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中纳言



    历史这种东西,一向永远都是胜利者的历史。总有那么一些人的功业,被胜利者们有意识的忽略而去。但若是我们拂去史书上的尘迹,总能大胆地推测出一些不为人所知的另一个历史…………

        小早川秀秋,官居权中纳言、侍从、左近卫少将,原名俊秀,幼名辰之助,丰臣秀吉之妻北政所之兄,尾张的下级武士木下家定第五子,出生后便过继给秀吉做为养子。

    “此人资质驽钝”、“暗愚之辈”,不难从各种书籍中找到这样的记载,至高也不过以貌似中肯地语气指出此人才智平庸之类的评价。咋一下,似乎确实没有反驳的余地,但如果仔细研究一下的话,更不难发现,即使是对秀秋公再不抱好感的介绍,或多或少也会提到秀秋公少时聪慧,多有胜常人之处。而对他的恶评则非常明显地集中在秀秋公成年以后的一些放肆行为的指责,若是看过司马辽太郎的名作《丰臣家的人们》中《金吾中纳言》一书中的描写,更是板上定钉似的为秀秋扣上这么一个怯懦无能的形象。

    呵呵,好,现在暂时换一个方向来考虑,各位看官不知道秀秋公的身份的人恐怕不多吧,身为当时日本之天下人的丰太阁的第二顺序继承人,身份是不可不谓之显赫,地位亦不可不谓之尴尬。尽管秀吉曾收养过相当数目的养子,但秀秋和那些与丰臣家家业绝对无缘的养子们不同,虽然没有流着秀吉一脉相承的血统,但由于其与北政所的关系,兼之自小抚养,完全具有继承丰臣家家业的资格和地位。但很遗憾的是,尽管秀吉无嗣,他头上还有一个身为丰太阁外甥的养子秀次,无论何如,秀次与秀吉血浓于水的关系是牢不可破的。而如果以秀次为继承者的话,那么秀秋公一旦表现抢眼,就等若直接威胁到秀次的地位。与不知进退的秀次相比,秀秋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准确的,毕竟即使他什么都不做,他依旧是丰太阁的养子,北政所的侄儿。一旦联想到,当时不过十岁左右的秀秋公,就懂得什么叫做韬光养晦,这情形实在不能不让人感到颤栗。

    秀秋的这一番心思,并没有能够逃过丰臣秀吉的眼睛。

    “这小子很象我…………”,秀吉之语,究竟是指秀秋公的顽劣一如少年时代的太阁,还是指这个稚子之龄的少年心计深沉一如自己。司马的小说《金吾中纳言》有这样一段描写,天正十六年,丰臣秀吉招集各大诸侯,在天皇面前起誓永远效忠丰臣家。而奇怪的是,这个被效忠的对象并非是丰臣秀吉本人,亦非当时默认为丰臣家的继承人的秀次,而是当时十五岁的“金吾阁下”。当时秀吉已然老迈,而丰臣秀次的一些作为更显露出他确实不具备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才智水准,秀吉将眼光放到秀秋身上,自然也不是什么太过奇怪的事。

    其实这些发生在宫廷的事件数不胜数,在丰臣秀吉老年得子之前,他确实在这几个不多的选择中反复犹豫。秀吉出身农民,谱系、家族之类的概念是当时贵族、武士阶层的特权,秀吉的暴发户特质在他人丁不旺的家族中表现的很是残酷。秀吉他温和谦逊的弟弟秀长没有留下子嗣,而秀吉从他姐姐那儿过继来的几位养子,几乎都拥有同样暴躁的性格,这种性格事实上也决定了他们日后的命运。在秀吉有了自己的儿子,并顺利渡过当时在日本死亡率非常高的婴儿期后(秀吉之前的两个早夭的儿子都是死于二、三岁左右),当时贵为关白的丰臣秀次被赠死,他的弟弟秀保则在领地中莫名其妙的死去。而秀秋在这场政治风波中一直保持低调,直到被以等若逐离的方式送到遥远的西国,以给小早川隆景做养子的名义继承了小早川家。

    在这种情况下,能理解到无所作为就是将以有为的人,似乎大概就足以堪称为老练的政客了吧。

    当然,这些推测终究有些牵强,根本不足以为秀秋公进行所谓的翻案,在某些人眼里,非战功不能成其就。那好,我们来看看秀秋公在各方面上的表现。

朝鲜战场上:

    庆长三年,随着日本丰臣政权与中国大明王朝谈判的最后破裂,盛怒之下的秀吉再次下达对朝鲜的讨伐令,依旧以文禄之役的八阵合计十四万一千余人发动对明军的疯狂攻势,也就是日本史料上记载的“庆长之役”。而现在改名为小早川秀秋的某人,就是在这种情况,被任命为西路军的总指挥官,率领六万四千人的大军,向全罗道挺进。同时,秀吉的另一位养子,宇喜多秀家率领东路军四万余人自东向西,目标是忠清道。

    和文禄之役时仓促备战时不同,大明王朝虽然是四面楚歌,但还是下定了捍卫朝鲜以保全天朝国威的决心。蓟、辽、保定等处的援兵陆续开进朝鲜战场,援朝总兵力一度达到了步骑十四万余,水军三千人。而朝鲜军队亦聘请明朝军官训练军队,同时朝鲜名臣柳成龙也开始效法戚继光的《纪效新书》自行练兵。

    西路军的先锋队是日本名将加藤清正,他在八月中旬功陷黄石山,进入全州,八月底攻克公州,兵锋直指京都。但紧接着,在稷山之役中黑田长政部为明军所挫,日军的补给也已经进入底线,西路军被迫开始巩固阵地。与此同时,明军为了挽回颜面,发动了声势浩大的蔚山战役。

    万历二十五年(公元1597年)十一月,明军兵分三路,分别以杨镐、李如梅率明军步骑一万二千人,朝鲜军四千;麻贵、李芳春率明军一万一千,朝鲜军三千;高策率明军一万一千,朝鲜军五千。杨镐、麻贵率军夹击孤军突出的西路军,高策负责牵制东路宇喜多军的行动,决心通过一次大规模的会战,彻底结束连绵数年的朝鲜之征。值得一提的是,杨镐率领的明军,正是当年戚继光苦心经营的浙营,也是蓟辽军最后一张王牌。

    直到十二月二十日,一切均如明庭预料般的顺利,本来就无心恋战的东路军,很快就放弃了宣宁一带的阵地,小西行长先退守全州,再败退南原。而在西路,加藤清正虽然拥有万五千人的兵力,并如愿与明军正面野战,但仍然不敌杨镐的万余明军,被迫放弃了庆州,退到了坚固的蔚山城与毛利秀元协防死守,同时向小早川秀秋的本队提出增援的请求。

    “就战死在那里吧。”无视于麾下将领们的苦苦哀求,秀秋公如是说。尽管加藤清正乃是秀吉麾下的头号大将,毛利秀元更是操纵西国头号大名毛利家的军师…………

    蔚山的围城战整整进行了十日,虽然加藤清正仍拥有近万人的军队,在数量上与杨镐部相若,但被打到胆寒的日军完全不敢出城与明军交手。由于朝鲜的特殊地形,明军没有携带重炮,而野战炮在攻城战中无法发挥作用(明军的野战炮是典型的霰弹炮,将火药和大量铁钉、铁砂倒入炮口,具有近距离的绝对杀伤力),强攻数日不下后,为避免太大的伤亡,杨镐采用了部下提出的断水源的计策。就在断水八日后,加藤军行将崩溃的前夕(当时加藤已经向明军提出了数次让出城池,让日军得以退走的意向,但明军不予理会),秀秋的小早川军奇迹般的在凌晨出现在明军的背后(有一个说法是秀秋早就事先埋伏好了大军,只等明军围城部队松懈后奇袭。一说是秀秋率领轻骑一夜强行军八十余里,长途奔袭了明军阵地)。久战之下,士气涣散的杨镐部遭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下,军势大乱,一路溃退三十里路才得以收拾部队。但在与麻贵部会合后,再次被衔尾追击的小早川军击溃。此战,日方的统计数字是,斩首三万一千级,中方的统计数字是折损了七千明军、四千朝鲜军。

    关于蔚山战役,有关方面的史料并不是很多,甚至中日两方的口径亦不统一。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中日双方的朝野都大为震惊,明神宗大怒下旨罢免了杨镐,以万世德代之,丰臣秀吉亦大为震怒,罢免了秀秋的指挥官一职,以毛利辉元代之。

    当时,冠冕堂皇的借口是小早川秀秋在战斗中公然斩杀妇孺,行止极为不当(小西行长在进攻忠清道时,下达凡着白衣者尽杀之的命令。着白衣者,即泛指朝鲜人。加藤在作战时,曾四次屠城,杀人何止百万!)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自然这只是一个借口,秀秋公在蔚山战役中展现出了老练的战术意识、过人的沉着、能够服众的决断力,完全是久经沙场的名将手段。而当时秀秋公未及弱冠,经验方面更是几乎可以说是初上战场。老迈的秀吉又怎么能不畏惧哪?尤其是为了他那个年幼的拾儿。秀秋若是个如同秀家那样单纯的热血少年也就罢了,一旦秀秋公以其惊人的军事才能,在对明战争中立下大功,得到麾下将领们的拥戴,从而建立起自己的班底和体系,后果将是不可想象的。是故,秀吉宁可招致对明战争失败,也要急不可待地临阵换帅。

    随便再提一下的是,昔日秀吉的军师,那个黑田如水在归隐后,就一直长年待在秀秋处,尤其是秀秋继承小早川家家业后,更是等若于小早川家的半个家臣。这次的文禄之役,如水也是以秀秋军师的姿态出现的。事实上,野心与眼光兼具的这个老瘸子,绝对不是属于为了莫名的忠心而无私奉献自己的心力的家伙。正如当年为了争取更高的功名而抛弃旧主投奔秀吉一样,在发现从秀吉那里已经不可能捞到什么好处之后,又毅然来到秀秋身边。他的动机决不可能是认为这个孩子太可怜了,没人疼没人爱的缘故。光是这一点,就足够可以让我们叵测一下,在日本数一数二的阴谋家黑田官兵卫如水的教导中成长的秀秋,虽然是在努力的潜伏爪牙,但偶尔露出的利齿,依然能撼动整个天下。

秀吉生前死后的政治斗争上:

    事实上,被迫自朝鲜战场回到大坂后,秀秋的形势比当年丰臣秀次更危险的多。虽然秀秋公与无谋且为人唾弃的秀次不同,他得到北政所一系武将派的拥戴,同时又与文治派的五奉行亦关系良好。但问题在于,谁都无法在秀吉面前说上话,越是为秀秋公求情,就越显示出秀秋得到众人的拥戴,从而让年老疲敝的秀吉感到越发的危险。

    “就将这小子改易吧。”最后还是通过德川内府决定了这个处分,或许是考虑到北政所的立场吧,秀吉还是给秀秋留下了十二石的领地,但又同时移封到便于监视的越前北之庄城。

    虽然秀秋公的领地变成了丰臣家的直属领地,但由于迟迟没有决定到底是加封给他人还是派处代官直接收归御领,秀秋就大胆地公然以代理的身份占着不交还领地。“把筑前、筑后交给三成吧,西国就拜托他了。”秀吉曾这样打算,但秀秋买通了三成的家臣大音新介,由其上书石田三成,提醒三成目前局势紧张,如果被移封远国,领国大坂往来时久,就不便把握中央的政局变化。尽管石田三成一向以谋士的身份自居,他的外交手腕曾成功地分裂了九州之虎岛津家,硬生生地将曾气概山河的岛津义久被迫在壮年隐居家中。但秀秋的谋略之道一如当年的秀吉,从对方的角度考虑,在对方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将自己的想法加于他人。尽管三成绝非泛泛之辈,但还是如秀秋所愿,拒绝了秀吉的赏赠,使得秀秋得以继续在实质上控制筑前、筑后的领地,直到关原合战时,秀秋还公然占据着筑前、筑后的大半领地。

    事实上,这番与秀吉的斗智,有如踏钢丝般的危险,秀吉虽然老迈,但毕竟双方力量太过悬殊,秀秋也只有单方面地见招拆招的余地。尽管如此,能够全身而退保全实力,以便在下一场斗争中争取更多的砝码。秀秋这样的表现已经堪称相当之出色了。

    在秀吉死后,秀秋公始终避免夹在互相碰撞的大坂方、伏见方两大阵营之间,即保持与双方的良好关系,又没有直接的表示站在任何一方。但对峙的双方,都给予了秀秋公远远高于一个十二石大名的关注。德川家康更是在庆长四年,不惜触犯众怒,假借“太阁遗命”宣布恢复部分秀秋公在九州的领地。(丰臣家名义上的代理人还是石田三成,德川家康擅自将丰臣家的领地做人情,也是对失去了前田利家这个丰臣家之栋梁的大坂方一个极大的挑衅)同时还许诺“若能表现出对天皇的忠心,日后再以二国之领地相酬”。而石田抛去的诱饵则更令人震惊:一、在秀赖十五岁成年以前,秀秋公可以代理关白的职位。二、除了恢复原来在筑前的领地之外,还许诺将播磨一国并入小早川家的领地。由此可见,为拉拢秀秋公,石田治部少可谓不惜一切代价。

    而以在下暗愚的智慧很难想象,如果仅仅只是秀秋公的身份造成的特殊因素,石田三成和德川家康会给予如此之高的关注吗?而且拉拢的竟然是那样的一个“暗愚”“无能”之辈(如果史书小说上说的真有其事的话)

    在关原之战前的那一番明争暗斗中,秀秋公并非处于一种活跃的状态,其身份造成尴尬是一个原因。而另一原因则是秀秋公已经预测到这样的政治斗争,究竟是需要以刀刃来决定胜负,而不是唇舌。事实上,秀秋公一直在九州整备小早川家的军队。关于这一方面,相关史料并不是很充分,俺手头的一本《关原胜败之研究》(加来耕来著,中央公论)上略略地提到了一切,当然是比较负面的评价,说秀秋公无视军队的制度,恣意任用私人,辞退老臣,小早川家上下多有怨言。当然,在某些人眼里,小早川隆景是出名的知将,赫赫有名的毛利家两川之一,他的军队自然整顿有方,无一可挑剔之处,若改之一二,自然大逆不道。呵呵,但换个角度来考虑一下,当时日本军队的军事制度之落后,是难以想象的。无论编制(战国时代似乎还没这一说)、训练、后勤、补给、装备等等,任何一个方面都是远远落后于同时代的发达国家。要改善军队的战斗力,必然要从这里着手,秀秋公无视腐朽的部落氏军事制度,从编制和人才提拔上着手,也是自然而又自然的事。(秀秋侍之师长的黑田如水崇尚《吴子兵法》,尝有“孙子失于虚”的说法,而吴起的军事思路正是强调所谓职业军队、军队编制专精化系统化之类的东西)而超越时代的人,却往往不能为愚人们理解(事实上,即使到明治时代,小日本改革军制,不照样有人难以理解,斥之为荒谬无理有违士道的吗?)其实只要稍微研究一下关原合战时的小早川军就可以想象了,秀秋公的领地直到1599年才恢复的,而不到一年的时间,关原之战随即爆发。二年之内两次转移领地,在人员领地财政收入都动摇不已的情况下,小早川军依然能够动员出一万五千人以上的庞大军势。(按德川幕府时代每万石出215兵来计算,这点兵力至少需要七十万的领地来支持…………更不要说从九州到近畿的长途跋涉了)光是这一点,秀秋公军政两道之能,至少也应该是具备水准以上的能力了。

关原战场上:

    …………(越来越有难以为继的感觉了)

    关原战场上,秀秋公的表现确实乏善可呈,仅仅是挑选了一个良好的时机而已(恩,表示出了俺们伟大的小早川秀秋良好的战术素养和敏锐的战略眼光——不甘心的某人继续吹嘘着)如果,这仅仅是从战术角度分析的话……

    屏弃了所谓一国一地的得失,将眼光放到当时的天下大势中仔细看一下的话。西军,除了代表着丰臣家的文治派的利益之外,更是代表着大量渴望再一次瓜分天下的有力诸侯们。而东军,则有着德川家康这一无可替代的核心。关原合战的胜负,决定的是大治与大乱的分水岭。一旦西军获胜,那等若战国时代的再现,秀秋公确实渴望在这一时代展现他的勇名,故权衡再三后,还是选择了西军。尽管这个选择本身没有太大可非议之处,但事实上,还是有着那么一些东西脱出来秀秋公的掌握。

    西军的布阵——看似完美无缺的前后双鹤翼阵,将呈一字长蛇阵的东军牢牢地困在其中。三百多年后,当德国军事顾问团很偶然地得到关原的布阵图后,曾一致认定,此战西军必胜。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交战的过程中,仅仅是面对西军石田三成的直属兵力,东军已经相当之吃力了。秀忠的三万大军迟迟不能到位,使得德川军旗本队的则受到后方毛利家三万大军的直接威胁。一旦秀秋公直属的万五千骑,及其麾下胁坂安治、小川保忠、朽木元纲、池座直保等五千余加势,确实使得西军在战场获得一时的决定性优势。但东军与西军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西军会在一场战斗的失败中彻底的瓦解,而拥有绝对领导核心的东军即使败北,也不会让整个军势就此崩溃。如果秀秋公在战场上投入所有的兵力与智谋,确实可以有机会给予东军沉重一击。但东军处于一线的军队,几乎都是丰臣家的嫡系,受到重创的绝不会是德川军的旗本及谱代家臣,家康完全可以收缩兵力,将这场战斗拖入持久战的泥潭。而这,正是秀秋公最不希望出现的局面,毕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关原战场的…………至少,那个正在展露他锐利爪牙的老瘸子并不是如此。

    黑田如水斋在九州宛若狂风过境的奋战,确实出乎了绝大部分人的预料,不仅仅是因为黑田军顽强的战斗力(事实上,这也只证明了如水本人的军略而已),更是对于如水疯狂的战略构想。确实,在关原合战时,关西一带的诸侯精锐尽出,除了在对明战争中损失惨重而无力发兵远征的一些诸侯外,几乎所有的诸侯都倾其所有地投入关原战场。而事实也证明了,如水斋确实能进退有余地控制整个九州的局势,仅仅六十七天的时间,除了肥后、萨摩二国之外,几乎整个九州都落入黑田如水的控制之中。整个西国,本来可以与之抗衡的两大超级强藩,一个在朝鲜的壬辰战争中大伤元气除了死守萨摩之外无力做出任何反应,一个倾其所有将三万大军带到关原战场上去展览。(当然,这样的控制还是要借东军讨伐西军,而不是黑田家本身的名义,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局一定,如水的野望也就不得不以惨淡的结局收场。)

    这样的情形,等若黑田半个弟子的秀秋公又怎么会料不到哪?即使想象不到如水斋会表现的如此夺目,但这样的战略构想却并不难以想象。以在下的叵测,关原之战前秀秋公之所以摇摆不定,估计也就是因为难以割舍这样甘美的诱惑。或许是因为三成抛出的更有吸引力的条件,或许是不甘居于一地听凭他人的摆布。事实上,黑田如水斋的想法,其战略目的即使仅仅只是割据一地,做个地区小霸,也确实有太多需要别人配合的地方了,将太多东西交给难以预期的天意,似乎并不符合秀秋的想法。不管怎么说,来到了关原战场上的秀秋公所最不愿意看见的,正是事态一如如水斋所期待的,战局逐渐呈迷雾状,进而有长期化的可能,让那个老瘸子有足够的时间来巩固他的势力…………

    事实上,以当时西军的安排,是打算在正面利用地形上优势,让东军无法一次投入太大的兵力,由石田直属的近江军和宇喜多的备后军挡住东军的先锋,由毛利家的主力攻击东军的本阵,也就是德川家康的所在地。而小早川秀秋的任务,正是在东军将乱时,在侧面给予致命一击。和秀秋一样,毛利家之所以出现在关原战场上,目的绝不是为丰臣家尽忠。以毛利家割据十国、所领百万在日本数一数二的实力,关原之战,自然是毛利家更进一步,成为天下人的踏脚石。但当时毛利家的当主毛利辉元,却并不是这样豪情万丈的英雄人物,相反,他给人的评价是忠厚老实的老好人一个,尽管被手下的谋士安国寺所游说,将毛利家的军队带到了关原战场上。但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军队,都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去打这一仗。直到关原合战的落幕,毛利辉元还是没有作出一个明确的抉择,而对于他懦弱的惩罚,则是战后毛利家的领地被削减为不到原来的七分之一。

    不得不承认,事态这样的发展,确实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即使是象秀秋这样天生的谋略家,也很难预测到毛利家这种既公然与德川家康对抗,将军队开赴战场,却又迟迟下不了最后决心的心态。

    简单的两选题,如果A演变为不是很恰当的选择,那在恰当的时机选择B将是挽回损失的最好办法。

    要想通这一点并没有什么困难的,但是不是有决心去行动则是另外一说了。秀秋在关原战场上反水,其动机丝毫不难猜测。这一点也没什么可以讨论的余地,激情一点的朋友可以大骂秀秋的不义,理智一点的朋友羡慕他的冷酷,当然,后者的情绪自然不适合公开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