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明代与清代初、中期的中日关系
第六节 明日间的文化交流
一、 明日间僧人的往返
日本僧人赴中国进行佛事交流,是历代共有的现象,在明代也不例外。日僧赴明有录可考者约有一百二十余人。(注1)从其往来方式大体可分为两期。在永乐条约签订之前,日憎入明多为自寻途径,在明居住时间较长,文学造诣较高,回国后在传播明文学方面的影响颇大。例如绝海中津和汝霖良佐,在洪武元年(公元
1368年)入明,居住十余年,绝海学道于明高僧季潭,余暇则就跟季潭学诗。在季潭指导下,绝海深得明诗奥意,清婉峭雅,不露日本痕迹,颇受明诗人的称赞。此外绝海还学书法于竹席,挺拔俊秀,很有工夫。汝霖在明除学佛事外,善于属文。明翰林宋景镰见其文稿,十分欣赏,为之作跋。他们回国后对日本文学界特。
别是对五山僧人的影响颇大。绝海的法嗣鄂隐慧蔑,在其教导下,诗与书法堪称当时日本僧界一绝。
在永乐条约签订以后,明日间贸易的日方大使,几乎全部是五山名僧充任。其他有意游历中国名山丛林寺院的日僧,多充当月方勘合贸易的工作人员,乘机赴明,达到游历目的。充任(贸易大使的日僧,以官方身份常与明廷上层交往。例如日僧仲芳正中充勘合贸易使团人员入明后,明成祖了解到他的书法甚佳,特命
其写“永乐通宝”四字,作为铜钱上的铸字。(注2)天与清启勘合贸易使团的从僧雪舟等扬善画,成化四年入朋。礼部姚尚书聘其为礼部院壁作画、明宪宗看到后极其欣赏。以后雪舟等扬在明从长有声、季在等精研明画中的设色和破墨之法,甚有心得,回国后在日本画界影响颇大。与雪舟同时入明的桂庵玄树,在杭州从硕
儒学习朱子学,回日后在丰、筑、肥、萨各地讲授朱子学,为中日文化交流作出贡献。八十三岁的日僧了庵挂梧以勘合贸易团长身份入明,深受明武宗赏识,特赐以金澜袈裟。当时名儒王阳明亦曾款待,并赋诗饯别。(注3)这些以公使身份赴明的日僧,接触了从宁波到北京沿途城镇的各界人士,了解当时明代各地的风俗习惯和生产交换状况,写下了许多日记体裁的著述。诸如:《允澎入唐(指明)记》、《西忍入唐(明)记》、《笑云入唐(明)记》、《戊于入明记》、《壬申入明记》、《策彦两渡集》等书。在这些著述中,记载了当时两国勘合贸易中的有关细节,中国各地风俗人情,是研究明日勘合贸易和明代社会状况的极有价值的史料。
此外,日僧入明,有时携带诗集、文稿,有时携带顶相赞、塔铭、行状、语录等,与明儒或名僧互相切磋,或求其作序跋。明宋景镰就曾为日本天龙掸寺梦窗正觉写过碑铭。(注4)这些诗文的交流,有助于日僧汉文水平的提高。日本五山僧人在明代时期诗文造诣深厚,基本上摆脱了日式汉文腔调,是与双方的切磋交流分不开的。
在日僧入明的同一时期内,明僧也有以使者身份或自行进入日本者。最早进入日本的明僧仲猷祖阐、无逸克勤,为建立明日
外交关系,以特使身份赴日。他们克服种种困难,终于完成明太犯的使命,初步沟通了明日间的外交联系。他们在京都进行外交联系时期,与五山僧人交往,为之敷衍教义,题辞、作序、删改诗文,颇受欢迎。自行入日的僧人如龙室道渊,入日后受幕府的重视,主持日本名刹。他受义教将军的委派,以恢复义持将军中断的明日贸易关系的特使身份赴明,终于实现了明日间的外交贸易关系。因公务劳瘁,病故于工作岗位上。明代后期,清军进关,明政权逃至江南。这时自行入日的明僧增多,其中著名及有籍可考者约三十余人。(注5)这些入日僧,对日本的宗教界影响很大。例如,明僧隐元入日后,成为日本黄渠宗的开山祖。黄渠宗的传入日本,对禅宗、临济宗、曹洞宗都有影响。长崎的所谓中国三寺:兴福寺、福济寺、崇福寺,都由入日明僧做了主持。(注6)这些明僧成为明代文化的传播者。晚明的绘画、书法经过他们之手
传入日本,出现了诋园南海、柳泽模园等日本著名画家和北岛雪山、深见玄贷、石原学鲁、泽田东江等名书法家。
二、朱子学在日本的昌盛
因五山僧人而著名的五山文学,经日本战因时期至德川幕府初期,开始衰落。继之而起的是程朱学派。程朱学派早在宋元时代即传入日本,义教将军时就学习过朱子注的《大学》、《中庸》。但是,那时朱子学只是许多学派之一,尚未统治日本学术界。桂庵玄树自明学朱子学归国后,在九州各地讲授朱子学,门徒很多,朱子学派逐渐昌盛。德川幕府初期,藤原惺窝就桂庵玄树弟子文之玄昌学朱子学,颇有成就。德川幕府中期的著名学者
莎生祖来曾评价说,藤原惺窝与王仁、吉备真备、营原道真为日本汉学家的四神。藤原的弟子很多,著名者为林道春、那波活所、松永尺五、掘杏庵四人。德川家康慕其名,欲聘至幕府,他辞却,推荐弟子林道春。林道春至幕府大力提倡朱子学,遂使朱子学成为德川幕府时期的官学,完全控制了学术界。因之,使儒僧分离,名僧即名儒的现象不复出现,相反,武士皆学儒,许多下级武士成为朱子学派和其他学派的名儒。想入仕幕府的武士不懂朱子学是不能被幕府录用的。甚至京都天皇的侍讲也受朱子学派影响,劝天皇放弃对郑玄、孔安国注疏的学习,而学程朱新按。
三、明代移居日本的中国人在传播中国文化中的作用
有明一代中国人移居于日本者很多。前已述及,在明日贸易过程中,充任译员往来于明日两国者如勋祥,归化日本者如宋素卿。这些人大多从事政治和贸易方面的工作。从事医术工作者如明初的陈顺祖,明末的陈明德等。陈顺祖原为元太医院医生,明初避战乱移居日本九州博多津,行医治病,深受日本人民的欢迎。其子陈大年为义满将军充任译员赴明,参与永乐贸易条约的谈判。大年子月海常佑仍为医生,诊脉发药,
“人皆为神”。其子有年,行医之余,
“咏和歌制唐律,不起草,即率然成章”。(注7)陈氏一族对日本中医学的发展颇有贡献。宽永四年(公元1627年)明末杭州陈明德移居日本,精于儿科,著有《心医录》。其后王宁宇至江户,医术高明,日本人就其学医者极多,形成日本医界的一派,甚至其包药封皮上印有“五云子包”字样,作为标—志。(注8)承应二年(公元1653年)至日的痘科名医戴曼公,著有
《痘科键》,日本池田七兵卫正直等就其学医,形成日本池田派痘科医术。(注9)万治时期(公元1658—1660年)入日的陈元资,不仅诗文见称于日本,而且对日本柔道的发展贡献不小。(注10)
最后,不能不提及朱舜水在日本的影响。朱舜水怀有复兴明室的大志,避居日本。因其言行以匡扶明室为志,深受怀有尊王思想的水户藩主的赏识。其主持编修的《大日本史》,受朱舜水的影响颇深。因而可以说水户学派的形成,朱舜水有着重要作用。
注1 :木宫泰彦,《日中文化交流史》,胡译本,第588—604页,附表。
注2 :王辑五,《中国日本交通史》,商务版,第16l页。
注3 :王辑五,《中国日本交通史》,商务版,锡162页。
注4 :木宫泰彦,《日中文化交流史》,胡译本,第610页。
注5 :迁善之助,《日本文化史》,卷6,第112—116页。
注6 :迁善之助,《日本文化史》,卷6,第117页。
注7 :小叶田淳,《中世日中通交贸易史研究》,日文本,第240—242页。
注8 :迁善之助,《日中文化史》,卷5,第118一119页。
注9 :迁善之助: 《日本文化史》,卷5,第119页。
注10:下川朝: 《陈元资与柔道始祖》, 《史林》六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