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四年。
房陵郡。
“公和吾弟:
昔时达与公和共事之时,公和以兄事达,达亦深感弟之高义。 然达观弟不日将有大难,达情急之下,暗衬唯有背天下之大义以 投魏,以为弟之后路。来使乃达之心腹,闻之可得其详。 汉中王虎狼之辈,弟断不可再以主事之。
顿首
再顿首
孟达”
不可置否地放下了手中的信, 定定的望着来使。
“汝既为孟达来使?”
“诺,请将军屏退左右,在下以孟将军之言实告之。”
“ . . . . . . .,来人,推出去,斩首示众。”面无表情的决定了来者的生死之后,顺手拿起了,手边的书卷翻阅着。但胸口微微的起伏,去透露出其并非象表面上那样的无动于衷。
好象料到了这个结局一般,来使丝毫没有惊慌或愤怒,只是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眼前这员大将。“汉中王一心至汝于死地,汝真不自知乎? . . . . . ”
过了良久,左手边的一员战将略带犹豫地问道:“将军,孟达非不义之人,此间只怕必有隐情,将军为何 . . . . . ”
“此乃孟达之计,欲离间我父子之情。那孟达本就是无义小人,见曹贼势大就降了过去,此间又有什么隐情。勿须多言。”话虽然这样说,但表情去呆板依旧,似乎这一番是用来说服自己而并非是手下的部将。
“但此番出行,汉中王仅使将军领本部军出阵。将军乞令昭武将军同往,王不允。汉中守乞出兵助之,王亦不允。还使吴兰,张南一等留守棉竹,未曾出战先断将军臂膀。其意. . . . . ”
“住口!”封大怒,按剑而起。“汝何出此言,吾随父王征战多年,父王待我恩重如山汝之言何意。莫非,汝暗通孟达竖子乎?”
“报!将军,上庸城守申仪率部赶到,正携房陵太守申戈在帐外听调。”
“哦!快请入帐。哼,看在汝在吾帐下多年,薄有功绩,汝之首级且先寄着,退下。”
申仪,申戈本是曹军降将,昔时刘封平定上庸诸郡时投入其帐下的,也算是刘封的故将了。
“两位申将军,久别无恙乎!”
“不敢,在下奉将军之令,尽提上庸之兵,星夜来援,不敢有误。”
“啊,申将军辛苦了,吾奉父王之命讨伐反贼,日后也要有劳两位将军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两个人,总有一种奇妙的违和感,但又说不上到底是什么。
十日后。
整军已毕。除了本部军万余人,和带来的棉竹守军二万人之外,申仪从上庸郡整备了近二万兵。总兵力以接近五万,虽然比自己预期的要多的多。“但,究竟是准备打到那里哪?”刘封不禁迷茫了起来。虽然对自己的勇武颇有自信,但面对近十万之众的荆洲曹军,实在是兵力悬殊。而且,就算侥幸获胜,曹军还
能从许昌调来最少二十万大军,还有南荆洲的东吴军。父王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哪.
. . . . . 啊!定是如此,父王意在兵出汉中,取长安,以动魏国之根本。
一定是这样的,父王果真将此重任托付与我。是八年前,还是十年前吧。父王还喜欢摸着我的头大笑着,得字如此,夫复何求的时候吧。吾若讨贼,吾儿可为先锋。那声音恍若还在耳边,而自己,终于可以为父王分忧了。
“将军,汉中守使部将引精兵五千来援,附书一封。”
“哦!魏将军吗?汉中不是守备吃紧吗?怎么轻易分兵,不怕父王责怪吗?”
说着随手就拆开书信。“一切小心为上。若败之,切不可轻回成都,可来汉中投吾,同思退路。 切记,切记。 文长”
“哼,那个魏文长,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啊!好了,整兵,准备出阵啦。”
襄阳城。
“唉,不知道公和他,唉,此子好断乏谋,只怕,只怕他看不破不耳贼的用心啊!”
“哈哈,孟将军何必如此担心,那申什么的已有来使,到时候里外一夹攻,刘封竖子岂有回天之力。”说话的人,是曹军名将,徐晃,徐公明。在荆洲之战中,曾一夜踏破十三道连营,关羽之死,其居功甚伟。斯时,正与夏侯尚,孟达等共收襄阳一带。
襄阳城外,二军阵前。
“公和吾弟,还识得兄长乎,汝兄投魏实非得已,弟万万不可自误。”在阵前,孟达声嘶力竭的喊着。
“吾早知汝乃不忠不义之徒,汝观我似无君无父之人吗?”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刘封又回到了本阵之中。
顷刻。
如血色一般鲜红的刘字战旗有若狂风般扫过,其中夹杂的灰色的孟字战旗。孟达实在无心恋战,蒲一接阵,军列就一下子溃散了。
突然,如雷声一般的战鼓响起,一片乌云般的旗海竖起,其中隐约可见“右将军徐晃”。一阵寒冰似的战栗传过,“是大败关羽的那个徐晃啊!”看连军神一般的关羽也非对手的徐晃出现,蜀军的阵脚不觉稍稍有些慌乱。
“乱什么乱,传令,禁声。”看着本军这样的丑态,刘封实在有些恼火。
“徐晃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哼,包抄的部队也该到了吧。传令全军,准备突击,为关将军报仇。”
. . . . . . . .
怎么回事,侧备怎么按兵不动啊!
“传令二位申将军,令其不得延误战机,违令者斩!”抹了抹头上微微渗出的汗水,心中的不安一阵阵的扩大。
申仪。
轻轻地抚着战马,远远地看着刘封的面孔由兴奋转为疑惑,茫然地望向这里。
“自古以来,对阵之略,不外伏兵,疑兵,强袭,反间之计。徐晃乃世之名将,我不想也不可能以计欺之。但,只要能骗的了曹军的士卒就足够了。汝,带本部军马于襄阳城外埋伏,如见我军旗号一动,便打汝家魏将军旗号从敌军后方杀出,大喊“汝中我家将军之计,襄阳城以落,何不早降。”以乱敌之军心。申戈,
申仪汝二人,各打车骑将军,虎威将军旗号,从左右杀出,不必与敌厮杀,只管冲散敌阵,使其调遣不灵。斯时我军再冲杀一翻,徐晃可擒矣。”照怎么打的话,未尝不可胜之,刘封不亏为蜀中上将。只不过,今日,他要命丧此处。缓缓的拔出配剑,“目标,本军中阵,突击!”
封大败,余者不满百骑。上庸一带尽为曹军所夺,封奔成都而回。
实在,实在是有负父王之重托,惟有一死以谢罪啊!一路上,一直惶惶忽忽的刘封,只有这个念头。
“将军,有一人自称伊籍先生来使,有书信一封请将军过目。”
摁!这个时候,怎么会——
“王欲杀汝,勿归。”
哼,文和乃大罪之人,已有必死之心,又何畏此言。
成都。
“辱子有何面目来见吾!”汉中王高高地坐着,看不清面目,只能听见那空洞的怒吼。
“儿臣有辱父王之重托,实不敢狡辩,但请一死。”虽然,很疑惑,父王不是从来喜怒不显于色的吗?怎么,怎么这骂声听起来如此的无力,好象. . . . . 但还是勉强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明显的,好象十分出乎意料之外,沉吟了一下,“既然如此,汝已伏法,推出,斩!”
“大王请三思!”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司徒简雍站了出来。
“副将军跟随大王多年,战勋颇著。此番失利,盖系内贼做乱。非将军之过,而敌军势众,将军兵弱,败之亦无可非厚。”
“妄言!叛贼均系此子部下,汝敢说其无二心。此子日前,按兵不救吾二弟,致其身死,本该斩之。现又送了上庸,其罪不可赦。”
我按兵不救关二叔,不是,不是父王至书信来,言上庸一地系汉中门户,不可妄动,怎么. . . . . . 猛一抬头,定定地望住汉中王的身影。
啊!父王,父王老了,父王怎么这么老了。自己只怕许久未见父王了,衰老的父王也不再是那个叱诧天下的刘皇叔了. . . . . .
忽的,脑中灵光一闪。一下子将目光移向了孔明,不敢与之对视,孔明微微低下了头。
“原来如此,我果然该死,为了父王的江山,我果然该死。”掺然一笑,我是怎样跟着这样一个人走到了今天啊!仁义满天下的刘玄德,仁义啊 . . . . . . .
关二叔镇守荆洲,数次抽兵之后,兵不过数万。守,尚有所不足,这个刘玄德却强令之大举攻曹。哼,那关羽为人讵傲,又兼威镇天下。他是怕自己死后,那个白痴禅镇不住关二叔吧。然后又是自己,不知道接下来会是谁。
长身一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为父王万世之基业,儿臣愿从容就死。愿父王武运昌隆。”
说罢,断然转身而去。
眼中又浮现起那个身影,那个常常笑着说得子如此,夫复何求的身影。