,此时吉备王国本身也陷入了激烈的权力争夺之中[25],与吉备系有关的力量也因此必须分解为两大阵营。由于丧讯是在本州岛西南端的穴门丰浦宫才公开的,而十城别等人的留守地在九州的西北部,所以当十城别听闻此讯时他已经不在神功军中了。从当地还保留了大量十城别系的神社来看,他们并没有遭到夺取了“中央”权力的神功、应神的剿灭,那么在那场大动乱中他们很可能持观望的态度或干脆继续支持神功一方。十城别最后的结局如何我们并不知晓,而且他的后裔也并不显赫。看来,即使没有背叛神功、应神,带着浓重吉备印记的人终究是不再能豪雄天下的。

志志伎神社

神岛神社

伊豫别君

除了《古事记》中没有著录十城别外,《日本书纪》和《旧事纪》都载入了他的名讳并称其为伊豫别君之祖。伊豫大略是他的本封,当吉备穴户武媛生下他时,那里就被赐予这位皇孙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伊豫就在吉备的对岸。伊豫无疑是四国岛上最为重要的一国,这从大八洲神话中四国被称为“伊豫二名州”即可看出端倪。伊豫本名为爱媛,是女性的名字,现在该地就沿用此名作爱媛县。但伊豫的分国却很多,《国造本纪》中即著录了伊豫郡的伊余、久米郡的久味、越智郡的小市、野间郡的怒麻、风早郡的风速五个之多,由此可见其重要性。其中小市、风速二国为物部穗积系,怒麻国属天汤津彦之后安艺周防系[26]进入四国岛的力量,伊余国为北九州系统神八井耳[27]之后,久味国似为土著繁衍而来且其创始者名即“伊与主”。在豪强林立的伊豫,十城别末裔的伊豫别君实在算不上什么。景行天皇与阿倍木事之女高田媛所生武国凝别在伊豫开创了御村别一族,但他们和伊豫别的命运一样,很难有所作为。所以日后两族因始祖存在的叔侄关系遂合流成为伊豫和气氏,一同占有地域狭小的今爱媛县松山市西北部的和气郡。吉备也有和气郡,就在今冈山县境内,两者或也有渊源。从地理位置看,伊豫的和气郡被包围在各大势力中,毫无发展的前景,而且当地发现的古坟不但品质低而且数量很少,伊豫别、御村别的窘境由此可见一斑。事实上,伊豫别领地隔濑户内海所对本州岛位置已经在吉备和安艺的交界处并偏向安艺一侧,即使在吉备势力兴盛的日本武尊时期乃至表面和睦的应神、仁德时期,吉备本部也很难给与伊豫别有力的支持。所以,随着吉备王国本身被肢解瓜分,伊豫别沉沦的命运也就被牢牢地烙下了,以至今日我们在爱媛县基本无法找到其遗种。

总的来说,十城别是吉备的背叛者。他虽然倒向了胜利的一方,但由于其出身以及某种分封地域时的巧合性,其后世没能成为名门望族,而只是在肥后、伊豫保有一席之地。值得注意的是,其在肥后北部以松浦为核心地区的力量反而比其本封伊豫别强势得多。反过来思考,如果其没有跟随神功、应神的话,可能会连这点领地都无法保全吧。

武卵、十城别裔分布

5楼
宝塚定纲 发表于:2006-5-18 9:08:42

四、足镜别——镰仓别、小津别、石代别、渔田别、釜口君

《古事记》记载日本武尊的妃子中有一位来自山代的玖玖麻毛理比卖(くくまもりひめ),她与日本武尊生下一子曰足镜别(あしかがみわけ)。《日本书纪》和《旧事纪》的系谱中并没有此人的名字,但在《日本书纪》《仲哀纪》中提到过天皇的一个异母弟芦发蒲见别(あしかみかまみわけ),其与足镜别的发音较为接近,“足镜别”很可能就是芦发蒲见别的省称。另外,两种《旧事纪》在记载日本武尊的后嗣时,均于弟橘媛以下列有灶口(かまくち)君之祖苇敢灶见别(あしかみかまみわけ)的名字。这和芦发蒲见别的发音完全一致,可见为同一人物,只是由于某种原因而攀附为弟橘媛之子了,至于其中的缘由我们在后文中会进一步阐述。

玖玖麻毛理比卖

玖玖麻毛理比卖虽然被明确地指出是山代背景的女子,但是文献对其本家并没有任何交待,而且我们也难以在山代地区找到合适的比定点。然而,玖玖麻毛理比卖可以译成“菊间守媛”,这里的“菊间”是一个重要信息。今千叶县中部的市原市北部就有称为菊间的地方,古代那里属于上总国市原郡,而《国造本纪》载于此处曾建有菊麻国造,属出云臣系[28]。虽然玖玖麻毛理比卖与出云臣系似无瓜葛,但这里菊间的地名很可能就来源于这个山代女子,即其随同了日本武尊东征,当弟橘媛在由相模至上总的路上死去后,玖玖麻毛理比卖也许能够暂时安慰一下勇者的心。也因为这层关系的存在,上总留下了菊间的地名,且后来足镜别也狂妄地不将异母兄仲哀天皇放在眼里。现在菊间地区留下了为数不少的后期古坟,但那想必属于菊麻国造所有,而与玖玖麻毛理比卖没有直接关联。

菊间鬼山八幡神社古坟

菟道河边强夺白鸟事件

足镜别最初的领地究竟在何处也没有明确的记载,但是从《仲哀纪》可以看出些端倪:“冬十一月乙酉朔,诏群臣曰:‘朕未逮于弱冠而父王既崩之,乃神灵化白鸟而上天。仰望之情,一日勿息。是以冀获白鸟,养之于陵域之池。因以睹其鸟,欲慰顾情!’则令诸国,俾贡白鸟。闰十一月乙卯朔戊午,越国贡白鸟四只。于是,送鸟使人宿菟道河边。时芦发蒲见别王视其白鸟而问之曰:‘何处将去白鸟也?’越人答曰:‘天皇恋父王而将养狎,故贡之。’则蒲见别王谓越人曰:‘虽白鸟而烧之则为黑鸟!’仍强之夺白鸟而将去。爰越人参赴之请焉。天皇于是恶蒲见别王无礼于先王,乃遣兵卒而诛矣。蒲见别王,则天皇之异母弟也。时人曰:‘父是天也,兄亦君也。其慢天违君,何得免诛耶!’是年也,太岁壬申。”

这里芦发蒲见别表面上是暴凌了越国使者,将原本仲哀天皇试图贡给日本武尊的白鸟夺去,实际上是发泄对现天皇的不满。日本武尊同样也是芦发蒲见别的父亲,他不可能真的不把父亲放在眼里,而是故意挑战仲哀的权威。仲哀天皇即位后不但试图追加日本武尊为天皇(倭建天皇),而且号召天下进献白鸟祥瑞,这无疑都是霸权的炫耀。对名不正言不顺地即位的仲哀不满的大有人在,远的比如景行诸子,近的也有日本武尊的其它子嗣。《日本书纪》及《旧事纪》都认为成务天皇没有留下子嗣,可是《古事记》中却说成务与弟橘媛的妹妹弟财郎女生有一子,名曰和诃奴气。此人如未死去,自然也不可能甘心服侍堂兄仲哀。芦发蒲见别只是众多不满者中表现比较突出的一个,这事实上表明仲哀的地位缺乏稳固的根基,为日后进一步的大乱埋下了伏笔。芦发蒲见别之乱发生在仲哀初即位的那年,此时新天皇还没来得及按例迁都[29],而仍然在从景行后期就开始作为政治中心的志贺高穴穗宫处理政务,在今滋贺县琵琶湖西岸的志贺町穴太一带。从越国南下入京可以走琵琶湖东西两岸的线路,虽然走西线的直线路程会短很多,但由于那里有比良山地阻碍,路并不好走。根据《仲哀纪》的记载,我们可以判断出越国使者走的是路途较长但较为平缓的东线。这样一来,使者就必须穿越整个东近江并在山代、近江交界处渡过宇治川(菟道河),而芦发蒲见别的传统领地就在这一区域内。当使者在菟道河边遭遇欺凌时,他们似乎已经进入了芦发蒲见别领地的核心部,即山代东南、近江西南一带,那里可能是芦发蒲见别从母家继承来的。另外,近江有蒲生郡、蒲生町等地名,今滋贺县龙王町、野洲市一带有镜山,这些以蒲生为核心的地方大略也曾是芦发蒲见别的领地。由此可以推断,足镜别即芦发蒲见别最初的辖区在近江南部及宇治川流域。结果,仲哀毫不留情地将芦发蒲见别诛灭,大片领地随即被剥夺。宇治川流域成为天皇家的直属范围,后成为忍熊别抵御难波根子武振熊所依托的地域;而近江南部的蒲生地区则被日本武尊后裔的另一支即建部君所填充。故而,芦发蒲见别一系还没等到仲哀后嗣的大乱,本部就先被消灭了。仲哀天皇家还将芦发蒲见别从皇室中除名,以至于除了保存资料古朴的《古事记》外再也找不到他的系谱了。

菟道河

足利、镰仓别

不过足镜别并没有绝后,其后裔一部在关东地区延续,大略是仲哀剪除首恶后将其族人流放到当时夷狄经常出没的东国。今枥木县西南部有足利(あしかが)市,古代属下野国足利郡,该地市徽是个“足”字,据说该标记历史悠久。除了那些不入大和人之眼的毛人外,足利地方最早的开拓者大略就是被流放的足镜别一族。

镰仓别顾名思义就是分封到镰仓的领主,其地在今神奈川县镰仓、三浦一带,大约在公元5世纪前半即应神、仁德时期形成,后此地与相武、师长两国合为相模国,而这个镰仓别距离前面提及的菊间国已经很近了。

小津别、石代别

传为足镜别之后的另一支称为“小津石代别”,但“小津”与“石代”并无明显关联,此当小津别、石代别之误。

今滋贺县守山市有小津神社,世代由小津氏贡奉,其地在近江蒲生郡西临,这恐怕是足镜别遗留在近江的余脉。小津神社中有宇迦乃御魂命女神像,规格很高,而且“薙刀振”的风俗很有特色。

小津神社的薙刀振

而今福岛县中西部曾设立过石代(石背)国,大化改新后并入陆奥国。石代别当为该处领主,其地就在前述下野国北邻。《国造本纪》载石背乃是天津彦根后裔建许吕之子建弥伊米所创,而据《常陆国风土记》,建许吕及其八个儿子正当神功皇后息长足姬时代[30]。息长氏出自天御影[31],而天御影据传乃是天津彦根之子,则建许吕与神功是有种族关联的。现在已知神奈川县师长、千叶县须惠、马来田、茨城县茨城、道口岐闭、福岛县道奥菊多、石背、石城一共八国都由建许吕父子开创,其势力从关东东部一直延伸到东北南部,是东国仅次于毛野臣家族的大豪强。足镜别后裔中的一支流落到荒凉的石代国,后来便受命协助建许吕一族开发东国。

灶口君

灶口君当即灶口地方领主之意,但如“灶口”般不雅的地名或姓氏并没有被留传下来。而今奈良县天理市柳本町有釜口(かまくち)山,古时为大和国北部,那里建有历史悠久的真言宗长岳寺。平安时代天长元(824)年,著名的空海大师来到这里,他在釜口氏寺庙的基础上创建了圣地长岳寺,因此而被称为“釜口大师”。据说,这个釜口氏就是苇敢灶见别即足镜别在近畿地方留下的另一支小豪族,与近江小津别相呼应。

长岳寺五智堂

至于渔田别的问题我无力考察,仅知“渔田”为仍在使用中的姓氏。但日本学者尾崎知光曾作《“渔田之别”私案》一文,发表在《古事记年报》34号上,可惜不能得见。或曰渔田别为挥田君之误写;其所出略有不同,此说依据不足。

作为日本武尊诸子中最早被打压的一支,足镜别一系的处境自然不会显赫。但过早地离开中央权力也使得他们侥幸避免了在神功、应神与香坂、忍熊别大决裂中覆灭的更大灾祸。仲哀终究还有些手足情义,虽然杀死了这个异母弟,却没有将他的后人斩尽杀绝。足镜别家除了在起初居住过的山代、近江及大和留下痕迹外,其他就都在荒芜生僻的东国地区,有上总、下野、相模、陆奥等,这也是日本武尊与山代新娘玖玖麻毛理比卖结合时所不能想到的。

足镜别裔分布

6楼
宝塚定纲 发表于:2006-5-18 9:09:57

五、稻依别——犬上君、武部君

两道入姬

《日本书纪》、《旧事纪》都指称稻依别(いなよりわけ)是仲哀天皇的同母兄长,为垂仁天皇之女两道入姬(ふたじいりびめ)所生,且有同母妹布忍入姬和一个我们已断为弟橘媛所生的同母弟稚武。而在《古事记》中,虽然仲哀天皇仍列于垂仁之女布多迟能伊理比卖(ふたぢのいりひめ)即两道入姬之下,稻依别的母亲却被写成近淡海之安国造之祖意富多牟和气(おほたむわけ)之女布多迟比卖(ふたぢひめ)。这样一来,稻依别的出身就远不像仲哀那样显赫了。不过,所谓布多迟比卖即两道姬,和两道入姬之名实在相似之极,很可能是同一人物。那么,她究竟是垂仁的女儿还是近江安国造意富多牟和气即大多牟别的女儿呢?答案当然是后者。

《古事记》《垂仁记》中称垂仁与山代大国之渊的女儿弟苅羽田刀辨生下一儿一女,分别是石冲別(いしつくわけ)和石冲比卖(いわつくびめ),而石冲别是羽咋君、三尾君之祖,石冲比卖则又名布多迟能伊理比卖即日本武尊之妃。然而,《日本书纪》《景行纪》载景行天皇娶三尾氏磐城别(いわきわけ)之妹水齿郎媛(みずはいらつめ)生五百野皇女,《国造本纪》中羽咋国造条则称石城别为三尾君之祖石撞别之子。这里关于羽咋、三尾的记载与《古事记》具有一致性,而更明确石城别是石冲别的儿子。因此,景行天皇实际上娶了自己的侄女,而如果日本武尊再娶自己姑姑石冲比卖的话,就在短世代内出现两代的世代交错,这是违背短世代内可出现上下一代的联姻常理的。所以,两道入姬为垂仁之女乃攀附之说。

两道入姬实际上是大多牟别的女儿,属于近江安国造系统。《古事记》为提高仲哀的地位,将其母伪造为二人,如此可将仲哀描绘为垂仁的外孙,大大提升其继承王位的资格。到了《日本书纪》、《旧事纪》编撰时,则更干脆将稻依别等人也纳入垂仁系统中,彻底抹去了近江安国造的名号。

今大阪府高石市羽衣町古时属和泉国大鸟郡,有羽衣滨神社[32],今其贡奉的神主正是两道入姬,这或许暗示两道入姬与天女羽衣传说有关联。日本著名的天女传说有三保、丹后、余吴三个版本,其中余吴版和中国的七仙女传说十分类似。而余吴町就在近江北部伊香郡,依据当地的说法似与中臣氏即藤原氏祖先有关[33]。丹后王族与神功皇后的父家息长氏都出自彦坐一系,如此看来神功皇后本身也可以和天女羽衣传说扯上不小的关系。这样,两道入姬与神功皇后、中臣氏在族源上可能较为接近,其出身于近江豪族家就更可信了。

羽衣滨神社

此外,今大阪府堺市凤北町原属和泉国大鸟郡,有大鸟神社侍奉日本武尊及中臣系大鸟连祖神,这是和泉国一宫所在。堺市宿院町有大鸟井濑神社,供奉日本武尊爱妃弟橘媛;堺市寺元町有大鸟北滨神社,供奉日本武尊的另一妃子吉备穴户武媛。再加上前述大鸟羽衣滨神社和供奉天照大神而配祀菅原道真等尊的大鸟神社境内美波比神社,一共五个神社,并称为大鸟五社。这说明和泉国大鸟郡长期为日本武尊的后人所控制。《新撰姓氏录》和泉国皇别:“县主(あがたぬし):和气公同祖,日本武尊之后也。”此和泉国皇别之县主当为大鸟县主之省称,具体为武尊后嗣的哪一支今难以考定。《日本书纪》《景行纪》载日本武尊葬于伊势能褒野(今三重县北部龟山市)陵后化为飞鸟,飞至大和琴引原(今奈良县西部御所市)及河内古市邑(今大阪府东部羽曳野市),天皇遂为其更造二陵。古市陵所在古市郡就在大鸟郡以东不远,“大鸟”的语源当即所谓日本武尊死后变化的“白鸟”。今东京市目黑区也有大鸟神社,主祀日本武尊,配祀弟橘媛和创世神之一的国常立,缘起称武尊征夷时曾在当地祈愿。由此亦可见“大鸟”与武尊有着密切的联系及弟橘媛在诸妃中的特殊地位。

和泉大鸟神社本殿

大鸟井濑神社

大鸟北滨神社

大鸟美波比神社

东京目黑大鸟神社

现在回过头来考虑,记纪将两道入姬刻画为垂仁之女固然是为了抬高仲哀天皇的出身,但将其描绘成三尾氏所出,又何尝没有提升三尾氏的地位呢?三尾氏的本居地在近江高岛郡,后有一部北上进入今福井县和石川县境内,福井市角折町附近就有三尾野和地方,而前述的羽咋国就在石川县中部。不但三尾氏本身地处近江西北部,与近江大权力者安国造联姻大有可能;而且三尾氏本身也是出自息长氏末裔的继体天皇的有力支持者。继体天皇的父亲彦主人是意富富杼的孙子,其根据地就在高岛郡三尾别业。继体天皇众多妃子中,有两个也出自三尾氏。如果继体天皇要增强自己的正统性,那么通过某种手段提升三尾氏的地位也是一个有效的方法,同时提升三尾氏的脉络也是对其支持自己取得中央政权的回报。由此,近江小豪族三尾氏就被经过多次篡改地杜撰成仲哀天皇、稻依别等的母家了。

那么近江安国造的出自又如何呢?《古事记》《开化记》叙述崇神天皇异母弟彦坐后人时提及,彦坐与近江御上神宫天御影神的女祭司息长水依姬生下水穗真若、丹波道主等多个儿女,这水穗真若不但是与息长氏有关的重要人物,同时也是近江安直之祖。上古时安直与安国造的意义相通,由此大多牟别当为水穗真若乃至彦坐之后。《国造本纪》淡海国造条称彦坐三世孙大陀牟夜别(おほたむやわけ)定赐国造,而整个近江国仅有此一条国造记录,故而淡海国造即近江安国造。又注意到,《国造本纪》与《古事记》均出现大多牟(大陀牟,おほたむ)之号,两者具有直接联系的可能性进一步加强。若以开化天皇为基点,大陀牟夜别乃四世孙,日本武尊也是四世孙;依据上下相差各一代内可联姻,日本武尊的岳父大多牟别为二至四世孙,即由水穗真若至大陀牟夜别的三个世代。由于名号的相似性,目前不少人倾向于将大多牟别与大陀牟夜别视为同一人物。但我们看到神功皇后有个异母兄弟称为大多牟坂,大多牟很可能已经成了专门的姓氏,而“别”本身是很普遍的名字后缀,“夜别”与“别”未必是一个人。我们又根据后面将展开的世代分析,较倾向于认为大多牟别是彦坐之孙、水穗真若之子、大陀牟夜别之父,两道入姬则是第一代近江安国造大陀牟夜别的姐妹。近江曾一度是大和王朝的政治中心,在地域上四通八达又缺乏封闭性。所以,不但近江本身豪族林立,而且各种外来势力也不断侵入。所谓近江安国造真正能够控制的区域恐怕也只有后来国府所在的西南一小块地方,包括栗太郡、滋贺郡等,或者再加上从御上神宫继承来的野洲郡,这个区域离山代国宇治川流域十分接近。

御上神宫

建部君、犬上君

稻依别和稚武、足镜别一样,都是经常出现在贡奉日本武尊神社陪祀席上的子嗣,可见其年龄相对较大,地位也相对较高,或其曾跟随父亲东征西讨。据建部大社缘起记载,日本武尊死后不久景行天皇命两道入姬、稻依别母子于近江神崎郡建部乡千草岭设立建部神宫,世代贡奉日本武尊的神主,后于天武天皇白凤四(675)年又将建部大社迁至栗太郡势田乡,在今滋贺县大津市。目前建部大社陪祀了曾跟随过日本武尊的吉备武彦、大伴武日、七掬胫、石占横立、田子稻置、乳近稻置、弟彦公及日本武尊的双亲景行天皇和播磨稻日大郎女、武尊之妻两道入姬及长子稻依别。这或许就是建部君之名的由来。

建部大社

稻依别是犬上君之祖没有任何异议,《新撰姓氏录》中虽然只称左京皇别犬上朝臣为日本武尊之后,但这并不与稻依别系说矛盾。至今滋贺县琵琶湖东岸中部仍保有犬上郡的地名,附近有彦根市,很可能起源自天津彦根。而天津彦根为天御影之父,息长水依姬既为天御影的女祭司,则也当出自天津彦根一系。稻依别是日本武尊与息长水依姬曾孙女两道入姬所生,稻依别被分封到犬上郡及彦根一带也可以说是一种继承的回归。从建部大社缘起的记录看,当时犬上、神崎两郡及其间的爱知郡当都在稻依别名下。等到足镜别被仲哀天皇诛灭后南临的蒲生郡一度成为真空地带,很快也被稻依别一系纳入自家版图。犬上君是稻依别一系的主支,八色姓制度确立后成为第二格的朝臣,作为姓氏一直延续至今。

仓见别

稻依别究竟何时亡故史无明言,但神功、应神与香坂、忍熊别混战时不见这位伯父级重要人物的身影,恐怕他早已离开人世了。不过,《日本书纪》有犬上君之祖仓见别(くらみわけ)之说,其当时在香坂帐下效力并负责发动东方各国兵力,香坂死于菟饿野后他又跟随忍熊别退守住吉继续抵抗。在今福井县三方上中郡若狭町有闇见(くらみ)神社,供奉彦坐之妻、春日建国胜户卖之女沙本之大闇见户卖;若狭町东邻美浜町有供奉大闇见户卖之子室比古[34]的弥美(みみ)神社,室比古是若狭耳(みみ)别之祖。这个“闇见”与当地的仓见庄有关,而仓见别又与之同名,仓见别当与若狭耳别有所关联,可能是稻依别娶室比古后人所生。综合考虑该地就在近江西北邻的地理因素,仓见别很可能曾经屯驻在此地。而福井县中部的越前町有贡奉忍熊别的剑神社,仓见别和忍熊别在战败后曾退往北陆暂避的情况可见一斑。现在通行的建部氏、犬上氏系图中,仓见别列在稻依别儿子的位置上,他和父亲一样,同时是犬上、建部二氏之祖,这与古史文献的情况是互相吻合的。仓见别和香坂、忍熊别是嫡亲的堂兄弟,显然与他们有着深厚的亲情,而与后起的神功、应神没有联络,故此在大战爆发伊始他就站在了香坂、忍熊别一边。仓见别时期,该家族可能控制了近江中北部及若狭东部地区,与北面吉备系的角鹿国连成一片,与西邻控制着丹波、丹后、但马、若狭西部的和珥氏领袖难波根子武振熊的势力形成对峙。神功、应神取得胜利后,一方面与包括吉备系在内曾经敌对的势力和解联姻,另一方面也对他们采取了适当的惩罚措施。仓见别因为父亲与仲哀天皇是亲兄弟而没有被彻底铲除,但犬上君控制区域被缩小到东近江中部,直到数百年后建部氏才恢复了对近江西南部部分地区的统治。今神奈川县高座郡寒川町仍有仓见地方,古时为相模国中部,这里可能也与仓见别有关,那么这位曾经反对过神功、应神的大人物恐怕也没有逃脱被流放东国的处置。

若狭闇见神社

若狭弥美神社

但是仓见别的儿子“建部穗并”并未跟父亲一同赶赴远方,从他的名字来看,穗并应当成为了建部大社的第三代首领。建部穗并经味吹、伊波子、国胜子传至四氏孙仓宇志,仓宇志生有御田锹、息知二子,这已经到了公元7世纪上半叶的推古、舒明时代[35]。其中御田锹仍继承犬上的姓氏,他是当时著名的外交家,公元*年成为最后一任遣隋使,公元615年回归,公元630年他又成为第一任遣唐使,于公元632年回归。息知则正式开创了建部氏,后来便世代管理建部大社的相关事务及周边领地。不过,正如我们前面提到的,稚武(彦)也开创了一支建部君,这表明建部氏是多源的。平安前期建部氏演化出长统氏,至平安后期又演化出祢寝氏[36],这二氏均在九州发展。

稻入别

两种《旧事纪》日本武尊子嗣记录中,弟橘媛名下都列有一个稻入别(いないりわけ),此人没有任何补注,就连开创哪些豪族都没有交待。其它史料中也没有稻入别的信息,此人可谓事迹断绝。注意到“入”、“别”是倭人起名时惯用的两种识别身份、地位、家系的标记,一般不同时使用,这个“稻入别”恐怕是音转而来。其与稻依别(いなよりわけ)仅一音之差,而且同记为日本武尊之子,所指很可能为同一人。如此,稻依别一系也和足镜别即芦发蒲见别一系一样,曾攀附过弟橘媛。由此,弟橘媛身份高贵的程度可见一斑。

稻依别作为仲哀天皇的同母兄长,其后裔本当拥有显赫的地位,但还是因为那场划时代的大动乱使得他们徒有虚名。稻依别一系的活动范围大致为近江、若狭、山城、和泉、相模,尤以近江为主,这恐怕还是从继承其外祖父安国造大多牟氏考虑得更多一些吧。

7楼
宝塚定纲 发表于:2006-5-18 9:11:13

六、布忍入姬

如前所述,布忍入姬(ぬのしいりびめ)是两道入姬为日本武尊所生的女儿,其母家同是近江安国造大多牟氏。作为史载日本武尊唯一的女儿,《日本书纪》、《旧事纪》都异口同词,但《古事记》却没有反映,这也表明编撰者对此女并不重视。记纪对女性一般都不交待其后裔情况,只是在其所婚配之人可大书特书时才加以说明。而这位布忍入姬却什么记录都没有留下,这很容易使我们忽视她的存在。

布忍

在今大阪府松原市有布忍(ぬのせ)地方,古时属河内国丹比郡,与前述贡奉两道入姬的大鸟滨神社较为接近。布忍地方有布忍神社,贡奉素盏鸣尊[37],该地还建有布忍寺奉养佛法。布忍的地名则传说出自一个从阿麻美许曾神社以白布铺地奉迎素盏鸣尊神主到此的故事,但这只是逸说。《新撰姓氏录》河内国皇别有“布忍首(ぬのしのおびと),的臣同祖,武内宿祢之后也”,摄津国皇别有“布敷首(ぬのしきのおびと),玉手同祖,葛城袭津彦命之后也”,左京皇别有“布师首(ぬのしのおびと),生江臣同祖,武内宿祢之后也”,和泉国皇别有“布师臣(ぬのしのおみ),坂本朝臣同祖,建内宿祢男葛城袭津彦命之后也”。这里的布忍、布师、布敷都是同氏异书,均为葛城袭津彦之后。在今兵库县神户市布引(ぬのびき)一带发现了“布敷首灵地”刻石的割塚,布师氏也是一直到奈良平安时期仍活跃的豪族。这个布忍氏当与河内布忍村有关,时代必晚于仲哀时代,或许与布忍入姬后人有些关联。

布忍神社社殿

渟熨斗皇女

布忍入姬的问题并不像我们想象当中那么简单。《日本书纪》载景行天皇与八阪入姬皇后共生有13个儿女,其中有一个名曰渟熨斗(ぬのし)皇女与布忍入姬名字相似;而在《古事记》中相应的十多个子女仅有4个列在八阪入姬名下,1个列于前任皇后稻日大郎女之下,6个列于某不知名妃子之下,大酢别不见名。而与渟熨斗皇女对应的沼代(ぬのしろ)郎女则和丰户别一同列于另一不知名妃子之下。这位丰户别乃是火国别之祖,在《日本书纪》中是袭武媛之子,另有两位兄长,一为水沼别之祖国乳别皇子,另一为有异称宫道别的国背别皇子。火国即肥国,水沼在今福冈县三潴町属筑后国,两者都在九州北部。而宫道君在《旧事纪》中乃列于两道入姬名下的稚武之后,又有错列在武卵之下的,这里的宫道别与宫道君当有关联。或是景行天皇将国背别分封到三河的宫道,后来此地却被其侄稚武后人所得,遂为宫道君。另,列于武卵名下宫道君系谱中武卵之孙亦名宫道别,其父曰建久吕彦,可备一说。

不过《先代旧事本纪》中景行诸子的说法则又有所不同:袭武媛名下多了一个国凝别,但后面却没有再叙说其后裔情况,可能是与阿倍高田媛之子武国凝别发生了混淆。而后面武国凝别被认为是筑紫水间即水沼君祖,而另有一武国皇别为伊豫国御村别、添御枝君之祖。可以判断其试图表明的是,筑紫水间君之祖为国凝别,伊豫国御村别、添御枝君之祖为武国凝别。再往后,国背别也成了水间君之祖,当与国乳别发生错乱。国乳别为伊与宇和别之祖,宇和是包括今爱媛县西南半壁的重要地区,国乳别后人除了控制了水沼地区外还进入四国岛西部,占有了地域较广的宇和地区。后续有丰门别即丰户别,为三岛水间君、奄智首、壮子首、粟首、筑紫火别君祖。三岛水间君大致分布在爱媛县即伊豫国东部;奄智即阿牟在今山口县北部原为长门国东北部,奄智首虽不为当地最高领主但亦拥有相当权势;粟首活动在阿波国;火别君则与《日本书纪》火国别一致,活动在九州北部;状子首暂时无从考证。

梳理后我们发现,袭武媛共有四子:国乳别——水沼别、伊豫宇和别之祖;国凝别——筑紫水间君之祖;国背别——宫道别之祖;丰户别——三岛水间君、奄智首、状子首、粟首、火国别之祖。他们总体上分布在九州北部和四国中北部地区,可以推断袭武媛、渟熨斗皇女也与九州一带也颇有关联。袭武媛究竟出自何家虽没有记载,但其名“袭武(そたけ)”与《古事记》倭建命西讨熊袭中杀死的“曾建(そたけ)”相一致[38],或为其女。综合上面的分析,袭武媛至少是出自九州的一位妃子,则渟熨斗皇女也具有一半的九州血统。

在今岐阜县岐阜市有伊奈波神社,古属美浓国,那里贡奉景行天皇同母兄五十琼敷入彦(いにしきいりひこ)的神主,并配祀其母日叶酢媛、外祖父丹波道主、部下物部十千根及妃渟熨斗媛,离此不远的金神社更以渟熨斗媛为主祀神主。当地还有分别贡奉五十琼敷入彦两个儿子市隼雄、拥烈根的橿森神社和儿御前神社,其中市隼雄相传为渟熨斗媛所生。也就是说,渟熨斗皇女嫁给了自己的大伯父五十琼敷入彦,他们的年龄差距应当较大,不过这在当时是很常见的婚姻模式。五十琼敷入彦早在垂仁时代就非常活跃,景行在位时期又受命平定东夷,事成之后遭到景行之子大碓的乳父“陆奥守中臣部丰益连”的诬陷,而被疑为谋反遭受不公正待遇[39]。渟熨斗媛在丈夫暨伯父死后非常悲恸,留驻美浓地区加以悼念,同时爱抚当地乡民,受到众人爱戴。当然,那个时代根本没有什么陆奥守的职务,中臣部丰益连应当是中臣氏早期依附于景行天皇嫡子的成员,陷害五十琼敷入彦的目的在于争夺美浓的控制权[40]。这个故事是一个悲剧型的逸话,但也暗示了当时权力斗争的激烈程度。我们从现有的分析来看,渟熨斗媛是布忍入姬的姑母,嫁给了布忍入姬的伯祖父,辈分较远且事迹也没什么关联。但两者只相差一个“入”字,实在不能不使人产生联想,在此存疑。

伊奈波神社鸟居

金神社

橿森神社

稻依姬

接着,我们进一步展开讨论。《古事记》《开化记》载:“又息长宿祢王娶河俣稻依比卖,生子大多牟坂王,此者多迟摩国造之祖也。”这里的稻依姬名号与布忍入姬之兄稻依别相同,而所生子嗣亦有大多牟之氏,此女当与稻依别及近江安国造有重大渊源。

记纪及各版《旧事纪》中带有“稻依”名号的仅此二人,按照那个时代起名的通例,同名号男女一般有以下几种关系:(1)夫妻[41];(2)父女[42];(3)母子[43];(4)同母兄弟姐妹[44];(5)同母家同父异母兄弟姐妹[45]。由于稻依姬乃息长宿祢之妃,稻依别之父为日本武尊,则(1)夫妻和(3)母子便基本没有可能。若稻依别为稻依姬之父,因稻依别之弟仲哀娶了息长宿祢之女神功皇后,将发生短世代内上下相错两代联姻,这有违通例也予以排除。剩下的就是(4)同母兄弟姐妹及(5)同母家同父异母兄弟姐妹两种情况了。史料记载中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两道入姬还有同母家女性嫁给日本武尊并生有女儿,而两道入姬本身却为武尊生下了唯一有载的布忍入姬,所以在没有掌握更多资料的情况下,我们倾向于将稻依姬与布忍入姬视为同一人物,即其为稻依别同母妹。虽然布忍入姬有自己的名讳,但因其为稻依别之妹,故而也可称为稻依姬,这种妹妹跟随兄姐另有称呼的情况在记纪中屡见不鲜。

如此,息长宿祢通过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日本武尊的儿子仲哀,自己娶日本武尊的女儿布忍入姬即稻依姬,使两个家族形成双重联姻,以求达到攀附豪门的目的。作为日本武尊的女婿,息长宿祢又进一步试图以武尊之子自居[46],原本未定其模拟血统的母亲为何人,到了《旧事纪》中则干脆绑定了在众妃中地位最高的弟橘媛,这都是城府很深的政治谋略。

这里再补充说明前面为何将大多牟别定为水穗真若之子的原因:我们在其它章节中会详细阐述息长宿祢祖父山代大筒木真若的背景,他和水穗真若是同一人物。基于这点,息长宿祢之父迦迩米雷也是水穗真若的儿子,息长宿祢就与彦坐三世孙的大陀牟夜别成为亲堂兄弟。如大多牟别与大陀牟夜别是同一人,则息长宿祢所娶稻依姬就是自己堂兄弟的外孙女,这又违反了短世代只可在上下各一代内跨代联姻的原则。由此,我们建立起水穗真若即山代大筒木真若,有大多牟别、迦迩米雷两个儿子的基本构架[47]。于是,稻依姬是息长宿祢的从外甥女。

川俣公

当布忍入姬成为息长宿祢的妃子时,她不但被称为稻依别,以强调与仓见别之父稻依别的关系,而且名讳前还增加了“河俣”的地名。这个地名在日本很普遍,只要是河流汇合或分岔的地方都可如此称呼。比较著名的有今熊本县八代郡东阳村、福岛县伊达郡川俣町、爱知县一宫市西浅井町、奈良县橿原市云梯町等,但这些地方都不是具有足够吸引力的比定地点。据《新撰姓氏录》载,大和、河内的皇别分别有与日下部宿祢和日下部连同祖彦坐之后的川俣公;而河内皇别中还有与河俣公同祖的丰阶公,这个丰阶公被认为是彦坐之子泽道彦(さはぢひこ)之后。同时,据记纪称日下部氏乃是彦坐之子狭穗彦(沙本比古)之后,而《古事记》载狭穗彦同母妹狭穗媛(沙本姬)即垂仁天皇的第一任皇后又名佐波迟(さはぢ)姬,丰阶公之祖泽道彦又可称为佐波迟彦,当与狭穗彦为同一人。这些史料都表明川俣公或河俣公是彦坐之后,并与狭穗彦有着相当的关系。滋贺县伊香郡木之本町有大泽神社,那里供奉着被称为泽道彦的神灵,丰阶公最初的领地可能就在这个近江北部的地方。彦坐一系是从今奈良县天理市和珥地方向北发展的一大股势力,其逐渐控制了大和北部、山代、近江、若狭、丹波、丹后的大片土地,上述的大泽神社也在其范围内。今大阪府东大阪市川俣本町原为河内国若江郡川俣乡,当地还有川俣神社,这里原本是川俣公、川俣连的领地,也是稻依姬所领的土地。稻依姬的外祖父既然是近江安国造大多牟别,她本身也就是彦坐的四世孙,则她的后裔川俣氏也可以奉彦坐为祖,这就是所谓母族继承。顺带提及,川俣本町就在松原市布忍村东北不远处,两地历史渊源可互相映证。

大泽神社

川俣神社

布忍入姬即稻依姬嫁给息长宿祢之后生有子嗣,他们分布在日本中西部数国中。这些情况我们还会在其它章节中详细分析,这里暂告一段落。布忍入姬的后裔与息长氏结合,分布于大和、河内、但马等国,属息长氏旁支。

8楼
宝塚定纲 发表于:2006-5-18 9:15:01

七、武田——尾张国丹羽建部君

在交待日本武尊地位最为重要的儿子即仲哀天皇之前,我们还要简单介绍一下日本武尊诸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这便是武田(たけた)。这位王孙不见于《古事记》和《日本书纪》,但在《先代旧事本纪》和《白河本旧事纪》中都将他列在穗积氏弟橘媛名下,并称其为“尾张国丹羽建部君等之祖”。

丹羽建部君和甲斐武田

虽然武田没有得到记纪的承认,但目前的确存在不少证据表明其真实性。首先,在今爱知县东北部一宫市有历史悠久的宅美神社,那里就供奉着名为“武田王”的尊神。据寺社缘起称,景行天皇在日本武尊英年早逝后下令武尊诸子于各地创立“建部”,以此怀念日本武尊;后来,武田作为日本武尊之子,就在当时写作“迩波(にわ)”的丹羽地方建立了丹羽建部君,其与稚武、稻依别一道成为建部氏的三大始祖。而宅美神社所在的一宫市正属于丹羽的范畴,也就在丹羽建部君的势力范围中。

宅美神社

另外,今山梨县西部韮崎市有武田八幡宫和被考证为武田王之墓的“王仁(わに)塚”遗址。相传,武田八幡宫建于弘仁十三(822)年,原有武田王祠庙及武田村樱之御所,当地长官劝请宇佐八幡宫大神,于是该社以土神“武田武大神”与八幡大菩萨(应神天皇)合祀。我们注意到,“王仁”与“迩波”音序正好颠倒,由此“王仁塚”极可能是“迩波塚”的讹传,这进一步证实了此乃武田王的古坟。可见,武田王后期确实曾在甲斐西部活动,并将丹羽建部君的势力扩展到这里。中世时当地已经得名武田里,其后甲斐源氏之祖新罗三郎义光的曾孙源信义在武田八幡宫元服,就此定苗字为武田。天文十(1541)年,大膳大夫武田信玄重建武田八幡宫,该神社一直接受香火至今。

武田八幡宫

宫箦媛

两种《旧事纪》中关于武田本人的记载得以证实,但其生母的信息却值得怀疑。各古籍中弟橘媛都处在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上,但是多方信息暗示其仅生有稚武一子,武田当不是出自弟橘媛的。日本武尊东征时曾经过尾张,与当地豪族尾张氏之祖建稻种(たけいなだね)建立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并且在离开尾张东进之前与建稻种之妹宫箦媛即美夜受媛(みやすひめ)订婚。日本武尊与建稻种一行东征凯旋后建稻种随即病卒,日本武尊与宫箦媛完婚后不久也英年早逝。这里颇有意思的是,日本武尊的大舅建稻种之妻玉姬(たまひめ)正是迩波县君祖大荒田(おおあらた)之女。也就是说,尾张氏祖建稻种和宫箦媛都与丹羽(迩波)豪族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而武田既被立为丹羽建部君之祖,又一度在丹羽活跃,将其理解为日本武尊与宫箦媛所生之子就非常自然了,目前一些后人绘制的系图上正是如此推定的。

后面我们将提及,与武田异母兄足仲彦争夺皇位的有力者五百城入彦(いおきいりひこ)是当时尾浓系的代表人物之一,而他的妻子正是建稻种之女即宫箦媛的侄女。由此,五百城入彦就成了武田的表姐夫,两人的姻亲关系是较为密切的。当足仲彦与五百城入彦陷入恶战时,武田的处境一定非常尴尬,甚至难以自处。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是度过了这一非常时期,将自己的家族延续了下来。

武田入甲斐

武田迁入甲斐应当是仲哀天皇以后的事,但他为何从丹羽迁入甲斐,又走何种路线,目前都无从考证,沿途也没有留下什么遗迹。不过,从丹羽进入甲斐的线路无外乎两条:一是北上美浓经今长野县南部的诹访地区再东入甲斐西北部;另一是东进三河、远江、骏河然后北上甲斐。相比之下第一条路线虽然更容易行走,但诹访是必经之地。甲斐国西部历来受西邻诹访影响[48],而诹访大神建御名方富和香坂、忍熊别的舅父大名方名讳相通,当颇有关联。武田被《旧事纪》编入“弟橘媛九子”中表明他很可能倒向了神功、应神一边,这当与和他关系较密的尾张系品陀真若家族倒向应神一方有关。由此,武田与诹访的势力是不友好的。综合考虑,他所走的很可能是东海道。《国造本纪》称甲斐国造乃是狭穗彦三世孙臣知津彦之子盐海足尼,他相当于香坂、忍熊别和应神的世代。日本武尊东征时就攻略得甲斐国的土地,但一直到神功、应神时期才始封盐海足尼为国造。甲斐国造的统治核心在甲斐国中部一带。或许是武田加入神功、应神一方后,天皇家为了加强在甲斐的力量,增强对诹访地方的制压而促使其臣服,将武田一支辗转植入西甲斐,与盐海足尼家族一同统治领地。数百年后,甲斐国造家早已消退;而新进入的源氏竟以武田为苗字,成为守护大名统治甲斐数十代之久。这恐怕也是武田一族被迁入西甲斐时任何人都不曾想到的。

武田作为日本武尊最后一个儿子,其生母被迎娶得最晚,他在众兄弟中又年龄最小,仅因其母家尾张氏较为显赫,才未被从历史舞台上彻底排挤掉。但他也可以说是被边缘化了,以至于留下的足迹极为稀少。武田一系的活动范围有限,仅限于尾张、甲斐两国,而如今其名号的知名度如此之高恐怕都要归功于甲斐武田家尤其是武田信玄吧。

稻依别、武田裔分布

9楼
宝塚定纲 发表于:2006-5-18 9:16:30

八、足仲彦——仲哀天皇

前面,我们已将日本武尊的七个子女(稚武、武卵、十城别、足镜别、稻依别、布忍入姬、武田)都作了介绍,以下将用较大篇幅分析其最重要的子嗣足仲彦。

(一)足仲彦即位之谜

如前所述,足仲彦也就是后来的仲哀天皇,是日本武尊与近江安国造祖两道入姬所生的次子。如果两道入姬是日本武尊的正室,足仲彦自然可能成为日本武尊的后继者。但是正如我们前面分析的,两道入姬的地位未必高于弟橘媛,甚至可能只和玖玖麻毛理比卖相当。那么,足仲彦又是如何超越父亲的地位,登上“天皇”宝座的呢?

这并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因为那是一个渺茫蛮荒的时代,制度未建,国家未成,人民殊途,豪强专断。在这样的时代中,事物的发展没有必然的规律,血脉的传承也没有必然的法则。那个时代有的只是原始的信仰和野蛮的暴力,何者势力强大,何者就能压服众人,高高在上。但当你登上宝座的时候千万不要掉以轻心,以为自己可以千秋万代一统天下;而应当牢记,随时都会有新的豪强崛起,要时刻提防。就算在你有生之年众人威慑于你的雄健而不敢流露野心,但当你寿终正寝的那一天到来,他们就会立刻掀起大旗,利用各种方式手段将原有的框架打破。几乎每次世代的交接都会有新的血脉厮杀,几乎每次王位的更替都会有新的骨肉相残。因为这是一个对权力的欲望已经大萌发,而中央集权的专制体系才刚开始萌芽的时代。

景行天皇

话还要从足仲彦的祖父景行天皇说起。景行天皇是肇建大和朝廷的崇神天皇之孙,皇位传到他手里时,倭国已相当强大,出云、但马、丹波各地方都已臣服[49],于是景行天皇时期大和朝廷进入了全面扩张的时代。景行天皇在位时间很长,结纳的地方豪族也很多,于是子嗣也很众多。景行前期主要与吉备联合,他至少娶了三位吉备系的女子,并与他们生有十余个子女[50]。这些子女成为双方缔结同盟的纽带,也成为大和、吉备联合向外扩张的骨干力量,日本武尊和他的双胞胎兄长大碓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景行中期依靠吉备系的力量西征九州,将九州大部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随后于当地留驻数年,又娶了至少三位九州的女性,生有数个子女[51]。景行通过将这些子嗣分封到其母系领地,变相地将土地从地方豪族手中夺取过来,日向丰国别是其中的代表人物。景行后期主要依靠尾张、美浓系的力量,向东海道和坂东开拓,取得了相当的成功。景行本身就娶了两位以上的美浓系女子[52],而其较为年长的皇子中也有数名与尾浓系联姻[53]。后来继承皇位的稚足彦及其同母弟五百城入彦都是景行与美浓系育下的皇子。

播磨稻日大郎女日冈陵

按照常理,功勋卓著且年纪较长的吉备系皇子们很可能成为景行的继承者,记纪也都认为日本武尊是景行时期皇位的指定继承人。然而,景行天皇在位时间太长,以至于日本武尊、大碓及他们的生母播磨稻日大郎女等吉备系重要人物都先其去世,而其他一些相对次要的皇子又多已被封到地方上去了。所以,到了景行晚期,吉备系在大和朝廷内的势力日渐削弱。在这种形势下,尾浓系渐渐占据上风,稚足彦和五百城入彦都曾被指定为皇位继承人。最终,稚足彦在一些豪族的支持下得继大统,是为成务天皇。

成务天皇

成务天皇有两位妃子:一位就是前述建忍山垂根的女儿弟财郎女,《古事记》记载其生有和诃奴气(わかぬけ)皇子;另一位妃子是成务天皇异母弟稚倭根子之女吉备朗姬。

志贺高穴穗宫(景行、成务、仲哀、香坂等之都)迹

如前所述,弟财郎女与弟橘媛是亲姐妹,成务天皇与日本武尊既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又是连襟关系。和诃奴气与稚武(わかたけ)名字都很相近,关系自然非同一般。既然和诃奴气是天皇唯一的子嗣,那么稚武在世的话想必会鼎力支持其继承大统,以强化穗积氏的力量。和诃奴气是成务天皇唯一的子嗣,正常情况下理当成为皇位继承人,应当留在中央从事政治活动。然而,为何和诃奴气没能真正成为天皇呢?有一种说法认为,和诃奴气没能继承成务天皇宝座是因为他在成务去世前就夭折了。这种说法存在较大缺陷。和诃奴气可译作“稚野毛”,此名与应神天皇之子稚野毛二派相似,两者或有关联。今东京都南部、神奈川县东北部多摩川两岸分布着数处名为野毛的地方,古时属相模国东北、武藏国东南,这里或曾是和诃奴气的领地。在相模、武藏一带拥有领地的情况,必然否定了和诃奴气因夭折而不得继位的可能。因为,如果和诃奴气是死在皇位继承人任上,则不当受封至如此偏远的地方。他的领地如此偏远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在成务天皇在世时就没能被指定为继承人而偏置一隅;二是成务天皇在世时他本为继承人,可父亲死后他在与政变者的斗争中失败,于是远逃东国立足。无论哪种可能都表明,足仲彦上台通过的是非正常的方式,其中必定需要依靠强权和暴力。仲哀打破了至少从孝元天皇开始直到成务天皇前后延续了六代的父子传位模式,其间必然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成务的另一位妃子吉备郎姬的父亲稚倭根子是吉备和智氏之祖。《古事记》认为倭根子是播磨稻日大郎女之子、日本武尊的同母弟,而《日本书纪》和《先代旧事本纪》都并录其母为播磨稻日大郎女、八坂入媛的两种说法。和智地方在今广岛县东北,古时属备后国北部,此为稚倭根子之领。战国时代有毒杀毛利隆元嫌疑的和智家苗字即来源于此地名。从稚倭根子封地来看,他应当出自吉备系,八坂入媛出自说当与其为八坂入媛长子成务天皇亲信及岳父有关。由此看来,尾浓系的成务天皇正试图拉拢“倭建王家”[54],希图得到吉备系的支持。

然而,成务天皇在位时间很短[55],他的心愿也没能如计划中实施得那么妥贴。成务去世后,继承皇位比较有力的人选当然是皇子和诃奴气和皇弟五百城入彦,但两人都不像成务那样具有联结各方豪族的亲缘构架。所以,他们最终都没能即位,前者远走东国,后者蛰伏尾张。

和诃奴气与物部氏的失利

和诃奴气与稚武同属穗积系,如果他上台,必然会与稚武一系相辅相成,形成穗积系豪族得到重用的局面。物部氏也出自伊香色雄,与穗积氏同源。物部氏之祖十市根[56]在垂仁天皇时较为活跃,因此得赐物部氏;十市根之子胆咋及其子竹古[57]、五十琴彦等在景行时期有所作为;景行还纳胆咋之女五十琴姬,生有一子曰五十功彦,为伊势刑部君、三河三保君之祖;此外,属于物部氏旁支的胆咋之外孙、五十琴彦之婿多迟麻也在景行末期有所作为,他已经是相当于仲哀、稚武、和诃奴气世代的年轻后辈了[58],等到神功、应神夺取了政权后,物部氏便是以多迟麻的女婿五十琴宿祢[59]和儿子印叶[60]为核心的。由此,在成务时期年事已高的物部胆咋是名义上的领袖,家族中其他比较重要的人物就是竹古、五十琴彦、多迟麻等两代。

饶速日

多迟麻虽然在景行末期就已冒头,但此后反而没什么事迹了,就连他的父亲是谁都存有疑点,这些很可能是被打压的结果。穗积、物部两氏究竟是如何在政治斗争中失利的,并没有更多记载。该系失利的主要原因在于他们不像吉备、尾浓那些地方豪族那样拥有坚实的私领。成务时期虽然在远江、骏河、常陆、肥前一带任命了几个物部氏的国造[61],但该时期中央政权对地方势力的权威尚未真正建立,物部氏在短暂的几年内并不能从这些辖区获取必要的经济和军事资源,以采取更有效的手段。穗积、物部的传统领地又偏于中央[62],周围形势极为复杂。物部氏自垂仁时代就获得的今岐阜县南部之三野后国造[63],又在尾浓系腹地以东,能够发挥的作用很有限。所以,和诃奴气终因实力不济而争权失败,此后流亡坂东,成务这一系便迅速衰亡了。

五百城入彦和尾浓系

五百城入彦又可写作五百木入日子,两者的发音是一致的。他本身是美浓皇族八坂入彦的外孙,又娶尾张系建稻种之女尾纲真若刀婢。这位尾纲真若刀婢乃是日本武尊的内侄女,生子曰品陀真若。品陀真若成年后娶其母妹金田屋野姬,生有高城入姬、仲姬、弟姬三女。五百城入彦父子两代联姻的对象都出自尾张,他们就带上了厚重的美浓、尾张地方色彩。另外,八坂入彦的表侄、尾张系倭得玉(又称日本得魂)[64]之子若都保开创了五百木部,即伊福吉部或伊福部。若都保是五百城入彦的从舅父,又是五百城入彦妻子的叔祖,从“五百木部”与“五百城入彦”的称呼也可以看出两者关系十分密切。今岐阜县西南垂井町、爱知县西北一宫市木曾川町分别有伊富岐、伊富利神社,古时分属美浓国不破郡和尾张国叶栗郡,两地相接且西邻近江,当为五百木氏封领。如此看来,与成务天皇相比,五百城入彦的出身实在过于偏向尾浓一方,这样的皇子是不适合执掌大和朝廷的,这或许也是景行天皇没有选择他继承大统的缘故。而成务在位时并没有如何打击吉备系的力量,倭建王家仍拥有较高的地位,成务死后他们也绝不能容忍一位“完完全全”的尾浓人物成为最高领袖。于是,一旦五百城入彦试图登基就会遭到以吉备、九州为首各族的强烈抵制。

伊富岐神社境内

然而,与穗积、物部等中央豪族背景的和诃奴气不同,五百城入彦是强大的尾浓系在大和朝廷中的代表。尾浓势力又进一步向周边地区发展,渗透到伊势、伊贺、近江、山城、三河、飞驒等邻近各国。若吉备系单独与之匹敌,恐怕双方都不能占据绝对优势,大和很可能因此出现分别由两家操纵的小朝廷,形成分裂的局面。然而,此时一位绝世枭雄的出现改变了时局,此人正是大臣之祖武内宿祢。

武内宿祢

武内宿祢的祖上彦太忍信(ひこふつおしまこと),据说是孝元天皇与伊香色谜之子[65],和崇神天皇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但地位如此显赫的彦太忍信实在没有什么事迹可言,甚至连他和武内宿祢之间的世系都存在不同的说法。彦太忍信的真实身份也值得怀疑,因为他一下子攀上了从孝元到崇神的三代天皇,还和有力豪族穗积氏、物部氏成了表亲。《新撰姓氏录》中声称出自孝元天皇的姓氏在历代天皇中是最多的[66],主要的就是大彦的阿倍系和彦太忍信的武内系[67],里边攀附的可能性较高。武内宿祢与彦太忍信的关系有三说:《古事记》的父子说,这显然是丢掉了中间的世系,不足取;《日本书纪》、《新撰姓氏录》等的祖孙说,以为武内宿祢之父为“屋主忍男(男或作雄)武雄(雄或作猪)心”,彦太忍信是武内的祖父,但并未明言彦太忍信与“屋主忍男武雄心”的关系;《石清水词官系图》等的曾祖孙说,其将“屋主忍男武雄心”理解为“屋主忍”之子“武雄心”,武内宿祢是武猪心之子。从年代上考虑,祖孙说、曾祖孙说的世代数似乎还是少了,而曾祖孙说将名字拆分的依据也不充分[68]。或许武内乃“彦太忍信之孙”为“裔孙”之意[69],系子孙后代的泛说,中间未必只有一代。武内大致相当于彦太忍信的玄孙辈,其父为屋主忍男武雄心,再往上的系谱就不明确了。而且这位屋主忍男武雄心的事迹也不多,《日本书纪》说其在景行前期曾受命前往今和歌山市的阿备柏原从事祭祀活动,古时属纪伊国西北部。他娶了纪直祖菟道彦(うちひこ)又作宇迟比古(うぢひこ)之女山下影媛,于当地生下武内宿祢,今和歌山市武内神社侧近仍有所谓的“武内宿祢诞生井”。他又娶尾张连之祖意富那比之妹葛城高千那姬,生下甘美内宿祢;另有一女名忍比卖,后嫁于中臣氏之祖乌贼津使主。不管怎么说,彦太忍信这一系沉寂了近百年,到了武内宿祢父亲这一辈时总算有了点起色[70]

武内神社本殿

武内宿祢诞生井

《日本书纪》《景行纪》称武内宿祢曾受命深入虾夷日高见国探听形势。但当时大和朝廷尚未控制坂东毛人之领,又何得萌生侵吞远在今宫城县之陆奥虾夷的想法?而且即使按照《日本书纪》本身的说法,武内宿祢在当时也只不过是十二岁的孩童,焉能担此重任?所以,这则事迹很可能是后来附会的。《日本书纪》还认为武内宿祢因与成务天皇同日所生而得宠,武内之子平群木菟又与仁德天皇同日所生。这种父子两代都与天皇同日出生的概率是非常小的,仅十余万分之一,也当是后人编造的说法。相比之下,平群木菟与仁德天皇同日出生的传说内容丰富而更为可靠[71],由此武内与成务同日所生的传说便不可采信。

不过,武内宿祢受到成务天皇重用确是事实。景行晚年时有一次招集群臣饮宴数日,众人皆欢宴不止,唯独成务和武内没有参加。景行把他们叫来询问缘由,二人答曰:“其宴乐之日,群卿、百寮必情在戏游,不存国家。若有狂生,而伺墙合之隙乎?故侍门下,以备非常。”景行听了非常高兴,认为这个儿子颇通世故,不久便指为继承人。成务能够依靠这件事情博得景行的青睐,实在是武内宿祢从中出谋划策。所以,当成务掌握大权之后,武内宿祢就被奉为国之栋梁。等到成务正式登基,武内宿祢就被任命为“大臣”,国政莫不出自大臣之府。

日元上的武内宿祢像

武内宿祢是颇有心计的,这还可以从他采用联姻篡夺其他有力豪族的姓氏看出端倪。他娶纪直祖宇豆(うづ或うず)彦的女儿宇乃媛,生有一子曰纪角,这是纪臣之祖。这个宇豆彦据说是武内外祖父菟道彦的儿子,也就是武内的舅父,则武内所迎娶的正是自己的表妹。不过,“宇豆”与“宇迟”又发音相近,故有疑二为一者,以宇乃媛为武内其母之妹,此可备一说。后来在应神天皇时,武内宿祢在与天皇派的甘美内宿祢斗争中获胜,以留下甘美内的性命为条件从天皇那里交换得到继承纪直姓氏的敕令[72]。至此,纪氏皆在武内系掌握之中,纪伊彻底成了武内系的势力范围。他还娶葛城国造荒田彦之女葛比卖生有一子曰葛城袭津彦,之后历史悠久且对大和朝廷影响力巨大的前葛城氏[73]就被武内的后裔置换了。除纪氏和葛城氏外,武内诸子还领有波多、巨势、苏我、平群等氏。这些氏族都是以大和国地方命名的,表明武内系将朝廷众多核心之地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应神天皇之后,武内系还获得了三河、越前、加贺、越中、周防、丰后等地的多个国造职位。武内系的强大权势直到藤原氏崛起才渐渐消退,前后绵延三百年之久,如此昌盛的家业都开创自武内宿祢时期。但是在成务急崩时,武内宿祢还只是一个新贵,需要与传统的强势豪族合作。

由于成务对武内宿祢的倚重,临死前他很可能征求过关于立嗣的意见。武内宿祢此刻持何种观点对于何人能够即位自然十分重要。通过足仲彦成功即位后武内宿祢仍担任大臣之职的事实,我们可以推断出他当时选择了站在吉备一边。

纪伊大伴氏

《日本书纪》《雄略纪》中有一段记载也许可以帮助我们解释武内宿祢支持吉备系的原因:“于是(吉备上道)采女大海从小弓宿祢丧,到来日本。遂忧谘于大伴室屋大连曰:‘妾不知葬所,愿占良地。’大连即为奏之。天皇敕大连曰:‘大将军纪小弓宿祢,龙骧虎视,旁眺八维,掩讨逆节,折冲四海。然则身劳万里,命墬三韩。宜致哀矜,充视丧者。又,汝大伴卿与纪卿等同国近邻之人,由来尚矣。’于是,大连奉敕,使土师连小鸟作冢墓于田身轮邑而葬之也。由是大海欣悦,不能自默,以韩奴室、兄麻吕、弟麻吕、御仓、小仓、针六口送大连。吉备上道蚊岛田邑家人部是也。”这里的纪小弓是武内宿祢的曾孙[74],他和吉备大海成婚,这可认为是纪氏与吉备氏联姻的证据。不过,这则史料的关键点并不在此。这是仲哀之后百余年的事情,其间局势又变幻莫常,以此来说明当时纪伊武内宿祢与吉备的关系尚嫌说服力不足。我们另外注意到,雄略天皇对大伴室屋有“汝大伴卿与纪卿等同国近邻之人,由来尚矣”之语,这表明大伴氏与纪氏都在纪伊活动,而且互相交往的历史相当悠久,这才是问题的症结。事实上,今和歌山县北部原属纪伊国的名草、那贺二郡乃是大伴氏的传统领地,而传说中武内宿祢的出生地就在其近旁,武内系很可能早已与同地域的大伴系结成了同盟,而且这种同盟关系维系了很久。垂仁、景行时期大伴氏的领袖是大伴武日,他曾和吉备武彦、七掬胫一起跟随日本武尊东征。与吉备武彦不同的是,大伴武日从未分道行军,而是始终跟随在日本武尊左右,浑然是陪臣身格。时大伴武日恐已年迈亡故,其子大伴武持为氏上。作为倭建王家的家臣,大伴氏在皇位争夺的危急时刻仍坚定地支持日本武尊之后继承大统就容易想见了。同时,吉备和纪伊都在濑户内海沿岸,往来便利,交通顺畅,也较易成为贸易伙伴。武内此时羽翼尚未丰满,参考同国大伴氏的立场及吉、纪海路交通两大因素后,于是选择支持影响力和实力都略胜五百城入彦的倭建王家也就顺理成章了。

足仲彦的联姻策略

此时的倭建王家中,景行皇子辈的栉角别[75]、大碓、日本武尊、稚倭根子(以上四人为稻日大郎女所生)、真若和彦人大兄(以上两人为稻日稚郎女所生)都已年迈离世。虽然大碓有忍黑兄彦、忍黑弟彦二子,彦人大兄有子曰大名方,但他们的人望都远不及日本武尊的亲子。而武尊诸子中稻依别、稚武恐此时也都过世,因之后神功与忍熊别对抗时活跃的是两人的子辈仓见别、须卖伊吕大中彦。武田王年纪最为幼少,且与尾张系关联过密。武卵、十城别吉备血统实在太浓,达四分之三之多,让他们上台无异于默许吉备反噬大和朝廷。于是,可以考虑的对象只剩下母系出自近江的足仲彦和母系出自山代的足镜别了。

此时,足仲彦和他的祖父景行天皇、叔父成务天皇一样以睿智的联姻手段获得了优势。足仲彦有三个妃子:

一个就是日后的神功皇后息长足姬,不过她可能是足仲彦在位第二年才新娶的。

另一个是大中姬。《日本书纪》载,大中姬是足仲彦的叔父彦人大兄(ひこひとおおえ)之女,生下香坂、忍熊别二子。《古事记》载景行天皇娶迦具漏(かぐろ)姬生大枝(おおえ),又载大江(おおえ)娶庶妹银(しろかね)生子大名方(おおなかた)和女儿大中姬,并载景行与伊那比能若郎女(稻日稚郎女)育有真若、日子人大兄(ひこひとおおえ)二子。日子人大兄、彦人大兄发音一致,为同一人物;大江、大枝发音均与大兄一致,所指也当为同一人。由此,“迦具漏姬”即为稻日稚郎女本名,此女因是稻日大郎女之妹而有又名。因此,足仲彦的岳父彦人大兄也具有一半的吉备血统,大中姬与足仲彦的联姻对于吉备家族来说是比较有利的。这等于变相地拉近了其与吉备系的关系,足仲彦自身血统中的吉备成分虽不及武卵、十城别兄弟那么浓厚,但其与吉备的亲密程度却并不亚于二人。与足镜别相比,吉备系自然更愿意支持足仲彦。

最后一个是来熊田造(くくまたのみやつこ)祖大酒(おおさか)主的女儿弟媛,这个“来熊”的发音与“菊间”一致。《国造本纪》载菊间的第一代国造乃是出云臣兄多毛比(えたもひ)之子大鹿(おおか)国直,“主”和“国直”相对,“大酒”仅比“大鹿”多了一个音节,所谓来熊田(或为“国”之误写)造大酒主极可能就是这个菊间国造大鹿国直。如前所述,这个菊间国在是日本武尊东征时被纳入大和版图的,其得名还与足镜别生母玖玖麻毛理比卖有关。此后,大和朝廷在关东地区设立国造负责当地倭人和毛人的管理,这些国造就主要来自毛野系和出云臣系[76]。出云臣的领地分布范围相当广阔,西到九州、东至关东,是列岛上的传统有力豪族。足仲彦与大酒主联姻,便达到了结纳出云臣的目的。如果出云臣系能够站在吉备系这一边,不但使得吉备在后方(出云本土在吉备北邻)没有了顾虑,而且一旦关东的出云臣系各领发动,还能对尾浓系、穗积系形成夹击之势。因此,选择拥戴足仲彦又成为各方势力妥协的结果。

空位与争乱

武内系、大伴系、出云臣系等势力的偏向终于将实力的天平压向了足仲彦一方。但战事一开,尾浓系虽处于劣势,却也支撑了很长时间。按照《日本书纪》的说法,成务死在庚午年六月里,而足仲彦一直到壬申年正月才登基,而且一直到这年九月以前没有什么实际的政令活动。也就是说,中间的辛未年是空位时期。这种空位的情况在《日本书纪》中有如下几次:一代神武与二代绥靖间有三年空位;四代懿德和五代孝昭间有一年空位;十三代成务和十四代仲哀间的一年空位是第三次;十五代应神和十六代仁德间有二年空位;二十六代继体与二十七代安闲间有二年空位;三十七代齐明与三十八代天智间有六年空位;四十代天武与四十一代持统间有三年空位,这是第七次也是最后一次。最后两次空位都明确记载由继承者先称制,随后在时机成熟时正式即位,这和连续在位没有什么两样。而通过对记纪的分析,所谓的第一次空位时期实际上是绥靖之兄手研耳在位时期,绥靖弑兄而立。第四次空位时期是仁德之弟菟道稚郎(又称桐原日衍宫御宇之宇治天皇)在位时期,仁德是在其后即位的。第五次空位牵涉到天皇的非正常死亡问题以及“两朝并立说”,也与政变动乱有关。剩下的二、三两次则都没有明确的解释。由此,从成务去世到仲哀正式发布诏令间的二年三个月时间实为三方火拼时期的可能性很大。更进一步,《成务纪》中所谓天皇临死前三个月“立甥足仲彦尊为皇太子”就可能已揭开了嗣位之乱的序幕。成务天皇在位总共不到两年时间,而他死后的动乱就持续了一年半以上。由此可见,当时大和朝廷的权力争夺已经激烈到何种程度了。

失利后的尾浓

《续日本纪》载延历三(784)年左大史衣枳(いき)首广浪赐姓高筱(たかし)连,《新撰姓氏录》右京皇别中则称高筱连为五百城入彦之后。这个“衣枳”很可能是“五百城(いおき)”的省称。今岐阜县南部各务原市有伊木町,伊木町东北约十公里左右的关市肥田濑地方有伊岐神社,两地都在古时美浓国南部边缘中段,与尾张国毗邻。这个区域应当本是衣枳首的领地,与冠以伊富岐的区域相比,只是稍稍向东退让了一些。衣枳首可能就是五百城入彦争权失败后遗留下来的氏族,从领地的位置来看,他们的败退颇为有限。《和名抄》中有三河国渥美郡高荐(たかし)乡,其地在今爱知县南部田原市境内,则又在衣枳东南,也是五百城入彦后期的活动地点。今以高筱命名之地又有多处,主要有香川县西部满浓町、兵库县南部三木市和埼玉县西部秩父市,古时分属赞岐、播磨、武藏。秩父当地还有高筱川,此地当为高筱氏较为活跃之地。不过高筱氏的广泛分布应当是较后时期才形成的,并不能用来说明五百城入彦在世时其盛衰的情形。

另外,从土豪传承的系图来看,因幡国伊福部氏攀附了大物主、物部、武内各系,却丝毫不提尾张系的先烈,这恐怕是受五百城家族在战斗中失利的影响。若都保后人中的一部分流落到了那里,其可能是被压制的对象之一。

尾浓系雌伏后并不像和诃奴气那样被迫背井离乡以至后来便无声无息。尾张系凭借深厚的根基,仍大量保留了本身的领地,坐镇尾张,对大和朝廷虎视眈眈。除了美浓国保留了衣枳首外,这样的例子还有五百城入彦之子品陀真若后来成为尾张的“王者”,不但他本人和应神天皇名讳有共通的要素,他的三个女儿也都嫁给了应神。他的内兄尾纲根(おつなね)[77]在应神时还曾为“大臣大连”,应神天皇对其有“汝自腹所产十三皇子等,汝率养日足奉那”之语,可谓权倾一时。伊福吉部在尾浓西部的祭祀活动也还在延续。挫败尾浓系的不彻底性自然为仲哀天皇死后大动乱的再次爆发埋下祸根,这之后的数年里,大和朝廷的政令便无法东越关原至木曾川口一线。

景行天皇广建建部的影响

足仲彦能够战胜和诃奴气、五百城入彦,其直接原因当然是武内宿祢和吉备系的勉力支撑,但有一点不可忽视的间接因素来自于其祖父景行天皇。日本武尊去世后,天皇选择出身尾浓且与穗积、吉备联姻的稚足彦作为继承人,这是比较明智的举措,可是他同期的另一项决定却为日后成务系的失落种下了祸根。景行天皇虽然对日本武尊暴戾的性格心存忌惮,可这个儿子终究具备雄才大略,景行对他还是颇为喜爱的。日本武尊早卒,景行天皇悲痛不已,于是下令全国广建“建部”,以此奉日本武尊之后,稻依别、稚武、武田就是在这个时期成为近江、尾张等地建部氏首领的。除此之外,在美浓国多艺郡、石津郡、出云国出云郡、美作国真屿郡、备前国津高郡、伊势国安浓郡也都建立了侍奉日本武尊神位的建部集团。如此大规模的建立以日本武(倭建)尊名字命名的部族,无疑使得倭建王家的实力和影响力大大增强。所以,稚足彦即位前后始终生活在日本武尊的阴影中,他一直面临着倭建王家的挑战。勉强平衡各方势力的成务一死,倭建王家和吉备系也就无所顾忌,最终导致仲哀即位,天皇家上百年父传子继位模式终被打破。

其实,穗积、物部系与尾浓系的领地交错,物部和尾张又曾联姻[78],若双方能够联合,则势力连成一片,也不是全然没有战胜吉备、武内的可能。可是两家各有其主,各谋其利,以至被各个击破,大事无成。但不管胜利者的胜利是多么的不彻底,失败者的失败又是多么值得惋惜,足仲彦最终还是成了大和的主宰——仲哀天皇。但这场动乱实际只是更大变革的先声。此时的仲哀天皇似乎并未想那么多,为了感谢武内系和大伴氏的鼎力相助,登基后他仍以武内宿祢为大臣,并于即位当年[79]十月任大伴武持为大连,共秉国政。《扶桑略记》即载有此公卿补任之事。

至此,大和朝廷的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10楼
宝塚定纲 发表于:2006-5-18 9:17:53

(二)仲哀执政诸事迹

诛灭皇弟芦发蒲见别

是为彰显天皇对先父的孝心也好,是为昭示天下朝廷的权威也罢,仲哀上台除了尊奉皇太后和任命大臣、大连外的第一件事,就是追封日本武尊为“倭建天皇”,并下诏令各国献上白鸟。曾为虾夷人王国的越国在日本武尊东征时由吉备武彦分道收服,吉备武彦还因此在北陆为吉备系赢得了角鹿国造、池田君、坂本君等领地[80]。因此,吉备系的仲哀天皇下诏后,与之关联较密的越国便积极奉上白鸟四只。但越国使者经过芦发蒲见别的领地时,天皇的这个弟弟却发难,有意挑衅,最终惹来杀身之祸。这件事我们在前面阐述足镜别的问题时已经说得较为细致,这里只想再补充分析一下芦发蒲见别与仲哀天皇交恶的潜在原因。如前所述,玖玖麻毛理比卖和两道入姬在日本武尊生前地位是相当的,由此足镜别和仲哀在继承权上也就不相伯仲。仲哀之所以胜出,是因为他凭借联姻的技巧能够建立起范围更大的同盟势力。缺乏远见的足镜别自然不会对蛰伏于异母兄,由此便发生了菟道河边的强夺白鸟事件。古今中外权力斗争无不惨烈,丝毫不顾骨肉之情,仲哀杀死这个弟弟正是即位当年的事,豆萁相煎不可谓不速。芦发蒲见别之死自是咎由自取,但仲哀之手段也不可谓不利。这里还需要注意一点,《日本书纪》称“(天皇)乃遣兵卒而诛”,而不是令有司系捕之。这就说明仲哀很可能要通过一场小规模的战争才将这个目无父兄的弟弟杀死,皇权的薄弱由此可见一斑。这次小战斗当发生在近江境内,因为其时仲哀的都城在近江西部的志贺,而芦发蒲见别的主要领地也在近江南部。竟然在朝廷的腹地发生战斗,则此时大和政权的力量究竟达到何种程度颇令人担忧。

迎娶息长足姬

仲哀即位的第二年[81]正月,他便娶息长足姬为妃,这进一步加强了姻亲关系网。前面已经说过,息长氏是由近江向山城、大和发展的地方豪族势力,仲哀生母两道入姬出自的近江安国造大多牟氏和息长氏是关系很近的兄弟亲族。而息长足姬的父亲息长宿祢又娶了两道入姬的女儿、仲哀的同母妹稻依姬,也就成了仲哀的妹夫。息长足姬虽然不是稻依姬所生[82],但和仲哀也可算是亲戚。仲哀迎娶息长足姬则使得息长氏与天皇家的关系更为紧密了。至此,息长宿祢和大名方(大中姬之兄)、大酒主成为朝中鼎立的三大外戚。先前大中姬已经为仲哀生下香坂和忍熊别二子,弟媛后来也为仲哀生下誉屋别一子,而息长足姬在仲哀生前并未生育。由此,大名方、大酒主之地位似又都在息长宿祢之上。

息长足姬戎装画像

角鹿行幸

二月,仲哀又偕同息长足姬、百官等从都城志贺出发,北上位于今福井县中部敦贺地区的角鹿,兴建笥饭宫。仲哀当即封吉备武彦之孙建功狭日(たけいさひ)[83]为角鹿国造,名义大略是当年吉备武彦协助日本武尊东征时曾率军经略此地。角鹿就在近江北邻,又是半岛东南部乘日本海环流至本州岛北部的重要登陆点,其地理位置相当重要,历来受到重视。仲哀将角鹿交给建功狭日,无疑是有战略意图的。这位建功狭日也确实在日后大乱爆发时为仲哀之子忍熊别出过力,这在后面还会交待。

随后,天皇还于当地对食物保护神即御食津大神进行了大规模祭祀。今敦贺市有气比神宫,供奉伊奢沙别、仲哀天皇、神功皇后、日本武尊、应神天皇、玉妃[84]、武内宿祢等神主。据记纪称,这个伊奢沙别即御食津大神,曾与应神天皇交换名讳,今以为其当为御食津大神之神官。据《越前国风土记》逸文,所谓气比大明神指的就是仲哀天皇。角鹿地区海产丰富,渔业发达。由此,当地海人势力较大,活动频繁。祭祀其保护神御食津大神无疑可以拉拢海人,为日后海路扩张打下基础。

气比神宫

此外,崇神末、垂仁初的时期,曾有所谓任那国王子“苏那曷叱智(そなかしち)”又名“于斯岐阿利叱智(うしきありしち)干岐”[85]从半岛渡海来到此地与大和朝廷交通,因其所戴头饰华丽有如鹿角,则称其为“都怒我阿罗斯等(つぬがあらしと)”,又命此地为“角鹿(つぬが)”。由此,角鹿也是渡来人较为活跃的地方。又,息长足姬的母家但马系出自所谓新罗王子天日枪,因其与苏那曷叱智同为半岛列国渡来之人,故后人或将其混同,以至二人事迹难辨。仲哀天皇首幸角鹿,大致上也包含笼络渡来人的意味。

淡路屯仓

同月,仲哀天皇又定淡路屯仓。屯仓是天皇家直辖的粮食存储机构,其经济与军事作用都十分突出,在各地设立屯仓自然是天皇家加强中央对地方控制力的体现。最早出现的屯仓是垂仁时期建立于大和本土的来目邑屯仓。景行末年亦曾下诏令各国兴田部及屯仓,但当时有记录的仅有大和的倭屯仓和播磨国印南郡益毛里的“御宅”,而且这个御宅能否算作屯仓还有疑问。仲哀天皇时的淡路屯仓才是第一个在大和本国之外的真正“屯仓”。这个屯仓大约位于淡路西部的三原郡境内,相当于今天的兵库县南あわじ市,该市至今还留有屯仓神社的遗迹。

仲哀能够在那里顺利设立屯仓是与息长足姬的母族但马系有关的。《垂仁纪》三年条载:“一云,初天日枪乘艇泊于播磨国,在于肉粟邑。时天皇……仍诏天日枪曰:‘播磨国肉粟邑、淡路岛出浅邑,是二邑汝任意居之。’时天日枪启之曰:‘臣将住处,若垂天恩,听臣情愿地者,臣亲历视诸国,则合于臣心欲被给。’乃听之。于是天日枪……到但马国,则定住处也。”《垂仁纪》八十八年条又载:“(天皇)即日遣使者诏天日枪之曾孙清彦而令献。于是清彦被敕,乃自捧神宝而献之。……然后开宝府而视之,小刀自失。……是后出石刀子自然至于淡路岛,其岛人谓神,而为刀子立祠。是于今所祠也。”这两条记录都说明淡路国出浅邑是天日枪一系的传统领地。

天日枪渡来

出浅邑大致相当于今天的兵库县洲本市,该地有称为“淡路富士”的先山和隔纪淡海峡与和歌山县相望的重要海上交通口岸生石鼻、由良港。《应神纪》二十二年[86]条载:“天皇爱兄媛笃温凊之情,则谓之曰:‘尔不视二亲,既经多年。还欲定省,于理灼然!’则听之。仍唤淡路御原[87]之海人八十人为水手,送于吉备。”《仁德纪》初头载:“乃差淡路之海人八十为水手。爰淤宇往于韩国,即率吾子笼而来之。[88]”之后的履中天皇时代还有阿昙系[89]的野岛海人在淡路岛北部的淡路市一带活动。这都说明淡路国的航海事业相当发达,出产优良的水手,而且也是日本列岛船民的重要补给点。仲哀天皇急于将淡路国纳入朝廷的直接统治,其原因与笼络角鹿国类似,是要利用好渡来人与海人的力量。这说明,一项必须依靠海路支持的攻略计划已在他心中形成。

南海巡狩

三月,仲哀天皇仅率领少数官员轻车简从地巡狩南海,而将息长足姬和多数官员留在了角鹿。仲哀到了纪伊国,驻在德勒津宫。德勒津宫在今和歌山市中部,当时属名草郡。这里是仲哀天皇左膀右臂武内宿祢和大伴武持的地界,是大和朝廷基础很好的地方。南海包括纪伊、淡路、赞岐、阿波、伊豫、土佐六国,而此时纪伊、淡路已牢牢控制在朝廷手中,赞岐和伊豫少部分地区也因为吉备姻亲的关系接受天皇的统属,但剩下的四国大部地区则还没有臣服。此刻,仲哀天皇显然试图将整个南海道纳入自家的版图,他的雄心壮志不下父祖。

西驱穴门

然而就在此时,仲哀的南海征服计划被迫中断了。《日本书纪》的说法是“当是时,熊袭叛之不朝贡。天皇于是将讨熊袭国,则自德勒津发之,浮海而幸穴门。”熊袭在九州岛西南部,大致上包括鹿儿岛县大部和熊本县南部地区。从《仲哀纪》、《神功纪》后面的内容看,仲哀天皇根本就没有攻略过那里,神功皇后也没有对熊袭采取过什么实际行动。这里所谓因征讨熊袭而停止南海巡狩显然是附会的说法,这里的熊袭很可能是泛指九州岛的割据势力。景行天皇前期通过两次西征和三次联姻活动,已经将九州大部分地区在名义上并入了版图,丰国别、丰户别等皇子都成为大和在九州的代表。但是仲哀与和诃奴气、五百城入彦争夺皇位时,大和、吉备、尾浓等豪强都无暇顾及九州的情势,而九州的豪族又因为离畿内过于遥远不可能参与皇位的竞争。因此,九州豪族分离大和朝廷的趋势大大增强,出现了不少不听号令的草头王。仲哀巡狩南海正巧是九州各部分裂运动大爆发的时候,因此他考虑到九州的形势比四国更为紧张,不得不暂停了四国攻略的计划。

穴门原指长门国与丰前国之间的关门海峡,又泛指长门国。此地在崇神、垂仁时期尚属北九州伊都邦联的势力范围,至景行前期大和朝廷借助吉备系、多氏等家族的力量西征九州,同时也收服了穴门国。随即,景行天皇就将此本州通往九州的战略要地交给了樱井田部连[90]同祖迩伎都美(にきつみ)的四世孙速都鸟(はやつとり)掌管。而仲哀天皇时在位的穴门直乃是速度鸟的后人践立(ほむたち)。

穴门丰浦宫迹

六月,仲哀天皇走濑户内海的水路,其间经过位于今爱媛县西北沿海松山市的伊豫国温泉郡的道后温汤,然后抵达穴门国丰浦津,丰浦就在今山口县下关市西部近海岸的丰浦町。据说,仲哀天皇到达此地时,当地的土神三穗津姬曾显现灵光,因此天皇对其进行了祭祀。仲哀从德勒津前往穴门丰浦的同时还传信到角鹿,令息长足姬、武内宿祢等百官也到丰浦会合。于是,息长足姬、武内宿祢等便先走陆路穿过近江、山城、摄津等国进入濑户内海,随后沿着播磨、吉备、伊豫等海岸于七月抵达丰浦。九月,天皇在穴门兴建了行宫,称为丰浦宫。之后的数个月内,仲哀天皇就在丰浦宫处理政务,为全面收服九州做准备。

熊鳄

次年[91]正月,九州征讨正式启动,仲哀天皇的大军发向筑紫,这是以熊鳄献礼为开端的。《仲哀纪》载:“时冈(おか)县主祖熊鳄(くまわに)闻天皇之车驾,豫拔取五百枝贤木,以立九寻船之舳,而上枝挂白铜镜,中枝挂十握剑,下枝挂八尺琼,参迎于周芳沙么(さば)之浦而献鱼盐地。因以奏言:‘自穴门至向津野大济为东门,以名笼屋大济为西门,限没利岛、阿闭岛为御筥,割柴岛为御甂,以逆见(ねみ)海为盐地!’”

这个冈县是指今福冈县北部的筑前国远贺郡一带。熊鳄原为长门、周防一带的豪族,从其名讳中的“熊”字看或与熊袭有关。他建造了巨大的船只,悬挂了白铜镜、十握剑、八尺琼三宝在今山口县南部沿海中段防府市的周防国佐波郡沙么海岸。九寻大船在当时的日本是极为罕见的海上交通工具,建造这样的船只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也就是说,熊鳄早就准备好了这艘大船,其目的不是与朝廷对抗就是觊觎九州富饶之地,他的野心相当明显。因为看到大和朝廷紧锣密鼓的军事筹备,熊鳄心中顿生畏惧,于是转变为投靠朝廷来压制九州豪强。所以熊鳄将九州王统[92]传承的镜、剑、玉进献仲哀天皇,这就是天皇家三宝的雏形。

熊鳄除了进贡鱼盐等特产外,还向天皇讲述了北九州的地理情况:从穴门至向津野大济为东线进军路线,这个向津野即今大分县北部宇佐市向野。到名笼屋大济是西线进军路线,名笼屋即今北九州市北部的户畑区。没利岛、阿闭岛、柴岛都可以提供大量海产作为粮食补给,没利岛就是山口县六连岛,阿闭岛是福冈县蓝岛,两者都在关门海峡西出口外不远,是海路从丰浦至名笼屋的必经之地;柴岛或为《筑紫国风土记》逸文坞舸水门外的资波岛,即今远贺川口处小岛。逆见海地区可以收集食盐,补充给养,这可能指即今下关市南部武久町一带,关门海峡北岸。这些地理信息对天皇大军相当有用,这更加坚定了仲哀征服九州的雄心。

《仲哀纪》载:“既而导海路,自山鹿岬回之入冈浦。到水门,御船不得进。则问熊鳄曰:‘朕闻,汝熊鳄者有明心以参来。何船不进?’熊鳄奏之曰:‘御船所以不得进者,非臣罪。是浦口有男女二神,男神曰大仓主,女神曰菟夫罗媛。必是神之心欤。’天皇则祷祈之,以挟杪者倭国菟田人伊贺彦为祝令祭,则船得进。皇后别船自洞海入之,潮涸不得进。时熊鳄更还之,自洞奉迎皇后。则见御船不进惶惧之,忽作鱼沼、鸟池,悉聚鱼鸟。皇后看是鱼鸟之游而忿心稍解,及潮满即泊于冈津。”

仲哀天皇听了熊鳄的进言,决定以之为向导走西线,水军行至名笼屋西的山鹿岬即今远贺郡芦屋町远贺川入海口东岸。然而,当舰队试图从远贺川逆流而上时却遇到了阻力,一时无法进入。熊鳄向天皇禀报说当祭祀此地水神大仓主(おおくらぬし)和菟夫罗媛(つぶらひめ)。于是,天皇便令船夫伊贺彦进行祭祀,大军便得进入。今远贺郡芦屋町和冈垣町还分别有冈凑神社和高仓神社供奉此二神的神主。息长足姬所行为另一路线,其船只进入今北九州市若松、八幡东、户畑三区交界的洞海湾,因落潮而搁浅,直到重新涨潮才得以抵达远贺与天皇会师。此后,仲哀天皇为了嘉奖熊鳄的忠心,便将远贺郡交予其管理。

冈凑神社

高仓神社

阿倍系

这里出现的伊贺彦是相当重要的人物。《古事记》称伊贺臣出自阿倍系大彦之后。有的系谱在大彦之孙、彦背立大稻舆之子彦屋主田心之下列有伊贺彦宿祢,并称其有三子:甘美古开伊贺臣,稚山守开阿闭臣,稚子开佐佐贵山公。彦屋主田心为垂仁代人物。《仁德纪》中有近江山君稚守山[93],当即稚山守。又《新撰姓氏录》左京皇别有:“阿倍志斐连,大彦命八世孙稚子臣之后也。孙自臣八世孙名代,谥天武御世献之杨花,勅曰:‘何花哉?’名代奏曰:‘辛夷花也。’群臣奏曰:‘是杨花也。’名代犹强奏辛夷花。因赐阿倍志斐连姓也。日本纪漏。”大彦八世孙稚子世代当允恭天皇时,则又在仁德天皇之下。此处仲哀世代之伊贺彦是菟田人,菟田即大和国宇陀郡,训音一致,在今奈良县东北,为伊贺国西南邻。则该伊贺彦当即系谱中甘美古之父伊贺彦宿祢,甘美古或当应神天皇之世代。伊贺彦、甘美古父子从宇陀进入伊贺,从而创立伊贺臣。而伊贺彦与彦屋主田心间脱漏去两代左右,系谱误认为父子关系。

仲哀世代阿倍系还有两位较为显赫的人物:一个是执掌北陆的高志国造阿闭臣祖屋主田心三世孙市入(いちいり),市入当是仲哀在角鹿笥饭宫时得到任命的;另一个是执掌北九州的筑紫国造阿倍臣同祖大彦五世孙日道(ひみち),他是在仲哀于九州稳住阵脚后任命的要员。伊贺彦、市入、日道三个出自阿倍系的人物同时在仲哀天皇时得到重用,这说明阿倍系已成为武内、大伴之后第三大为天皇倚重的中央豪族。单伊贺彦的后世就有佐佐木山君、阿倍志斐连、伊贺臣等族。

但是,阿倍系虽然多在仲哀天皇时受到重用,他们在日后的争乱中却没有向仲哀亲子香坂、忍熊别等表现出足够的忠诚。《旧事纪》中日本武尊爱妾弟橘媛名下九子中即“伊贺彦”,未列其后裔,此当即阿倍系的这个伊贺彦。这暗示伊贺彦最终倒向了神功、应神一方,并攀附上了日本武尊的系统,作如此判断的缘由后文中还会涉及。

五十迹手

在仲哀天皇一行由丰浦津至冈津的过程中还遇到了位于今山口县下关市南端彦岛地方之穴门国引岛领主五十迹手的迎接。《仲哀纪》载:“又筑紫伊睹(いと)县主祖五十迹手(いとて)闻天皇之行,拔取五百枝贤木,立于船之舳舻,上枝挂八尺琼,中枝挂白铜镜,下枝挂十握剑,参迎于穴门引岛而献之。因以奏言:‘臣敢所以献是物者,天皇如八尺琼之勾以曲妙御宇,且如白铜镜以分明看行山川海原,乃提是十握剑平天下矣!’天皇即美五十迹手曰:‘伊苏志(いそし)!’故时人号五十迹手之本土,曰伊苏(いそ)国。今谓伊睹者,讹也。”《筑前国风土记》逸文怡土郡条载:“昔者,穴户丰浦宫御宇足仲彦天皇将讨球磨、噌唹[94]。幸于筑紫之时,怡土县主等祖五十迹手闻天皇幸,拔取五百枝贤木,立于船舳舻。上枝挂八尺琼,中枝挂白铜镜,下枝挂十握剑,参迎穴门引屿,献之。天皇敕问:‘阿,谁人?’五十迹手奏曰:‘高丽国意吕山自天降来日桙之苗裔五十迹手是也。’天皇于斯誉五十迹手曰:‘恪乎(いそし)[95]!’五十迹手之本土,可谓恪勤(いそ)国,今谓怡土(いと)郡,讹也。”

此五十迹手即新罗王子天日枪之后,所谓高丽国意吕山即今韩国庆尚南道之蔚山,虽言“高丽”,实与所谓“新罗”者同,仅是写成文字的时代不同而已。《大日本史》《五十迹手列传》称:“据《姓氏录》,糸井造,伊苏志臣同祖,新罗国天日枪命之后也。”今本《新撰姓氏录》大和国诸藩新罗有“糸井造,三宅连同祖,新罗国人天日枪命之后也”,所载与《大日本史》引文略有不同。然糸井造为天日枪之后人确实,“伊苏志臣”又与《仲哀纪》、《筑前国风土记》相吻合,其为天日枪一系亦当可信。《新撰姓氏录》左京诸藩新罗有“橘守,三宅连同祖,天日桙命之后也”,右京诸藩新罗有“三宅连,新罗国王子天日桙命之后也”,摄津国诸藩新罗有“三宅连,新罗国王子天日桙命之后也”。今奈良县矶城郡川西町有糸井神社,川西町南即是三宅町,两地古时均属大和国北部。今兵库县丰冈市三宅有中岛神社,祭祀的神主有田道间守(たじまもり),此地原为但马国出石郡。田道间守是天日枪的四世孙[96],息长足姬之母葛城高额姬的叔伯,他在垂仁天皇后期曾出海到常世国[97]寻访香果,归国时垂仁天皇已死,他竟然为之殉葬。《垂仁纪》末尾称:“田道间守是三宅连之始祖也。”这些内容都相互照应,可信度极高。综上所述,伊苏志臣和橘守、三宅连、糸井造一样,都是天日枪的后裔,甚至可能是田道间守的后人。

糸井神社

中岛神社

但是这里需要注意的是除了天日枪一系有过伊苏志臣外,还有所谓纪直同祖的另一支“伊苏志臣”。《续日本纪》天平胜宝二(750)年三月十日戊戌条载:“骏河守从五位下楢原造东人等,于部内庐原郡多胡浦浜获黄金,献之。练金一分、沙金一分。于是,东人等赐勤(いそし)臣姓。”《三代实录》贞观元(859)年十二月廿二日癸卯条载:“从四位上行摄津守滋野朝臣贞雄卒。贞雄者,右京人也。父从五位上家译,延历十七(798)年改伊苏志臣赐滋野宿祢,弘仁十四(823)年改宿祢赐朝臣。……”《新撰姓氏录》大和国神别天孙有“伊苏志臣,滋野宿祢同祖,天道根命之后也”,右京神别天孙有“滋野宿祢,纪直同祖,神魂命五世孙天道根命之后也”。楢原东人是滋野家译的祖父,公元750年赐姓实为“勤臣”,原因是其献金工作勤勉,而不是祖上出自五十迹手之后。《新撰姓氏录》及《三代实录》书其音以至与五十迹手一祖混淆,这里的勤臣、滋野宿祢源自楢原造,系纪直同祖天道根之后。需要强调的是,这并不影响五十迹手系伊苏志臣的出处。《新撰姓氏录》中之所以没有五十迹手后裔的“伊苏志臣”很可能是因为他们只是九州地方上的豪族,并没有进入畿内,从而其姓氏没有被囊括地域范围很小的《姓氏录》收入。

另,今兵库县宝冢市有伊孑志(いそし)地方,古时属摄津国武库郡,未知其究竟与哪一系的伊苏志臣有关,备考。

五十迹手和息长足姬都是天日枪的后人,只是息长足姬属于内迁的但马系,而五十迹手属于留在海路要隘的分支,两者自然更容易接近,他的归顺很大程度上是受了息长足姬跟随仲哀同来的影响。五十迹手和熊鳄一样进献了镜、剑、玉三宝,只是他悬挂三宝的顺序正好和熊鳄相反。《景行纪》中北九州女酋神夏矶媛向天皇进献时“上枝挂八握剑,中枝挂八咫镜,下枝挂八尺琼”。由此看来,九州王统传承三宝的悬挂顺序并不固定。但五十迹手在进献三宝时向仲哀天皇述说了关于三宝具体含义的敬语,这表明他接受九州文化和王统思想比熊鳄更为彻底。仲哀天皇接受五十迹手的朝献之后,便将他分封到筑前国西端的怡土郡、志摩郡一带,其地相当于今福冈县糸岛郡和前原市周边。

伊都国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说明。许多日本学者将仲哀分封的伊都县与《三国志》《倭人传》中的伊都国等同,我有不同的看法。首先,《倭人传》中的伊都国是公元3世纪中期就已经存在很久了的;而这里伊都县的设立是从五十迹手开始的,已经在公元4世纪下半叶,两者的时间并不相符。其次,《倭人传》中的伊都国是汉字发音,大致为“idu”;而此处的伊都县实际发音是“ito”,与汉音略有不同,如果考虑伊苏志的本音“isoshi”,那就与《倭人传》的伊都有天壤之别了。再次,《垂仁纪》初头都怒我阿罗斯等来到日本列岛时就曾在穴门国遇到过自称日本列岛唯一的王者“伊都都比古(いとつひこ)”的阻挠。这位王者的名讳可译作“伊都津彦”即伊都的首领,他既然敢于自称唯一的王者,其势力一定不容忽视。而景行、日本武尊西征九州时却没有在穴门遇到什么阻碍,甚至于连臣服的异族人都没有。如果这里“伊都”国王的领地是以五十迹手所在彦岛等穴门国为主地域的话,据此不是很远的景行时期就不可能在穴门国不受到伊都国的抵抗。事实上,景行攻略九州时异势力大多分布在筑紫、丰前、丰后、日向、大隅、萨摩、肥后、肥前等九州地域,穴门似乎很容易就被纳入版图了。而今福冈县有京都郡、行桥市,古时属丰前国京都郡,此京都之名当即伊都都比古之故都。结合《倭人传》路途的描述,伊都都比古于丰前京都的伊都国比五十迹手于穴门彦岛的领地更接近《倭人传》的伊都国。

傩县和橿日宫

《仲哀纪》又载:“(天皇)到傩(な)县,因以居橿日宫。”傩县又称那津(なつ),以今福冈市博多区、早良区一带为核心,公元6世纪前期宣化天皇时代于此设立那津官家。仲哀所驻扎的橿日宫在今福冈市东区的香椎町。到了近代,又于福冈市志贺岛挖掘出“汉委奴国王”金印。这都说明包括整个福冈市在内的筑前国西部地区曾是北九州的中心,甚至是大倭奴国的核心地带。仲哀天皇选择于此设立行宫,是有相当理由的。

筑紫橿日宫迹

九州诸国造

仲哀天皇在筑前站稳脚跟后就开始对周边地区的攻略。如前所述,阿倍系的日道就被任命为筑紫国造,即负责筑前、筑后的攻略。另外,仲哀为了向更为广阔的地方拓展,又以吉备系牟佐自为首向丰国部署。

从《国造本纪》不完整的统计来看,九州地区有前述阿倍系日道的筑紫国造、稚沼毛二俣孙都纪女加(つきめか)的筑志米多国造[98]、宇那(うな)足尼的丰国造[99]、宇佐都彦的宇佐国造[100]、吉备都六世孙牟佐自(むさじ)的国前国造、葛城国造同祖止波(とは)足尼的比多国造[101]、志贵多奈彦(しきたなひこ)之子迟男江(ちおえ)的火国造[102]、物部连祖伊香色雄之孙金弓(かねゆみ)的松津国造[103]、穗积臣同祖大水口足尼孙矢田稻吉(やたいねき)的末罗国造[104]、神八井耳裔孙速瓶玉的阿苏国造[105]、吉备津彦之后三井根子(みいねこ)的苇分国造[106]、神魂十三世孙建岛松(たけしままつ)的天草国造[107]、丰国别皇子三世孙老男的日向国造[108]、治平隼人同祖初小的大隅国造、伐萨摩隼人等镇之的萨摩国造[109]、伐石井从者新罗海边人的天津水凝之后上毛布直的伊吉岛造[110]、高魂五世孙建弥己己的津岛县直[111]、纪直同祖大名草彦之后若彦(わかひこ)的葛津立国造[112]及多褹岛造[113]、火国造同祖的大分国造[114]等。在这些国造中,神武时代的宇佐国造年代最为久远,景行西征时所立国造数量最多[115],成务时又补任数国[116],息长足姬增对马,仁德时增日向,安康、雄略时增米多,继体以降又增南北各国[117],另有比多国造未知何时形成。其余的阿倍系筑紫、吉备系国前两国造都是在仲哀天皇力主下建立的,而这两系也都是仲哀天皇最为倚重的家族。如果说筑紫是仲哀天皇插入九州的根据地,那么国前就是扩大领地的急先锋。

吉备系国前国造

吉备津彦相传是孝灵天皇之子,当孝元天皇世代,与其弟稚彦武吉备彦一同从播磨征服吉备,击溃温罗王势力,建立大吉备政权。吉备津彦的六世孙牟佐自正当仲哀天皇的世代,或许他就是吉备武彦的后人。

而国前位于今大分县东北部国东半岛,原属丰后国国崎郡。早在新罗王子天日枪来到日本列岛的时代,即有半岛女子到过国前郡姬岛,则为比卖语曾神社供奉[118]。景行天皇西征时,从周防国娑么下海,望见正南方的国东半岛,又得闻九州各豪族势力强筋,难以一举平定。于是,天皇停留于娑么,另遣武诸木、菟名手、夏花等人率军挺进,等到北九州京都一带都被平定后,景行天皇才进抵丰前。后硕田国速津媛归降,景行天皇才终于平定了丰后,至此国东半岛始并入大和版图。但成务天皇死后三方争位之时,大和号令难行九州,各地割据,包括国东半岛在内的丰国一路又出现了复国的态势。

姬岛远景

熊鳄向仲哀天皇进献了东西两条进军路线,西线走筑紫,东线走丰国,仲哀天皇选择了西线,于是天皇初到九州时丰国尚未平定。丰国在筑紫东面,也与穴门隔关门海峡相望,而从国东半岛下海到周防国娑么的海路不过三四十公里。丰国的地理位置如此关键,一旦爆发动乱,足以威胁大和远征军的侧翼,甚至切断其归路。所以,尽快平定丰国势在必行。以吉备系牟佐自出任国前国造也表现了仲哀对征服丰国的重视。牟佐自攻略丰国的过程今已无所闻,但今国东市中南部原为武藏(むさし)町即以这位初代国前国造的名字命名,或许此地曾是牟佐自的统治中心。

圣德太子马司牟射志

吉备系另有一位与国造牟佐自同名的人物,不过那已经是在飞鸟时代了,与国前臣牟佐自固非一人。

《续日本纪》天平神护元(764)年五月庚戌条载:“播磨守从四位上日下部宿祢子麻吕等言:‘部下贺古郡人外从七位下马养造人上款云:“人上先祖吉备都彦之苗裔。上道臣息长借鐮,于难波高津朝庭,家居播磨国贺古郡印南野焉。其六世之孙牟射志(むさじ),以能养马仕上宫太子,被任马司。因斯,庚午年造籍[119]之日,误编马养造。伏愿,取居地之名,赐印南野臣之姓。”国司覆审,所申有实。’许之。”这里明确说圣德太子时有位吉备系的马司,即名牟射志,是仁德天皇时吉备上道臣息长借鐮的六世孙。这位借鐮虽然称为上道臣,却又为息长氏,需要辨析一下其出身。

《三代实录》元庆三年(879)十月廿二日戊寅条载:“左京人左大史正六位上印南野臣宗雄、男三人、女一人、妹一人,赐姓笠朝臣。其先,出自吉备武彦命也。宗雄自言:‘吉备武彦命第二男,御友别命十一世孙人上,天平神护元年取居地之名,赐印南野臣姓。第三男鸭别命,是笠朝臣之祖也。兄弟之后,宜同姓也。’”《三代实录》的记载与《续日本纪》相呼应,进一步明确了印南野臣人上是吉备武彦次子御友别的十一世孙。应神天皇时曾随妃子吉备兄媛拜访过御友别,并封御友别的次子仲彦和孙子多佐为吉备上道国造。多佐是大致相当于仁德天皇世代的人物,而人上是他的九世孙。吉备上道国造本处在今冈山县东南部原属备前国上道郡及周边地区,这个息长借镰很可能是多佐兄弟中由备前来到播磨国贺古郡的一支,他的六世孙牟射志也就是御友别的八世孙,是人上的曾祖父。

那么,借镰如何会冠以息长氏呢?这可能因为其是吉备系与吉备息长氏联姻的后人。《播磨国风土记》贺古郡日冈条载:“……昔大带日子命誂印南别娘之时,御佩刀之八咫剑之上结尔八咫勾玉,下结尔麻布都镜系,贺毛郡山直等始祖息长命一名伊志治为媒而誂下行之时,……于是,御舟与别娘舟同编合而度,梜杪伊志治尔,名号大中伊志治。……以后,别娘扫床仕奉出云臣比须良比卖,给息长命。”这位息长氏伊志治大略是息长足姬的叔祖,在促成大和景行天皇与吉备播磨稻日大郎女联姻活动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所以天皇赐予他稻日大郎女的侍女出云臣系的比须良姬为妻,并使之成为播磨国贺毛郡山直等祖。息长伊志治的领地大致在播磨国东南部的贺古、印南、贺毛三郡内,他是息长氏最早进入吉备的势力,同时也是息长氏真正显赫起来的开端人物。景行诸子中还有一位息长彦人大兄瑞城,从他的名字来看当是一位较年长的皇子,或也与息长伊志治有关。而息长借镰很可能就是吉备仲彦与贺古郡息长伊志治的后人所生,因而也属吉备息长氏一员。息长借镰的后人牟射志当然也是吉备、息长两系的混血族人了。

吉备系苇分国造

苇分国造在今熊本县南部,古时属肥后国苇北郡,东邻被称为熊国的球磨郡,是攻略九州南部的重要据点。《国造本纪》称初代苇分国造三井根子是吉备津彦之子,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吉备津彦子代相当于开化天皇的世代,即便是幼子也不过在崇神、垂仁等朝活跃,而景行天皇以前大和、吉备势力未涉入九州,更何况是九州内陆的苇北郡。故而,三井根子仅为吉备津彦后世族人,其中世系多有脱漏。但《国造本纪》以为此国造成立于景行天皇时期,《景行纪》中又有天皇西征九州之际由熊国至火国间途经此地,两相呼应,较为可信。所以,此三井根子当是景行世代前后的人物。《播磨国风土记》贺古郡条载:“郡南海中有小岛,名曰南毗都麻。志我高穴穂宫御宇天皇御世,遣丸部臣等始祖比古汝茅,令定国堺。尔时,吉备比古(きびひこ)、吉备比卖二人参迎。于是,比古汝茅,娶吉备比卖,生儿印南别娘。”这里景行天皇的岳母吉备媛是吉备彦的妹妹,此吉备彦即当垂仁天皇世代,又与吉备津彦(きびつひこ)训音仅一助词有异,则《国造本纪》所记三井根子或为此吉备彦之子的误记。由此,三井根子实际上是稻日大郎女的表兄弟,也就是日本武尊的表叔父,与仲哀天皇的血脉关系也较近。

景行天皇将三井根子任命为苇分国造固然含有雄图大略,其依靠吉备系彻底征服南九州的意图十分明显。但是苇分国造孤陷南方,又遇到成务之后的割据动荡,实在难以维持。等到仲哀天皇登基的时候,苇分国造三井氏已经无法控制苇分国了。今福冈县西部有三井郡,原属筑后国西北,比苇北郡向北退缩了一百多公里。这大略是三井根子的后人失去对苇分国控制力后的留宿地。

《续日本后纪》承和三(836)年四月己巳条载:“飞騨国人散位三尾(みお)臣永主、右京史生同姓息长等赐姓笠朝臣,贯附右京五条二坊。永主,稚武彦命之后也。”此三尾臣出自吉备系,与垂仁天皇皇子石冲别所出三尾君不同。其它文献中并不见三尾臣之记载,或即为三井根子之后,以“三井(みい)”与“三尾”训音相近而通。

又《孝德纪》大化三(647)年条载:“是岁……工人大山位倭汉直荒田井(あらたい)比罗夫,误穿沟渎,控引难波,而改穿疲劳百姓。爰有上疏谏者。天皇诏曰:‘妄听比罗夫所诈,而空穿渎。朕之过也!’即日罢役。”《孝德纪》白雉元(650)年十月条载:“即遣将作大匠荒田井直比罗夫,立宫界标。”则孝德天皇时有出自阿知使主倭汉直的荒田井直比罗夫,为大匠建造工程。而《天武纪》元(672)年六月己丑条载:“是日,大伴连吹负密与留守司阪上直熊毛议之,谓一二汉直等曰:‘我诈称高市皇子,率数十骑,自飞鸟寺北路出之临营。乃汝内应之!’”七月壬辰条又载:“将军吹负屯于乃乐山上。时荒田尾(あらたお)直赤麻吕启将军曰:‘古京是本营处也,宜固守。’将军从之。则遣赤麻吕、忌部首子人,令戍古京。于是,赤麻吕等诣古京,而解取道路桥板,作楯,竖于京边衢以守之。”壬申之乱中,天武天皇方将军大伴吹负帐下多汉氏,这个荒田尾直赤麻吕很可能也属汉氏,与荒田井直比罗夫同族。这也可作为“井”、“尾”二字通用的一则参照。

吉备系苇分国造家族虽然无法实现景行天皇彻底征服熊袭的梦想,但是对于此时仅能对九州北部实施有效控制的仲哀天皇来说还是有帮助的,他们终究已经在九州生活了近半个世纪了[120]。从仲哀天皇在九州的军事行动及设立国造的情况看,他不过征服了筑紫和丰二国即相当于今福冈县和大分县全境的领土而已。这离祖父景行天皇时的霸业还相差很远。

任那系火苇北国

这里补充说明吉备系国造家族退出苇分国后当地的国造情况。《敏达纪》十二(583)年七月条载:“丁酉朔,诏曰:‘属我先考天皇之世,新罗灭内官家之国。(天国排开广庭天皇二十三年,任那为新罗所灭[121]。故云,新罗灭我内官家也。)先考天皇谋复任那,不果而崩,不成其志。是以朕当奉助神谋,复兴任那。今在百济火苇北国造阿利斯登(ありしと)子达率日罗,贤而有勇。故朕欲与其人相计!’乃遣纪国造押胜与吉备海部直羽岛唤于百济。”十月条又载:“是时日罗披甲乘马,到门底下,乃进厅前,进退跪拜,叹恨而曰:‘于桧隈宫御宇天皇之世[122],我君大伴金村大连奉为国家,使于海表火苇北国造刑部鞬部阿利斯登之子,臣达率日罗,闻天皇召,恐畏来朝。’乃解其甲,奉于天皇。”敏达天皇时代达率日罗之父阿利斯登在宣化天皇时期由当时的权力人物大伴金村支持立为火国之苇北国造,此前苇北属火国管辖。而此阿利斯登与任那国即大加罗国王室同姓,当为大加罗王的支族,即属任那系。故而,阿利斯登之子日罗奉命出使百济,因当时大和、百济、新罗三国争夺任那土地正处于最为激励的时期,所以日罗这样的关键人物就被百济借故扣留多年,至此方才得以归国。但日罗就在归国当年被百济人杀害,朝廷遂将日罗的尸体运回苇北国埋葬,并将凶手及谋主交予当时的苇北君处置。此苇北君即国造当为日罗亲族,将罪犯一律处死抛尸弥卖岛。

本庄磨崖佛日罗像

任那系的苇北国造究竟存在了多久已无法查实,但其持续时间恐怕也不会很长。《推古纪》十七(609)年四月条载:“丁酉朔庚子,筑紫大宰奏上言:‘百济僧道欣、惠弥为首一十人、俗七十五人,泊于肥后国苇北津。’”这说明公元609年以前,苇北国已经降格并归属肥后国管理了。由此,任那系的苇北国造至多也就存在了半个多世纪,和吉备系的苇分国造一样是短命国造。

功满王来朝

《三代实录》仁和三(887)年七月十七日戊子条载:“左京人从五位下行采女正时原宿祢春风赐朝臣姓。春风自言:‘先祖出自秦始皇十一世孙功满王也。带仲彦天皇四年,归化入朝,奉献珍宝蚕种等。’”秦氏广隆寺缘起功满王来朝时间与此同。《新撰姓氏录》左京诸藩汉有“太秦(うづまさ)公宿祢,出自秦始皇帝三世孙孝武(かうぶ)王也。男功满(こうまん)王,带仲彦天皇谥仲哀八年来朝。男融通(ゆうづう)王,一云弓月(ゆづき)王,誉田天皇谥应神十四年,来率廿七县百姓归化,献金银玉帛等物。大鹪鹩天皇谥仁德御世,以百廿七县秦氏分置诸郡,即使养蚕织绢贡之。天皇诏曰:‘秦王所献糸绵绢帛,朕服用柔软,温暖如肌肤(はだ)。’仍赐姓波多(はた)。次登吕志(とろし)公。秦公酒,大泊瀬幼武天皇谥雄略御世,糸绵绢帛委积(うちつみ)如岳(やま),天皇嘉之,赐号曰禹都万佐(うづまさ)。”

蚕种渡来纪念碑

《三代实录》和《新撰姓氏录》对秦氏功满王来朝的时间虽然一为四年,一为八年,但两者都是对同一事件的描述,其时间是依照拉长的年表编造的,并不可信。如果按照《仲哀纪》的纪年,四年正是仲哀和息长足姬到达穴门丰浦宫的两年后,在大和正式进入九州之前;八年则是仲哀进入九州的当年。仅从这些情况我们无法分析四年和八年二说何者更为合理。但是《仲哀纪》八年九月条有息长足姬以神诫之名要求天皇征讨新罗的记事,这恐怕与功满王的到来不无关系。由此,将功满王来朝放在仲哀天皇进入九州之后、息长足姬要求征讨新罗的前夕,就比较恰当了。

除太秦公宿祢外,右京、大和、摄津等国的诸藩秦忌寸都称出自功满王,其余的众多秦氏基本上也都可以通过考证附列在功满王之后。而秦氏是分多批渡来列岛的,这与东汉氏略有不同。功满王在仲哀天皇时的这次到来应当是第一次;至神功皇后时又有与秦氏关系破密的韩苏使主渡来;应神天皇在位的公元403至405年间弓月君又在大和朝廷的帮助下分两次大规模归化列岛,从而开启了半岛移民渡来的新高潮。

秦氏本来很可能是从秦代开始分批逐步迁入半岛东南部的大陆移民,他们主要居住在三韩的辰韩、弁韩两部,所以辰韩又称为秦韩。秦氏初到半岛时,也为三韩带来了大量较为先进的生产技术和文化元素,促进了半岛东南部的建设。所以,辰、弁二韩相对于马韩而言地位偏低,但其工程实力上一度领先,中国后汉三国时期二韩已有城郭而马韩却还没有[123]。到了公元4世纪,辰韩中新罗日渐强大,弁韩也以六伽倻为主导,加上百济、高句丽强盛,乐浪、带方二郡消亡,半岛陷入大动荡的时代。大陆移民在半岛的处境日益艰难,于是萌生了进一步迁居的想法。

功满王以前,秦氏早与列岛往来贸易,故而仲哀天皇夺得北九州之后,具有政治敏感的功满王便前来朝见。功满王此行的目的一是维持生计和贸易,另一个就是观察列岛尤其是九州的形势,试图寻找一个较为安定的生存环境。但是功满王来朝的事迹并不多,很可能是他看到列岛还处于兼并战争的进行过程中,对此境况不甚满意。于是,功满王事后又回到半岛,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并未实施真正的列岛移民计划。一直到他的儿子弓月君掌权,才于公元5世纪前期切实开启了秦氏移民的事业。

不过,功满王到来时一定向他们介绍了一些半岛的风物,这大大刺激了大和朝廷中部分权贵的野心,他们将半岛想象成充满金银财宝的乐土,抱着满载而归的幻想。这竟然成为了仲哀猝死、神功争韩的导火索。

11楼
宝塚定纲 发表于:2006-5-18 9:19:41

(三)仲哀驾崩之谜

根据记纪的记载,仲哀天皇是位富有雄心壮志的王者。他北上角鹿,南下纪伊,定淡路屯仓,西征九州,试图建立与祖父、父亲相媲美的丰功伟业。然而这位天皇在征讨九州的过程中猝然死去,成为早期天皇中在位时间较短的一位。仲哀天皇的突然驾崩,诸说并存,其中疑团重重,令人费解,几成千古之谜。我们下面将尝试对此稍加破解。

《仲哀纪》的表述和隐瞒

《仲哀纪》载:“秋九月乙亥朔己卯,诏群臣以议讨熊袭。时有神托皇后而诲曰:‘天皇何忧熊袭之不服?是膂肉之空国也,岂足举兵伐乎?愈兹国而有宝国,譬如处女之睩,有向津国。眼炎之金、银、彩色,多在其国。是谓栲衾[124]新罗国焉!若能祭吾者,则曾不血刃,其国必自服矣!复熊袭为服!其祭之,以天皇之御船及穴门直践立所献之水田,名大田,是等物为币也!’天皇闻神言,有疑之情,便登高岳,遥望之大海,旷远而不见国。于是天皇对神曰:‘朕周望之,有海无国。岂于大虚有国乎?谁神徒诱朕,复我皇祖诸天皇等尽祭神祇,岂有遗神耶!’时神亦托皇后曰:‘如天津水影押伏而我所见国,何谓无国,以诽谤我言!其汝王之如此言而遂不信者,汝不得其国!唯今皇后始之有胎,其子有获焉!’然天皇犹不信,以强击熊袭,不得胜而还之。九年春二月癸卯朔丁未,天皇忽有痛身,而明日崩。时年五十二。即知,不用神言而早崩。一云,天皇亲伐熊袭,中贼矢而崩也。”

息长足姬请受神命

以上是《日本书纪》编撰者采用的说法。仲哀天皇在筑紫橿日宫时,曾召集臣属商议进一步攻略九州的方案[125]。息长足姬依托神诲对仲哀天皇表达了一种不同的想法:熊袭只是像脊背上的肉那样虚弱贫瘠的国家,根本不值得举兵讨伐;而海北有新罗国,同时九州岛北面有像处女的眼睛那样注视着新罗的所谓向津之国,从那里走海路很容易抵达宝国;金银财宝等眩目的资货充满于新罗的领土;只要将天皇的御船和穴门国造践立献上的富饶水田作为祭品祭祀神主,就可以兵不血刃地降服新罗,由此熊袭也会自然归顺。我是无神论者,自然不会信任这些话语真的是神示,这很明显息长足姬本人和她背后的一些人物的意见。他们对于九州征伐有畏难情绪,却对功满王描述的半岛现状充满了憧憬,这才有了改变攻击对象的愿望。仲哀天皇听了息长足姬的神语,十分怀疑,派人登高侦察,眺望远海,不见对岸。于是天皇如实对答,认为北面只有渺茫的大海,根本没有什么花花世界。其实,仲哀天皇并不怀疑大陆和半岛的存在,诸如常世国等传说[126]早就深入人心,他否决三韩征讨的意向主要是因为海路辽远、风波倾天且九州未定。仲哀天皇在否决征韩论调后对息长足姬发出质问,认为她在欺骗自己,并指出所有的神明都已为天皇家所祭祀,早就没有遗留的神主。这种质问等于指出息长足姬所谓依托神言是假,欺君犯上是真,仲哀本身虽然不大可能是无神论者,但他还是极度怀疑息长足姬有诈神行为。息长足姬愤怒地反驳说,远方的国家就像从天上俯视水中的影子那样清晰,天皇怎可诽谤自己是欺君呢。接着,息长足姬说出了更为激励的话。她说仲哀天皇说出了蔑视神的话语而不信神言,就无法得到这个财宝之国,而息长足姬腹中的胎儿才能得到这个宝国。这就等于是诅咒天皇早死,让自己的儿子即位。且不说息长足姬当时是否真的已有孕身,这个问题我们在后面还会讨论;即便她已有孕且日后生下男孩,这也已经是天皇的第四子,几个兄长即位的正当性远比他大。所以,息长足姬此语一出当即有了谋逆犯上的证据。

按说,仲哀天皇与息长足姬间的矛盾已经剧烈到这种程度,应当马上能看到争斗的后果,不是天皇严惩息长逆党,就是息长足姬篡弑天皇。然而,《仲哀纪》却说仲哀的猝死距离这次争执达五个月之久,而且自八年九月至九年二月间全无记载。这显然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这种故意加入几个月的做法无疑是为了掩盖息长足姬等人谋弑天皇的事实。果然,《仲哀纪》将天皇之死说成不听神诫,并附上所谓亲征熊袭负伤而亡的异说。这只能理解成《日本书纪》编撰者为尊者隐的不得已行为。仲哀天皇死时没有留下遗言,而且息长足姬等人在天皇猝死后匿丧不报,秘密将尸体运回穴门丰浦宫。这些都暗示仲哀之死并不像《仲哀纪》叙述得那样,息长足姬等人的谋篡行动更为迅捷。《神功纪》中双行小字的一段记载给出了更接近真实的描述。

《神功纪》的双行小字

《神功纪》载:“一云,足仲彦天皇居筑紫橿日宫。是有神托沙么县主内避高(うちひこ)国避高(くにひこ)松屋种(まつやだね),以诲天皇曰:‘御孙尊也若欲得宝国耶?将现授之。’便复曰:‘琴将来以进于皇后。’则随神言,而皇后抚琴。于是神托皇后以诲之曰:‘今御孙所望之国譬如鹿角以无实国也。其今御尊孙所御之船及穴户直践立所贡之水田,名大田为币,能祭我者,则如美女之睩而金、银多之眼炎国以授御尊孙。’时天皇对神曰:‘其虽神何谩语耶?何处将有国?且朕所乘船既奉于神,眹乘曷船?然未知谁神,愿欲知其名。’时神称其名曰:‘表筒雄、中筒雄、底筒雄。’如是称三神名,且重曰:‘吾名向匮男闻袭大历五御魂速狭腾尊也。’时天皇谓皇后曰:‘闻恶事之言坐妇人乎?何言速狭腾也!’于是神谓天皇曰:‘汝王如是不信,必不得其国!唯今皇后怀妊之子盖有获欤!’是夜天皇乎发病以崩之。”

《神功纪》指出,在息长足姬以神示的名义向仲哀天皇表达征韩愿望之前,曾有沙么县主内避高国避高松屋种先向天皇暗示过攻击海北新罗的建议。如前所述,沙么是周防国正对丰后国前的地方,地理位置也比较重要。按照《国造本纪》的说法,后来的周防国境内自东向西一共有大岛、周防、都怒、波久岐四个国造。大岛国造位于今山口县东南的大岛郡,周防国造的中心在大岛西邻的熊毛郡,都怒国造位于周防国中部今山口县周南市的都浓郡,波久岐国造位于周防国西端吉敷郡即今山口市西部,而沙么县即佐波郡就是波久岐国造与都怒国造中间的防府市和山口市东部。但是沙么县主的称谓在其它独立史料[127]中闻所未闻,且其名讳“内避高国避高松屋种”也绝无仅有,需要对此人的身份做进一步的破解。

日元上的神功皇后像

内避高国避高松屋种

这位沙么县主的名字的前半部分可译为“内彦国彦(うちひこくにひこ)”,这无疑是一种尊称或枕词。而“种(だね)”与“垂根(たりね)”较为接近,或为“足尼”、“宿祢”之意。于是他也可称作“内彦国彦松屋宿祢”,如果省去中间的部分就成了“内宿祢”。当时具有如此高地位,且能使天皇将重要的沙么地方交给他管辖的“内宿祢”仅有大臣武内宿祢一人。“武”是倭人名讳中表示武略刚猛的尊号,有时可以省略,所以武内宿祢就是“内避高国避高松屋种”的可能性很大。只凭借名字上些许的类似还不具备足够的说服力,但是下面这段史料则充分说明了问题。

《续日本纪》延历十(791)年十二月丙申条:“赞岐国寒川郡人外从五位下佐婆部首牛养等言:‘牛养等先祖出自纪田鸟宿祢。田鸟宿祢之孙米多臣,难波高津宫御宇天皇御世,从周芳国迁赞岐国,然后遂为佐婆部首。今牛养幸藉时来,获免负担,云雨之施,更无所望。但在官命氏,因土赐姓,行诸往古,传之来今。其牛养等居处在寒川郡冈田村,臣望赐冈田臣之姓。’于是,牛养等户廿烟依请赐之。外从五位下冈田臣牛养为大学博士。”

这里的纪田鸟宿祢是武内宿祢之孙、纪角宿祢之子,同时也是在仁德天皇时期开创都怒国造的人物。而纪田鸟的孙子米多从周防国迁到赞岐国寒川郡,于是成为佐婆部首。而这个“佐婆(さば)”正与“沙么”的训音相同,是“娑么”、“佐波”的另一种写法,这表明米多很可能是从周防国佐波郡迁来的。于是,沙么县很早就是纪氏的居住地,甚至曾一度归属东邻的纪氏都怒国造管辖。武内宿祢是纪田鸟的祖父,有时也称“纪武内”,在其子纪角活跃的应神天皇时期之前亲自掌管都怒、佐波等地也就顺理成章了。由此,“内避高国避高松屋种”与武内宿祢是同一人物可以完全确定,他的全名或许就是“纪武内松屋”。

从各方面的蛛丝马迹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当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臣武内宿祢已经与息长足姬沆瀣一气,更有可能的情况是他指使年轻的息长足姬向仲哀天皇做出了后面强硬的神诫并和她一起谋杀了天皇。

《神功纪》的记叙与《仲哀纪》大致相同,但是其中仲哀天皇与息长足姬的争执更为剧烈。比如,仲哀天皇驳斥息长足姬海北有宝国的论调后进一步质问,如果要把天皇的御船献给不明神灵,那么天皇又可以乘坐哪条船只呢。息长足姬报上所附神主的名号之后,仲哀天皇直接责骂息长足姬说,所谓“恶事之言坐妇人”,就是坏事恶毒的话语都出自妇人的意思,这里已经完全不把息长足姬当作有神附体的状况了。仲哀天皇还否认了所谓“速狭腾”神的存在,认为这完全是息长足姬编造的。与《仲哀纪》最大的不同是,两人争执的当晚,仲哀天皇就莫名猝死,而不是等了整整五个月。这才是历史的真实。

神主之名

这里还需要补充说明息长足姬所演神明的情况。当仲哀天皇问到神的名讳时,息长足姬先回答“表筒雄、中筒雄、底筒雄”,这就是著名的住吉大明神,是倭人信仰中最为强筋的海神。其神源自日向,起先在整个九州范围内都很受崇拜。这正是渡海征韩所必需祭祀的神旨,而且也是天皇家自神武以来累代知名的神主。所以,仲哀天皇并没有怀疑这是息长足姬编造的。

然而,息长足姬道出了另一个颇长的神名,即“向匮男闻(むかひつおも)袭大历(そおほふ)五御魂(いつのみたま)速(はや)狭腾(さかり)”,这才是仲哀天皇真正不信任的。这个神的名字与《神功纪》开头在今福冈县久山町即筑前国糟屋郡的小山田斋宫所请神主之一的“撞贤木(つきさかき)严之御魂(いつのみたま)天(あま)疏(さかる)向津媛(むかつひめ)”有很多类似的地方。

比如,“向匮男闻”就是“向日津母[128]”与“向津媛”对应,意为向(日)津国的主母。而向津国在《仲哀纪》息长足姬所作神语中曾出现过了,为渡海攻略新罗的九州出发点,指筑紫北方的对马国[129]

“五御魂”就是“严之御魂”,是倭人信仰神明一灵四魂中的“荒魂”,与“和魂”相对,“和魂”主生,“荒魂”主杀。“和魂”又演化出主渔猎丰饶的“奇魂”和主奇迹幸运的“幸魂”,而“荒魂”在四魂中杀气最重,刀兵灾难都由其主持。息长足姬所附神主具备“荒魂”,所以主张征讨新罗,并能造成对仲哀天皇不信神言的神罚。

“狭腾”就是“疏”,为繁盛之意,“天疏”就是天津繁荣貌。而“速”即“早”,为太阳破晓之意,则“速狭腾”指太阳繁荣貌。天津是指天照大神信仰的高天原地界,与太阳崇拜密切相关。于是,“速狭腾”和“天疏”意境统一,均为神名中的敬语。

“撞贤木”可解释为“月(つき)坂(さか)城(き)”,“袭大历”可解释为“素(そ)大(おほ)府(ふ)”。“城”与“大府”相对,表示邑落城栅等。而“素”为白绢之意,则“袭大历”意在白色的城邑。“月坂”或可理解为如月般白洁之地,“撞贤木”即为白洁的城栅,与“袭大历”意思又相近。

天照大神像

由此,我们可以判断“向匮男闻袭大历五御魂速狭腾”就是“撞贤木严之御魂天疏向津媛”,两者只是在敬语称谓的描述顺序上有差异。同时注意到,《神功纪》中斋宫请神得到的四大神主与神功东征时于务古水门祭祀的四大神主是一一对映的,与“神风伊势国之百传度逢县之拆铃五十铃宫所居神,名撞贤木严之御魂天疏向津媛”对映的正是“天照大神……之荒魂”[130],而且“撞贤木严之御魂天疏向津媛”所居的伊势国度逢县及五十铃宫正是历代侍奉天照大神的伊势神宫。这些都反复映证了“向匮男闻袭大历五御魂速狭腾”实际上就是天皇家世代供奉的天照大神的荒魂。也就是说,息长足姬在与仲哀天皇争执时自称是天照大神的荒魂附体。而仲哀天皇历来只祭祀天照大神的和魂,对于戾气很重的所谓荒魂不予承认,随后即遭谋杀。

《仲哀记》的证言

《古事记》也与《神功纪》的内容相照应。《仲哀记》载:“其仲哀天皇之大后息长带姬命者,于仲哀天皇巡幸筑紫之时,有神附体。故仲哀天皇坐筑紫之诃志比宫将击熊曾国之时,天皇控其御琴而以建内宿祢大臣为沙庭(沙庭,审神者也),请神之命。于是大后归神,言教觉诏:‘西方有国,金银多有,使目之眩耀,种种珍宝多在其国。吾今归赐其国!’尔仲哀天皇闻之而答曰:‘登高地见西方者不见国土,唯有大海。’谓为诈神而押退御琴不控,是默坐。见状,神大忿诏:‘凡兹天下者,汝非应治国。汝者唯向黄泉一道!’建内宿祢大臣闻之,即谏天皇云:‘恐!我天皇!犹速续弹其大御琴!’因此仲哀天皇稍取依其御琴而续弹控坐。然,未几久而不闻御琴之音。即举火而见者,其仲哀天皇天皇者既崩讫。”

这里我们清楚地看到,和仲哀天皇、息长足姬一同参与降神仪式的还有武内宿祢,这正对应了所谓沙么县主内避高国避高松屋种,使得两者为同一人物的说服力更强。其中还提到,仲哀天皇否认息长足姬有神附体有一度拒绝控御琴,这意味着他要立刻终止降神仪式,这很可能是要对息长足姬等即刻采取惩罚了。此时,息长足姬说出了惊人的话语,即“汝者唯向黄泉一道”,这是说当场就要取天皇性命了。随后的事情变得更为离奇,武内宿祢听闻息长足姬所言连忙大声劝说仲哀天皇控琴继续仪式,只听得一声琴响之后便无声息,待到重新点燃烛火观看情形时,发现仲哀天皇已经惨死了。这里仲哀死亡的时间比《神功纪》更为明确,他死的时候宗教仪式还没有结束。较为合理的推测是,息长足姬说出天皇只有死路一条时即有人下手将其杀死,武内宿祢高声喝喊便可掩盖弑君时发出的异响,所谓天皇续弹琴音很可能是刺杀行动时碰到了御琴或者是仲哀死亡倒下时压在了琴上发出声响,然后息长足姬与武内宿祢继续演戏,编造了仲哀天皇因不听神言为神罚致死的谎言。于是,仲哀天皇壮志未酬,悲惨离去,《仲哀记》就是这起天皇谋杀案最强有力的证言[131]

仲哀崩后

《仲哀纪》载:“于是皇后及大臣武内宿祢匿天皇之丧,不令知天下。则皇后诏大臣及中臣乌贼津连、大三轮大友主君、物部胆咋连、大伴武以连曰:‘今天下未知天皇之崩。若百姓知之,有懈怠者乎!’则命四大夫领百寮,令守宫中。窃收天皇之尸,付武内宿祢,以从海路迁穴门,而殡于丰浦宫,为无火殡敛。甲子,大臣武内宿祢自穴门还之,复奏于皇后。”《神功纪》载:“九年春二月,足仲彦天皇崩于筑紫橿日宫。时皇后伤天皇不从神教而早崩,以为知所祟之神,欲求财宝国。是以命群臣及百寮,以解罪改过,更造斋宫于小山田邑。”

仲哀天皇死后,息长足姬、大臣武内宿祢匿丧不报,试图隐瞒天皇猝死的事实。随后,他们召集朝中四大夫的意见,假惺惺地希望大家率领百姓,克尽职守。这里的四大夫有必要做一简单交待:

四大夫中,大伴武以即武持本是日本武尊陪臣大伴武日之子,又在成务天皇死后大动乱中支持仲哀天皇,并使得武内宿祢也倒向仲哀一方,可谓对天皇家忠心耿耿。所以,仲哀天皇登基伊始便任大伴武持为大连,与武内宿祢平起平坐。武内宿祢与大伴武持虽有同国邻郡之义,但他却是一个具有政治野心的投机者,两人对天皇家的态度全然不同。在有政治利益驱使的情况下,武内宿祢会暂时与大伴武持合作,一旦发生像弑君这样的非常事件尤其被谋害的是日本武尊之子时,大伴武持和武内宿祢自会分道扬镳。当然,大伴武持未必知道其中的内幕,但他也一定会坚持以天皇家利益为重,兼顾大伴氏的事业。武内宿祢对他也很了解,如果能够排除他对政事的参与自然是好,但此刻情况紧急,来不及把这位德高望重的排挤掉,只得等待日后的机会。果然,此次召见之后就再没有关于大伴武持的记载了。大伴氏一直到允恭天皇时期的大伴室屋才又兴盛起来,这个室屋常被说成是武持之子,但他实际上是履中、反正天皇世代的,与成务世代的武持之间至少脱漏了三代。而大伴氏三代不闻其名[132]也说明大伴氏被打压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是政治斗争失败者必然受到的境遇。

物部氏原本是仲哀天皇时期被压制的豪族,胆咋作为其原来族长年事已高,基本参与处理政事。息长足姬和武内宿祢有意把他也加入四大夫中,无疑是要重新启用物部氏以便对原本坚决拥护仲哀天皇一系的豪族给予打击,即所谓“打击一派,拉拢一派”。是后,胆咋的曾孙五十琴宿祢、胆咋外孙多迟麻的儿子印叶都得到神功、应神的重用,印叶的弟弟大别也得到仁德天皇的首肯。五十琴宿祢之子伊莒弗、麦入等也都在仁德天皇以后历任大连之职,物部氏的昌盛遂得以恢复,直至公元587年物部弓削守屋为苏我马子所杀才又陷入低谷。

三轮君大友主

大三轮君大友主是大三轮氏此时的氏上,而大三轮氏是历史悠久的专司祭祀大物主神的家族。据《先代旧事本纪》《地祇本纪》,大三轮君出自大物主之子事代主,事代主之子天日方奇日方的六世孙大田田根子在崇神天皇时被任为专司祭祀三轮山大物主神的神官,从此开启了大三轮家族的历史。大田田根子虽然在崇神天皇时就已经很活跃,但他论年纪却是垂仁天皇世代的人物。大田田根子后来娶了出云臣支系神门臣美气姬为妻,生下大御气持。这个神门臣是崇神时期出云臣的亲大和派饭入根的女儿,饭入根因为擅自将出云神宝献给大和朝廷而被亲九州的兄长振根所杀,饭入根死后他的子弟就投入大和。等到大和朝廷平定了出云,饭入根一系又控制了出云国神门郡,遂为神门臣。大御气持又娶出云的鞍山祇姫进一步加强与出云臣的姻亲关系,生下大部主[133]等三子。相当于成务天皇世代的大部主娶大伴武日之女即大伴武持之妹,生下大友主,又称大伴主。也就是说,大三轮君大友主是大伴武持的外甥。

三轮神社

大友主正当仲哀天皇的世代,而《垂仁纪》中称他曾与倭直祖长尾市一同前往播磨国迎接过天日枪的到来,这明显不符合实际情况。天日枪到列岛的时间大致上为垂仁天皇的曾祖甚至玄祖在位的时期,与垂仁时期无涉。所谓长尾市前往播磨国当是去迎接出云臣系的野见宿祢到来[134],却被误认为迎接天日枪。这里出现大友主也属误记,可能是大友主的祖父大御气持的错写,因大三轮君与出云臣系有联姻关系而承担此任,大御气持所娶出云系鞍山祇姫或许还是野见宿祢的近亲。大友主登上历史舞台还要再晚上数十年。

因为是大连大伴武持的外甥,大友主格外受仲哀天皇宠信,不但主持宗教事务,也逐步参与政事。大友主在朝中无疑是大伴武持的左膀右臂,大三轮君和大伴氏可以凭借大连的世俗权势和神官的宗教权势,对朝野各豪族施加双重的影响,再加上仲哀天皇对他们的倚重和信任,这本来足以与武内系、吉备系、息长氏等豪强抗衡。但是,这两家却都没有过硬的自治领地,一旦天皇家出了意外,天下大乱,群雄割据,他们的竞争力就会大大下降。武内宿祢、息长足姬正是看到了这点才对他们先恭后倨,大友主和他的舅父武持一样,召见四大夫后便再也看不到其家族的影子了。大三轮君与大伴氏可谓“一损俱损,一荣共荣”,该家族接下来闻名的人物也是仁德以后甚至允恭天皇时期的人物了,中间的一两代与大伴氏同样连名字都没留下来。

中臣乌贼津使主

另一位大夫中臣乌贼津(いかつおみ)是大中臣氏、藤原氏之祖,又称伊香津臣(いかつおみ)、雷大臣(いかつおおおみ)。中臣氏的本宗原为伊香连,是近江国北部伊香郡的地方豪族,因为长期担任天皇侧近内臣或舍人类的中臣职务,所以后来又改称中臣氏。

《近江国风土记》伊香小江条载:“古老传曰:近江国伊香郡与胡(よご)乡伊香小江,在乡南也。天之八女,俱为白鸟自天而降,浴于江之南津。于时,伊香刀美(いかとみ)在于西山,遥见白鸟,其形奇异,因疑若是神人乎。往见之,实是神人也。于是伊香刀美即生感爱,不得还去。窃遣白犬盗取天衣,得隐弟衣。天女乃知,其兄七人,飞升天上。其弟一人,不得飞去。天路永塞,即为地民。天女浴浦,今谓神浦是也。伊香刀美,与天女弟女共为室家,居于此处,遂生男女。男二女二,兄名意美志留(おみしる),弟名那志等美(なしとみ),女名伊是理比咩(いせりひめ),次名奈是理比卖(なせりひめ)。此伊香连等之先祖是也。母即搜取天羽衣,着而升天。伊香刀美,独守空床,吟咏不断。”这就是著名的余吴(よご)版天女羽衣传说,著名的《竹取物语》也部分取材于此,且与中国的七仙女下凡的故事也有相似的要素。

天女羽衣

根据中臣氏系谱,中臣家出自津速魂之后,津速魂三世孙天儿屋是中臣氏真正的始祖。伊香刀美也可称为伊香津臣,发音与乌贼津使主一致,因为这只是中臣氏历代的通称而已。他是天儿屋的五世孙,相当于孝元天皇的世代,于是他的儿子意美志留和那志等美也就都是在开化天皇时期的人物了。《新撰姓氏录》河内国神别天神有“川跨连,同神(津速魂)九世孙梨富(なしとみ)命之后也”,这里的梨富就是那志等美,与中臣系谱相吻合;左京神别天神有“伊香连,大中臣同祖,天儿屋命七世孙臣知人(おみしるひと)命之后也”,这里的臣知人就是意美志留,《新撰姓氏录》的世代比中臣氏系谱小了一代,其中略有误记,今以中臣氏系谱为准。

垂仁天皇时期有中臣连的探汤主(くかぬし)和大鹿岛(おおかしま)二人较为活跃,中臣氏系谱中探汤主对应于梨富之孙久志宇贺主(くしうかぬし),大鹿岛是他的儿子,全名为国摩大鹿岛(くになずおおかしま)。国摩大鹿岛之子是臣狭山,在《新撰姓氏录》中他是中臣酒人宿祢、中臣高良比连的始祖。仲哀时代的乌贼津使主就是臣狭山之子,他娶武内宿祢之妹忍比卖生下真根子,就是在政争中替武内宿祢自裁的那位壹岐直祖。

这里还有一点值得注意,中臣氏系谱认为伊香刀美的父亲就是大御食津臣,这和角鹿御食津神是同一神主。而角鹿国造就在伊香郡北邻,如果御食津臣是切实存在过的历史人物,那么他是伊香刀美之父的可能性很大;如果他只是神话人物,那么伊香连乃至中臣氏也很可能曾是信仰御食津神的氏族。实际上,新罗王子天日枪来到列岛的时候正是伊香刀美或他父辈的时期,而夙为半岛渡来人和海人所供奉。所以,中臣系本身与息长足姬母家的丹马系以及父家的近江系关系也比较密切。这些都注定了中臣乌贼津使主必定与息长足姬和武内宿祢是一丘之貉。

这样,在四大夫中已有两位站在了武内、息长一方,剩下的舅甥二人也很快遭到压制,他们的下落已无法查明。武内宿祢便悄悄地将天皇的遗体送回穴门丰浦宫暂时收殓,而留乌贼津使主等辅佐息长足姬暂时控制大局。不久,武内宿祢赶回筑紫橿日宫,扶持息长足姬主持政务。他们在橿日宫东方赶建了小山田斋宫,行使斋宫仪式后九州的神功政权正式发足,一场比成务崩后动乱更为激烈的大争乱即将暴发。

12楼
宝塚定纲 发表于:2006-5-18 9:21:09

(四)誉田别非仲哀皇子试说

仲哀天皇离奇死去,其中疑点无不会聚到息长足姬和武内宿祢二人身上。天皇本与他们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又是什么原因使得双方势同水火、二人痛下毒手呢?在解答这个问题前,让我们先来揭开另一个惊人的秘密。

过期妊娠的疑点

《日本书纪》《仲哀纪》称,天皇崩于二月癸卯朔丁未之明日戊申,即二月六日。《神功纪》称,誉田别生于十二月戊戌朔辛亥,即十二月十四日。自仲哀天皇去世至誉田别出生,前后共303日。早有学者研究《日本书纪》中的历法记日,得出《安康》、《雄略》两纪乃两大历法之分水岭,此前用唐之仪凤历,此后用南朝宋之元嘉历。显然,采用仪凤历的日期记录都是伪造的,《仲哀》、《神功》二纪的日期亦不可信。但是,这些时间应当是书纪的编撰者在编修史料时精心计算排布的,某些细节我们不能抹杀。

我们知道,人类的妊娠期一般在280日左右,妊娠达到或超过42周就称为过期妊娠,其发生率约占妊娠总数的5至12%。过期妊娠的胎儿围产病率和死亡率增高,并随妊娠延长而加剧,妊娠43周时围产儿死亡率为正常3倍,44周时为正常5倍,且初产妇过期妊娠胎儿较经产妇者危险性增加。如果誉田别是仲哀天皇临死当天与息长足姬交合所得,则依妊娠期算法包括女性停经至受孕间数日考量,息长足姬此次的妊娠期超过44周,又显然属初产妇,其危险性极高。然而事后,无论是息长足姬的身体状况还是誉田别的生长发育均无任何异样,此颇为可疑。

按照这种推断,誉田别遗腹出生的事件表明誉田别不是仲哀天皇的骨肉或者他不属于凡人。当然,《日本书纪》的编撰者完全可能不将誉田别视作凡人,比如他天生具有“大柄”、享寿超过百岁等等。但是,《日本书纪》在叙述从神武以来历代天皇的出生情况时,从未有提及妊娠期异常的情况,且誉田别是唯一一位遗腹天皇。综合这些信息,书纪编撰者以异常妊娠期表明誉田别天赋皇权的可能性较小,他们当从中暗示着其它信息。作为现代人,我们自然不会相信“神皇史观”,只能从另一个角度分析这则妊娠期异常记事。

中臣乌贼津的暗示与“藤原史观”

如果息长足姬是正常妊娠,则其受孕时间大致在仲哀天皇去世后一个月左右。如果要推测誉田别乃其与他人所生,就要考查这段时间内息长足姬有无充分的机会与他人行房事。《神功纪》载:“三月壬申朔,皇后选吉日入斋宫,亲为神主,则命武内宿祢令抚琴,唤中臣乌贼津使主为审神者。因以千缯高缯置琴头尾而请曰:‘先日教天皇者谁神也?愿欲知其名。’逮于七日七夜,乃答曰……”这正是仲哀天皇崩去一月,息长足姬最可能受孕之时段,与息长足姬相处数日仅有武内宿祢和中臣乌贼津使主(雷臣)二人。《古事记》《仲哀记》载:“大祓行之后,建内宿祢居于沙庭而请神之命。”这里只有武内宿祢,而没有中臣乌贼津使主。

我们再看仲哀天皇临终前的情况:《仲哀纪》只称之前息长足姬曾以神的名义劝天皇放弃讨伐熊袭而谋取新罗,仲哀死后息长足姬与武内宿祢匿丧不报,并与中臣乌贼津、大三轮大友主、物部胆咋、大伴武持商议对策;《仲哀记》载:“其仲哀天皇之大后息长带姬命者,于仲哀天皇巡幸筑紫之时,有神附体。故仲哀天皇坐筑紫之诃志比宫将击熊曾国之时,天皇控其御琴而以建内宿祢大臣为沙庭,请神之命。……未几久而不闻御琴之音。即举火而见者,其仲哀天皇者既崩讫。”两相验看,仲哀天皇去世时仅有息长足姬、武内宿祢二人在场。由此,我们可以推测当时与息长足姬发生关系的正是武内宿祢,或其本就有合谋杀害仲哀天皇,或因私通之事暴露而杀害之。仲哀遇害之后,武内宿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与息长足姬生子诈称为仲哀遗腹子,并从香坂、忍熊别手中篡夺了皇位。

中臣乌贼津本是武内宿祢的妹夫,当然与他们互相勾结。中臣氏就是藤原氏的前身,反映“藤原史观”的《日本书纪》在编撰时有意将中臣乌贼津之名补入仲哀死后一月的降神仪式,目的有二:一是体现中臣氏之高贵;二是暗示天皇家,中臣乌贼津在息长足姬与武内宿祢行苟且之事时在场(把风),知道誉田别乃武内宿祢之子的秘密,以此要挟自称拥有应神血统的继体天皇家,这才是藤原氏更为主要的目的。《日本书纪》清楚记载过期妊娠日期也是同样的道理。也就是说,自应神以下诸天皇都已经不是崇神至仲哀诸代的后世,而是一个崭新的王朝。同时,武内宿祢与誉田别的父子关系也可以从是后襁褓中的誉田别由武内照看而不跟随神功入畿看出端倪。此外,誉田别初年的活动也都是由武内宿祢照料的,这也映射出他们绝不是一般的君臣关系。

神功、武内、应神图绘

13楼
宝塚定纲 发表于:2006-5-18 9:22:24

(五)仲哀天皇遇弑缘由初探

上面我们通过对史料的剖析,揭示了仲哀天皇被息长足姬、武内宿祢谋杀,二人又通奸生下誉田别并诈称仲哀遗腹子这两大秘密。那么,是什么驱使本来相对和睦的夫妻、君臣成为势不两立的敌手呢?

是征韩论争吗?

从表面上看,我们自然容易联想到“征韩论争”。息长足姬、武内宿祢都是激进的“征韩派”,而仲哀天皇的种种言行似乎都表示他对征韩没有多大兴趣。但是,仅仅是在征韩问题上的政治意见分歧就能导致谋君篡位吗?多数人会立刻回答“能”,因为他们能够举出近代“征韩论争”与西南战争的例子。西乡隆盛与大久保利通等人还只是“急征”与“缓征”的争论就已经酿成了一场叛乱,那么仲哀天皇“不征”与息长足姬、武内宿祢“急征”之间的争议不就更可能酿成宫变了吗?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

实际上,西乡隆盛[135]在公开阁议的场合发表“征韩论”的史料至今未被发现,而且西乡隆盛曾在阁议上公开反对出兵朝鲜的理论,他强调了出于和平道义日朝关系正常化的力说。西乡隆盛是希望日朝两国诚心诚意地开展外交的,他甚至希望担任使节亲赴朝鲜实现日朝关系的圆满化。所以,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急征”派。同时,我们注意到木户孝允才是首倡“征韩论”的人物。西乡隆盛的叛乱并非因为“征韩论争”失败,而是大久保利通、岩仓具视等人的阴谋陷害所致。所以,以近代“征韩论争”酿成兵乱来映证仲哀天皇遇弑的缘由是不能成立的。

功满王来朝这样的海外来服的事件对于任何时期的任何王朝都是一件积极而有意义的事情,这对仲哀天皇来说自然也不例外。对半岛甚至大陆风物的介绍也不会不影响到天皇的欲望,得知半岛财宝情形之后天皇也会心驰神往,新罗这是还比较弱小,天皇也不会有什么畏惧心理。此外,从《新罗本纪》的记载看,倭人是有侵略朝鲜半岛的传统的,这决不是从息长足姬才开始的。由此,仲哀天皇决不会是坚决反对征韩的人,他与息长足姬、武内宿祢即使在征韩问题上有分歧也只是“缓征”与“急征”的分歧,他更希望先平定了九州再进取半岛。而且,从战略角度考虑,以仲哀天皇为首的大和朝廷在北九州建立了根据地,自然是先击并九州再图半岛,这不仅仅是地理上的远近,还牵涉到补给供应、战略位置等众多关键因素,仲哀天皇欲先定熊袭后取三韩是无可厚非的。我们还注意到,《神功纪》载,息长足姬等在仲哀天皇死后、进击半岛之前,也在九州地区开展了攻略,诸如羽白熊鹫、田油津媛、夏羽或者还包括熊袭的地方势力都被其平定。也就是说,息长足姬、武内宿祢这些所谓的“征韩派”最终采取的策略与仲哀天皇生前的做法具有一致性,完全体现不出他们在对半岛态度上应有的差异。因此,仲哀天皇决不是因为反对“征韩”才遇弑的,这其中有更深层的理由。

神功征韩

武内宿祢的怨恨

武内宿祢从景行末年开始就成为朝中的栋梁之臣,成务天皇时期更是以大臣的身份独掌朝纲。可是,他帮助仲哀天皇克服大敌入继大宝后权势并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攀升,仲哀天皇不但任用倭建王家世代陪臣大伴武持为大连而分去武内宿祢一半的权势,还为吉备系增地扩容。武内家族真正的繁盛是在神功、应神时期才开始的,这就是武内宿祢心理不能满足的主要原因。

我们前面已经提到,武内宿祢是个颇有心计城府的人,他虽然对天皇、大连等心存不满,可是轻易不会表露,他在朝中培植自己的亲党,耐心等待时机的到来。

武内宿祢的舅父即宇迟比古之子舟本是景行天皇时代的纪伊国造,舟本的孙子丰耳(とよみみ)即武内宿祢的内侄在仲哀天皇时期掌管纪伊。武内宿祢在朝中为大臣,纪伊国造家便为其外援,互相呼应。于是,大臣依仗纪直的国造地位设法削弱大伴氏在纪伊本领的影响力,使大伴氏在紧急状态下无法得到有力的地方支持。

在今岛根县西部的石见国造,是崇神天皇时期凭借出云振根、饭入根兄弟之争从出云臣系手中争取过来的。其第一任国造是纪伊国造荫佐奈朝(かげさなあさ)的儿子大屋古(おおやこ),纪伊国名草郡还有大屋乡。当时荫佐奈朝的两个妹妹即荒河刀辨的两个女儿远津年鱼目目微和中姬分别嫁给了崇神天皇和物部氏之祖大新河,因此大屋古才受到如此的重用。而武内宿祢的外祖父宇迟比古和大屋古是兄弟[136],武内宿祢后来的领地周防沙么县也与石见相邻,所以石见国造的力量也被争取到武内一方来了。

武内的异母弟甘美内宿祢之母是尾张连祖市大稻日之妹葛城高千那姬,虽然尾张系真正的始祖是市大稻日的弟弟乎止与,市大稻日、高额姬都还不是尾张系的人物,但是武内宿祢也足以因此与尾张系、葛城氏交互了。

武内的妹夫乌贼津使主之母是津守连祖水吹宿祢之妹度美媛,则水吹宿祢之子田裳见(たもみ)也就是乌贼津使主的表兄弟。凭借着这层亲戚,田裳见便与武内宿祢拉上了关系,成为其早期的左膀右臂。田裳见的九世祖天忍男和尾张连祖建稻种的七世祖天忍人都是天火明之孙天村云的儿子,虽说关系已经很疏远,但至少多了个攀亲族的名头,这也是武内宿祢为他日留有后路的招数。

等到仲哀天皇立宫于穴门丰浦后,将沙么县的要地封给了武内宿祢,武内便依靠沙么与穴门为邻的便利条件,加强与穴门国造践立及樱井田部连的关系,将他们也变为了私党。神功皇后夺得宝座后,樱井田部连祖岛(しま)垂根之女丝媛嫁于应神天皇,并生有一子曰速总别(はやぶさわけ),丝媛另有兄曰男鉏。据修正的《神功纪》年表,公元366年有斯摩(しま)宿祢出使半岛,与强国百济达成邦交。这里的“岛”与“斯摩”发音一致,而“垂根”与“宿祢”同意,所以岛垂根和斯摩宿祢是同一人物。这说明穴门国造家和樱井田部连投靠武内宿祢之后,不但成为息长足姬一系的姻亲,而且成为其早期的得力臣属。

总之,仲哀天皇到于筑紫橿日宫时,武内在朝野内外的控制力已经相当高了。

武内宿祢神座

息长足姬的野心

仲哀天皇的妃子息长足姬也绝不是一般的宫廷女子。她能持械战斗,这点可由她日后征讨新罗时的言行即可看出。她也有统帅部署的能力,仲哀天皇曾命她在角鹿笥饭宫统领众臣还命她跟随平定北九州,这都反映出她的这些能力早为仲哀天皇所知。她又是女神官,在仲哀天皇死亡前后数次亲自实施降神活动。她也和武内宿祢一样工于心计,这点更加毋庸置疑。最为关键的是,息长足姬充满着野心,她侵略朝鲜半岛、东征香坂和忍熊别、扶自己的儿子即位,这些都是明证。像这样才能与野心兼备的女性,在日本天皇家中恐怕只有天武天皇之妻高天原广野姬即持统天皇能与之相提并论了,难怪包括《日本书纪》编撰者在内的大量日本学者都认为这就是《三国志》《魏志》《倭人传》中的女王卑弥乎。

息长足姬的背景也很复杂。她的父家息长氏是开化天皇与和珥氏联姻所生的皇子彦坐的后人,这就与和珥氏扯上了关系。彦坐娶天津彦根系的近江御上神宫女祭司息长水依姬生下息长足姬的曾祖父真若,这又与天津彦根一系拉上了关系。息长足姬的母家但马系出自新罗王子天日枪之后,这就使得半岛渡来人、海人及新任的伊睹县主五十迹手与她有着特殊的联系。息长足姬的外祖母菅(すが)灶由良度美(かまゆらどみ)是但马清彦与葛城县当麻邑的女子所生,她和兄弟酢鹿(すが)诸男(もろお)都背负了“菅(すが)”的氏名,而依据《万叶集》“菅”是“苏我(そが)”的语源[137],则息长足姬与苏我氏有关联。息长足姬的母亲为葛城高额姬,她又与葛城氏颇多关系。所以,和珥系的氏上难波根子武振熊一门、天津彦根系的奄智造祖[138]建许吕父子、山代直祖山代根子父女、但马系、葛城氏、苏我氏及各地海人都愿意为息长足姬效力。

虽然个人才能和家族势力的条件都已经具备,可是如果事态按照正当的趋势发展,息长足姬的野心却无法得到满足。大和朝廷的天皇历来都是男性,息长足姬自然无法自登王座,这点恐怕她心里非常清楚,甚至她本身也并不准备直接君临天下。但是,对权力的欲望驱使她朝着以后妃或母后身份干政的方向发展。仲哀天皇是富有雄心壮志的,自然不肯受人摆布;而息长足姬始终没有怀上仲哀的子嗣,即便怀上了也绝对是庶出的幼子,全然没有即位的可能;香坂、忍熊别等仲哀嫡出之子业已成年,更非任人宰割的愚弱之辈。诸多不利条件的存在,使得息长足姬从正常途径获取权柄的可能性接近于零。所以,她谋皇篡位的动机比武内宿祢更为强烈。

或许是息长足姬为了拉武内宿祢下水而以色诱之,或许是武内宿祢贪图息长足姬的美色和背景主动与之通奸,二人终于走到一起,共同实施了罪恶的计划。这两大股势力的合流,足以动摇本就不够牢固的仲哀王朝,将天皇的真正后人彻底颠覆。

神功、武内和襁褓中的应神人偶

野心和怨恨才是仲哀天皇遇弑的真正原因,不听神诫及征韩论争都不过是借口而已。仲哀天皇的猝死实在归咎于他既无法满足二人的欲望、调解与二人的矛盾,又不能洞悉二人的阴谋、反对其委以重任,也是圣明裁断不足所致。不过,仲哀天皇的死并未终止大和朝廷的扩张政策,反而打破了某种平衡,加速了大和国家统一列岛、参与半岛事务的进程,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说是有益的,也是必然的趋势。

14楼
宝塚定纲 发表于:2006-5-18 9:23:35

(六)香坂和忍熊别

近江朝廷的攻势及其失利

虽然仲哀天皇被成功谋杀,但朝廷的权柄并没有马上转到武内宿祢和息长足姬手中,因为仲哀天皇西征时便指定自己的嫡子香坂(かごさか)和忍熊别(おしくまわけ)留守近江志贺监国。息长足姬等为了转移筑紫橿日宫众臣的注意力,同时建立自己的威信,获得补给物资、军事费用,谋取新的根据地,趁着以香坂和忍熊别为首的近江志贺朝廷还没反应过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于仲哀天皇猝死的当年平定北九州、渡海平服了新罗。在这个过程中,吉备系的十城别和鸭别都在息长和武内的阵营中,而吉备系的国前、苇分两国造也没有抵制息长足姬的迹象,这已经预示了吉备系内部的分裂。由于息长足姬征韩时曾有大量九州海人助阵,所以征韩归国后她便以穴门国造践立为神主,于穴门国丰浦郡南山田邑设立了祭祀海人信奉之神住吉大明神荒魂的神社,今在山口县下关市南部。也就在这一年底,息长足姬与武内宿祢二人的结晶、争夺“天下”的重要砝码大鞆和气(おおともわけ)即日后的应神天皇出生,这对近江朝廷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打击。下一年[139],息长足姬将统治中心由筑紫橿日宫迁回政治基础较好的穴门丰浦宫,同时派遣穴门国造近亲斯摩宿祢即未来应神天皇的岳父岛垂根前往半岛,与伽倻国家中的卓淳及百济等国取得了联系,并使之成为穴门朝廷的外援。

长门住吉神社

面对筑紫、穴门朝廷的迅速发展,近江朝廷也采取了一些措施。《神功纪》载:“时麝坂(かごさか)王、忍熊王闻天皇崩,亦皇后西征并皇子新生,而密谋之曰:‘今皇后有子,群臣皆从焉,必共议之立幼主。吾等何以兄从弟乎?’乃详为天皇作陵,诣播磨兴山陵于赤石。仍编船縆于淡路岛,运其岛石而造之。则每人令取兵,而待皇后。于是,犬上君远祖仓见别与吉师祖五十狭茅(いさち)宿祢共隶于麝坂王,因以为将军,令兴东国兵。”

香坂和忍熊别是亲兄弟,面对息长足姬等人的威胁表现得相当团结。他们为防万一,在播磨国与摄津国交界处的明石海岸修建军事要塞,并以连环船队往来巡视于明石和淡路之间。这是战略意义非常突出的地方,因为这里与淡路岛之间的明石海峡只有不到3.5公里,如果切实控制了这个海峡,就可以有效地抑制以海人为主力的穴门朝廷的战斗优势,保障淡路岛以东畿内的安全。同时,近江朝廷进入了高度的警戒状态,人人随身携带武器,以备不虞。此外,香坂获得了堂兄弟仓见别等人的支持,维持了内部的稳定,并获得了属于阿倍系且与渡来人有关的五十狭茅的协助。香坂试图以二人为主导,谋求东国兵士的加入,但其效果很不明显。以上是近江朝廷在防范方面采取的措施,他们也曾对穴门朝廷有过攻势,并一度获得了相当的优势。

对立之初形势

《药师寺旧记》和《高良大社缘起》中都提到,仁德天皇五十四年肥前国桃樱沈轮(ゆすらちんりん)与异国内通,发动叛乱,纠集恶徒为害乡里,大善寺勾当职吉山氏祖苇连上奏天皇;五十五年卯十二月敕命,藤大臣连保及神功皇后之妹丰姬(とよひめ)[140]自难波高津宫出发,同年同月二十四日抵达筑后冢崎苇连住所;之后,藤大臣连保等智取了沈轮,五十六年正月七日将这场叛乱彻底平复。据说,桃樱沈轮死后曾闹鬼为虐,也被藤大臣连保和苇连施法退治,这形成了传承至今的玉垂宫鬼夜民俗。这些物语的发生背景都是今福冈县西南久留米市至佐贺县东部佐贺市之间的地区,古时属筑后国三井郡至肥前国佐嘉郡之间。至今,高良大社还有沈轮鬼退治的风俗,包括佐贺市与止日女(よどひめ)神社在内的多处地方还供奉着丰姬的神主。

玉垂宫鬼夜1

玉垂宫鬼夜2

与止日女神社

桃樱沈轮叛乱的物语虽然多以仁德天皇时代为背景,但其中丰姬为神功皇后即息长足姬之妹,而藤大臣连保、丰姬到达苇连住所的时间被明确为“卯年”,这与《日本书纪》拉长的年表中仁德五十五(367)年丁卯吻合。按照拉长的年表,沈轮叛乱爆发的时间是五十四(366)年,这正是息长足姬等从筑紫橿日宫迁到穴门丰浦宫的那年。或许沈轮的叛乱是历史的真实,就发生在公元366至368年之间,是神功皇后时期的事件,只是在流传过程中按照后出的拉长年表编排到了仁德天皇时期。

《备前国风土记》“牛窗”条的记载可以进一步证实这种判断:“神功皇后舟过备前海上。时有大牛,出欲覆舟。住吉明神化老翁,以其角投倒之。故名其处,曰牛转。今云牛窗,讹也。其牛,盖尘轮(ちんりん)鬼之所化也。尘轮有八头,尝驾黑云来侵仲哀帝。帝射之,身首为二落死。尘轮亦射帝,帝遂崩。”牛窗在今冈山县濑户内市,古属备前国南部邑久郡沿海地带,是了濑户内海中优良的港口,据说当地的前岛、黄岛、青岛等都是牛鬼的身体所化。这里提到的“尘轮”鬼与“沈轮”发音一致,应当就是所谓桃樱沈轮的鬼魂。由此,桃樱沈轮的叛乱发生在息长足姬等人东征之前。

仲哀天皇与尘轮鬼的对决

此外,还有所谓三韩王子唐琴的传说。从牛窗一直到冈山县仓敷市东南海岸的儿岛,都有着名为唐琴的地方,这几乎覆盖了备前国的整个海岸。唐琴物语中称,唐琴是来自半岛的王族,尘轮鬼是其部下,最后唐琴在神功东征时被神功皇后击杀。所谓来自半岛的唐琴也和桃樱沈轮内通异国相呼应。这些都映证了桃樱沈轮叛乱应当是发生在神功皇后时期的。

当初吉备的温罗王就被认为来自百济的渡来人,后来温罗政权虽为吉备津彦所取代[141],吉备的半岛文化传统仍未消灭。所以,吉备系也经常被视为三韩移民势力与列岛居民的混血人种。因而,被称为三韩王子的唐琴应是当时吉备政权的领袖,他毅然站在了香坂、忍熊别的一边,与穴门朝廷为敌。因为吉备的王者唐琴的坚决加入,近江朝廷的势力一直向西达到了备后国与安艺国的边界。今广岛县三原市原属备后国西南部御调郡有香坂町,这就是香坂的势力曾延伸至那里的明证。此时,出云臣系并没有表示过对穴门朝廷的支持,所以息长足姬和武内宿祢所能控制的地区很有限。

在这种态势下,唐琴联络了息长足姬新近收服的肥前、筑后等地的大豪族桃樱沈轮在穴门朝廷的后院起事,无疑给了息长足姬等人重重的一击。我们还注意到,桃樱沈轮的叛乱地区包括了吉备系苇分国造三井根子后人活动的筑后国三井郡,则苇分国造家很可能也参与了叛乱。息长足姬起初可能希望驻九州的力量能够自行消除这场动乱以使自己能将主要精力放在与近江朝廷的应对上,所以在叛乱暴发后的一年多时间里她并没有给北九州派遣援兵,由此也可见当时穴门朝廷在与近江抗争的过程中并没有什么余力。一直到叛乱暴发的第二年底,息长足姬在接到苇连的急报后才派遣对北九州诸豪族具有相当影响力的藤大臣连保和丰姬前往平定,而自己仍坐镇穴门以防近江朝廷伺机来犯。藤大臣等人凭借智谋与武勇迅速克服了桃樱沈轮及其党羽,使得多数九州豪族归附,为穴门朝廷创造了比较安定的后方。

同时,息长足姬将位于今爱媛县北部今治市的伊豫国野间郡封给了天汤津彦之后安艺周防系的若弥尾(わかみお),建立了怒麻国造。这是既争取安艺周防系又加强对四国岛西北部控制一举两得的举措,再加上之前领有伊豫别的十城别皇子加入息长足姬阵营,濑户内海西部沿岸已经完全落入穴门朝廷的掌握中。日后,安艺周防系还因为此时的功绩被授予东方数国国造之职。

唐琴所在的吉备方面在公元366至368年的三年里想必也与桃樱沈轮呼应,对安艺、伊豫方向发动了不少进攻,但由于史料的磨灭现在看不到这方面的确切记录。因为息长足姬、武内宿祢等的军事才能更高一筹,近江朝廷和唐琴的数次攻势都以失败而告终。桃樱沈轮覆灭、九州豪强和安艺周防系归顺后,息长足姬的船队进入濑户内海变得更加容易。不久,穴门朝廷的势力就一直突进到备中,唐琴所能控制的大概只剩下备前和美作两国。这种态势的产生也与以吉备武彦次子御友别为首掌控备中等国的相当一部分吉备势力背叛近江朝廷有关。《应神纪》称,天皇随吉备兄媛巡幸吉备时,御友别一族还聚集在叶田苇守宫迎接天皇一行。这个苇守宫就在位于今冈山市西北原属备中国吉备郡足守町的苇守八幡宫一带。随后,应神天皇为表彰御友别等人当年易帜的奇功将其一族分封到备前、备中各地,这当然也有汉武帝“推恩令”的意味。

苇守八幡宫入口

吉备中西部的失去使得近江朝廷与穴门朝廷的力量对比发生了变化,穴门朝廷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一举东征兼并天下了。就在桃樱沈轮叛乱的第二年即公元367年,息长足姬还派遣千熊长彦出使半岛;沈轮叛乱平定的下一年即公元369年,穴门朝廷与百济联手,对半岛南部包括马韩残余各国及伽倻国家在内的所谓任那地区实施了大规模的打击,瓜分了任那的宗主权。值得注意的是,在公元369年的这场任那平定中,荒田别(あらたわけ)、鹿我别(かがわけ)二人都作为将领效忠于息长足姬,此二人正是当年继日本武尊之后背受东国征伐使命的毛野臣祖御诸别之子。这表明坂东毛野臣系已经倒向穴门朝廷,近江朝廷仓见别、五十狭茅的东国兵发动计划宣告失败。神功、应神取得最终胜利后,荒田别继承了毛野臣本领,其弟鹿我别被任为陆奥的浮田国造[142],弟市入别被任为原属吉备领地的播磨鸭国造[143]。公元370至371年,穴门朝廷仍然主要致力于发展与半岛尤其是强大的百济国之邦交[144],寻求坚强的外援。等到这之后,穴门朝廷在西本州、九州和半岛南部彻底站稳脚跟之后,全面的东征近江计划就开始实施了,这也意味着近江朝廷末日的到来。

东征前夕形势

15楼
宝塚定纲 发表于:2006-5-18 9:25:09

东征的开始与濑户唐琴的灭亡

穴门朝廷的大举东征大致是在公元371年以后才开始的。但《神功纪》中,十三年[145]三月武内宿祢就陪同誉田别一起到角鹿祭祀了御食津大神;今福井县中部丹生郡越前町原属越前国敦贺郡的剑神社缘起称忍熊别于神功十三年来此平定贼徒;《仁德纪》六十五(377)年条又有和珥臣祖难波根子武振熊诛灭飞驒国两面宿傩之事。所以,近江朝廷的大溃败应当在公元377年以前,具体的时间点暂时还难以判明。

神功东征刚开始时,穴门朝廷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息长足姬等采取了一项向敌示弱的举措。《仲哀记》载:“于是,息长带日卖命于倭还上之时,因疑人心,一具丧船,御子载其丧船,先令言漏之御子既崩。”虽然近江朝廷本来就不承认息长足姬之子大鞆和气的皇位继承权,但是来自穴门朝廷所谓天皇“御子”的死讯也是可喜的,这使得息长足姬进一步失去了争雄的理由,并且可以确信这将大大影响穴门朝廷的士气。于是,一种过早来临的自信充满于近江君臣的心中,其中也包括已经只能控制备前、美作两国之地的吉备王者唐琴。

唐琴的濑户灯笼堂

轻敌必败,这是战争中的公理。唐琴很快就在备中、美作争夺战中惨败,他被息长足姬的部队杀死。这就是唐琴物语所反映的内容。其实,当穴门朝廷挺进到备中以后,出云臣系的态度也越来越倾向于息长足姬一方,统辖因幡、但马、丹后、丹波、若狭中西部的彦坐系及和珥氏又从侧翼严重威胁了近江朝廷到播磨、吉备的补给线路,山代根子一族也正试图完成对山城国的控制。在这种形势下,唐琴的备前、美作已有孤悬西国的态势,根本不是什么听到一个尚不知真假的“御子”死讯便乐不能已的时候。唐琴失败时还被穴门朝廷加上了一个沉重的罪名。他们声称仲哀天皇就是被桃樱沈轮杀害的,而唐琴无疑是沈轮的同谋者。穴门朝廷轻易地以弑君的大逆之罪诬陷了唐琴,在局部战争中获得了正当性。这种编造的说法也是《仲哀纪》天皇死因“一云”的来源,被隐晦地记录了下来。唐琴在战略和战术上与息长足姬、武内宿祢等人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就这样,吉备曾经的王者、濑户内海的霸主唐琴命丧黄泉。穴门朝廷的大军继续向东挺进,兴盛一时的吉备政权此时只剩下播磨一国的领地了。

和气公与和气朝臣在备前、播磨的争斗

得到唐琴战败身死的消息后,近江朝中自然非常紧张,人心惶惶。香坂和忍熊别急于加固明石要塞和备前国东缘的领地。

今冈山县胜田郡胜央町有游屋八幡神社,内中祭祀应神、仲哀、神功三位的神主。该社缘起称,大宅鹰取于贞观元(859)年领受了神功皇后御服带及忍熊别皇子千早袖,于贞观二(860)年在美作国胜田郡久鲁佐佳水清川清野山始创八幡神宫。这个大宅鹰取就是贞观八(866)年应天门之变中因私怨揭发纵火真凶伴善男、伴中庸父子的那个时任备中权史生的下级官吏。他获得的物件中有传为忍熊别的千早袖,随后他就在美作国东部设立这个八幡神社,这表明代表近江朝廷的忍熊别曾在这里活动。

游屋八幡神社

《新撰姓氏录》右京皇别有“别(わけ)公,建部同氏”,和泉国皇别有“和气(わけ)公,犬上朝臣同祖,倭建尊之后也”。而备前国东北部有和气郡,正与美作国胜田郡相对。右京与和泉的和气公应当就是和气郡、胜田郡曾经的领主。《新撰姓氏录》指出他们是日本武尊的后人,这与忍熊别为日本武尊之孙相吻合。由此,忍熊别当即和气公之祖。

但是,忍熊别在当地的势力发展很快受到了打击,因为和气郡一带后来又出了和气宿祢即和气朝臣一系。从各方面的史料中我们可以看到,和气朝臣与忍熊别及其兄香坂是死敌。

《新撰姓氏录》右京皇别有“和气朝臣,垂仁天皇皇子铎石别(ぬてしわけ)命之后也。神功皇后征伐新罗凯归,明年车驾还都。于时忍熊别皇子等窃构逆谋,于明石堺备兵待之。皇后鉴识,遣弟彦王于针间、吉备堺,造关防之,所谓和气关是也。太平之后,录从驾勋,酬以封地。仍被吉备磐梨(いわなし)县,始家之焉。光仁天皇宝龟五(774)年,改赐和气朝臣姓也,《续日本纪》合。”《续日本纪》宝龟五年九月甲子条载:“从五位下和气宿祢清麻吕、广虫,赐姓朝臣。”

《日本后纪》延历十八(799)年二月乙未条亦载:“(和气朝臣)清麻吕之先出自垂仁天皇皇子铎石别命,三世孙弟彦王从神功皇后征新罗凯旋。明年,忍熊别皇子有逆谋,皇后遣弟彦王于针间、吉备堺山诛之。以从军功,封藤原县,因家焉,今分为美作、备前两国也。”

《新撰姓氏录》的记载说明,被派往美作国的忍熊别孤木难支,很快迫于穴门朝廷的压力退出了那里。而这个地区就由穴门朝廷的重要力量铎石别的三世孙弟彦来筑守,弟彦一族就在那里修建了著名的“和气关”。香坂在此时加强了明石要塞的防守,试图在海路和陆路阻碍东征军的推进,这正与和气关形成对峙,双方就以备前、播磨为界。

《垂仁纪》称铎石别是天皇娶丹波道主之女渟叶田琼入媛(ぬばたにいりひめ)所生,还有个妹妹名为胆香足姬(いかたらしひめ),又载:“先是,(天皇)娶山背苅幡户边(かりはたとべ)生三男,第一曰祖别(おじわけ)命,第二曰五十日足彦(いかたらしひこ)命,第三曰胆武别(いたけわけ)命。五十日足彦命,是子石田君之始祖也。”《垂仁记》则称之为沼带别(ぬたらしわけ),其母为沼羽田之入比卖(ぬばたのいりひめ),其妹变成了弟弟伊贺带日子(いがたらしひこ)。《垂仁记》还载:“又娶山代大国之渊之女苅羽田刀辨(かりはたとべ),生御子落别(おちわけ)王,次五十日带日子(いかたらしひこ)王,次伊登志别(いとしわけ)王。”记纪的记载还是基本一致的,只是《古事记》可能因为训音相近而将渟叶田琼入媛之女胆香足姬与苅幡户边之子五十日足彦混淆了。但是,从胆香足姬与五十日足彦的相似程度来看,胆香足姬很可能是五十日足彦之妻,则所谓的伊贺带日子实际上是铎石别的妹夫而混为其同母弟。

记纪都没有记载铎石别后人的情况,但《新撰姓氏录》中却有不少信息。左京皇别有“稻城壬生(いなきみぶ)公,出自垂仁天皇皇子铎石别命也”;右京皇别有“山边公,和气朝臣同祖”;摄津国皇别有“山边公,和气朝臣同祖,大铎石和居(おほぬでしわけ)命之后也”。《垂仁记》中有景行天皇同母弟大中津日子为山边之别、三枝(さきくさ)之别、稻木(いなき)之别、阿太(あほ)之别、尾张国之三野别、吉备之石无(いわなし)别、许吕母(ころも)之别、高巢鹿(たかすか)之别、飞鸟(あすか)君、牟礼(むれ)之别等祖的记载,但在《垂仁纪》中这是一位女性即大中姬且按惯例没有她后人的记载。事实上,大中津日子名下的山边别应当就是出自铎石别的山边公[146],稻木别也就是稻城壬生公的本宗[147]。而所谓阿太别也可以在《新撰姓氏录》中找到对应的阿保(あほ)朝臣,这是垂仁天皇另一个儿子息速别的家族。许吕母别据《垂仁记》就是垂仁天皇子落别即祖别之后的三河之衣(ころも)别。需要重点指出的是,吉备石无别应当就是磐梨别,即和气朝臣的前身。石无别又称石成别、石生别,训音相同;又因为地名关系曾有藤野别之称。由此,所谓大中津日子之后中有至少一半为其兄弟之后窜入的。

依据和气朝臣系谱,铎石别生稚铎石别,稚铎石别生田守别,田守别生弟彦,与《日本后纪》的说法正相吻合。弟彦已经是垂仁天皇的四世孙了,所以这个家族传到他手里时已经是天皇家不起眼的旁枝了,但不管怎么说弟彦还是香坂和忍熊别的从兄弟。然而,弟彦似乎更愿意承认息长足姬之子大鞆和气这门远房亲戚,他率领自己的族人加入了穴门朝廷东进的大军。

忍熊别在与弟彦的争夺失败后,曾退至播磨国西南部的揖保郡。《播磨国风土记》揖保郡越部里狭野(さの)村条载:“别君玉手等远祖本居川内国泉郡,因地不便,迁到此土。仍云:‘此野虽狭,犹可居也。’故号狭野。”这里的别君就是和气公,而玉手的先祖应当就是忍熊别等。这里的河内国泉郡正与《新撰姓氏录》中和气公所贯的和泉国相吻合。今兵库县たつの市中部还有佐野(さの)地方,即狭野村。但是揖保郡终究不是利于防守的地方,忍熊别不久之后便迫于东征军的压力从这里后撤回明石要塞,近江朝廷也将主力部署到明石要塞及以东地区。这就等于放弃了播磨国绝大部分的土地,是丢车保帅的决策。

播磨国分郡图

弟彦一族修建和气关后用心守卫并警觉地注视着东面播磨,时刻寻找建立大功的机遇。忍熊别退回明石要塞后,他们也跟进到明石关下,伺机筹划。最终,弟彦一族抓住了一次千载难逢的良机,一举成为战功卓著的豪门,从此在备前、美作的土地上生根发芽,这恐怕也是一代名臣和气清麻吕一直崇拜着远祖弟彦的重要原因之一。

16楼
宝塚定纲 发表于:2006-5-18 9:26:21

菟饿野祁狩,香坂的末日

唐琴丧命,忍熊别又铩羽而归,近江朝廷的人心愈加不稳固起来,就连香坂和忍熊别两兄弟也担心起来。于是,他们决定采取祁狩的办法来鼓舞人心,但是这却使近江朝廷又一次招致了重大的打击。

《神功纪》载:“时麝阪王、忍熊王共出菟饿野(とがの)而祈狩之曰:‘若有成事,必获良兽也!’二王各居假庪,赤猪忽出之登假庋,咋麝阪王而杀焉。军士悉栗也。”《仲哀记》载:“如此上幸之时,香坂王、忍熊王闻而思将待取,进出斗贺野(とがの),为宇气比猎(うけひがり)也。尔香坂王腾坐历木,而是大怒猪出,堀其历木,即咋食其香坂王。”

赤猪

祁狩即宇气比猎是指以狩猎来祁福,如果上天相助则必有大收获,否则将一无所获,即所谓“若有成事,必获良兽”。这是一种起源自原始社会牧猎生产时期的宗教习俗,一直流传至今。以祁狩鼓舞士气本身并非什么决策失误,但是香坂和忍熊别由于关注祁狩而忽视了必要的防范却给了穴门朝廷一次绝好的机会。

祁狩的地点菟饿野即斗贺野大致在兵库县神户市东南部由兵库区一直到东滩区的地方,《摄津国风土记》雄伴郡“梦野”条和《仁德纪》三十八年九月条都载有菟饿野猎杀牡鹿物语[148],可见这里是闻名的狩猎地点。菟饿野的位置在明石要塞以东十多公里处,属摄津国西部,说起来离两军对峙的地点也不算远。而菟饿野北部有摩耶山、六甲山等山地,是容易隐藏小股部队的地方。在这样的猎场狩猎,如果动用大量的军队就会使得明石要塞的防守减弱;而如果只有少量部队参与狩猎的话,香坂、忍熊别的个人安全就可能受到威胁。所以,当香坂等决定在菟饿野进行祁狩时就已经埋下了不小的隐患。而在祁狩过程中,香坂和忍熊别为了鼓励参加狩猎的将士,亲自登上了高耸的支架或者说是由生长年限很长且很坚实的木材制成的高台。这无疑暴露了重要人物的目标,是对个人安全极度欠考虑的做法。就在这种情况,一次来自东征军的突袭夺走了香坂的性命。

记纪都称香坂是被怒猪即赤猪杀死的,可是这并不符合常理。前面已经提到,香坂和忍熊别在狩猎中都登上了高耸的支架,这虽然会暴露目标,但是却使包括豪猪在内的大多数野外猛兽无法直接攻击到二人。我们实在无法想象一只赤猪能够攀上高高的木台杀死香坂。事实上,猪神是和气朝臣家的图腾。据说和气清麻吕被流配大隅国时沿途一直有野猪护驾,而位于京都御所蛤御门前祭祀清麻吕的护王神社前还塑有形如野猪的所谓“狛犬”石像。这都暗示了,袭杀香坂的并不是什么真正的赤猪,而是前番已经逼退忍熊别的弟彦一族。

和气朝臣的猪守护神

东征军一定侦知了近江朝廷在菟饿野祁狩的计划,派遣战斗力较强的弟彦等人,抄小道从侧翼迂回到菟饿野北面的山中,然后当祁狩正式开始而主要目标暴露时发动奇袭,一举将近江朝廷的核心人物香坂弊杀。当时的场面一定相当混乱,甚至不少参加狩猎的兵将根本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溃散的人流涌到荒野。虽然忍熊别在仓见别等将领的护卫下幸免于难,但是军阵已经无法守备了。

就在香坂的末日,明石要塞的驻军便败退了。这营建了多年用以从海、陆两栖防御息长足姬等进犯的堡垒不战自溃,这实际上已经预示了近江朝廷失败的结局。

忍熊别的坚决抵抗

香坂在菟饿野袭击中被夺取了性命之后,香坂的亲弟忍熊别便成为近江朝廷新的核心。他原本的名号中有个“别”字,表示分流的皇族,这并非能够顺理成章继承皇位的记号。但是香坂一死,他在朝中的地位就无可动摇了。于是,忍熊别临危登基,从此将名字中的“别”字省去,单称“忍熊”王。这也就是为何后世史料中多不称其名中有“别”字的原因。

虽然近江朝廷的颓势已经在菟饿野祁狩、明石要塞失守等事件中凸现,但忍熊别和其臣属的抵抗却仍然维持了相当一段时间。因为归根结底菟饿野突袭只是一次针对香坂个人的刺杀行动,对于近江军的士气确实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但从战斗力的削弱上来说是较为有限的。而明石要塞虽然失守,近江朝廷也仍有不少其它可供凭仗的险要之地。

香坂死后形势

《神攻纪》载:“忍熊王谓仓见别曰:‘是事大怪也,于此不可待敌。’则引军更返,屯于住吉。时皇后闻忍熊王启师以待之,命武内宿祢怀皇子,横出南海,泊于纪伊水门。皇后之船直指难波。于时,皇后之船回于海中以不能进,更还务古水门而卜之。”《仲哀记》载:“其弟忍熊王不畏其态,兴军待向之时,赴丧船将攻空船,尔自其丧船下军相战。”

根据记纪的记载,忍熊别在发生了这么多不利于己方的事件后心理还是比较冷静的,他并没有灰心丧气,而是筹划着新的抵抗。他和仓见别商议对策,觉得目前关隘失守、士气低落,不宜在短时间内与敌军决战,便率领主力东撤到摄津国西部的住吉,即今大阪市南部。住吉也是大阪湾内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地方,其北守宇治川,可防止敌军溯流而上突入摄津、山城乃至近江的腹地,南又抵和泉,监控纪伊方面亲武内势力的蠢动。忍熊别等人的这则决策是相当正确的。

息长足姬突破明石、菟饿野一带后仍主要采取海路进攻,这正中忍熊别的下怀。包括仍挂着丧船帆号的大鞆和气坐船在内的东征船队试图在住吉北面的难波津登陆,这是兵家必争之地。忍熊别率军顽强抵抗,并下海攻击丧船。息长足姬的海军虽然有大量九州海人参加,可是对方的海上及陆上作战能力也很强,双方一直相持不下。东征军考虑到此时年纪尚幼的大鞆和气的生命安全,决定分兵两路:一路由息长足姬率领继续对住吉和难波发动猛攻,另一路则由武内宿祢率领保护幼子大鞆和气绕道南海进抵政治基础很好的纪伊国,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逐步对住吉形成两面夹击的态势。武内宿祢一行顺利抵达纪伊水门即纪之川的入海口,但是由于那里离近江朝廷主力的驻扎地仍然很近,所以武内一行南撤到纪伊中部的日高。而息长足姬的大军再度攻击难波,仍被忍熊别挡回,只能暂时西撤到今兵库县东南部西宫市一带的务古(むこ)水门,古属摄津国武库(むこ)郡。

忍熊别能够成功击退息长足姬海路的攻势,主要还是依靠负责住吉方面的堂兄弟须卖伊吕大中日子和负责难波方面的难波氏、吉师等祖五十狭茅一族的鼎力支持。《新撰姓氏录》摄津国皇别有“吉志,难波忌寸同祖,大彦命之后也”;“三宅人,大彦命男波多武日子(はたたけひこ)命之后也”;河内国皇别有“难波忌寸,大彦命之后也。阿倍氏远祖大彦命,矶城瑞离宫御宇天皇御世,遣治虾夷之时,至于兔田(うだ)墨坂(すみさか)。忽闻婴儿啼泣,即认获弃婴儿。大彦命见而大欢,即访求乳母,得兔田弟原媛(おとはらひめ)。便付婴儿曰:‘能养长安酬功。’于是成人奉送之。大彦命为子爱育,号曰得彦(えひこ)宿祢者。异说并存”;“难波,难波忌寸同祖,大彦命孙波多武彦命之后也”。这些都是五十狭茅的同族。

吉志本是新罗第三代朴氏儒理王颁布的十七官位中第十四阶[149],又称吉士、吉师。在倭国,有着大量称为吉士的氏族,大多从事与半岛交涉有关的活动。后起的种姓制度中更将吉志也归为一类,多授予归化人。所以,这里的吉志氏虽声称出于阿倍系大彦之后,却很可能是来自新罗及辰韩诸国的渡来人。

而难波忌寸条目中明确指出该部族的创始者只是大彦的养子,并没有血脉的传承。在今奈良县宇陀市西部还有墨坂神社,古属大和国宇陀郡,就是大彦与波多武彦即得彦相逢的兔田墨坂所在。由于波多武彦是在大彦晚年才被认作养子,所以他的年纪要比大彦的几个亲子小得多,故无姓“难波”氏以其为大彦之孙。现考虑,波多武彦大致是相当于垂仁天皇世代的人物。大和国高市郡有波多乡,在今橿原市、明日香村一带,离墨坂很近,波多武彦或因此地得名。又其乳母为宇陀之弟原媛,其当成长于宇陀,其相当一部份后人也当繁衍于此。我们注意到,仲哀天皇重用的阿倍系伊贺彦也是宇陀人,则波多武彦留于宇陀的后裔当与阿倍系关系相当密切。

墨坂神社鸟居

今新潟县中部的长冈市有两座三宅神社和一座宇都宫神社,其东北邻见附市有小丹生神社,都供奉着波多武彦的神主,古时这个区域属越后国古志郡。三宅神社缘起称,波多武彦曾娶新罗王子天日枪之女天美明(あめみあけ);一座三宅神社和小丹生神社还供奉天美明的神主。长冈市与南邻小千古市之间有著名的金仓山,泷泽马琴在名著《南总里见八犬传》中曾介绍此山,其各峰均分别祭祀神主,南部幡持(はたもち)山祀大彦,中部幕(まく)山祀天日枪,北部美明山祀波多武彦和天美明。这些与三宅人的记载相吻合,但天日枪早波多武彦数代,此天美明只是其后裔而已。波多武彦曾与息长足姬的母族但马系联姻,这进一步加强了其新罗渡来人的属性。另,前述三宅连为天日枪甚至是田道间守后人,则两三宅氏亦有同源之处。

妙见三宅神社鸟居额

六日市三宅神社

中潟宇都宫神社

小丹生神社入口

金仓山

由此,波多武彦后世渐分为两系:一系以吉志、难波两氏为主导,主要活动在近畿,和宇陀阿倍系关系甚密,五十狭茅就应当属于这一支;另一系以三宅人为主,活动于北陆越后,与新罗渡来人天日枪后裔融为一体。这同源两系本来相安无事,但当近江与穴门两朝廷对立之后,前者因阿倍系关系投入近江方,后者则因天日枪关系倾向于穴门方。五十狭茅凭借渡来人的优势使得近江朝廷的水军在东征军面前不甘示弱,因此尤其受到忍熊别的器重。

息长足姬往务古水门的战略后撤也受到了一定阻碍。《新撰姓氏录》和泉国皇别有“聟木(むこき),倭建尊三世孙大荒田命之后也。”这里的“聟木”氏可理解为“务古城”氏,其祖大荒田为日本武尊三世孙,当为忍熊别的子侄辈[150]。大荒田率领的一军曾在武库郡附近立栅抵抗过息长足姬回师的部队,因此得名为“务古城”氏。后来因为实力不济,大荒田率部族撤离摄津,退至和泉国,因此定居。由其为无种姓的杂氏也可看出,大荒田一系在后来是受到过打压的。

息长足姬西回务古水门是忍熊别防守住吉取得的重大战果,但他却没能利用息长足姬忙于压制务古大荒田部队的时机将战果进一步扩大。等到东征军彻底制压了务古一带,忍熊别便陷入多面受敌的窘境,失去了赢取战争胜利的机会。

依据《神功纪》的记载,息长足姬率军退到务古水门之后进行了大规模的宗教仪式,试图以此祈求海神的相助,迎来进军难波、住吉的胜利。她命山背根子之女叶山媛在武库郡广田祭祀天照大神的荒魂,即所谓对仲哀天皇施加了神罚的神主;又命出云臣系的海上五十狭茅(うなかみいさち)[151]在八部郡生田祭祀天照大神之妹稚日女的神主,这实际上也是息长氏本身所信奉的神灵;再令叶山媛之妹长媛在八部郡长田祭祀事代主的神主。这里的广田、生田、长田分别是现在的兵库县西宫市、神户市中央区和长田区,是当时摄津国的中部。在这里设立多处神社表明,息长足姬努力扶植当地支持自己的力量,意图将摄津国的民众从近江朝廷那里争取过来。

广田神社夜景

生田神社殿内

长田神社鸟居

《神功纪》载:“亦表筒男、中筒男、底筒男三神诲之曰:‘吾和魂宜居大津渟中仓(ぬなくら)之长峡(ながお),便因看往来船。’于是随神教以镇坐焉,则平得度海。”《摄津国风土记》“住吉”条载:“所以称住吉者,昔息长带比卖天皇世,住吉大神现出而巡行天下,觅可住国。时到于沼名椋(ぬなくら)之长冈(ながおか)之前,前者今神宫南边是其地。乃谓:‘斯实可住之国。’遂赞称之云:‘真住吉住吉国!’仍定神社。”

《日本书纪》称此时息长足姬还在大津渟中仓的长峡建立了祭祀住吉大明神和魂的神社,而当时第一代宫司就是前面提到过的武内宿祢妹夫乌贼津使主的表兄弟津守连之祖田裳见。《摄津国风土记》的记载与之对应,“渟中仓”就是“沼名椋”,“长峡”是“长冈”的音转。《风土记》所说的地方就是今天住吉大社的所在地即大阪市住吉区西部邻近住之江区的住吉町,古属摄津国住吉郡核心部。所以,这里所谓的大津很可能指的就是难波津。如果息长足姬真能在此地设立神社,忍熊别的大军应当已经撤离此地了。于是,《神功纪》便有了“随神教以镇坐焉,则平得度海”。

住吉大社鸟居

然而,这中间却没有息长足姬与忍熊别、五十狭茅又发生大战的记载,息长足姬不战而获得住吉和难波显得很不可思议。《神功纪》接着说:“忍熊王复引军退之,到菟道而军之。皇后南诣纪伊国,会太子于日高,以议及群臣。”这就更令人费解了。忍熊别主力退守菟道,这正是息长足姬挺进河内、山城等地的大好时机,纪伊的武内宿祢此时也应当北上和泉、摄津或东进大和。可此时她却南下纪伊与武内宿祢会师,随后还在当地停留了很长时间,完全没有利用这个战机扩大战果的意思。这些都是有违常理的,其中当有所讹误。

事实上,在今神户市东滩区住吉宫町有本住吉神社及住吉川等地名遗留下来,古时属摄津国菟原郡,介于广田神社与生田神社之间。这里应当是住吉大社正式进入住吉郡之前的所在地。也就是说,《日本书纪》编撰时错误地参考了《摄津国风土记》所本的文献,将住吉大社现居地错认为住吉大明神和魂最初祭祀地,从而得出了息长足姬此时已得住吉郡的错误结论。历史的真实应当是,息长足姬退到务古水门后虽然设立了广田、生田、长田、住吉四大神社,但是在短时间内仍然无法在难波、住吉方面获得突破,最终她决定暂停对忍熊别的正面强攻,而南下纪伊与武内宿祢等会师,等待更好的时机消灭近江朝廷的有生力量。这些情况表明,忍熊别这阶段在东摄津地区的防守非常成功,他几乎没有破绽的防御使得息长足姬放弃了于此时一举歼灭近江朝廷主力的念头而另寻他法。这说明,忍熊别至少在战术上是采取了有效对策的。

东滩本住吉神社

17楼
宝塚定纲 发表于:2006-5-18 9:27:34

纪伊,运筹帷幄

息长足姬南下纪伊与武内宿祢在日高会师后,将行宫定在了附近的小竹,即今和歌山县中部海岸御所市境内小竹八幡宫一带。《神功纪》只记载了息长足姬到此后曾处理当地发生的一桩同性恋事件[152],其它的活动则都没有提及。但我们通过分析可知,息长足姬和武内宿祢在纪伊的这段时间内,实施了不少对后面的战争形势具有重大影响的举措。

小竹八幡宫鸟居

武内宿祢偕同大鞆和气转向纪伊以前,号称世子的大鞆和气一直乘坐在丧船里,即一直被认为已经夭折了。但是,大鞆和气到达纪伊后重新登上前台,因为此时隐瞒生死已经没有意义,而活着的世子在当时更能发挥政治作用。息长足姬也来到纪伊后,便开始筹划利用大鞆和气与尚未明确表态支持东征军的尾浓系建立密切的同盟关系。

尾浓系从始至终都没有臣服于仲哀天皇之下,他们的王者是继五百城入彦之后的品陀真若。但是品陀真若有三个女儿却没有亲生的儿子,这对于尾浓系是个不小的问题。因为没有了延续王室血统的男性继承人,他们就只能通过缔结姻亲,使女婿入赘来继承尾浓的大业。这对息长足姬、武内宿祢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当时的列岛已经形成以穴门朝廷与近江朝廷对峙,尾浓、熊袭等地方势力割据的局面,如果息长足姬等能够得到尾浓系的全力支持,不但大大增强了军力,而且还能对近江朝廷形成东西夹攻的态势。息长足姬从纪伊派遣使节前往尾张,为大鞆和气向品陀真若求婚。尾浓系也很清楚当时的形势,如果己方拒绝与息长足姬等人合作,那么东征军在短期内就不可能取得全民胜利,近江与穴门两朝廷的对立还将持续很长的时间;如果己方出手相助,那么忍熊别的溃败就指日可待。以品陀真若、尾纲根为首的掌权者虽然也很希望与息长足姬合流,但是他们为了谋取更大的好处,故作姿态。最终,纪伊方面以复出的世子大鞆和气改名为“品陀和气”并同时娶品陀真若的三个女儿为代价,达成了同盟协议。这样,尾浓王家的血脉都由品陀和气来传承,而息长足姬等夺得大宝后尾浓系在大和朝廷中也可以享有独一无二的地位,甚至超越品陀和气实父武内宿祢的武内系。这是一个双赢的合作,而所有的矛头都将指向共同的敌人即近江朝廷。

此时虽然息长足姬名义上能够控制的地方已经相当广阔,包括北九州、山阴、山阳、南海北部、西摄津等,但是实际能够动员起来参与和忍熊别主力正面决战的却并不多。比如吉备、播磨和北四国、摄津等地新被征服,单进一步安治平叛的工作就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又如九州地区的豪族虽然积极支持息长足姬的东征,但他们的优势在于海人,当战场进入畿内的腹地后能够发挥的作用就比较有限了;再如穴门、周防、安艺等地的兵员是东征军中立场最坚定、政治基础最稳固的,但是他们已经参与战争多年,畿内离他们的家乡亦较遥远,疲乏之心与思乡之情也会对他们的战斗力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所以,实际上息长足姬、武内宿祢这时能切实发挥出较高战能的只有纪伊和山阴尤其是丹波、但马一带的兵源。

负责丹波、但马方面的是该时期非常著名的武将和珥氏难波根子武振熊,又称难波宿祢。息长足姬是开化天皇与和珥氏姥津媛所生之彦坐皇子的玄孙女,而难波根子武振熊是姥津媛之兄彦姥津的曾孙,所以武振熊可以算是息长足姬远房的叔公。武振熊的祖父彦国葺是崇神天皇时期战功卓著的将领,曾参与镇压了武埴安彦的叛乱。据丹后笼神社《堪注系图》记载,相当于景行天皇世代的武振熊又在息长足姬征讨新罗时率领丹波、但马、若狭的三百海人积极参战;《新撰姓氏录》右京皇别“真野臣”条称,难波宿祢之子大矢田宿祢在息长足姬从半岛凯旋后留任镇守将军并娶当地王女生下佐久和武义二子。后来应神天皇还迎娶了武振熊孙子辈的日触使主之女宫主宅媛生下菟道稚郎等子女,并在生前指定菟道稚郎继承皇位。总的来说,和珥系是从开化天皇时代开始一直到平安时代[153]都长期保持兴旺的罕见常青家族。

武振熊率海人参与征韩时动员力还比较有限;穴门朝廷与近江朝廷东西对峙时他主管的山阴道地区突出东北,受到近江朝廷的半包围,形势也比较严峻。所以,在东征正式开始前武振熊的主要任务是保住穴门朝廷在东面的这块土地,而东征开始后他的工作重心又逐渐转移到增强战时动员能力,等到息长足姬退往纪伊后武振熊就要承担起新主战场的任务。息长足姬到纪伊后便授意武振熊向东突入忍熊别的核心腹地,出兵山城,对近江、若狭等本为忍熊别后方的地区构成直接威胁。后来,武振熊按照息长足姬的指示,发动山阴各豪族组建了数万人的大军挺进山城,直面忍熊别的主力。菟道河、淡海一带便成为双方大战后期最为激烈的交战区域,并最终奠定了息长足姬、武内宿祢一方获得全面胜利的大势。而这些筹划活动都是息长足姬等人在纪伊时进行的。

随着东征军主力转入纪伊,摄津方面的压力大大减小;又因为武振熊在山阴积极发动,畿内其它地区的压力却在增大。所以,忍熊别等人后来便将主力移入大和国西北部今奈良市西北与京都府南部精华町相邻的押熊(おしくま)町一带,“押熊”发音与“忍熊”同,当地至今还有留有侍奉有香坂、忍熊别等神主的八幡神社及押熊川等地名遗迹。这里是大和、山城、河内三国的交汇处,西可通摄津,南可抚吉野,北可上山城,东可驱伊贺、伊势,对于四面受敌的忍熊别来说,驻军押熊一带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主力东移,驻守东摄津的就只剩下须卖伊吕大中日子一族。息长足姬等人及时实施了策反,利用柴野入杵频频向住吉守将须卖伊吕大中日子进行诱降。而另一方面,武振熊对山城地方下手,忍熊别又被迫将主力北调屯驻在菟道河流域,这样离住吉就更远了。在须卖伊吕大中日子看来,他们离胜利也同样越来越远了。不久,住吉守军“起义”,至此相当于今大阪府全境即包括和泉、河内等地在内的大片领土都不战而降,忍熊别通往濑户内海的出口彻底失去。

押熊八幡神社

押熊町忍熊王子旧迹

《住吉大社缘起》称住吉的神宫创立于神功皇后摄政十一年,如果这个年数可信的话就相当于公元376年,这大致是东征军正式接手住吉地方的时间。田裳见从菟原来到此地,津守连随即在此扎根。而这一年恐怕也是忍熊别与武振熊对垒于菟道河的那一年,双方的决战就此进入了真正的高潮阶段。

连战,忍熊别败绩

《神功纪》载:“三月,丙申朔庚子,命武内宿祢、和珥臣祖武振熊率数万众,令击忍熊王。爰武内宿祢等选精兵从山背出之,至菟道以屯河北。”《仲哀记》载:“此时,忍熊王以难波古师部之祖、伊佐比(いさひ)宿祢为将军,太子御方者以丸迩臣之祖难波根子建振熊(なにはねこたけふるくま)命为将军。”

战争进入它最为激烈的阶段,双方动用的兵力也相应地达到了最高点。虽然当时列岛上的人口数量已经相当可观,可是数万人规模的军队还是极为罕见的。据此近三百年后号称日本古代最大争乱的“壬申之乱”中,各方运动的部队也都是几百数千人的规模;而据此四百余年轰轰烈烈的奈良、平安时期和夷战争中,大和朝廷的单次动员规模也不过几万人。所以,息长足姬一方发动的军事额度已经到了极限。更为惊人的是,面对忍熊别方面的军势,如此大规模的军阵仍未必占到优势,以至于后来还要使用奸诈手段获取胜利。这也反映出,忍熊别的实力应当不下于对方,恐怕也有数万人,当时山城境内的场面可谓空前了。

《古事记》认为息长足姬方的主将是难波根子武振熊;而《日本书纪》中除了这位宿将外还加上了武内宿祢,而且后文中武内的分量更大。从当时的情况考虑,山阴方面一直是由武振熊负责的,而武内宿祢虽然善于谋略,可是他的军事才干却很少有实际的例子。所以,率军屯驻菟道河北应当是武振熊,武内宿祢最多是起个监军的作用,并非军队部署的实际指挥者。《书纪》把武内作为主帅实在有点为大臣溢美的意味。

武内宿祢戎装画像

通常认为,忍熊别委任的主将就是前述的难波、吉士等祖五十狭茅。但《古事记》虽然以为“难波古师部之祖”与五十狭茅身份相符,在举名时却作“伊佐比(いさひ)”而非“伊佐知(いさち)”,这里就存在了矛盾。事实上,仲哀天皇任命的角鹿国造“建功狭日”的发音与“伊佐比”一致,或许当时建功狭日与五十狭茅都在军中为将又因名字相类造成误记。息长足姬等受诏西赴穴门与仲哀天皇会合之时,曾留妹妹玉妃留守角鹿,息长足姬与近江朝廷反目后身为国造的建功狭日就对玉妃一党进行了压制,将息长的势力逐出了角鹿。由于角鹿东有美浓、西有若狭,是从近畿通向北陆的瓶颈之地,建功狭日在战争前期一直驻守当地未有离开。当此大敌临近之时,建功狭日亦率军南下至山城加势,也算不负仲哀天皇封建之用心。由此也可看出,忍熊别等对此战已孤注一掷。

《神功纪》载:“忍熊王出营欲战。时有熊之凝者,为忍熊王君之先锋。熊之凝者,葛野城首之组也;一云,多吴吉师之远祖也。则欲劝己众,因以高唱之歌曰:‘彼方の、あらら松原、松原に、渡り行きて、槻弓に、まり矢を副へ、贵人どちや、亲友はも、亲友はも、いざ斗はな、我は、たまきはる、内の朝臣が、腹内は、小石あれや、いざ斗はな、我は。[154]’”

据《日本书纪》记载,两军对阵后忍熊别试图先发制人,速战速决。先锋将熊之凝(くまのこり)唱诵了鼓舞士气的战歌,从战歌中我们可以知道当时武振熊和武内宿祢的主力部署在松原一带。今京都市中京区、左京区一乘寺、下鸭等地都有松原的地名,古属山城国东北爱宕郡南部。爱宕正在菟道河北,东临近江,北连若狭,符合当时的形势,很可能就是歌中所指的地方。

松原、逢坂、粟林、濑田济位置图

在此有必要交代一下这个先锋熊之凝的身世。他是葛野城首之祖,这个葛野在山城国西北部,即今京都市右京、西京、上京、北区一带,西与丹波为邻,是畿内抵御山阴进攻的首要之地,所以他受命为先锋。又因此刻战场在葛野以东的爱宕,葛野郡恐已落入敌军之手,熊之凝等亦有誓死夺回乡里之意。他又是多吴吉师之祖,这里的吉师暗示他有渡来人血统,而“多吴”就是前述有天女羽衣传说的近江国伊香郡余吴町。余吴北邻角鹿,多吴吉师应当是熊之凝战败后转入那里的后裔。

《新撰姓氏录》右京神别有“中臣熊凝朝臣,同上(神饶速日神孙味琼杵田命之后也)”。右京即葛野郡之地,与葛野城首吻合。“味琼杵田(うましにぎた)”即“味饶田(うましにぎた)”,是饶速日之孙,物部氏旁支迹(あと)氏即阿刀氏之祖;饶速日另一孙彦汤支之后为物部、穗积等氏主流。《国造本纪》称饶速日五世孙阿斗(あと)足尼创设纪伊东南的熊野国造,在今和歌山县东南、三重县西南。“阿斗”即“迹”,阿斗足尼则为味饶田三世孙,当孝元天皇之世代,《国造本纪》以其立于成务天皇时有误。而“熊之凝”的“熊之(くまの)”与“熊野(くまの)”训音相同,熊之凝当是迹氏熊野国造的后人,所以也是味饶田的后裔,这与“中臣熊凝朝臣”条的说法相合。之所以在“熊凝”前加上“中臣”可能是因为该氏族曾归属中臣氏的缘故。中臣乌贼津借助息长足姬、武内宿祢的力量恢复了对伊香郡的统治,其中当然也包括熊之凝后人多吴吉师所在的余吴町,由此多吴吉师等便被纳入中臣体系。《续日本纪》养老三(719)年五月癸卯条载:“从六位上中臣熊凝连古麻吕等七人……并赐朝臣姓。”天平十七(745)年八月甲午条载:“从五位下中臣熊凝朝臣五百岛除中臣为熊凝朝臣。”《续日本纪》的记载说明,奈良时代前期熊凝氏的地位不断上升,最终从中臣的羽翼下独立了出来。后来,大和国平群郡有熊凝村,这表明熊凝氏曾在此活动。飞鸟时代有渡来僧人福亮到此建立道场,并据地名自号“熊凝氏”,为圣德太子器重[155],但此族非熊之凝后裔。

这里需要注意的是,虽然迹氏是物部氏的远亲,但是他们此时的阵营却并不统一。物部氏已经倒向了息长足姬一边,而迹氏却还协助忍熊别作战。由于熊野就在息长足姬与品陀和气驻留的小竹东南方,这对纪伊也是个威胁。除了熊之凝一系外,《新撰姓氏录》还保留了另一则迹氏支持日本武尊后嗣的资料。摄津国未定杂姓有“阿刀部(あとべ),山都多祁流比女(やまとたけるひめ)命四世孙,毛能志乃和气(ものしのわけ、)命之后也”。今大阪府八尾市西部有迹部(あとべ)地区,古属河内国西缘涩川郡,于住吉东不足5公里,此处当为阿刀部定居点之一。“山都多祁流比女”可译作“倭建姬”,这是一个非常有特色的称呼。当时还只是称为“日本童男”的小碓曾扮作少女斗杀了熊袭的川上枭帅,于是川上枭帅临死前敬上“武”的尊号,由此始称“日本武尊”[156]。“倭建姬”的称呼也只能在此后一小段时间内出现并使用。日本武尊从九州回归畿内途中曾在备中穴济和摄津难波柏济(かしわわたり)杀死恶神,这个柏济又作叶济,在今大阪市西北部西淀川区一带。这正是阿刀部的活动范围,阿刀部很可能就是在此时臣服于日本武尊之下并奉之为祖的。“毛能志乃和气”可译作“物师别”,这里有回归物部氏的意思,而武尊四世孙大致已经晚至履中、反正、允恭诸天皇的时代了。

《神功纪》载:“时武内宿祢令三军,悉令椎结,因以号令曰:‘各以储弦藏于发中,且佩木刀。’既而举皇后之命,诱忍熊王曰:‘吾勿贪天下,唯怀幼王,从君王者也。岂有距战耶?愿共绝弦舍兵,与连和焉。然则,君王登天业以安席,高枕专制万机!’则显令军中,悉断弦解刀,投于河水。忍熊王信其诱言,悉令军众,解兵投河水而断弦。爰武内宿祢令三军,出储弦更张,以佩真刀,度河而进之。忍熊王知被欺,谓仓见别、五十狭茅宿祢曰:‘吾既被欺,今无储兵,岂可得战乎?曳兵稍退!’”《仲哀记》载:“故追退到山代之时,还立各不退相战。尔建振熊命权而令云:‘息长带日卖命者既崩,故无可更战。’即绝弓弦欺阳归服。于是,其将军既信诈,弭弓藏兵。尔自顶发中采出设弦,一名云宇佐由豆留(うさゆづる),更张追击。”

两军正式交锋后的情况被记纪明显“物语化”了。武振熊、武内宿祢声称息长足姬已死,已方只是想奉幼子入京,希望能够恢复和平,并当场毁坏了预先准备的假武器表示归顺。此时已经觉得硬拼没有多少胜算的忍熊别见状求之不得,便也将武器投入水中割断弓弦,表示愿意接受投诚。这恰恰反映出息长足姬一方在谋略上远胜忍熊别一方,他们取得最终的胜利理所应当。武振熊等随即拿出隐藏的武器向敌军发动总攻,由于对手没有武器,这已经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屠杀了。忍熊别大军顿时溃散,他只得与仓见别等将领商议撤退。就此,息长足姬一方轻松取得了松原决战的全面胜利。

《神功纪》载:“武内宿祢出精兵而追之,适遇于逢阪以破,故号其处曰逢阪也。军众走之,及于狭狭浪(ささなみ)栗林(くるす)而多斩,于是血流溢栗林。故恶是事,至于今其栗林之果不进御所也。”《仲哀记》载:“故逃退逢坂(あふさか),对立亦战,尔追迫败沙沙那美(ささなみ),悉斩其军。”

武振熊取胜后即刻以精兵追击,丝毫不给忍熊别喘息的机会。追到逢阪时,忍熊别勉强一战,又遭大败。这个逢坂在今滋贺县大津市西部,西邻京都市山科区,是由山城进入近江的重要道口之一,仅在松原东南7、8公里处。由此,亦可见追兵之急。忍熊别等继续向东逃窜,又行7、8公里到了濑田川对岸的栗林,于此地再被追兵撵上。武振熊等斩杀甚多,血流成河,忍熊别主力几乎全被歼灭。经过松原、逢坂、栗林的三连战,忍熊别败绩,息长足姬方的全面胜利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

《神功纪》载:“忍熊王逃无所入,则唤五十狭茅宿祢而歌之曰:‘いざ吾君、五十狭茅宿祢、たまきはる、内朝臣が、头槌の、痛手追はずは、鳰鸟の、潜せな。[157]’则共沉濑田济而死之。”《仲哀记》载:“于是,其忍熊王与伊佐比宿祢共被追迫,乘船浮海歌曰:‘いざ吾君、振熊が、痛手负はずは、鳰鸟の、淡海の海に、潜きせなわ。’即入海共死也。”

忍熊别等走投无路,便从栗林折回西面的濑田川与淡海交汇处的渡口濑田济,即今琵琶湖南端近江大桥一带。忍熊别与五十狭茅或建功狭日商议是否要为了躲避武振熊、武内宿祢的追击而下水入淡海。这里五十狭茅和建功狭日二人名字起头都是“伊佐(いざ)”,未知孰是。记纪都称忍熊别便跳湖自杀了,但事实并非如此。这里提到的“鳰鸟”就是“鸊鹈”,是一种水鸟,比鸭稍小,脚近尾端,翅短小,不善飞行,极会潜水,常成群游于水面,受惊即潜入水中,俗称“油鸭”。忍熊别以此作比喻显然是说要潜行于淡海逃生,自然不会是自尽的意思。后来的情况也说明忍熊别一行并未绝命于此,他们还苟延残喘了一段时间。

《神功纪》载:“于时,武内宿祢歌之曰:‘近江の海、濑田の渡りに、潜く鸟、目に见えねば、愤しも。[158]’于是,探其尸而不得也。然后数日之出于菟道河。武内宿祢亦歌曰:‘近江の海、濑田の渡りに、潜く鸟、田上过ぎて、宇治へ捕らへつ。[159]’”

《仲哀记》关于战争的描述到此为止,而《神功纪》又加入了武内宿祢在濑田搜寻忍熊别尸体的部分。因为忍熊别并没有死,所以武内当然是无法找到尸体的,所以他费了很大的劲也一无所获。但是,当时的政治形势要求他们声称忍熊别已经毙命,所以编造数日后于菟道河发见尸体的谎言。

尽管忍熊别余孽并非彻底铲除,大局却已经非常明朗了。息长足姬、品陀和气母子荣登大宝只是时间问题了。此时大致是公元376年至377年之间。

菟道河之战后形势

18楼
宝塚定纲 发表于:2006-5-18 9:29:25

飞驒宿傩、信浓名方和庐原国造等的平定

忍熊别从淡海走水路逃生后来到建功狭日的封地角鹿,以熊之凝把守北近江的余吴,以仓见别守备东若狭,背靠越前吉备系坂井君的领地,暂时稳住了脚跟。而息长足姬方面趁此机会对畿内进行了大扫荡,山城、大和、伊贺等地纷纷望风归服;尾浓系也配合攻入西邻的伊势、近江,迫使忍熊别的势力只能龟缩在北陆一小部分地区。但此刻尾浓系领地东面的东飞驒丹生川和南信浓诹访等地却还支持着忍熊别。

《仁德纪》载:“六十五(377)年,飞驒国有一人曰宿傩(すくな)。其为人一体有两面,面各相背,顶合无项,各有手足,其有膝而无腘、踵,力多以轻捷,左右佩剑,四手并用弓矢。是以不随皇命,掠略人民为乐。于是遣和珥臣祖难波根子武振熊而诛之。”

宿傩像

《日本书纪》把武振熊讨伐两面宿傩的事记在了仁德天皇时期,可是考虑到武振熊是景行世代人物且活跃在神功东征过程中,所以依照此记事的年代将其归到东征事件中。公元377年正是菟道河决战之后的时间,近江绝大部都已平定,武振熊方可借道美浓进入飞驒与尾浓系协同消灭宿傩。飞驒国造是尾张系彦与曾的儿子大八椅在成务天皇时开创的,这个大八椅和建稻种是堂兄弟,比品陀真若、尾纲根都长一辈,这样说起来飞驒应该是尾浓系的领地。但是仲哀天皇与尾浓决裂后试图削弱其力量,便将忠于自己的宿傩安插到飞驒的东部,于是宿傩一族就在今岐阜县高山市东部的丹生川一带扎下了根。虽然尾浓系在总体实力上远在宿傩之上,可是宿傩活动于山谷之间,扼守要害,能弓善射又勤于刀剑,所以一直很令飞驒国造头疼。而且宿傩倡导鬼神道,在飞驒、美浓颇有信徒。武振熊来到飞驒,以其高超的作战艺术终于将宿傩诛灭,消除了尾浓系的一块心病。

宿傩活动区域的东面乃是信浓国。此国古称科野,《国造本纪》以多臣系后裔建五百建为其初代国造,但信浓及邻近地区素来崇尚有诹访大明神之称的“建御名方富(たけみなかたとみ)”。建御名方富相传是大物主之子,在国让神话中败于建御雷男(たけみかずちお),遂至科野国降之[160]。忍熊别的舅父大名方是仅有的与建御名方富同名的人物,而武振熊或许就是此处建御雷男的原形,科野乞降就是武振熊讨平信浓后大名方投降的反映。事实上,为了顺利收服信浓,息长足姬和尾浓系还下了大功夫,他们将彦坐系的盐海足尼封到信浓东南的甲斐任国造,又以尾纲根的表兄弟、日本武尊之子武田王驻守西甲斐,监视大名方的活动。通过这些措施,信浓的归服比飞驒容易了不少,大名方的投降是较为令人满意的结局。大名方最终的投降还有另一个因素,就是他妻室的影响。建御名方富之妃叫做“八坂比卖”也就是“八坂媛”,此女实当大名方之妻,系景行之妃八坂入媛的后辈女子,亦属尾浓系。所以在遭受到武振熊给予军事打击而挫败后,大名方便放弃了原有的立场。

诹访大社鸟居

同期归顺的还有所谓吉备系的庐原国造家和池田君一族。

《国造本纪》庐原(いほはら)国造条载:“志贺高穴穗朝代,以池田坂井君祖吉备武彦命儿意加部彦(おかべひこ)命,定赐国造。”《新撰姓氏录》右京皇别有“庐原公,笠朝臣同祖,稚武彦命之后也。孙吉备武彦命,景行天皇御世被遣东方,伐毛人及凶鬼神,到于阿倍庐原国,复命之日以庐原国给之。”另有《古事记》所谓日子刺肩别之后的“五百原(いほはら)公”实际上就是庐原公,属于误记。庐原国造地在骏河国庐原郡,中心在今静冈县中部静冈市、庐原郡一带。所谓阿倍庐原国是阿倍与庐原的连称,今静冈市西北的葵区原为骏河国安倍郡,清水区和由比町原为庵原郡,这都是庐原国造的范畴。今清水区有久佐奈岐神社,供奉日本武尊并配祀弟橘媛、吉备武彦、大伴武日、膳夫七掬胫,此为庐原国造本社之一。另,静冈市南部骏河区有池田地方,当地还有池田神社,此地古属骏河国有度郡。这是所谓吉备武彦之后池田君的领地,就在庐原国造南邻,两者是很接近的。坂井君的领地在北陆,与角鹿国造邻近。

久佐奈岐神社

池田神社

吉备武彦追随日本武尊一同东征毛人,日本武尊就在骏河区南邻的烧津遭到了当地土豪的暗算,险些命丧火海。日本武尊难里逃生之后,怀报复之心,屠杀了骏河的土人,吉备武彦亦有功焉。因之,吉备武彦之子意加部彦(おかべひこ)后来就被成务天皇任命为庐原之主,吉备武彦的另一系子孙受封池田。于是,庐原、池田两族在骏河的土地上逐渐发展起来。

当忍熊别在菟道河几乎全军覆没之后,飞驒、信浓两国也被武振熊收服,庐原和池田身陷敌军包围之中,此时已毫无依托。意加部彦考虑到御友别、鸭别等兄弟都已倒向息长足姬一侧,便也为了保全家族,向东征军表示了诚意。随着庐原国造家的易帜,势力更为单薄的池田君也就随之解决。就此,东山、东海两道均告安抚。

角鹿易帜和忍熊别的没落

随着羽翼被逐步剪除,忍熊别在角鹿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起来。仓见别、熊之凝等人也可能开始摇摆不定,随时都有背叛的可能,但对忍熊别余孽影响最大的还是角鹿国的易帜。

《神功纪》十三年二月条载:“命武内宿祢从太子令拜角鹿笥饭大神。”《仲哀记》载:“故建内宿祢命率其太子为将禊,而经历淡海及若狭国之时,于高志前之角鹿造假宫而坐。尔坐其地伊奢沙和气(いざさわけ)大神之命见于夜梦云:‘以吾名欲易御子之御名!’尔言祷白之:‘恐,随命易奉!’亦其神诏:‘明日之旦,应幸于滨。献易名之币。’故其旦幸行于滨之时,毁鼻入鹿鱼(いるか)既依一浦。于是,御子令白于神云:‘于我给御食之鱼!’故亦称其御名号御食津(みけつ)大神,故于今谓气比(けひ)大神也[161]。亦其入鹿鱼之鼻血臭,故号其浦谓血浦(ちうら),今谓都奴贺(つぬが)也。”

由于《日本书纪》将息长足姬与香坂、忍熊别的争斗缩并到神功摄政元年这一年里,所以十三年的这件事就仿佛与之毫无关系了。如今,我们将穴门与近江的战乱恢复到十多年里,这个十三年即公元378年就是武振熊讨平东山、东海的下一年,时间上完全吻合。所以,所谓太子即应神天皇的角鹿行幸应当也是息长足姬方对忍熊别余党进行打击的重要举措之一。明白了这一点后,我们再来分析这段史料就容易理解得多了。

前面我们已经提到,御食津大神起源很早,是角鹿海人及中臣系伊香连所信奉的神灵。所以,从根本上角鹿的御食津大神信众是亲息长足姬的。而角鹿国造建功狭日却是忍熊别的死党,由此,国造家与御食津神官们就有对立的可能。随着忍熊别江河日下,众叛亲离,御食津神官就开始与息长足姬等暗中联络了,其为首的就是《仲哀记》中提到的伊奢沙和气。息长足姬得闻当然欣喜不已,便令武内宿祢辅佐品陀和气率众前往。伊奢沙和气便与品陀和气私下商定篡夺角鹿的计划,所谓梦示就是地下活动的体现。于是,双方依照计划在血浦袭击了忍熊别和建功狭日等人。如果真是御食津大神献礼,就没有必要将入鹿鱼的鼻头损毁以致血臭弥漫海上。所以,血浦传说其实是敌我惨烈战斗的写照,“毁鼻入鹿鱼”集于海滩就是忍熊别之徒在角鹿遭到沉重打击、死者献血污染沙滩的反映,建功狭日可能就此丧命。

忍熊别仓惶北逃,角鹿国就此易帜。伊奢沙还请求“以吾名欲易御子之御名”,即乞求赐予名讳,而驱逐忍熊别一党就是赐名的代价。这些都是御食津神官向息长足姬母子效忠的证据。神官名为“伊奢沙和气(いざさわけ)”即“去来沙别”,这与应神天皇之子去来真稚(いざまわか)、孙子即履中天皇去来穗别(いざほわけ)采用了相类的词,这个“去来”应当是与应神天皇家关系极为密切的家族标志。角鹿的问题解决后,东若狭的仓见别族人和余吴的熊之凝也都被压制,忍熊别余孽日渐没落。

今福井县丹生郡越前町中部有剑神社主祀素盏鸣尊,配祀气比大神和忍熊别。剑神社是越前国二宫,其缘起称,忍熊别于神功摄政十三年来到当地讨伐贼徒,因获素盏鸣尊护佑不战而胜,后来忍熊别即于当地去世,族人将其与父亲气比大神即仲哀天皇的神主一同祭祀。这个剑神社所在地在角鹿港口正北,忍熊别来到当地的时间又与角鹿易帜相一致。所以,剑神社缘起较为可信。不过,这里本就应当属于忍熊别的势力范围,北面还依靠着吉备系的坂井君领地,忍熊别讨伐贼徒恐怕是挫败一小撮反叛势力的讹传。

剑神社

公元378年,忍熊别到达越前,这里在当时已经非常偏远,所以日后神功、应神并没有对其彻底铲除。而《国造本纪》三国国造条认为,初代国造是彦太忍信的四世孙若长足尼。这个三国国造的领地就包括坂井君的辖区福井县坂井郡,但若长足尼却是仁德天皇世代的人物[162],这说明忍熊别余党的彻底沉沦要再迟上几十年。虽然忍熊别一族最后消亡的时间可能比较靠后,但是他们在历史舞台上活跃的时间也就到此为止了。公元378年之后,我们再也无法找到任何与之相关的资料了。

新时代的开始

忍熊别的势力基本平定后,息长足姬正式登基,是为神功皇后,她以儿子品陀和气为太子又摄政了十多年。也在相近的时间,神功皇后将仲哀天皇改葬到河内国长野陵。之后,神功皇后定都大和磐余若樱宫。磐余是传说中神武天皇建国的地方,即今奈良县樱井市,定都于此也显示了神功皇后重振大和朝廷的决心。

大和稚樱神社本殿

《国造本纪》波多(はた)国造条载:“瑞篱朝御世,天韩袭(あめからそ)命依神教云,定赐国造。”《新撰姓氏录》摄津国皇别有“韩矢田部造,上毛野朝臣同祖,丰城入彦命之后也。三世孙弥母里别(みもりわけ)命孙现古君(うつしこきみ),气长足比卖谥神功筑紫橿冰宫御宇之时,海中有物,差现古君遣见。复奏之日,率韩苏使主(からそおみ)等参来。因赐韩矢田部造姓。《日本纪》漏。”这里的“弥母里别”就是“御诸别(みもろわけ)”,他的孙子现古君在神功皇后帐下效力,神功征韩后又以其叔伯荒田别、鹿我别平定任那,此又以其联结半岛渡来人归化。韩苏使主就是初代波多国造天韩袭,他在神功皇后东征前即来到列岛,也是渡来人大批前来的先驱。波多国造在今高知县西南部,古属土佐国幡多郡,此“波多”与“秦(はた)”训音相同,则渡来人韩苏是继功满王来朝之后的第二次秦氏渡来。《国造本纪》以波多国造立于崇神天皇时有误,其立国当已至神功在位时期。这同时也是大和朝廷征服四国的步骤之一。等到应神时期,四国岛就都被并入大和朝廷的版图,濑户内海地区全数归服。这使得景行、仲哀等几代天皇的宿愿终于得以实现,可此时天皇家的血统却已经改易了。

从成务天皇去世一直到神功摄政十三年忍熊别退至越前,前后近二十年间,日本列岛几乎战事不断,而且都是牵涉全国的大规模战乱。这二十年正是考古学上前期古坟向中期古坟过渡的时期,也是大和朝廷王权专制化、成熟化的关键时期。此后,天皇家相对于其他豪族的优势越来越明显,中央对于地方的权威也日渐增强。随着权利分配日益不均衡,对权利的欲望和攫取都渐渐升级。由此,各利益集团对中央权力和皇位的争夺也变得更为惨烈,几乎每次皇位的交替都会引发政变或战乱。在中日交往史上“倭五王”的时代也随之到来,大和朝廷对半岛事务的参与度也急剧增长,朝廷对列岛以外世界的兴趣明显提升。这一切都是从这近二十年的转折期开始的,这是一个崭新的时代。

江户时期绘应神天皇像

19楼
宝塚定纲 发表于:2006-5-18 9:33:04

(七)誉田别和忍稚等

誉屋别——间人宿祢、间人造、苏宜部首、矶部臣

来熊田造大酒主的女儿弟媛给仲哀生下誉屋别(ほむやわけ),他与两个异母哥哥不同,因为母家出身且自己是幼子的缘故而没有争夺皇位的足够资本。当神功、应神与香坂、忍熊别大战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出云臣系又及时表态,有元从之功,而誉屋别的外祖父大酒主就属于出云臣系。所以,当没有仲哀血统的应神一系掌权后,誉屋别家族得以保全。《古事记》甚至认为誉屋别是神功所生,可见誉屋别在新王朝中也享受到皇子的待遇,这也是应神一系标榜政权正统性的手段。由此,誉屋别的后人成为仲哀一系延续下来的主流。

《新撰姓氏录》左京皇别有“间人(はしひと)宿祢,仲哀天皇皇子誉屋别命之后也”;山城国皇别有“间人造,间人宿祢同祖,誉屋别命之后也”;河内国皇别有“苏宜部(そきべ)首,仲哀天皇皇子誉屋别命之后也;矶部臣,同上。”

间人宿祢在各氏中的种姓最高,可能曾为氏首。但左京神别也有“间人宿祢,神魂命五世孙玉栉比古之后也”,这个玉栉比古的时代显然是比誉屋别早的,可能是间人氏的本源。而到了誉屋别时,这支土著势力归附了皇室,或者是被分配给了誉屋别一系管理,其便以誉屋别为先祖。间人造是间人宿祢品格较低的旁支。在今京都府西北部的福知山市和京丹后市原有丹波国天田郡土师(はじ)乡和丹后国竹野郡间人乡,这个地区应当是间人氏最早的封地。钦明天皇与苏我小姊君生有穴穗部间人皇女,后来嫁给了异母兄用明天皇,生下圣德太子等子嗣。这说明一直到公元6世纪时间人仍然是与天皇家关系较密的家族,曾担任过抚养皇子女的工作。《万叶集》中亦收有歌人间人宿祢大浦的作品。

苏宜部又称苏我部、宗我部,或许与苏我氏有着某种关联。同时,《先代旧事本纪》的《天孙本纪》又把苏宜部首列于尾张系相关的玉胜山代根古之下。这个山代根古是倭得玉的儿子,他的后人还有山城国久世郡水主村雀部连、轻部造等。今京都府龟冈市原为丹波国桑田郡,此地有名为曾我部的地方,当为苏宜部首的领地。此地正介于间人氏领地与山代国(京都府东部)之间,或为誉屋别后人与尾张系玉胜山代根古后人融合而成。《继体纪》载:“(武烈)八(506)年冬十二月己亥,小泊濑天皇崩。元无男女,可绝继嗣。壬子,大伴金村大连议曰:‘方今绝无继嗣,天下何所系心?自古迄今,祸由斯起!今足仲彦天皇五世孙倭彦王,在丹波国桑田郡。请试设兵仗,夹卫乘舆,就而奉迎,立为人主!’大臣、大连等,一皆随焉,奉迎如计。于是,倭彦王遥望迎兵,惧然失色,仍遁山壑,不知所诣。”这里倭彦只称仲哀天皇五世孙,当与应神并非一系,究之极可能为誉屋别四世孙,又桑田郡与此苏宜部首之地吻合,当无所疑。而倭彦与继体天皇均为故天皇五世孙,世代玄远,血统疏输,如平将门与天皇家也。而平将门自立新皇,屡遭菲薄,终于残灭;而此倭彦、继体又焉得明理正统?誉屋别本非嫡长,又其间三世不闻于朝,大伴金村奉迎之,不过欲置傀儡尔;倭彦得闻大军旌旗飘扬前来,自以为不妥甚或来伐其领,遂至逃遁。其后,苏宜部一族散布至山城、河内、美浓、越前等国。

矶部臣事迹较少,但其分布却是各国中最广的,河内、大和、伊势、尾张、骏河、上野、下总、相模、隐岐等国,兵库县北部原但马国朝来郡、福井县北部原越前国坂井郡都有矶部乡。但马矶部距间人氏和苏宜部本领较近,或为其本处。今新潟县上越市有原属越后国颈城郡的水岛矶部神社,其缘起称天智天皇十(671)年十二月矶部臣自吉野迁来,白凤二(673)年建立此社。天智十年十月,天智天皇病危,大海人皇子即后来的天武天皇出家吉野以示无争位之心;十二月,天智天皇崩。结合这些史实,我们不能不把矶部臣进入越后与壬申之乱联系起来。矶部臣很可能是很早就依附天武天皇的氏族,天智天皇一死,天武天皇便派矶部臣进入北陆,联络各方,孤立近江朝廷大友皇子的势力。天武胜利后褒扬了他们,并将颈城郡水屿地方赏赐给了矶部臣的这一支系。这也是矶部臣在誉屋别一系中分布最广的原因。

上越清里水岛矶部神社

由此,誉屋别作为仲哀天皇家延续的主流,本处为丹波、丹后、但马一带,其后遍及畿内、山阴、北陆、东海、东山各道,尤以大和、河内、山城、丹波、丹后、但马、隐岐、越前、越后、伊势、尾张、骏河、上野、相模、下总等国为多。

誉屋别裔分布

忍稚——布施公

除香坂、忍熊别、誉屋别之外,《新撰姓氏录》山城国皇别有:“布施(ふせ)公,仲哀天皇皇子忍稚(おしわか)命之后也,《续日本纪》不见。”但《应神记》中皇孙、稚野毛二派之子意富富杼为“三国君、波多君、息长君、坂田酒人君、山道君、筑紫之米多君、布势(ふせ)君等之祖”,这里的布势君似与布施公为同族。但《姓氏录》和《国造本纪》中稚野毛二派之后中其余各支都有记载,而独无此布势君。由此,布势公出自的问题当与某些情况类似,属记纪记载有误。或为忍稚之后曾攀附意富富杼家,至继体天皇以后又将其剥离开来,恢复了本来面目。此忍稚不知何人所出,但其与忍熊别(おしくま)名字相类,或同母家。《新撰姓氏录》左京皇别另有“布势朝臣,阿倍朝臣同祖,《日本纪》漏。”此布势朝臣为大彦之后,其后世分布于以北陆为核心的地区,与布施公无干。越中国射水郡、因幡国高草郡、隐岐国海部郡、播磨国楫保郡、美作国大庭郡均有布势乡,越中、佐渡、备前都有布势神社,而近江伊香郡有布势立石神社。这些地名遗留当出自忍稚的布施公和大彦的布势朝臣两系。其中越中、佐渡都在北陆,当属阿倍系的布势氏遗迹,近江伊香郡北临越前国,亦当与阿倍系有关。而剩下的诸国中,备前、美作、播磨原都属吉备系的势力范围,因幡是其北邻,而隐岐在海路距因幡不远,此五国所留当为忍稚之布施公的遗存。依据这些地方的分布我们可以推测,忍稚也是仲哀诸子中比较偏向于吉备系的,其母家亦当与吉备势力有较多关联。神功、应神夺权胜利后,布施公很可能遭到压制,但不是铲除,所以他们一度依附于应神之孙意富富杼。当然,并不是说所有亲吉备派人物都会成为应神的打击对象,后来的事实也告诉我们神功、应神是很注重妥善处理大和与吉备的关系的。但是,忍稚这个将近抹杀的仲哀之子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已经几乎是明显的了,山城、播磨、备前、美作、因幡、隐岐六国的布施公残留说明他们曾有所作为,却早已不再了。

备前布势神社

忍稚裔分布

另,《斋宫记》称仲哀天皇时有奉斋的伊和志真(いわしま)内亲王,或疑为仲哀之女。本居宣长《古事记传》以为此为应神天皇之子根鸟与庶妹淡路三腹郎女所生之伊和岛王之误,与仲哀天皇世代玄远。由此,仲哀子女中并无此人。

20楼
宝塚定纲 发表于:2006-5-18 9:36:02

九、弟橘媛九氏系统

两种版本的《旧事纪》在记载日本武尊后嗣时虽有些差异,但总体上却是一致的。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两者都在武尊爱妃弟橘媛名下列有九子。《先代旧事本纪》为稚武彦(尾津君、挥田君、武部君)、稻入别、武养蚕(たけこかい,波多臣)、苇敢灶见别(灶口君)、息长田别(おきながたわけ,阿波君)、五十日彦(いかひこ,赞岐君)、伊贺彦(いがひこ)、武田(尾张国丹羽建部君)、佐伯(さえき,三川御史连);《白河本旧事纪》为稚武彦(津挥田君、武部君)、稲入别、武养蚕(波多臣)、苇敢灶见别(灶口君)、息长田别(淡粟君)、五十日彦(赞岐君)、五上彦(いがひこ)、武田(尾张国丹羽建部君)、寒木(さえき,三川御使连)。

我们前面已经分析过,除稚武彦是弟橘媛亲子外,稻入别即稻依别为两道入姬之子,苇敢灶见别即芦发蒲见别为玖玖麻毛理比卖之子,武田为宫箦媛之子。也就是说,所谓弟橘媛九子中有三人是日本武尊其他妻妾所生。另有伊贺彦即五上彦,实为阿倍系的豪族,因在大动乱中背弃近江朝廷而受到神功、应神器重,以此蒙恩窜入武尊后嗣,与武尊并无血缘关系。经过下面的考证,我们还将发现另外四人也既不是弟橘媛所生,又非日本武尊之子,其出身更有意味。

武养蚕——秦氏祖功满王

咋看起来,我们一时无法从名号上找到与武养蚕匹配的人物,但从其后裔上却可看出端倪。

两种《旧事纪》都认为武养蚕是“波多(はた)臣”之祖,而据《开化记》波多臣之祖是武内宿祢之子波多(はた)八代宿祢,《新撰姓氏录》右京皇别有“八多(はた)朝臣,石川朝臣同祖,武内宿祢命之后也,《日本纪》合”与之对应。但是,这个波多八代宿祢却与武养蚕的名号一点也扯不上关系,我们还要进一步寻找武养蚕的原形。

众所周知,著名的渡来人秦氏的“秦”字也训作“波多(はた)”,《新撰姓氏录》左京诸藩汉“太秦公宿祢”条记事中便有此说。所以,武养蚕也有可能是秦氏中的重要人物。今京都市右京区东南部太秦蜂冈町有大酒神社,古属山城国葛野郡,此社为秦氏宗社,侧近又有飞鸟时期秦河胜为圣德太子修建而被称为太秦寺、蜂冈寺、川胜寺的古刹广隆寺。大酒神社供奉秦始皇、弓月王、秦酒公三大神主,相殿又祀兄媛、弟媛即吴服女、汉织女,神社鸟居旁立有石柱,上刻“太秦明神、吴织神、汉织神”和“蚕养(こかい)机织管弦乐舞之祖神”。各方记录显示,秦氏在日本长期从事养蚕、丝织、农耕、造酒、土木、管弦、文字等文化事业,是日本古代促进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从仲哀天皇时期到来的功满王起,弓月君、普洞王、秦酒公及至秦河胜累代以养蚕为业,所以秦氏的祖神才会被奉为“蚕养”之神。结合“蚕养”和“秦”的训音“波多”,我们可以肯定弟橘媛名下的武养蚕就是秦氏的领袖人物。更进一步,相当于日本武尊子辈的秦氏领袖人物应当是功满王,他来朝时与天皇家建立了利益关系,而其子弓月君又在应神天皇时来化,其分布遂极广泛,从此成为朝廷不可或缺的助力。

大酒神社本殿

大酒神社石柱

息长田别——神功皇后亲父息长宿祢

其实仔细对照记纪的记载,息长田别的真身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开化记》载:“次日子坐(ひこいます)王……生子山代之大筒木(おおつつき)真若(まわか)王……次山代之大筒木真若王……生子迦迩米雷(かにめいかづち)王。此王娶丹波之远津(とおつ)臣之女名高材(たかき)比卖,生子息长(おきなが)宿祢王。此王娶葛城之高额(たかぬか)比卖,生子息长带(おきながたらし)比卖命,次虚空津(そらつ)比卖命,次息长日子(おきながひこ)王,三柱。”《景行记》载:“此倭建命……又一妻之子息长田别王……次息长田别王之子杙俣长日子(くひまたながひこ)王。此王之子饭野真黑比卖(いいのまくろひめ)命,次息长真若中比卖(おきながまわかなかひめ),次弟比卖,三柱。故上云若建王,娶饭野真黑比卖。”《应神记》载:“品陀和气……又娶咋俣长日子(くいまたながひこ)王之女息长真若中(おきながまわかなか)比卖,生御子若沼毛二俣(わかぬけふたまた)王一柱。……又此品陀天皇之御子若野毛二俣(わかのけふたまた)王娶其母弟百师木伊吕辨(ももしきいろべ),亦名弟日卖真若比卖(おとひめまわかひめ)命。”《应神纪》载:“次妃河派仲彦(かわまたなかひこ)女弟媛,生稚野毛二派(わかのけふたまた)皇子。”

比较《景行记》和《应神记》,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杙俣长日子”就是“咋俣长日子”,其长女“息长真若中比卖”为应神天皇之妃,另一女“弟比卖”即“弟日卖真若比卖”嫁给了应神之子“若野毛二俣”,她是后来允恭皇后忍坂大中姬的母亲。到了《应神纪》中,“杙俣长日子”又写成“河派仲彦”,其女弟媛嫁给应神天皇的记录有误,当据《应神记》改。再比较《开化记》,我们可以看到,息长足姬的兄弟“息长日子”应当就是这个“杙俣长日子”,而“息长宿祢”就是“息长田别”。事实上,古日语中“俣”和“派”、“岐”都是相通的字,而“岐”如果以音书写就相当于“き”;“杙”的汉语发音与“意”相同,而“意”作万叶假名时就是“お”。由此,“杙俣”可能来自“意岐”,“意岐(おき)”也就是“息”。于是,“杙俣长日子”应当是“息长日子”的讹传。另外,“河”的汉语发音与“ほ”很相近,而万叶假名中“ほ”和“お”是一体的,则“河派”也可能来源于“息(おき)”;“仲”的训音与“长”同为“また”,于是“河派仲彦”也就是“息长彦”的音转讹传了。综上所述,我们有充分的依据将“息长日子”、“杙俣长日子”、“咋俣长日子”和“河派仲彦”统一为一人,即神功皇后的同母兄弟、应神天皇的亲叔伯。那么,其父息长田别自然就应当是神功皇后的父亲息长宿祢了。

另一方面,按照《景行记》的说法,若息长田别真是日本武尊之子,则饭野真黑比卖就是日本武尊的曾孙女,岂有武尊之子稚武娶曾孙女的道理?所以很明显,息长田别至息长真若中姬姐妹是《古事记》编撰时硬插入武尊系谱的,纯属出于攀附目的的伪造之举。息长田别宿祢是彦坐系的后人,前面已经说过他实际是日本武尊的女婿,这里他又攀附为日本武尊与弟橘媛之子,实在用心良苦。

虽然息长氏发源于近江的豪族,但息长田别之后阿波(あわ)君的本贯却在近江南邻的伊贺。今三重县伊贺市东部有阿波地方和阿波神社,古属山田郡。今阿波神社供奉的神主很多,最主要的就有稚日女、猿田彦和火产灵,其它一些神名帐中记载此社还曾供奉过息长田别和神功皇后。《神功纪》中稚日女神有“幡荻穗出吾也,于尾田吾田节(あがたふし)之淡(あわ)郡所居神之有也”的说法,这里的淡郡指的就是伊贺的阿波;后来息长足姬在摄津生田设立神社令海上五十狭茅侍奉稚日女,现在看来这个神主实际上也是息长氏本身的信仰。

阿波神社入口

另外,今德岛县本为阿波国,而阿波国有来源于更早的粟(あわ)国造;淡路岛本为淡道(あわじ)国造,即通向阿波国之地的意思;远在坂东的安房(あわ)国古代也写作阿波国造,其家系源自出云臣。据《古语拾遗》,天日鹫之孙在神武天皇之后求肥饶之地,来到德岛县殖谷麻种,是为阿波忌部之祖,“粟”即谷,“阿波”由此得名;后阿波忌部由布津主等随天太玉[163]之孙天富东上房总,因“麻(ふさ)”古音与“总”同而立“总国”,并以阿波氏族所居立安房郡,后为安房国。《国造本纪》载安房的阿波国造是由天穗日的十世孙大伴直大泷于成务天皇时创立的,这大约是景行天皇世代的人物,此国造创立时间较为可信。而此时息长宿祢尚未崭露头角,无力建封当地。而阿波粟国造是应神天皇时以高皇产灵之后千波足尼所建,《忌部系图》中此千波足尼被视为阿波忌部之祖,亦为天日鹫之后。这说明粟国造的权力并不像其他国造那样垄断包括行政、经济、宗教等国内的所有权利,而主要处理宗教祭祀方面的事务。这就表明应神天皇时已经得到较大发展的息长氏有获取粟国的实际权力从而演化为阿波君的可能。还有两点需要注意,德岛县境内当时有北部的粟国造和南部的长国造,所以阿波君并不能控制整个德岛县;淡路岛的淡道国造是在仁德天皇时才成立的,原本是粟国的一部分,且当地有息长宿祢妻族但马系的势力,息长氏在当地是有基础的,所以淡路也曾是阿波君的领地。

《白河本旧事纪》中称息长田别是“淡粟君”之祖,即伊贺淡郡的淡君和阿波的粟君,这比《先代旧事本纪》的“阿波君”更详细。从现有的资料看,“阿波”之称当起于粟国,伊贺的阿波是后出的。由此,息长田别之后阿波君一族的发展轨迹大致是,先借助但马系在淡路岛的力量渐渐侵入四国,新王朝建立后又成为大和朝廷攻略四国的急先锋,之后又转入伊贺建立根据地,以此分布于淡路、阿波、伊贺等国。另,阿波君之亲族众多,分布弥广,此不赘述。

五十日彦——景行之子神栉别

弟橘媛名下的五十日彦也是后裔较有特征的人物,“赞岐君”即赞岐公就是赞岐国造。

关于赞岐国造的问题,我们在讨论赞岐绫君时就已经简单提到过,他们是景行天皇与五十河媛所生之子神栉别的后人,履中天皇在位时其三世孙鹫住初定国造。《景行记》载:“此天皇娶吉备臣等之祖若建吉备津日子之女,名针间之伊那毗能大郎女,生御子……次神栉(かむくし)王。……神栉王者,木国之酒部阿比古(さかべあびこ)、宇陀酒部之祖。”《景行纪》载:“次妃五十河(いかわ)媛,生神栉皇子、稻背入彦(いなせいりひこ)皇子。其兄神栉皇子,是赞岐国造之始祖也。弟稻背入彦皇子,是播磨别之始祖也。”《先代旧事本纪》《天皇本纪》除了有与《景行纪》相同记载外,还有“神栉别命,赞岐国造祖。稻背入彦命,播磨别祖。……五十河彦(いかわひこ)命,赞岐直、五十河别(いかわわけ)祖。……栉见皇(くしみしらす)命,赞岐国造祖。”

比对记纪和《旧事纪》的记载,我可以发现神栉别就是五十河彦,又尊称栉见皇,是赞岐国造(即直、公、君)、五十河别、纪伊国酒部吾彦(さかべあびこ)、大和国宇陀郡酒部等祖。其母应当以《日本书纪》和《先代旧事本纪》为准,是五十河媛之子,因此又称作五十河彦。今京都府京丹后市东部有五十河地方,古属丹后国与谢郡。这里很可能就是五十河媛母家的本居,由此看来五十河媛出自景行天皇母家丹波系的可信度较大。后来,此地由神栉别后人继承,遂成五十河别一族的领地。神栉别本身不是出自吉备系的,但他和同母弟稻背入彦的封地却都在原吉备系的势力范围内,就此推测他们是景行天皇有意安插入吉备领地的大和力量,用于变相地削弱吉备政权本身对土地的控制力。所以,日后神栉别自然而然地与神功、应神走得很近,并协助打击吉备背景的近江朝廷。

丹后五十河

《新撰姓氏录》右京皇别有“赞岐公,大足彦忍代别天皇皇子五十香彦(いかひこ)命亦名神栉别(かむくしわけ)命之后也,《续日本纪》合[164]。酒部(さかべ)公,同皇子三世孙足彦大兄(たらしひこおほえ)王之后也。大鹪鹩天皇之御代,从韩国参来人兄曽曾保利(えそそほり)、弟曽曾保利(おとそそほり)二人,天皇敕有何才,皆有造酒之才,令造御酒,于是赐麻吕(まろ)号酒看都子(さかみづこ),赐山鹿比咩(やまかひめ)号酒看都女(さかみづめ),因以酒看都(さかみづ)为氏。”和泉国皇别有“酒部公,赞岐公同祖,神栉别命之后也。”

《新撰姓氏录》的记载与《古事记》基本吻合,而且这里明确指出神栉别又名五十香彦,这个“五十香彦”只是将“五十河彦”中的一个音节“わ”脱去。这印证了上面对于五十河彦、神栉别是同一人物的推测。同时,“五十香彦”与弟橘媛名下的“五十日彦”训音完全一致,就证明了这个五十日彦实际上日本武尊幼弟神栉别附会而入的,属攀附行为。

今香川县坂出市东南有城山神社,供奉着神栉别的神主,古属赞岐国阿野郡。其缘起称,神栉别曾到南海道,与当地斩杀恶鱼,人民感怀其德,遂世代侍奉。这应当也是神栉别一族征服赞岐国的过程物语化后的反映。赞岐氏后遍布寒川、三木、苅田诸郡,国内植田、神内、三谷、十河等氏皆为其后裔。战国时期,十河氏当主景滋无子,便以三好元虎为养子,是为十河赞岐守一存,后绝嗣。其另一支酒部因是以职命名的氏族,具有多源的可能性,现以酒部为祖的姓氏分布极广,已无法确切判明其具体来源。但神栉别之后的大致分布仍可推知,以赞岐、阿波、丹后、纪伊、大和、山城、和泉等国为多。

赞岐城山神社

佐伯——景行之子五十狭城入彦

《先代旧事本纪》中的“佐伯”就是《白河本旧事纪》中的“寒木”,两者汉字书写不同,但训音是一致的。经考察,此人的名号与其后裔“三川御使连”的情况并不完全吻合,其名号当有误。

《新撰姓氏录》左京皇别有“御使(みつかひ)朝臣,出自谥景行皇子气入彦(けいりひこ)命之后也。誉田天皇御世,御室杂使大壬生等逋逃不仕,天皇遣使寻求,并不复命。于是,气入彦命奉诏括追于三河国,捕获参来。天皇嘉合使旨,赐姓御使连也。《续日本纪》合。”右京皇别有“御立(みたち)史,御使同氏,气入彦命之后也。持统天皇御代,依居三河国青海郡御立地,赐御立史姓。《日本纪》漏。”《续日本纪》神护景云二(768)年九月乙未条载:“左京人正七位上御使连清足、御使连清成、御使连田公等十八人赐姓朝臣。”

《景行纪》以八坂入媛与天皇所生诸子中有五十狭城入彦(いさきいりひこ);《景行记》中与之对应的若木之入日子(わかきのいりひこ)与其它五个兄妹列于一不知名妃子之下,此妃子女中有吉备兄彦,当属吉备系女子。《先代旧事本纪》《天皇本纪》除《景行纪》相关内容外还有“五十狭城入彦命,三河长谷部(はせべ)直祖。……不知来入彦(いさくいりひこ)命。”依据这些情况,气入彦全名当为“五十狭城入彦”,又讹作“不知来入彦”,可简称为“城入彦(きいりひこ)”,因音近又作“气入彦”,又与异母兄五百城入彦(いおきいりひこ)区别而称“稚城入彦(わかきいりひこ)”。名号虽多,实为一人。五十狭城入彦同时是御使氏、御立氏、三河长谷部直等祖。

今爱知县冈崎市西部西本乡町有御立地方,古属三河国西部碧海郡,当地有和志取神社,供奉五十狭城入彦的神主。此社缘起所记与《新撰姓氏录》“御使朝臣”条一致。抓捕逆臣大壬生实际上是与尾浓系关系十分密切的一件事。《先代旧事本纪》《天孙本纪》载:“品太天皇御世,赐(尾纲根)尾治连姓,为大臣大连。敕尾纲连曰:‘汝自腹所产十三皇子等,汝率养日足奉那!’时连为大欢喜之。己子稚彦连、外妹毛良姬二人定壬生部。”这就是说,应神天皇在位时期曾以尾纲根之属为尾浓系十余个皇子女定“壬生部”,负责皇子女的育养。大壬生应当就是尾浓系在三河境内强征而来作为壬生部杂役的土民,他们不愿受人驱使从事壬生的工作,便亡匿三河境内。结果大和朝廷将大壬生视为逆臣,终以五十狭城入彦之属将其纠捕。这些史料很清楚地表明,五十狭城入彦一族早就归顺了神功、应神,他们为新朝廷办事后便受封于三河,在此立根。西本乡町有和志山,和志山上一较大的前方后圆古坟,侧近有六座小型的圆坟,日本政府于明治、昭和年间考察后认为此当为五十狭城入彦或其后人的墓葬。

和志取神社

另,碧海郡下原有长谷部乡,其地除包括和志取神社所在西本乡町外,冈崎市西邻安城市的东部别所町也属其范围。所以,明治时期曾将和志取神社改名为长谷部神社。这也为三河长谷部直即长谷部地方的小领主与御使朝臣同族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今兵库县尼崎市东北有坂部地方,当地的伊佐具(いさぐ)神社也供奉着五十狭城入彦的神主,古属摄津国河边郡。这个“伊佐具”与五十狭城入彦的讹称“不知来入彦”的“不知来(いさく)”发音很接近,又有神主供奉,此地亦当为五十狭城入彦后人的领地。

伊佐具神社

综上所述,五十狭城入彦本身带有吉备血统,但是他的封地却都不在吉备,他或许自出生之日起就已与吉备系疏远了。既然他能够在应神天皇在位时协助朝廷,也就完全可能在大动乱中已倒向息长足姬、武内宿祢等一方。因此,他也应该能够和息长田别一样攀附到日本武尊和弟橘媛的豪门,成为弟橘媛九氏系统中重要的一员,并其后裔散布三河、摄津、山城诸国。

我们已可确信,弟橘媛名下之“佐伯”就是日本武尊的异母幼弟五十狭城入彦,现对其名号的讹化进行分析。事实上,“佐伯”又可读作“さいき”,这虽与《白河本旧事纪》的“寒木(さえき)”不符,但差异并不大。而“五十狭城”的训音是“いさき”,和“さいき”相比只是将前两个音节颠倒了一下。由此我们推断,两种旧事纪所谓的“佐伯”是五十狭城(入彦)的错书,可依此补正。

模拟血统的建立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已经清楚地展示了所谓弟橘媛九氏中有弟橘媛亲子一人、日本武尊另子三人、女婿一人、幼弟二人、朝廷臣属一人及渡来秦氏族长一人,攀附虚构的成分极大。这九氏尤其是稚武彦以外的八氏族通过这种攀附行为,实际与日本武尊家族达成了一种模拟的父子关系,互相之间又达成了一种模拟的兄弟血统,既含有攀附豪门的意味,又能起到缔结宗族同盟的作用。这就是在新时期逐步形成的一种新的政治手段即所谓“模拟血统”。这种早期的模拟血统与中国的结义兄弟、友好通家有类似的地方,但又有起特殊性。

首先,这里的九氏都是有一人作为代表模拟在日本武尊与弟橘媛之下的。这是一种既认父族又认母族的方式。比如,稻依别、芦发蒲见别、武田本身都是日本武尊的子嗣,稻依别更为仲哀天皇同母兄长,作为他们的后人本不需要再作攀附就可顺理成章地以武尊后嗣自居。但是,这三氏仍归结入穗积氏弟橘媛名下,这与弟橘媛生前的受宠和后来物部、穗积氏的重振有很大的关系。

其次,这九人的年纪大致都相当于日本武尊的子辈。稚武彦等武尊实子四人自不待言。息长田别虽为仲哀天皇岳父,但同时也是稻依姬的丈夫、武尊的女婿。阿倍氏伊贺彦世代亦与仲哀天皇相当。神栉别和五十狭城入彦虽然都是武尊的异母弟,但他们是景行天皇幼子,未必比武尊的子嗣年长,兄长以幼弟为养子的情况在后世也经常出现。剩下的秦氏自然也应当以年岁相当的功满王来缔结此“血统”。也就是说,此时模拟血统的缔结在年龄、辈份上还是比较严格的。

第三,作为代表的九人本身未必参加了实际的缔结活动。事实上,这九氏系统的形成很可能是他们的后人一手操办的。比如,影响力较大的秦氏族长最初来到列岛的就是功满王,而功满王朝见仲哀天皇时同在九人内的芦发蒲见别早已获罪被诛,此时稚武彦、稻依别很可能也都已去世,其族大略由其子嗣须卖伊吕大中日子和仓见别掌管。所以,功满王本人根本不可能亲身与其余八人会盟。另外,功满王前来列岛的时间并不长,此时秦氏大规模的渡来行动还没有正式展开,真正有机会也有可能参与九氏模拟血统的至少是其子弓月君及其渡来的后世,那已经是公元5世纪初以后的事了。

第四,这种早期的模拟血统还没有被完全认可,其发挥的作用较为有限。我们可以看到,这个弟橘媛九氏系统仅见于旧事纪,在《古事记》中略有映射。而诸如官修的六国史、风土记、《新撰姓氏录》等在古代具有权威性的史料都没有对其给予认可。而且,后来这些氏族的后人也并没有对宣扬自己攀附来的武尊豪门,如秦氏、赞岐氏、御使氏、犬上氏等在后来向朝廷请求赐姓时也闭口不提这个模拟的血统。

这可能与允恭天皇以盟神探汤校正姓氏有关。《允恭纪》四年九月条载:“辛巳朔己酉,诏曰:‘上古之治,人民得所,姓名勿错。今朕践祚于兹四年矣,上下相争,百姓不安。或误失己姓,或故认高氏。其不至于治者,盖由是也。朕虽不贤,岂非正其错乎?群臣议定奏之!’群臣皆言:‘陛下举失正枉而定氏姓者,臣等冒死!’奏可。戊申,诏曰:‘群卿、百寮及诸国造等皆各言,或帝皇之裔,或异之天降。然三才显分以来,多历万岁。是以一氏蕃息,更为万姓,难知其实。故诸氏姓人等沐浴斋戒,各为盟神探汤!’则于味橿丘之辞祸户岬坐探汤瓮,而引诸人令赴曰:‘得实则全,伪者必害!’于是,诸人各着木棉手襁而赴釜探汤。则得实者自全,不得实者皆伤。是以故诈者愕然之予退无进。自是以后,氏姓自定,更无诈人。”允恭天皇于公元5世纪中期进行的这场校正姓氏的运动显然是有背景的,当时诸如弟橘媛九氏模拟血统的类似冒认已经相当普遍。应当注意的是,允恭天皇本身自称仁德天皇之子,但和风谥号“雄朝津间稚子宿祢”中却有臣下的“宿祢”字样,其中是否有冒认也颇为可疑。如此,当时的“盟神探汤”就不可能进行得很彻底。比如,允恭天皇的皇后忍坂大中姬属于息长氏,所以息长氏冒认日本武尊的行为就得到默许,准官修史《古事记》中就会单单留下忍坂大中姬的玄祖父息长田别攀附日本武尊的明显痕迹。然而,“盟神探汤”虽然实施得不彻底,也不可能根本解决姓名错乱的问题,但它的的确确迫使大量中下层氏族不敢贸然攀附豪门,这对于明晰尊卑分脉终究是有利的。

盟神探汤场景重现

最后,九氏模拟血统建立时日本的谱牒学尚不发达,虽然留下了九人的名号,但其后人世系却大多不甚明了。这种情况也是很容易理解的,精心制造谱牒的最初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抵制频繁的亲缘冒认行为,其后又反过来成为冒认宗族的工具之一。所以,在模拟血统刚刚发端于列岛时,那里的谱牒比较匮乏也就顺理成章了。真正清晰的系谱记录资料源至少是在飞鸟时代以后才产生的,而谱牒学在日本的兴起则还要晚得多。

看清了该模拟血统的这些特点,我们现在可以来推断其形成的大致情况了。前面已经说到,弟橘媛九氏一定要物部、穗积氏重振后才可能确立,这应当不早于神功摄政时期;在仲哀时受到打击的芦发蒲见别一族参与其中也要到神功一方在大动乱中获取胜利之后;在争乱中曾鼎立支持忍熊别的仓见别后来可能被流放坂东,其所在的稻依别一族参与到血统中来应当距离忍熊别的崩溃略有一段时日,似以应神天皇亲政后为宜;秦氏参加系统应当不早于公元5世纪初的弓月君归化事件。如此,弟橘媛九氏模拟血统的成立应当在应神天皇在位中期以降。而允恭天皇于公元5世纪中叶就采取了校正姓氏的措施,这样该血统形成不应晚于这个时间。以其还有很多不完备的地方,应当是此时期模拟血统中出现较早的。所以,弟橘媛九氏系统基本是在应神天皇中后期至仁德天皇前期确立的,当时九人大多已不在世了。

在这九氏中,显然是以息长氏为主导的。该家族自仲哀至允恭的四代六位天皇期间,先后有三位女性成为皇妃,可谓显赫一时。日本武尊的家族既是息长氏攀附的对象,也是他们拉拢的盟友;赞岐君是息长氏攻略四国的战友;阿倍氏、秦氏都是朝中的栋梁;三河御使氏可以成为适当牵制尾浓系的有力工具。其余的八氏都能够很好地为天皇家及息长氏服务,这才是弟橘媛九氏模拟血统的本质。

余论:东汉氏集团的模拟血统

事实上,所谓的模拟血统很早就在中国出现了。据说,义结金兰的习俗早在先秦时期就已萌芽[165],而至迟在三国时期已经开始流传[166],到唐朝时渐趋成熟,明清以降已颇为完备。从三国时代开始一直到隋统一中原,前后近四百年,国土分崩,兵连祸结,万民流散,亲族离乱。当是时,同乡大族互为表里,坞堡同士相与通家;同姓自分庭相抗,异类反约为昆弟;人脉混杂,仅以豪门望族权衡利弊,华夷滋衍,皆用兵锋财货连襟妯娌。西晋末的刘琨就曾与鲜卑拓跋猗卢、段匹磾约为兄弟,试图复兴晋室,这是中国该时期模拟血统的典型案例。魏晋南北朝也是士族制度从兴起到完善又渐渐衰落的时期,豪门世家在政治活动、经济利益和社会发展上一度占据极大的优势,大族间的亲缘政治同盟和庶族攀附豪门的情况也很普遍。由此,模拟血统对于同时期士族豪门盛行的中国也有很大的社会基础和实用意义。

甘肃武威雷台出土釉陶明器坞堡

魏晋南北朝尤其是十六国时期的北方,局势极为混乱,许多家族集体流亡相对平和的异地,其中转入朝鲜半岛者甚多。在此形势下,迁徙中和定居异乡的氏族很容易想到在各家之间建立模拟血统,共同保护人身和财产的安全,抵御盗匪及异族的侵犯。这个阶段进入半岛的移民具有了模拟血统的风俗,他们辗转渡海到日本列岛时也将这种风俗一并带去,结合新的社会背景将之成熟化。下面以现存资料较为丰富的“倭汉(やまとあや)”氏即“东汉”氏渡来人集团为例对此问题加以阐述。

《坂上系图》载《新撰姓氏录》逸文有:“阿智王,誉田天皇谥应神御世,避本国乱,率母并妻子、母弟迂兴徳、七姓汉人等归化。七姓者,第一段(古记段光公,字畐等,一云员姓),是高向村主、高向史、高向调使、评首、民使主首等祖也。次李姓,是刑部史祖也。次皂郭姓,是坂合部首、佐大首等祖也。次朱姓,是小市佐奈宜等祖也。次多姓,是桧前调使等祖也。次皂姓,是大和国宇太郡佐波多村主、长幡部等祖也。次高姓,是桧前村主祖也。天皇矜其来志,号阿智王为使主,仍赐大和国桧隈郡乡居之焉。于时,阿智使主奏言:‘臣入朝之时,本乡人民往离散,今闻遍在高丽、百济、新罗等国。望请遣使唤来。’天皇即遣使唤之。大鹪鹩天皇谥仁德御世,举落随来。”

阿智王一族自称汉灵帝之后,依据汉姓,他们就是刘氏。这一族依靠汉朝四百年的影响,在移民诸姓中遂为极贵。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大陆移民分批抵达朝鲜半岛,又渐渐重组。由于形势的变化,原本的高门宗族观念也逐步被以经济军事实力为根本的豪强族落所取代,经过上百年的演化,半岛相当大部分的移民都受到刘氏影响。刘氏遂与其余七姓结为表里,这就是移民集团中模拟血统的雏形。东汉氏集团渡来列岛后,不但将这种异姓紧密结合的形态保留了下来,并依据外乡人来到生地的境况进一步加固了这种形势,这种做法也随之扩散到其他列岛豪族当中。

冈山仓敷阿知神社

《续日本纪》延历四(785)年六月癸酉条载:“右卫士督从三位兼下总守坂上大忌寸苅田麻吕等上表言:‘臣等本是后汉灵帝之曾孙阿智王之后也。汉祚迁魏,阿智王因神牛教,出行带方,忽得宝带瑞,其像似宫城,爰建国邑,育其人庶。后召父兄告曰:“吾闻,东国有圣主,何不归从乎?若久居此处,恐取覆灭。”即携母弟迂兴德及七姓民归化来朝。是则誉田天皇治天下之御世也。于是阿智王奏请曰:“臣旧居在于带方,人民男女皆有才艺,近者寓于百济、高丽之间,心怀犹豫未知去就。伏愿天恩,遣使追召之。”乃敕遣臣八腹氏,分头发遣。其人民男女,举落随使尽来,永为公民,积年累代,以至于今。今在诸国汉人亦是其后也。臣苅田麻吕等,失先祖之王族,蒙下人之卑姓。望请,改忌寸蒙赐宿祢姓。伏愿,天恩矜察,傥垂圣听。所谓寒灰更暖,枯树复荣也。臣苅田麻吕等,不胜至望之诚,辄奉表以闻。’诏许之,坂上、内藏、平田、大藏、文、调、文部、谷、民、佐太、山口等忌寸十一姓十六人赐姓宿祢。”

《续日本纪》的记载与《坂上系图》相互映证,并补充了一些重要信息。如阿智使主等八姓的坞堡建立在带方地区[167],这正是公元4世纪百济与高句丽争夺最为激烈的地方,这也是东汉氏集团渡来日本列岛的原因,他们是为了躲避战祸、寻找平安的家园。由于迁到半岛后的聚居地是长期处于大陆政权疆域内的郡县,与长久以来和辰韩、弁韩民族杂居的秦氏相比,东汉氏保留了更多来自大陆的风俗,与大陆保持的联系也更多,所以拥有的文化和技术比秦氏更胜一筹。公元314年带方郡被百济、高句丽瓜分后,两个强国间发生的都是规模较大的战争,这和半岛东南部小国邑落间的冲突是有很大差别的。所以,同样是坞堡的住户,东汉氏首领世代养成了练习刀弓、学习兵法的生活习惯,甚至形成家学,其战斗力比秦氏高出不少,奈良、平安时代屡建军功的坂上氏就是一个典型案例。据《好太王碑》所记,高句丽永乐十四(404)年甲辰,倭人曾大规模进攻带方,后被广开土王击溃。这或许就是应神天皇对招纳带方移民的一次尝试。按照《应神纪》的年代比定,“倭汉直祖阿知使主、其子都加使主,并率己之党类十七县而来归焉”的时间在公元406年左右,这仅比倭人进攻带方晚了两年。阿智使主等八姓达成归化之行后,又向大河朝廷建议招纳更多的带方移民前来列岛。于是,朝廷派出所谓的“八腹氏”去列岛招抚,到仁德天皇时期,这批移民的渡来才正式完成。这里提到的“腹”为引申意,即同胞、近亲之意,《天孙本纪》中应神天皇对尾纲根所说“汝自腹所产十三皇子等”中的“腹”与此同意。“腹”也可解释为一种同宗分脉,即氏族自行在大集团中结成的关系更近的小集团,这是模拟血统中的重要概念。而“八腹”就是指包括东汉氏宗家刘氏和其他七姓在内的八氏,有如此的称呼表明东汉氏集团初到列岛时仍是以汉姓为基础编制模拟血统的。

《新撰姓氏录》右京诸藩汉有“高向村主,出自魏武帝太子文帝也。云梯连,高向村主同祖,宗宝德(そうほうとく)公之后也。郡首,高向村主同祖,段姓夫公,一名富等(ほと)之后也”;山城国诸藩汉有“民使首,高向村主同祖,宝德公之后也”;未定杂姓有“穴太村主,曹(そう)氏宝德公之后也”。比较此处与逸文“段”姓的情况,我们发现所谓段氏和曹氏是一回事:“光公”即“夫公”,其中有一为形近相误;“畐等”、“富等”即“宝德”,训音相近;“员姓”即“曹”、“宗”,形近而误;“评”、“郡”同意相通;“段”或也为“曹”字误书。高向氏、民氏、云梯氏、郡氏都是曹光曹宝德之后,此姓可能与曹魏宗室有关。

河内国诸藩汉有“刑部造,出自吴国人李牟意弥(りむおみ)也。”此处“吴国”当泛指中国;“意弥”是“臣”的训音,可能是尊称。则刑部造之祖名“李牟臣”或“李牟”,这就是七姓中第二位的李氏,或与赵郡李氏有关。

右京诸藩汉有“佐太宿祢,坂上大宿祢同祖,都贺直三世孙兔子直之后也。”这里的“佐太”宿祢和第三姓“皂郭”下的“佐大”首当属同族。都贺直就是以亲子身份随同东汉氏阿知使主渡来的都加使主,佐太宿祢在《姓氏录》整理时已归入东汉氏本宗,这也是其他一些姓氏同期发生的情况。“皂”字或衍,此族为郭氏。另,大和国皇别有“坂合部首,阿倍朝臣同祖,大彦命之后也”;摄津国皇别有“坂合部,同大彦命之后也。允恭天皇御世,造立国境之标,因赐姓坂合部连”。《绥靖记》称坂合部连为神武天皇子神八井耳之后,与《姓氏录》不合,当据《姓氏录》以之为大彦之后。这支坂合部氏为因职务事迹所得,未必与“皂郭”姓坂合部首相通。今奈良县五条市西有坂合部地方,古属大和国宇智郡。“皂郭”姓坂合部首或因地名为得,居所即在此地,是否与大彦阿倍有关不可考。

七姓中第四位朱氏的后裔“佐奈宜(さなき)”与今日本常见姓氏“佐奈木”、“佐名木”训音相通,其得氏缘由无所考。小市为地名,即后并入伊豫国的物部氏小市国造领地,佐奈宜氏本居也在此地。这支朱氏流亡朝日,当为北方门第,或源自沛国朱氏,与吴郡朱氏不同。

右京诸藩汉有“工造,出自吴国人太利须须(たりすす)也。……祝部,工造同祖,吴国人田利须须之后也”;山城国诸藩汉有“工造,出自吴国人田利须须也。祝部,工造同祖,吴国人田利须须之后也”。这里的“吴国”也是中国的泛称,“太”、“田”与“多”训音一致,此即七姓第五位的“多”氏,依汉姓为田氏。则工造、祝部、桧前调使之祖为田氏利须须。神八井耳多臣系的“多”氏训音为“おほ”,与“大”同意,与此汉姓田氏无关。

桧前川

奈良县宇陀市榛原区有筱畑(ささはた)神社,此地相传为垂仁天皇之女倭姬巡视大和国宇陀郡时曾停驻的佐佐波多(ささはた)宫之地。七姓中的皂氏下有宇太郡佐波多村主,其初始居住地当就在此筱畑一带。又丰臣秀吉之母出自佐波多村主,则其亦有大陆移民皂氏之血统。“长幡部”字面上为掌管丝织之意,其渡来人特征明显,但已难以考定。汉姓中本无“皂”氏,“皂”、“赵”音近,此皂姓或为赵氏之误。

右京诸藩汉有“桧前村主,出自汉高祖男齐王肥也”;摄津国诸藩汉有“桧前忌寸,石占忌寸同祖,阿智王之后也”。这里的桧前村主就是第七姓高氏所出,在直接自称出自齐地,又攀附汉朝刘氏。桧前忌寸则自称东汉氏阿智王之后,也是刘氏。由此,桧前村主一系本为中国齐地高氏,从半岛归化日本前仍保持着这一豪门,到日本后依附于阿知使主的刘氏,又因地望关系或称齐王刘肥之后。此齐地高氏可能是渤海高氏的一支。另,河内国诸藩汉有“下曰佐,出自汉高祖男齐悼惠王肥之后也。高道连,同上”。这两个姓氏自称与桧前村主同,也可能是高氏之后。

刘、曹、李、郭、朱、田、赵、高八氏在日本发展了一段时间后情况又发生了变化。因为同属东汉氏,朝廷对待他们的态度是相近的,而且也将他们分布在相近的地域上,从事的职业也相当。移民集团定居日本后互相通婚,又演化了很多新的和风姓氏,这造成原有的宗族门第观念进一步淡化。而东汉氏原有的宗家刘氏因为阿智、都加等数代都以朝中重臣参与大和朝廷的建设,阿智、都加父子在公元413年还受命出使东晋,他们在东汉氏内部的地位进一步得到稳固。因此,原有的“八腹”及仁德天皇时招徕的其他为数众多的东汉氏人口转变为了新的“三腹”。《坂上系图》引《新撰姓氏录》逸文载:“阿智使主男都贺使主,大泊濑稚武天皇谥雄略御世,改使主赐直姓,子孙因为姓。男山木直,是兄腹祖也,本名山猪;次志努,一名成努直,是中腹祖也;次尔波伎直,是弟腹祖也。”兄腹、中腹、弟腹是将东汉氏集团进行整合后的新模拟血统体系,原属“八腹”的一些姓氏被分割纳入新的“腹”中。如曹姓民氏、高姓桧前氏纳入兄腹,而曹姓郡氏被纳入中腹。更值得注意的是,原本与东汉氏并列的另一渡来人集团王仁之后的文氏被纳入了弟腹,而规模更大的秦氏也被纳入中腹,这是对朝廷对东汉氏尤其是刘氏在渡来人集团中领导地位的肯定。“腹”的改造大致发生在都加使主在世后期,也就是雄略时期。这已经在允恭天皇整顿姓氏之后,由于是渡来人所以很少受到“盟神探汤”的影响,因为渡来人世系本来就难以明确并且结成模拟血统也是朝廷对渡来人实施有效管理的最佳方法之一。《新撰姓氏录》山城国诸藩汉“秦忌寸”条的记载中也有“秦氏等一祖子孙,或就居住,或依行事,别为数腹”,这表明当时依据居住地、职业重新整合族人而形成新“腹”体制的现象在渡来人中是普遍的。

奈良明日香于美阿知神社

既然在渡来人中,模拟血统的建立和重组那么的普通而有效,其他列岛豪族也就自然而然地受到影响而采用起来。这也可以帮助理解弟橘媛九氏模拟血统形成的问题。我们还能看到同期其它结成模拟血统的例子,如武内系的各大豪族。《开化记》等资料称武内宿祢有七男二女,其中纪氏角宿祢、平群氏木菟宿祢和葛城氏袭津彦等与武内大臣的血缘关系相对可靠,而其他诸如波多氏矢代、巨势氏雄柄、苏我氏石川、江沼氏若子与武内所谓的父子关系都很可疑,他们也是相近利益集团组建模拟血统成员的可能性极大。如此,在豪族间形成的模拟血统体制,也可谓由大批渡来人引入的新时期新气象。此后,养子继父、篡改宗谱、编造亲缘关联成为日本人惯用的政治手段,弟橘媛九氏等模拟血统实乃始作俑者也。

21楼
宝塚定纲 发表于:2006-5-18 9:38:59

十、后记

行文至此,终于可以暂搁纸笔,回首当初,不想已晃一载有余。文章刚动笔时,并非专为考证武尊后嗣所作,只尝试为记叙神功皇后前世后代做必要的准备。可不想,这一展开便被浩瀚的卷牒所吸引,越考证就越能发现可挖掘的历史素材,最后遂成此文,而关于神功皇后本身的问题只能等待日后再另行赘述了。

“书写的过程,既是记忆的过程,也是整理思路的过程。”这是一句老生常谈的话,但无疑是正确的。现在,我要再补充一点:“书写的过程,更是重新探索求知的过程”。这是我真切的体会。首先,在撰文之前,我对这个时代虽然有认识,但那只是模糊的、轮廓的;而文章完成后,多数事物变得很明晰。一些人物、事件不再只是历史的符号,而成为血肉丰满的实体,有时甚至能激起我创作诗歌、感怀史事的欲望。这样的认知在用心思去看、去想、去写之前是不可能达到的。其次,在考证之前,我虽然已经对记纪、姓氏录、旧事纪比较熟悉了,但在史料的操作上还是机械的,有时甚至是割离的;但在考证中,自己都能感觉到对史料的运用熟练起来,综合比对的能力有所提高。有时一个以前困扰多时的疑点经过探索而冰释,有时一个猜测在另一条论争中得到映证,有时一个连先贤们都承认“未思得”的问题被灵光一线地破解,那样的喜悦真是无以言表,现在回味仍旧觉得心情舒畅。另外,在挖掘之前,我并没有意识到列岛上星罗棋布的众多神社对考据古代史有着那么重要的裨益;而现在我已经养成了处理问题时先看看有没有相关神社资料的习惯了,读者可以在文章的各处看到这方面的例子。事实上,将神社尤其是《延喜式神名帐》所记式内社[168]的缘起作为二手文献资料保存和利用起来,在日本学术界甚至是业余的文史爱好者中是相当普遍的做法。而对于没有信仰或者信仰薄弱的当代中国人来说,是很难理解日本人对神社的崇拜,也就很难意识到神社对历史和现在生活有着多么大的影响。近年来,多数国内同好对于古文书已有较多认识,而对于更易获取的神社记录却极不重视,这方面是可以有所改进的。

文章篇幅还不算很大,但前后历时却已经有一年多了,所以有可能造成各部分的笔调存在不一致的现象。还有,虽然全文性的修改已经做过不下四次,但其中不足的地方自然不少,如根据不稳的推测还显偏多,特别是对风云人物武内宿祢的身世来历还不能给出满意的答复,这都有待日后进一步的研究。另外需要指出的是,文章既然定位于日本武尊后嗣的考证,其着力点就不得不从这个时代最突出的神功皇后、武内宿祢身上移开,关于神功的世谱、武内的系统都将是其它后续文章的主要工作,这里就无法面面俱到了。

在此,我要衷心感谢所有在文章完成过程中给予过帮助的人们,同时也预先对耐心阅读文章并批评指正的同好们表示诚挚的谢意!

山名宗纲

天享八年四月于稻羽山虽寿洞面影台

主要参考资料

1、六国史

2、卜部怀贤《释日本纪》

3、《古事记》

4、本居宣长《古事记传》

5、《先代旧事本纪》

6、栗田宽《国造本纪考》

7、伴信友《国造纪考注》

8、栗田宽《国造族类考》

9、栗田宽《物部氏纂记》

10、《白河本旧事纪》

11、《新撰姓氏录》

12、栗田宽《新撰姓氏录考证》

13、细井贞雄《姓序考》

14、风土记

15、《大日本史》

16、《类聚国史》

17、《公卿补任》

18、《三国史记》

19、矢野玄道《神功皇后御传记》

20、坂本太郎 著,沈仁安 林铁森 译,《日本的修史与史学》,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2月第一版

21、徐红岚 编著,《中日朝三国历史纪年表》,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年4月第一版

22、《日本地图册》,日本帝国书院编制,中国地图出版社,1993年6月第一版

23、Yahoo!地图情报 http://map.yahoo.co.jp/

24、玄松子の记忆 http://www.genbu.net/

25、延喜式神名帐 http://kamnavi.jp/en/index.htm

26、日本の苗字7000杰 http://www.myj7000.jp-biz.net/clan/clan_index.htm

27、久远の绊ファンサイト IN 台湾 http://applepig.idv.tw/kuon/index.htm

28、神道神社史料集成 http://21coe.kokugakuin.ac.jp/db/jinja/index.html

29、美浓和纸の里上野八幡神社 http://www.h3.dion.ne.jp/~tsutaya/index.htm

30、王勇,《熊凝氏を名乘った吴国人——福亮列传》,アジア游学(第36号),日本勉诚出版社,2002年2月

31、韩昇,《日本古代大陆移民集团溯源》,日本学(第九辑),2000年4月第1版


22楼
宝塚定纲 发表于:2006-5-18 9:40:21

[1] 东汉王充在《论衡》中三次提到倭人于周成王时来朝,这是公元前11世纪的事。

[2] 六国史,日本在公元8世纪前期至10世纪初编成的编年体正史,具体包括公元720年由舍人亲王等完成的《日本书纪》、公元797年由藤原继绳、菅野真道等完成的《续日本纪》、公元840年由藤原东嗣、藤原绪嗣等完成的《日本后纪》、公元869年由藤原良房、春澄善绳等完成的《续日本后纪》、公元879年由藤原基经、菅原是善、岛田良臣等完成的《文德天皇实录》、公元901年由藤原时平、大藏善行等完成的《三代实录》,累计涵盖了自神代至仁和三(887)年的史事。

[3] 徐逸樵、汪向荣、王金林、韩昇、沈仁安、王勇等当代学者早就撰写了众多专著将日本古代史介绍到中国来,甚至于1991年12月东方出版社还出版了蒋立峰所著纯属普及读物的《日本天皇列传》这样的书。

[4] 《古事记》、六国史、风土记、旧事纪、《新撰姓氏录》、《日本纪略》、《扶桑略记》、《日本逸史》、《本朝世纪》、《类聚国史》、《公卿补任》等都用汉字写成,其中有将汉字作为表音工具的“万叶假名”部分,但多数还是汉文。而《吾妻镜》、《百炼抄》、《日本外史》系列、《大日本史》等讲到中世、近世史的文献也都是汉字文本,使用汉字是日本正史的传统之一。

[5] 与日本武尊有关的如《大和武尊》,台湾译为《太阳武神》。

[6] 安彦良和的两部漫画《大国主》和《神武》的读者群也很大,但其讲述内容的底稿尚属于日本神话及神话与历史的过渡之范畴。

[7] 所谓每隔21次辛酉年即1260年天命将大改。

[8] 笔者对这个年份并非没有异议,后文将会有所涉及。

[9] 据考证,《先代旧事本纪》大致成立于公元9世纪初至10世纪初的某个时段。另外的“白河本”、“延宝本”、“鹪鹩传本”都是近世才面世的,有伪书之说;当今学术界对其又重新重视起来。

[10] 足尼、宿祢,均见《先代旧事本纪》。原为日本上古的重要官位,具体职责说法不一。后演为尊称,至天武天皇颁布“八色姓”时位列“真人”、“朝臣”之后,居第三。又有“大尼”之号,似为足尼中尤为尊贵者。

[11] 饶速日,物部等氏之祖。相传为先于第一代神武天皇进入畿内的天孙一族,其子宇摩志麻治与大和朝廷联合。《旧事纪》中又与尾张连之祖天火明相混淆。事迹参见《先代旧事本纪》。

[12] 孝元天皇娶饶速日五世孙郁色谜生大彦、开化天皇;开化天皇娶郁色谜侄女伊香色谜生崇神天皇。

[13] 伊香色雄,伊香色谜之弟,为崇神天皇舅父,于崇神朝历任要职。

[14] 近江毛野臣,继体天皇时的带兵将领,曾出征朝鲜半岛失利而死,事迹多见于《继体纪》。

[15] 草壁皇子,天武天皇与持统天皇所生之子,已立嗣位,惜早卒。

[16] 宫道氏系谱为:日本武尊——武卵(当为稚武之误)——建久吕彦——宫道别——宫地速麻吕——宫道津麻吕——行保——重丸——友义——友信……。速麻吕、津麻吕之取名习惯显系飞鸟时代以降的标志,与日本武尊间绝非三四代之世系,必大有脱漏,以至于建久吕彦、宫道别二人时代亦无从考证。

[17] 八色姓,天武天皇颁布的种姓,为真人(まひと)、朝臣(あそみ)、宿祢(すくね)、忌寸(いみき)、道师(みちのし)、臣(おみ)、连(むらじ)、稻置(いなき),依次由高贵至平庸。《大日本史》《氏族志》以为:“帝初欲以八姓悉改易天下族姓,然有未遑及者。故诸氏尤有君(きみ;废帝元年,改为公)、首(おびと)、造(みやつこ)、县主(あがたぬし)、直(あたひ)、村主(すぐり)、史(ふひと)、王(こきし;按,王读为犍吉支,如谓百济王、高丽王即是也,与皇族称王氏者自别)、胜(すぐり)、祝(はふり)、伎(てひと)、使主(おみ)、我孙(あびこ)、吉志(きし)等姓。(日本书纪、续日本纪、姓氏录)”天平宝字元(757)年,首、史二姓因避讳改为“人(ひと)”;光仁天皇时复原。细井贞雄《姓氏考》据国史及姓氏录以为有:“一曰真人;二曰朝臣;三曰宿祢;四曰忌寸;五曰臣;六曰连;七左曰公,七右曰首;八左曰国造(くにのみやつこ),八右曰伴造(とものみやつこ);九左曰县主,九右曰直;十左曰村主,十右曰史。”由此,种姓更不下八色。

[18] 越国,又称高志国,上古时虾夷人联合体,人民称为越国虾夷或虾狄。鼎盛时其领域包括越前、加贺、能登、越中、越后、佐渡及出羽部分地区,疆域广阔,后逐步被大和朝廷蚕食,至奈良时期彻底覆灭。

[19] 苏我小姊君,苏我稻目之女,苏我马子姐妹,圣德太子外祖母。

[20] 须卖伊吕杼,此为《古事记》中三枝部穴太部王的又名,对应于《日本书纪》中的穴穗部皇子,即与物部守屋连谋而被苏我马子讨灭之皇子。

[21] 此段事迹参见记纪、《新撰姓氏录》、《播磨国风土记》等古籍。

[22] 日高、小竹宫,均在今和歌山县北部,古时属纪伊国。

[23] 和珥氏,发端于今奈良县北部的豪族,自开化天皇时即与大和朝廷联合,至古坟时代仍为栋梁,息长氏出自的彦坐一系即为和珥氏与天皇家结合的产物。

[24] 参见《播磨国风土记》。

[25] 吉备此时的内部分裂是一种推测,其双方分别为唐琴一派与御友别一派,最终的胜利者是御友别。此不赘述。

[26] 安艺国又作阿岐国,始祖为天汤津彦五世孙饱速玉。时安艺、周防的波久岐、伊豫的怒麻、佐渡、陆奥的阿尺、思、伊久、染羽、信夫等九个国造都出自这个系统。

[27] 神八井耳,传为神武天皇之子,绥靖天皇同母兄,多氏等祖。时火(肥)、肥后的阿苏、丰后的大分、伊豫、信浓、常陆的仲、下总的印波等七个国造均出其后。

[28] 出云臣系,天孙一族天穗日之后,与大物主之出云神系不同。

[29] 按记纪,上古大和朝廷的天皇(大王)即位后都要新立宫室,即所谓迁都。这是首都观念尚未形成的体现,不能理解为其尚处于居无定所的游牧社会阶段。

[30] 《常陆国风土记》“茨城郡”条载:“茨城国造初祖多祁许吕命(建许吕),仕息长带比卖天皇(神功皇后)之朝。当至品太天皇(应神天皇)之诞时,多祁许吕命有子八人,中男筑波使祖,茨城郡汤坐连等之初祖。”

[31] 《开化记》称彦坐娶近江御上神社女祭司、天御影神之女息长水依姬,生有三男二女,此为息长氏之始。

[32] 该神社创设于庆云三(706)年,其缘起残存中称此社原祀“穗积氏忍山宿祢之女弟橘姬命也,是亦日本武尊之后妃也”。由此,此社何时改祀两道入姬又因何而改无从考察。

[33] 详见《近江国风土记》残卷。

[34] 室比古,彦坐之子,狭穗彦、狭穗姬同母弟,垂仁时代前后的人物。

[35] 此据常见的建部氏系图。仓见别与应神天皇同世代,御田锹为其六世孙,而推古为应神七世孙,舒明为应神九世孙。就年代而言似仍有二代左右的脱漏,今无从考证。

[36] 祢寝氏有建部、平、藤原三说,《大日本史》以为当为建部所出。

[37] 素盏鸣尊,传为天照大神之弟,来自半岛牛头山。曾与天照大神相争,后至出云杀死八岐大蛇。

[38] 《古事记》中称“熊曾建兄弟二人”,即熊建、曾建。而《日本书纪》中则称此人名为取石鹿文,又称川上枭帅,为一人。按,熊建、曾建均为尊号,理同小碓尊号“倭建”。

[39] 《美浓国三宫因幡社本缘起》载:“天皇之太子大碓皇子御乳父,陆奥守中臣部丰益连,奉见五十瑗敷命,成嫉妒之思:我养君大碓皇子虽为天皇之太子,如今者即位事成不审之思。伺便宜曰:‘五十瑗敷命陵谋之企御坐之由,时时依掠睿闻,忽天虑変,无是非可奉出都外之由。’有议定,补因幡守,奉迁当国。”

[40] 今爱知县丰田市有供奉大碓的猿投神社,古时属三河国西北部的贺茂郡,北临美浓国。大碓所取兄远子、弟远子姐妹均为美浓国造神骨之女,所生子嗣领地多在美浓,如押黑兄彦之宇泥须和气(美浓境内,不详)、押黑弟彦之牟宜都君(美浓国武艺郡)等。

[41] 如崇神天皇名为御间城入彦五十琼殖,其妻、大彦之女名为御间城姬。

[42] 如尾张系之祖倭得玉娶伊贺臣之祖大伊贺彦之女大伊贺媛。

[43] 如崇神天皇时叛乱之武埴安彦之母为河内青玉之女埴安媛。

[44] 如垂仁天皇皇后狭穗媛同母兄狭穗彦有谋反事。

[45] 如应神天皇娶和珥臣祖日触使主女宫主宅媛生菟道稚郎、矢田皇女、雌鸟皇女,又娶宫主宅媛之妹小甂媛生菟道稚郎姬,菟道稚郎立为应神天皇太子,菟道稚郎姬立为仁德天皇后妃。

[46] 参见《景行记》末倭建系谱中息长田别父子窜入部分。

[47] 《播磨国风土记》有当景行早年之息长氏大中伊志治为贺毛郡山直等祖,此人似亦为水穗真若子辈。《新撰姓氏录》称景行有子曰息长彦人大兄瑞城,或为息长氏女所生,与此息长伊志治或有关联。

[48] 据《延喜式神名帐》,甲斐国西部之巨麻郡有诹访大神社、穗见诹访神社、诹访神社等多处。

[49] 据《日本书纪》,出云在崇神天皇时期被大和征服;但马在垂仁天皇时期向大和臣服;通过崇神之父开化天皇、崇神之弟彦坐、彦坐之子丹波道主三代的联姻和攻略,丹波、丹后等地区也在名义上并入了大和朝廷。

[50] 《景行记》中有播磨稻日大郎女、播磨稻日稚郎女姐妹二人明确属吉备女子;另有一未录名妾室生有六子,其中一子称吉备兄彦,开创吉备藤井别,依名号继承法则,此妾亦当出自吉备。《景行纪》所载有所不同,内中有误。

[51] 三位九州女性分别为袭武媛、日向发长大田根、御刀媛。

[52] 二位尾浓女性即八坂入媛和弟媛。

[53] 如大碓娶美浓国造神骨之女兄远子、弟远子,五百城入彦娶尾张系祖建稻种之女尾纲真若刀婢。

[54] 倭建王家,模仿圣德太子家族称作“上宫王家”的说法,指日本武尊同母族兄弟姐妹及其子嗣等众皇亲。

[55] 记纪所载成务在位时间都很长,但《成务记》和《成务纪》却都没有什么内容。今可比定其在位时间大致在公元359至360的两年之内。

[56] 十市根,伊香色雄幼子,其妻为尾张连祖武诸隅之女时姬,曾跟随五十琼敷入彦,校验石上神宫十宝。

[57] 竹古,又称竹子。其女弟媛嫁于兄弟五十琴彦,则竹古似为胆咋诸子中年纪较长者。今岛根县大田市物部神社以为竹子为景行时所立石见国造,此地古属石见国安浓郡。然《国造本纪》称石见国造为崇神天皇时所定,与纪伊国造同祖,非物部氏也。则物部神社所指有误,竹子仅为神社祭司,非国造。然竹古活跃于景行时期可见一斑。

[58] 《先代旧事本纪》《天孙本纪》以为多迟麻为十市根兄大新河之孙,其父为武诸隅。然武诸隅已见《崇神纪》,出自尾张系,其妹大海媛为崇神妃。若武诸隅为大新河之子,则其女时姬当十市根侄孙,辈分疏远。故物部系有武诸隅之说有误。而多迟麻之父不可定,其母为胆咋之女清媛,其妻为五十琴彦之女安媛,辈分自可明定。

[59] 五十琴宿祢,《先代旧事本纪》《天孙本纪》以为胆咋之子,五十琴彦兄弟。而其妻为多迟麻之女香儿媛,世代约在五十琴彦孙辈,盖因名号相类误以为胆咋之子。五十琴宿祢于神功皇后时为大连,其子伊莒弗履中、反正时为大连。

[60] 印叶,多迟麻长子,应神天皇时为大连,又任位于今静冈县西部之久努国造。其弟大别于仁德天皇时为矢田皇后定矢田部。

[61] 虽《国造本纪》中列在成务时代建立的物部氏国造有三河、远淡海(远江)、珠琉河(骏河)、久自(常陆)、三野后(美浓)、熊野(纪伊)、末罗(肥前)。然可考得三河国造祖知波夜(ちはや)即《新撰姓氏录》长谷部连祖饶速日十二世孙千早见(ちはやみ),此国立于仁德以降;三野后国造早立于垂仁以前;熊野国造更立于孝元前后;另有原系于仁德时之松津(肥前)国造当立于成务时。

[62] 物部、穗积起初的领地零散分布在大和、河内、摄津、山城及伊势北部等处,多在畿内。

[63] 《国造本纪》称三野后国造为成务时物部氏臣贺夫良(おみかふら)所定,然《倭姬世记》称垂仁天皇时有美浓县主角镝(つぬかふら)献上御船二只,当为同一人物。由此,三野后国造为始于垂仁而附会至成务时者。

[64] 倭得玉,武诸隅与葛木直大诸见足尼之女诸见己姬所生之子。据《先代旧事本纪》《天孙本纪》,其子女有弟彦(おとひこ)、日女(ひめ)、玉胜山代根古(たまかつやましろねこ)、若都保(わかつほ)、置部与曾(おきべよそ)、彦与曾(ひこよそ)。其中弟彦疑即《天孙本纪》后文所见之尾张氏祖乎止与(おとよ),日女疑即葛木高名姬(かつらきのたかなひめ)、《孝元记》中葛城之高千那姬(かつらきのたかちなひめ),二人有兄曰市大稻日(いちのおおいなひ)即《孝元记》中“尾张连等之祖意富那比(おおなひ)”。

[65] 据说,伊香色谜先嫁给孝元天皇生下彦太忍信,后又嫁给孝元之子开化天皇生下崇神天皇。

[66] 《新撰姓氏录》共收入1182氏姓,其中出自历代天皇的有339氏,而出自孝元一代的竟达108氏之多。

[67] 孝元所出各氏中约1/3属阿倍系,约2/3属武内系。

[68] “命”或“尊”虽只是名字后表示尊敬的助词,但对于分辨上古时期人物的名字却很有帮助。此处“屋主忍男武雄心命”若表示屋主忍之子武雄心,则当写作“屋主忍命男武雄心命”,需多增一个“命”字。

[69] 《国造本纪》阐述世系时多用“子”、“孙”之语,考之则明其多表“裔孙”之意。

[70] 对于武内的出身另有一种大胆的推断,即认为武内系是渡来人。具体地,屋主忍男武雄心初到列岛时曾定居北九州,今佐贺县南部有武雄市或为其所驻,古时属肥前国。此说可备一考。

[71] 参见《仁德纪》。

[72] 参见《应神纪》九年条,时间可比定为公元398年。

[73] 此氏出自土神葛城剑根之后,累代尊贵,尤与天皇家、尾张系、但马系、息长氏等族联姻,本与武内系毫无瓜葛。

[74] 武内宿祢生纪角,纪角宿祢生纪白城,纪白城生纪小弓。

[75] 栉角别,《景行记》以为播磨稻日大郎女长子,为茨田下连等祖;《先代旧事本纪》记其名而未列其母,为茨田连祖;《日本书纪》不见此皇子。《古事记》、《新撰姓氏录》又以为茨田连出自多氏之彦八井耳。则《先代旧事本纪》有脱漏,栉角别所开为“茨田下连”。

[76] 后来又增添了以建许吕为首的天津彦根系。

[77] “尾”字又作“尻”,则有尻纲根(しりつなね)之称,又作志理都彦(しりつひこ)。

[78] 即指物部十市根娶尾张武诸隅女之事。《先代旧事本纪》将物部氏远祖饶速日与尾张氏远祖天火明混为一人,也表明二系关系较为亲近。

[79] 这个即位的时间可以比定为公元362年。

[80] 其地均在今福井县境内。

[81] 可比定为公元363年。

[82] 其母为但马比多诃(ひたか)之女葛城高额姬(たかぬかひめ)。

[83] 《国造本纪》以建功狭日为“吉备臣祖若武彦命孙”。但若武彦是孝元至崇神时期的人物,距此世代玄远,就连吉备武彦也不可能是他的孙子,更不用说时代更靠后的建功狭日了。吉备武彦因穴户武媛之关系,或与日本武尊平辈,或为其长辈,其孙辈或在仲哀及其子代时。则《国造本纪》“若”或衍,建功狭日可能是吉备武彦之孙。今取此说。

[84] 玉妃,某些神社缘起以为神功皇后之妹,神功西去穴户时她留守于角鹿。

[85] 此处任那国又为意富加罗国,当指六伽倻中的高灵大伽倻。“干岐”为半岛三韩各国的君长之号,多见于《继体纪》、《钦明纪》,同《三国志》《韩传》“臣智”之号。

[86] 此事发生正当应神天皇与兄媛吉备行幸之年,比定为公元407年。

[87] 御原,即三原,训音相同。

[88] 此事发生正当应神天皇去世之年,比定为公元414年。

[89] 阿昙系,九州信奉海神绵津见的家族,所谓住吉大明神亦出此宗。一说与大彦之阿倍系为血亲,不可从。

[90] 樱井田部连本身系统不明,待考。

[91] 《日本书纪》以为此为仲哀八年事,然其间三至七年皆不载,因仲哀在位时间有拉长情况,今以为仲哀三年,比定为公元364年。

[92] 笔者持邪马台九州说,并认为北九州曾为列岛的政治中心,大和曾经只是其远方属国,景行以前正统皆在九州。

[93] 参见《仁德纪》四十年隼别皇子与雌鸟皇女私通条。

[94] 球磨即“熊”,噌唹即“袭”,连为“熊袭”。

[95] 恪乎,即“伊苏志”,表忠实之意。

[96] 《应神记》有系谱为天日枪—多迟摩母吕须玖(たじまもろすく)—多迟摩斐泥(たじまひね)—多迟摩比那良岐(たじまひならき)—多迟麻毛理(たじまもり)、多迟摩比多诃(たじまひたか)、清日子(きよひこ);《垂仁纪》有系谱为天日枪—但马诸助(もろすく)—但马日楢杵(ひならき)—清彦—田道间守。《应神记》但马系谱更为全面,可信度更高。《垂仁纪》虽与《应神记》所记不同,但田道间守也在天日枪四世孙位置。

[97] 常世国,日本传说为海中仙山。其实是指中国的燕、辽东和朝鲜半岛西北部乐浪、带方地区,自古以来就与列岛交通,有不少先进的文化、技术由此传入日本,公元前3世纪初燕昭王以后更累代为倭人宗主。三国时辽东公孙氏为曹魏所灭后,其后人辗转到于列岛,即称“常世连”。

[98] 在今佐贺县东部,古属肥前国三根郡米多乡。如都纪女加为应神天皇皇子稚沼毛二俣直孙,则世代当安康、雄略二天皇时。

[99] 《景行纪》中有参与第一次九州征讨的国前臣之祖菟名手(うなで),《丰前国风土记》中其为丰国直,即此宇那足尼。然宇那足尼属出云臣系,国前臣属吉备系,《景行纪》言菟名手为国前臣祖,误。此国造当立于景行天皇时。

[100] 在今大分县北部,古属丰前国宇佐郡。《神武纪》中有宇佐津彦、宇佐津媛,则其国为神武天皇时之古国传承。

[101] 在今大分县西部,古属丰后国日高郡。《丰后国风土记》中称景行天皇时历经此地。止波足尼何许人不明,此国造立于何时亦难以明定。

[102] 即肥国造。《国造本纪》多臣系伊余国造有敷桁彦(しきけたひこ),即此处志贵多奈彦。《肥后国风土记》有崇神天皇时肥君等祖建绪组诛灭打猿等土蜘蛛,盖此迟男江为建绪组之误。而崇神天皇时势力不及九州,建绪组事迹与《景行纪》颇类,则此人为景行时人。肥国造当立于景行天皇时。

[103] 疑为杵肄之误,在今佐贺县东端,属肥前国基肄郡。《先代旧事本纪》《天孙本纪》有伊香色雄之孙、十市根之子金弓开田井连、佐比连,侍奉成务天皇;又十市根之孙五十琴彦名下有开田井连之目古及开佐比佐连之牧古,此二人当金弓之后,而金弓实为五十琴彦之后;物部伊莒弗有弟曰麦入宿祢,娶目古之女全能媛生大前宿祢、小前宿祢等子,此大前、小前当履中天皇世代,则目古或当应神天皇世代。又五十琴彦正当成务天皇世代,则此金弓当仲哀天皇世代,为五十琴彦亲子,目古、牧古亲父。《国造本纪》以为仁德朝定国造,相错两代;粟田宽《国造本纪考》以为成务朝之误,得之。

[104] 在今佐贺县西北部,古属肥前国松浦郡。前述大水口当为伊香色雄之子,则矢田稻吉当其三世孙,在成务世,国造亦立于景行、成务之际。

[105] 在今熊本县东北部,古属肥后国阿苏郡。《阿苏大宫司系图》以为速瓶玉为神八井耳之后健磐龙与阿苏都媛之子,《景行纪》有阿苏都彦、阿苏都媛。则速瓶玉为景行、成务时代人物,此国造亦立于此时。

[106] 由后文可知,此国造亦立于景行天皇时。

[107] 在今熊本县西南部,古属肥后国天草郡。《国造本纪》以神魂五世孙天道根当神武天皇时,以十世孙明石彦当崇神天皇时,又以十三世孙建岛松当成务天皇时,三者世系相合。此国造当立于景行天皇征服九州后成务天皇时。

[108] 丰国别为景行天皇之子,其三世孙当仁德天皇世代。仁德天皇娶日向诸县君牛诸井之女发长媛嫁于天皇,此为其同族。则老男立国造于仁德之时。

[109] 此二国造本为袭国之地,景行天皇伐之。后仁德天皇时曰佐改为直。其地本为熊袭,后为隼人,立国造已至飞鸟时代以降。

[110] 即壹岐国造。继体天皇末年,九州阿倍系筑紫国造石井联结新罗以筑紫、丰、火等国自立,为物部粗鹿火、大伴金村等伐灭。此国造又称出自中臣氏雷大臣之子真根子,此子即冒武内宿祢自裁者。此国造当立于继体天皇之后。

[111] 即对马国造。此云神武天皇时以高魂五世孙立国造;《新撰姓氏录》以津岛朝臣、津岛直出自中臣氏;本居宣长《古事记传》以为此建弥己己为建弥己吕之误,即侍奉神功皇后之建许吕,属天津彦根一系。宣长之说颇属《古事记》之意,今从之。《新撰姓氏录》和泉国神别“高市县主”条又以建许吕又为天津彦根十二世孙,正当仲哀、神功之世代,其立国造当在神功摄政之时,与《常陆国风土记》合。

[112] 在今佐贺县南端及长崎县南部,古属肥前国藤津郡、彼杵郡。《肥前国风土记》藤津郡能美乡条载:“昔者,缠向日代宫御宇天皇行幸之时,此里有土蜘蛛三人,兄名大白,次名中白,弟名少白。此人等造堡隐居,不肯降服。尔时,遣陪从纪直等祖穉日子(わかひこ)以且诛灭。于兹,大白等三人但叩头,陈己罪过,共乞更生。因曰能美乡。”此穉日子即若彦,则此国造立于景行天皇时。

[113] 在今鹿儿岛县南部种子岛一带,古属大隅国熊毛等郡。其地既在隼人南,则此国造所立亦在其后。

[114] 在今大分县中部,古属丰后国大分郡。《丰后国风土记》大分郡条载:“昔者,缠向日代宫御宇天皇从丰前国京都行宫幸于此郡,游览地形,叹曰:‘广大哉,此郡也。宜名硕田国。’硕田,谓大分,即於保伊多(おほきだ)。今谓大分,斯其缘也。”多臣系火国造、伊余国造皆出自大分国造同祖志贵多奈彦,则大分国造亦立于景行天皇时。

[115] 如前述,丰、大分、苇分、火、阿苏、葛津六国造均立于景行时。

[116] 松津、末罗、天草三国造立于成务时。

[117] 大隅、萨摩、多褹岛在南,壹岐在北,皆继体至飞鸟时代所建。

[118] 此女子所化神另一神主在摄津国难波。

[119] 指天智天皇九年庚午(670)造户籍之事,为日本最早造籍之事。《天智纪》九年二月条载:“造户籍,断盗贼与浮浪。”由《续日本纪》、《新撰姓氏录》等文献可知,此次户籍编订的范围包括畿内及其周边,东到常陆、上野,西到九州。庚午年籍编制时,全国刚实现国-评-里制,以1里为1卷,全国卷碟浩繁。天智天皇七(668)年已制定《近江令》22卷,内中有户令1卷即规定户籍制度,大略规定了1里约50户,每户有户主、户口,又分良民、贱民。此前,全国尚为氏族制,各豪族有氏,而普通人民无氏多附豪族。通过强行推行户籍制度,可使全国人民皆有氏,为天皇家直接掌控。一般户籍需保存30年,而庚午年籍为第一户籍,意义特殊,故永久保存,以为日后姓氏诉讼之根据。然今庚午年籍已然无存。一说,天智天皇于此时颁行户籍制度与唐朝来犯威胁论调有关,颁行户籍制后可使天皇家直接控制税收和徭役,提高对内对外的运行效率。

[120] 景行天皇十八年平定苇北,大略相当于公元320年,至仲哀天皇进入九州的公元364年已有44年。

[121] 即指公元562年新罗灭亡伽倻各国之事。

[122] 桧隈宫御宇天皇,即宣化天皇,公元6世纪30年代时在位,有与钦明天皇对立之两朝并立说。

[123] 参见《三国志》《魏志》卷三十《韩传》。

[124] 栲衾,指白布。此为神语中新罗国的枕词。

[125] 行文中虽然称“熊袭”征讨,但从记纪、风土记的行文习惯来看,凡平定九州皆称西征熊袭,故此处“熊袭”系九州的泛指。

[126] 大物主时少名彦传说来自常世国,神武东征时其兄稻饭、三毛入野蹈海趋常世国,垂仁天皇末年田道间守往返于常世与大和之间。此皆为仲哀天皇前常世物语。

[127] 指并非依据《日本书纪》或其底本、异本的其它史料。

[128] 此处“男闻”发音为“おも”,据《万叶集》四四零一为“母(はは)”之意。

[129] 《显宗纪》三(487)年四月条载:“日神着人谓阿闭臣事代曰:‘以盘余田献我祖高皇产灵。’事代便奏,依神乞献田四十四町。对马下县直侍祠。”这里的对马国正是侍奉日神的地方;神功征韩渡海出发点和珥津在今对马岛上对马町鳄浦港。两个条件都相合。

[130] 据《神功纪》,另外三组对映的是:“幡荻穗(所)出……于尾田吾田节之淡郡所居神”对应“稚日女”;“于天事代于虚事代玉签入彦严之事代神”对应“事代主”;“于日向国橘小门之水底所居,而水叶稚之出居神,名表筒男、中筒男、底筒男”对应“表筒男、中筒男、底筒男”。

[131] 今将仲哀天皇驾崩的时间比定为公元365年。这年也是神功征韩的那一年,原本史家多据《新罗本纪》以为公元364年,或据《国岗上广开土境平安好太王碑文》以为公元391年。但《新罗本纪》《实圣尼师今纪》之前有明显的年代拉长迹象,重新调整后倭韩大冲突的时间大致在公元365年左右,故今取此年,其中条理不复赘述。仲哀天皇即位于公元362年,至此在位4年而崩。

[132] 今人有据《新撰姓氏录》等氏名在大伴武持、室屋间补入佐彦、山前两代的,但其依据明显不足,不取。

[133] 《先代旧事本纪》无大部主,直以大友主为大御气持之子。今据《三轮高宫家系谱》补入。

[134] 参见《垂仁纪》及《播磨国风土记》。

[135] 当时西乡隆盛为参议笔头,任参议的另有板垣退助、江藤新平、后藤象二郎、副岛种臣四人,于1873年10月集体辞职。

[136] 《纪伊国造系谱》以宇迟比古为天道根四世孙大名草比古之子,其中有脱漏。天道根当神武天皇世代,宇迟比古至早当垂仁天皇世代,其中至少脱去两代。尾张连祖天香语山四世孙建斗米之妻为纪伊国造智名曾之妹中名草姬,此智名曾当即大名草比古,当孝元天皇世代。崇神天皇、大新河之岳父荒河刀辨当开化天皇世代,当为大名草比古之子。荫佐奈朝在崇神时为国造,当其世代,则为荒河刀辨子。于是,宇迟比古、大屋古皆荫佐奈朝子也。

[137] 《万叶集》三零八七为“真菅よし宗我の川原に鸣く千鸟间なし我が背子吾が恋ふらくは”。

[138] 《新撰姓氏录》大和国神别有“奄智造,同(天津彦根)神十四世孙建凝(たけころ)命之后也”。可见,建许吕领地本在今山口县北部,后又领对马,其子多任坂东诸国造。

[139] 比定为公元366年。

[140] 丰姬,又称世田姬、淀姬,传为神功皇后之妹,实际身为筑紫海神背景浓厚的女祭司。

[141] 参见拙作《桃太郎、吉备津彦与温罗王》。

[142] 《国造本纪》载:“浮田国造。志贺高穴穗朝,瑞篱朝五世孙贺我别(かがわけ)王,定赐国造。”御诸别之子鹿我别与贺我别训音相同,又正当崇神天皇五世孙,当为一人,立国造时间当在应神天皇时。

[143] 《国造本纪》载:“针间鸭国造。志贺高穴穗朝御世,上毛野同祖御穗别(みほわけ)命儿市入别(いちいりわけ)命,定赐国造。”其中御穗别当为御诸别之误,御诸别(みもろわけ)之子当应神天皇之世代,非成务时期。

[144] 《神功纪》五十二年条有七支刀记事,传统说法认为此当公元372年倭、百济交往之证据。但七支刀有铭文“五月十六日丙午”,依当时历法公元372年前数年并无与此干支合者,唯公元362年即东晋隆和元年与之相合。然此在倭、百济首次交往之366年之前4年,于理不合;又与传统之公元369年铸刀说不合。故不取《日本书纪》比定之说。其事繁复,待他日署文从长计议,此不赘述。

[145] 如以公元366年为神功皇后摄政元年,则此年比定为公元378年。

[146] 此族当发家于大和国山边郡,即今奈良县北部天理市、奈良市部分地区。

[147] 尾张国丹羽郡有所谓稻木地方,或为稻木别本领,在今爱知县北。

[148] 所谓雄鹿、雌鹿夜夜哀鸣,雄鹿受梦兆而遭猎杀之事,当仁德天皇在位之中后期。

[149] 如将《新罗本纪》拉长年表缩编,则儒理王大致在公元2世纪后期至3世纪初头执政。其颁行的官位十七等为:一曰伊伐餐,二曰伊尺餐,三曰币餐,四曰波珍餐,五曰大阿餐,六曰阿餐,七曰一吉餐,八曰沙餐,九曰级伐餐,十曰大奈麻,十一曰奈麻,十二曰大舍,十三曰小舍,十四曰吉士,十五曰大乌,十六曰小乌,十七曰造位。

[150] 仲哀天皇于公元365年猝死时52岁,则生于公元314年左右。神功东征大致在公元371至377年之间,则上距仲哀天皇出生有57至63年。大荒田或为仲哀天皇之孙,如其为较年长之孙辈则已成年,可独当一面。

[151] 《国造本纪》胸刺(むさし)国造即武藏国造条以出云臣系兄多毛比(えたけひ)之子伊狭知直(いさちあたい)为创始者,此伊狭知直即此处海上五十狭茅,因曾居海上(うなかみ)国造所得名。

[152] 因此事对于日本武尊后嗣影响不大,正文从略。《神功纪》原文为:“适是时也,昼暗如夜已经多日。时人曰:‘常夜之行也。’皇后问纪直祖丰耳曰:‘是怪何由矣?’时有一老父曰:‘传闻,如是怪谓阿豆那比(あづなひ)之罪也。’问何谓也,对曰:‘二社祝者,共合葬欤。’因以令推问巷里,有一人曰:‘小竹祝与天野祝,共为善友,小竹祝逢病而死之。天野祝血泣曰:“吾也生为交友,何死之无宜同穴乎!”则伏尸侧而自死,仍合葬焉。盖是之乎。’乃开墓视之,实也。故更改棺衬,各异处以埋之。则日晖炳爃,日夜有别。”“阿豆那比之罪”即同性恋之罪。

[153] 小野朝臣是由和珥氏演化而来,该姓氏在平安时代人才辈出。

[154] 据“久远之绊”网站所登《日本书纪》,此歌意为:“远方在兮疏松原,渡至松原弓架矢,贵人与兮贵人众,亲友结兮亲友众,速战斗兮我等者,命未绝兮内朝臣,其腹中兮尚无砂,速战斗兮我等者。”

[155] 参见王勇《熊凝氏を名乘った吴国人——福亮列传》。

[156] 参见《景行纪》二十七年十二月条。

[157] 据“久远之绊”网站所登《日本书纪》,此歌意为:“来将速兮吾君者,五十狭茅宿祢矣,命未绝兮内朝臣,与其负于朝臣手,不若如鸊水下潜。”

[158] 据“久远之绊”网站所登《日本书纪》,此歌意为:“淡海海兮濑田济,水潜之鸟无以见,是以愤兮怒不尽。”

[159] 据“久远之绊”网站所登《日本书纪》,此歌意为:“淡海海兮濑田济,水潜之鸟过田上,捕其之于宇治矣。”

[160] 参见《古事记》卷一“出云让国”相关内容。

[161] 气比大神为仲哀天皇,与御食津并非同一人物。

[162] 《国造本纪》所属的《先代旧事本纪》认为武内宿祢是彦太忍信之孙,则若长足尼为武内宿祢之孙。武内宿祢当于仲哀天皇之世代,则若长足尼就与仁德世代相当。

[163] 天太玉,即《古语拾遗》作者斋部广成所属忌部系统的宗祖神,广成作成此书即欲以忌部氏与藤原氏分庭抗礼,故通常认为《古语拾遗》反映的是“忌部史观”。

[164] 《续日本纪》延历十(791)年九月丙子条载:“赞岐国寒川郡人正六位上凡直千继等言:‘千继等先星直,译语田朝庭御世继国造之业,管所部之堺。于是因官命氏,赐纱抜大押直之姓。而庚午年之籍,改大押字,仍注凡直。是以星直之裔,或为讃岐直,或为凡直。方今圣朝,仁均云雨,惠及昆弟,当此明时,冀照覆盆。请因先祖之业,赐赞岐公之姓。’敕千继等户廿一烟依请赐之。”《续日本后纪》承和三(836)年三月戊午条载:“外从五位下大判事明法博士赞岐公永直、右少史兼明法博士同姓永成等合廿八烟,改公赐朝臣。永直是赞岐国寒川郡人,今与山田郡人外从七位上同姓全雄等二烟,改本居贯附右京三条二坊。永直等远祖,景行天皇第十皇子神栉命也。”《三代实录》贞观六(864)年八月十七日辛未条载:“右京人散位从五位上赞岐朝臣高作、右大史正六位上赞岐朝臣时雄、右卫门少志正六位上赞岐朝臣时人等,赐姓和气朝臣。其先,出自景行天皇皇子神栉命也。”其中,译语田朝廷,指敏达天皇,公元572至585年在位,因居大和译语田幸玉宫而得名,和风谥号为渟中仓太珠敷(ぬなくらふとたましき)。

[165] 《易经》《系词》载:“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166] 参见《太平御览》卷四百七《行吴录》相关记载。

[167] 由于日文中“汉”的训音为“あや”,与“安邪”的发音近似,又《三国志》《魏志》《韩传》中有可比定为任那之安罗国的“弁辰安邪国”,很多学者认为东汉氏归化前主要定居于半岛南部的安罗国。但《好太王碑》、《三国史记》和《日本书纪》都习惯将安罗国写作“安罗”或“阿罗”,发音都是“あら”,从不见与“あや”发音类似的写法。参照日文中“韩”训音为“から”与《日本书纪》中常见的南韩任那之加罗国一致,以为“汉”即“安罗”之说依据不足。另,“东方人名我为阿”,日文中“や”为家族之意,“あや”可解释为“吾家”。由此,“汉”或为半岛及列岛移民亲切称呼的“吾家”人即同胞之意。今据六国史,以东汉氏祖居带方郡。

[168] 《延喜式》是平安时代律、令、格实施细则的集成法典,于醍醐天皇在位的延喜五(905)年八月至延长五(927)年十二月间编成,共五十卷三千数百条。其中卷一至卷十与神祇官有关,卷九、卷十为当时官社的一览表,称为《神名帐》,其记载的2861处神社(天神地祇总3132座)称为“式内社”。

23楼
大意觉迷 发表于:2006-5-18 9:56:28

对于家谱世袭的调整,应该以一种处理树结构的手段来调整,还要考虑到一定的容错性,不应该过早地将调整后的辈分拿出来说事。

关于武内宿祢与神功皇后通奸的相关背景说明都是很有问题的。因为相关国造的世系都是攀附天皇皇族世系或所谓的某某神灵的后代而成的,不能反映当时的真实情况,还需要加以辨别,直接拿来说明武内宿祢的背景势力可能会有一定的误解。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5-18 10:02:28编辑过]
24楼
真田豪 发表于:2006-5-18 13:17:57
个人感觉此文的精华在第八章仲哀天皇,推荐大家直接阅读该章~~~~应神天皇是武内宿祢与神功皇后通奸后所生的私生子一说还有待证实,不过我比较赞同仲哀天皇是武内宿祢与神功皇后合谋杀害之说~~~
25楼
金刚峰梵净 发表于:2006-5-18 17:25:55

还好有打包,回来慢慢读。

另外,QQ上名字叫火神的这位同学,听说你手上不少资料,六国史已经承赐,其他的,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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